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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第138章 送余驃騎亭(5) 文 / 鼓元吉

    第138章送余驃騎亭(5)

    趙行德將狄奧多帶回承影軍的營壘,在行軍司馬金昌泰那裡登記了一下,數百名隨從在名冊上記做從征的番兵。可惜要讓他們拿劍格鬥,還是稍差了一些。稍後承影營還會專門為這些人製作腰牌,再定制一套跟班的號衣。這些隨從也住在軍營裡面,和忙忙碌碌地主人相比,有些顯得有些多餘。承影營軍士凡事都是自己打理,剛開始時,隨從根本就插不上手,只能苦著臉在旁邊伺候,不停地問這問那。

    狄奧多心道,「閒得沒事做的時候,滾蛋也不遠了。」他便不停地向趙行德介紹城中的劇場,集會大廳、豪華的公眾浴池、沿街的花園柱廊,高大的糧倉、四通八達水渠、富麗堂皇的教堂和宮殿。每當趙行德流露出興趣的時候,他就立刻眉飛色舞地說的天花亂墜。

    趙行德也比其它軍士都更快地學會了指使隨從跑腿辦事,畢竟,他在李府曾經歷過一段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軍士們的閒暇多了,段懷賢也花了更多精力指點他們彌補個人的缺陷。他特別要求趙行德加強近身搏鬥的練習。

    段懷賢還給了趙行德一份特別軍務。「就蘆眉國勢,做一份策論。仔細一點,不著急上呈給大將軍府。」段懷賢頗有深意地拍著趙行德肩膀道,「這是我營的重要軍務,你既然飽讀兵書,便一力承擔好了。」說完趁趙行德愣神的功夫,橫刀一劈,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這日清晨,陳西齋的隨從給趙行德帶來一張帖子,請他去珠連碼頭的望東樓。這望東樓坐落在蘆眉城南的珠簾碼頭之畔,從三樓雅閣望出,緊靠著碼頭,船桅林立,不時有船停靠或駛出,碼頭上擁擠著的水手和腳夫,滿身掛滿小玩意兒的小販大聲吆喝,耍把戲的乞丐吹著喇叭。

    碼頭上喧鬧無比,樓上的雅閣卻是鬧中取靜,夏國國使陳西齋與百夫長趙德相對跪坐。這陳西齋雖然年逾四旬,白面無鬚,儀表堂堂,手端著茶杯,眼神中偶現沉思之色。無論從官職還是年齡來說,趙德對他都執以晚輩之禮。

    陳西齋微微笑道:「這酒樓周圍住了近千戶我朝的商人,口味雖比不上長安,但在蘆眉也算難得了。」他將「我朝」這兩字咬得極重,後來趙行德才知曉,這近千戶居住在蘆眉城中的商旅,不少是關東商人輾轉到此,但在蘆眉國朝廷的戶籍登記上,都自稱是夏國人,以享有更低廉的關稅。陳西齋出使蘆眉,主要便是維護這些商旅的安全和利益。

    這時雅閣的門被推開,夥計捧著大菜盤進來,陳西齋便住了口,笑著向趙行德指點一些珠連港的海景。

    店小二將一個個菜碟放置在桌上,既有魚膾,炙羊肉,果子蜜餞,灌腸糍糕等中土風味,又有蜂蜜蛋煎餅、炸麻花等蘆眉的吃食。不過,和中土相比,這夥計的態度稍顯不夠熱情,也沒有誇菜的口舌,報完菜名後便退了出去。

    寒暄過後,陳西齋問道:「不知趙軍使覺得,蘆眉國的國勢如何?」

    趙行德一愣,因為段懷賢「不著急上呈」的話,他並沒有十分急迫地去瞭解蘆眉國的形勢,只依稀記得後世的君士但丁堡似乎被突厥人攻陷了,便隨口道:「初至蘆眉,依在下之見,這蘆眉國勢如日薄西山,東面的大食突厥人乃蘆眉的大敵。」

    這話一出,陳西齋的臉色微變,趙德負有觀察蘆眉情勢的之任,相關公文也行到陳西齋這處,他還以為此君是行軍司的高才,誰料第一句話,便如此不著邊際。「難不成是張善夫看人走了眼?」陳西齋暗想,口中淡淡道,「趙軍使高見。」

