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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第398章 國命懸哥舒(2) 文 / 鼓元吉

    第398章國命懸哥舒(2)

    「硝石?」趙行德心頭一動,沉聲問道,「還需要多少銀錢?」

    沒有人比趙行德更瞭解,火器的大量使用,在戰場上對硝石的消耗有多麼大。他在宋國、遼東都用火器打過仗。這時代,因為品質的關係,無論鐵桶炮還是火銃,火藥的用量極大,遼國所用的鐵桶炮,更達到了需用火藥填滿整根炮管的程度。而僅僅因為遼東漢軍拚命在購買,已經讓宋國黑市上的硝石價錢漲了一倍以上。

    「趙兄誤會了,不是缺錢的問題。」謝希閔含笑道,「我們還是能拿得出開採這個硝石礦的錢的。銀錢攥在手裡除了長霉沒別的用處,不如投在實實在在的營生裡。只是,適才跟趙兄所言,硝石的價錢波動太大了,對商行來說,開採硝石的風險太大,所以,需要另外一門營生來拉平這個風險。淳於鐵廠的收益頗好,我們想和鐵廠交換銀股,三成的高昌行的銀股,換三成淳於鐵廠的銀股。」他見趙行德有些猶豫,又道,「不瞞趙兄,高昌行在西州也是上百年的老字號,除了這開採硝石礦之外,還有鐵礦、銅礦和炭礦。不過,在關中的鐵礦和炭礦都賣給淳於鐵廠了。」

    「換銀股?」趙行德低聲重複道。他先後參與過淳於鐵廠、牙角行和東木行三家合夥商行。對當世合股生財的門道也十分清楚。入伙大致有話事股、銀股和身股三種。話事股,就是按照入伙銀錢多少來排定東家座次,決斷商行大事的時候,也是大股壓小股。銀股,便是只吃花息,而在商行中沒有話事的權力。身股,就是得力的掌櫃、匠師以此身抵做干股,按股大小在商行話事和拿花息,但出身股的人便不能再為別家商行做任何事了。交換三成銀股,意味著,淳於鐵廠要把每年三成的收益交給高昌行,高昌行也將三成收益交給淳於鐵廠,但兩邊都不干涉對方的經營。交換銀股通常是兩家商行深入攜手的開始,如果合作順利的話,還可以交換話事股,互為合約人,共同指派掌櫃等等。長安八大行就是這樣組織起來。中小型的商行也藉此來合縱連橫,加強自身的實力。

    謝希閔點點頭,笑道:「事關重大,趙兄可以和淳於東家商量。下個月望給謝某一個答覆就可以。」趙行德拱手道:「多謝。」「何必客氣,」謝希閔搖頭笑道:「我們家原先也是打鐵的,和淳於家乃是世交,淳於東家信得過的人,我們自然信得過。人若是不對付,像那些奸詐商賈,就算是手捧金山銀山,我們也不會讓他入伙。」謝希閔拍拍趙行德肩膀,讓他慢慢考慮。

    趙行德沉吟不語,至少在現在這時代,硝石是絕對重要的物資。正如無論是遼國、宋國還是夏國,都沒有儲備足夠多的火藥。雖然開始在關中嘗試建立大規模的火器軍隊,但軍械司和輜重司在彈藥儲備上還是斤斤計較,而沒有考慮到若干年後可能要花幾倍甚至十幾倍的價錢去買火藥的原料。

    「趙校尉似有所得?」

    「哪裡哪裡。」趙行德順口答道,抬頭一看,卻是余藏雲在旁,沉道:「看來趙校尉的人緣不錯,護國府的同僚都十分歡迎。」趙行德笑道:「還不是托了余校尉的福。」余藏雲微笑著搖了搖頭,酒杯和趙行德輕輕碰了一下,卻沒有喝,皺眉道:「我收到消息,入寇河東的蔑爾勃人在折可求的驅逐之下,似乎從河東逃竄到了河北,唉——又是一方生靈塗炭。」他歎了口氣,仰頭將杯中酒喝了下去。

    「什麼?」趙行德失聲道,「河東四面都是關隘,怎麼可能讓賊寇流竄?」

    「關隘也是要人來守的。」余藏云「嘿」的一聲冷笑,「以鄰為壑的事情,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因為蔑爾勃騎兵行動迅捷,極難圍殲。河北真定府守將王德人稱「王夜叉」,打仗勇猛,但為人桀驁,與河東軍有舊怨。所以折可求集中大軍打敗了入寇的蔑爾勃軍,奪回被擄的百姓後,用了三面張網,一面放開的辦法,將數千蔑爾勃殘兵逼到了真定府路的範圍。

    「怎能如此?」趙行德心頭難受,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喃喃道,「百姓何罪。」

    「哼,」余藏雲感慨道,「關東藩鎮如此,倒也罷了。安北軍司明明可以長驅東進討伐蔑爾勃部落。護國府裡卻讓安北軍司勒兵不進,放任蔑爾勃人南下,有人以為應當放任遼宋兩虎相爭。這般打算,與折可求也沒什麼兩樣。」他的眼神複雜,似乎深以為恥。