    趙行德不覺有些慚愧,謙讓道:「不過是管中窺豹,不得要領的緊,國使謬讚。這蘆眉國的局勢,還要向陳國使請教。」他飽經世事,察顏觀色,便聽陳西齋不以為然。說完給陳西齋斟上新到蘆眉的香茶,陳西齋無論是資歷還是見識,都頗為可觀,而且舉止言談中隱隱透出善意,是個可以多聽取意見的人物。

    陳西齋微微點頭,緩和了口氣,沉聲道:「以本官之見,長遠來看,這西方的威尼斯人正在日益耗竭蘆眉國的財源,這蘆眉國全靠僱傭軍維持著,國庫日益窘迫,發不出軍餉,才是生死攸關的大事。近時來看,孀居的蘆眉國安娜公主,與羅斯國王聯姻的事情,一直在暗暗推動,一旦此事成真,羅斯有可能吞併了蘆眉,國力大漲,卻是大大不利於本朝。」他頓了一段,又道,「不知行直觀察這蘆眉國的形勢,打算如何著手?」

    趙行德笑道:「正不得其門而入,還請陳國使賜教。」

    陳西齋折節下交,也是欲以自己對蘆眉的一些看法影響趙德,不至於誤了國家大事,聞言也不推脫,緩緩道:「蘆眉國世情民風,可以在公牛廣場、阿卡狄烏斯廣場去聽取,如果行直不在意裸露軀體的話,公共浴池是也是好地方。」他微微一笑,蘆眉人愛好泡池湯,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市井中人,在浴池中一泡便是半日,談天說地,與中國茶館相似。

    趙行德點頭表示記下了,陳西齋又道:「記錄著蘆眉國政大事的典籍,在君士但丁城圖書館裡可以查閱,等閒人等雖難以進去,但你拿著我的名帖,當出入無礙。」他微笑道,「等得了時機,我再帶你去參加一些蘆眉王公貴人的宴飲,你可以多聽聽他們的議論,方能真正瞭解蘆眉國不為外人所知的一些內情。」

    趙行德連忙向他道謝。這觀察蘆眉的事情得陳西齋相助,確實事半功倍,省了許多麻煩。談論完正事,陳西齋又向趙行德詢問了不少敦煌和長安的情形,談及故鄉風物,這陳西齋甚是唏噓。他本是敦煌人氏,如今在蘆眉國做了**年的國使了。

    往後的時日,趙行德便按照陳西齋的指點,出入於蘆眉城的廣場和浴池,專門傾聽蘆眉國人的談話,漸漸地,居然發現了蘆眉的國勢頹敗,與關東居然幾分相似之處。他早已養成將所思所感記錄下來,並摘出精要寄給理學社陳東一同探討的習慣,這天晚上,趙行德寫道:「蘆眉**制崩壞,動搖其根本。而軍制崩壞之果,出於田制崩壞之因。」

    數月後,陳東展開這封沒有具名的信函。「……反觀我朝,不立田制,聽任兼併,富者地連州郡,聚斂無饜足矣,佃戶田中所出,近半歸於富戶,農人四時忙碌,耕織之外,又操雜業,方余果腹之糧。朝廷保甲法一出,耗時操練,使貧者困於饑寒,民怨載道。蘆眉國之頹敗,足以為我朝前車之鑒。若欲振興國勢,必先立田制,使耕者有其田,能食其力而有餘暇,其後方能教戰守……」

    陳東放下這封信,深深的呼了一口氣,趙行德的見地是不錯,可惜,自從北朝隋唐數百年的均田制崩壞之後,本朝不立田制,如今豪強兼併已積重難返。這立田制之說,由理社微微主張一下,到是有利於爭取民心。但若當真要施行,則無異於和滿朝公卿,天下士人為敵啊。

    趙行德也只是偶有感觸,信手塗鴉而已。將信函發出後,他便到了君士但丁的圖書館中查閱蘆眉**區制和田制到底如何崩壞的一些紀錄,這蘆眉國也是有趣,不少王公大臣都做書抨擊此事,但是偏偏無人能扭轉這一局勢,大家眼睜睜地看著大廈將傾,每一次挽救的行動,卻都讓它傾覆得更加厲害。這天,趙行德站在高高的架子上找尋一本典籍,卻始終找尋不見,正將要放棄的時候。一雙素手將羊皮卷伸到他的面前,「你是在找這一本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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