    趙行德沒有說話,沉重地點了點頭,這滿屋的歡顏笑語,似乎都變得蒼白。

    「在他們眼中,關東殺得屍山血海才好,到那時候王師東出函谷關收拾天下,打敗兩頭病貓不費吹灰之力,又可得關東的人心。哼,真是好算盤。」余藏雲拍了拍趙行德肩膀,沉聲道,「趙校尉,我們一定不能讓這種無恥的想法,在護國府繼續下去。我朝想要統一天下,護國府的眼光就不能再局域於關西,而要放眼天下,關東的百姓,也是我大夏朝將來的子民,這般坐視下去,是我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你我若是無能為力,倒還罷了。既然身在護國府,不與之相抗,力挽人心,就是這天下的罪人。」

    「寅時造飯,卯時出城列陣,」楊彥卿沉聲道,「各軍當聽命力戰,不可愧對河東父老。」

    「是——」帳下河東軍眾將齊聲領命。帳中迴響著鎧甲的錚錚聲。這段日子,遼軍連番攻打,七萬河東軍堅守雲州,始終不與之決戰,精兵猛將早已憋得七竅生煙。再加上蔑爾勃人劫掠河東,折可求偏偏又放走了他們,令營中兵將都極為不滿。秋高氣爽,本事胡人南下牧馬之時,但楊彥卿派騎兵試探過幾次,發覺遼軍因為連日攻城,已經師老兵疲,便決定乘勢出城擊敵,不能再讓其毫髮無損地撤退回去。

    七萬大軍,只留萬餘廂軍弓箭手及老弱守城,以城頭火炮和弓弩照顧大陣的後路。三萬重甲弓弩手,一萬長柄斧和長柄槍手,共計四萬五千餘重甲步卒在城下結成大陣,另外有萬騎在兩旁結成拐子馬陣,另有勇將王麟率領五千騎兵早已幾日便出城,兜了一個數百里的圈子,埋伏在遼軍的北面,準備在兩軍酣戰之時,自北向南衝擊遼軍側翼。

    蕭塔赤攻城不下,原以有暫且撤軍之意,見宋軍出城列陣邀戰,便立刻決定應戰。遼軍連日攻城,原本十多萬簽軍已損耗大半,只剩下數萬人,盡數驅趕到了大軍之前,準備衝鋒消耗宋軍箭矢。兩萬奚軍、女真兵和火炮工匠軍結成中軍大陣,白雕營和帥帳更在大陣之後。因為騎兵的陣型稀疏,向南北兩翼遠遠地伸展出去,四萬餘騎兵好似無邊無際一樣。

    「打下這陣,我們到雲州城裡過冬。」蕭塔赤漫不經心地笑道。然而,眺望宋軍大陣,他暗暗心驚。宋軍列陣之嚴整,他從前從未見過。各部兵馬旗幟鮮明,營營相衛。大陣中豎起旌旗上書一個大大的「楊」字。因宋軍軍袍結成紅色,遠遠望去,十數個方陣緋紅一片,陣中傳來各種鼓聲號應和聲,各部調動有條不紊,宋軍在城下結陣完畢後,沒有任何猶豫,在鼓點軍令下,步騎陣緩緩向前,宛如紅色的波浪一般滾滾向前。初升的朝陽照著宋軍的鎧甲,反射出刺眼的金屬光澤,各部遼軍與宋軍鏖戰了多日,見此情形都暗暗心驚。

    眼看著宋軍大陣步步逼近,蕭塔赤不禁皺起眉頭。楊彥卿死守雲州多日,他原以為此人性格謹慎,沒想到一交戰便是一副全力相攻的局面。各部遼軍連日攻城,本來多有歸心,現在倉促列陣,還沒怎麼適應過來,此刻在宋軍步步緊逼下,有些軍兵臉上竟流露出恐慌之色。連戰馬也不安地噴著響鼻。

    「轟——」「轟轟——」宋遼兩邊的炮聲幾乎同時響了起來。

    一枚枚巨大的石彈劃過一道道弧線,落在地上,便是一個大坑,落在人群中,便是一片血肉模糊。因宋軍出城列陣到發起進攻,這段時間極短,遼軍前沿炮壘中的火炮居然還來不及放低炮口,宋軍便快要逼近到了面前,致使遼軍巨炮的實心炮彈大多數落在了宋軍的後方,而城頭宋軍的實心炮彈反而多數落在了遼軍炮壘附近。

    「該死,」蕭塔赤暗罵一聲,「沒用的東西。」火炮互相轟擊之下,本來是防守一方的遼軍傷亡反而比進攻的宋軍更大。眼看著宋軍越逼越近,「換一窩蜂,一窩蜂!」遼軍炮壘上大呼小叫道,很快,一叢叢飛蝗子,鐵彈朝著宋軍軍陣飛過來。與此同時,宋軍陣中的弓弩手彎弓搭箭,無數箭羽劃過長空,箭矢如雨點般落在遼軍陣中,在甲冑上碰出「叮叮噹噹」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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