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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56章 將期軒冕榮(5) 文 / 鼓元吉

    第56章將期軒冕榮(5)

    鎮北第五軍指揮使克烈馬庫斯在應卯回營的路上被人射殺了。消息當晚便傳到了大營,都部署童貫彷彿被人狠狠扇了個耳光。錦簷府也打探不出刺客行蹤,童帥一腔怒火無處發洩,連夜升帳,將眾軍指揮使都召集了來。調查的矛頭,對準了與馬庫斯有過節的河北將領,與馬庫斯爭風鬥毆過的靜塞第二軍指揮使田世珍首當其衝。

    「大帥,末將冤枉啊。」田世珍在被窩裡被軍卒叫醒來大帳,剛剛將隨身佩刀交給衛士,立刻就被反剪了雙手,押到帳中跪下,行軍司馬王彥簡單地向他說明了事情經過後,田世珍一身冷汗便出來了。軍營中打架鬥毆那是家常便飯,若是一軍指揮使被刺殺,可不是小事,輕則丟官,重則要賠命的。

    「田世珍,分明是你因為爭風吃醋,買兇害了克烈將軍性命,還敢狡辯?」掌書記周鼎臣怒斥了田世珍之後,轉向童貫躬身秉道:「殺害同僚,死罪難逃,為穩定軍心,請速斬田世珍,梟首示眾!」他一招手,兩個刀斧手又將田世珍往下按了一按,只要童貫微微點頭,便拖下去以正軍法。

    行軍司馬王彥心中暗暗搖頭,童貫放周鼎臣出來如此行事,分明是打了快刀斬亂麻的主意,殺田世珍,既給克烈部胡騎一個交代,又震懾了河北行營的舊將,而且,這田世珍乃是前任河北行營都部署劉延慶的愛將,曾經煽動軍將,勸劉延慶兵諫抗旨,童貫只怕對他早就起了殺心,一直沒拿到趁手的把柄而已。王彥一邊想,一邊打量在場的軍將,他派錦簷府專司刺殺的鶩羽去勘測了現場,刺客所在的位置離克烈大約有一百五十步以上,狼牙雕翎箭透骨而入,非三石硬弓不可,雖然民間不乏膂力大的箭術高手,但能挽三石弓且能一箭斃命的,大多在軍中,因此王彥也推斷主持刺殺田世珍的人必定是河北行營中的軍將。只是到底是誰卻不好說了,畢竟河北行營二十萬大軍,藏龍臥虎無數。

    他目光落到韓世忠臉上,只見他泰然自若地站在當地,根據細作的回報,當初田克二將為娼妓爭風,下黑手的將領不少,這韓世忠一直遠遠站著,置身事外,此人正得童貫的提攜,新婚燕爾春風得意,與克烈又沒有直接衝突,在將領中間,算是嫌疑最少的幾個之一。

    周鼎臣一席話說出來,童貫還沒有出聲,被按倒在地的田世珍額頭上的汗珠便出來了,他拚命掙扎著高聲叫道:「大帥,我冤枉啊!」他情急之下,居然大聲喊道:「與克烈有隙的不止我一個,為何偏偏殺我,」他看向靜塞第一軍指揮使商瓊,大吼:「老商,那天吃酒,你不是早就說要宰了這個胡人嗎?」又看向驍雄軍的胡塞安吼道,「老胡,那天營中和克烈鬥毆,你口中勸架,著實踢了那廝好幾腳,其中一下還踢在我腦袋上,營中最陰險的就是你,克烈便是你殺的吧?一人做事一人當,何苦來牽連我?」

    胡塞安的臉頓時青了,剛欲開頭辯白,田世珍又對寧朔第三軍的指揮使靳堯臣大聲叫道:「老靳,克烈部的胡騎將你莊子囤積的草料盡數擄了去,還污了兩個女子,你可是恨得牙癢癢吧。」又對忠勇軍的楊括道:「老楊,你跟我說過,若是克烈馬庫斯死了,胡騎分到各軍也好吧。」

    此時田世珍為了保命,絞盡腦汁,將平素各軍將領對克烈部的不利言語全數吐露出來,涉及河北諸將達十數人之多,眾將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剛才還有些同情此人,此刻卻恨不得替那刀斧手將田世珍提出帳去,一刀斬下那胡亂攀咬的腦袋。

    此時童貫卻有些猶豫了,他本欲借田世珍的人頭了結此事的,但田世珍攀扯了這麼多的軍將,帳中的行軍司馬王彥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一副與己無關的個樣子,可童貫心中有數得很,錦簷府最重要的職責之一就是監視邊將,今日帳中田世珍的言語,或許明天就能到沈筠手中,後天就上達官家。自己身在河間,遠離京師,案件尚有疑點時,便擅殺大將,沈筠這傢伙在官家面前要如何詆毀自己,難說得很。

    「應該早點把這個釘子趕回去。」童貫心裡難得地生出一股悔意,他的臉色如營裡燭火一樣陰晴不定,對王彥道:「克烈指揮使被害之事雖然還沒查清,但這個田世珍疑點最重乃是確鑿無疑,以本帥之見,當先將田世珍看押起來,查清情況後再做處置,王司馬意下如何?」

    王彥躬身秉道:「都部署大人所言甚是。」他心中暗暗冷笑,將這田世珍收押起來,說得好聽,只要嚴刑拷打,威逼利誘之下,讓他認了這樁人命案子,做成鐵案,這閹人打的好算盤。

    童貫微微點頭,田世珍收押起來後,稍微耗費點時日,施以手段,便一了百了,任誰也說不出不是來,正欲抬手讓刀斧手將田世珍拖下去收押,大營外面突然嘈雜喧嚷之聲大作,繞是這帥帳位於大營正中,也聽得見人喧馬嘶和哭爹喊娘的聲音。

    眾將都面面相覷,連田世珍也停止喊冤,直起身來往外望去,「怎麼回事?」童貫正沉吟間,一個親兵奔進來道:「大帥,胡人,克烈部的蠻子造反啦!外面上千上萬的騎兵圍著大營放箭,要為他們的族長討個公道!當值守營的弟兄也死傷了好些。」

    外間嘈雜之聲依舊,親兵這話音剛落,營中諸將頓時亂哄哄地交頭接耳起來,聲音甚至壓過了外面的喧鬧。被綁在地上的田世珍面露喜色,伏地高聲秉道:「早就看出這幫胡人不安好心,請大帥恩准末將出戰,不把這些狄夷殺個乾淨,末將提頭來見!」他立這個軍令狀也有依仗,靜塞軍乃是河北行營舊有諸軍中最精銳的騎兵,最初的兵源都是從幽燕各州流落在河北的漢人中挑選,與遼人仇深似海,能騎善射,所用坐騎全都購自夏國的西域良馬,能負重甲衝陣,因此,靜塞軍全軍皆是人馬重甲,所用兵刃皆挑選最好的配給,終於成為河北行營手中的一張王牌。當年武宗皇帝北伐西爭時,靜塞軍戰則先鋒,退則斷後,斬首為最多,損失為最少,是號稱可以與遼國鐵林軍,夏國鐵鷂子正面對陣的強軍。而靜塞第二軍又是靜塞軍的精銳主力,田世珍統御已久,自信殺敗外面的胡騎不成為題。

    眾河北行營諸將也醒過味來,只要作實了克烈部胡騎謀反作亂的罪名,克烈馬庫斯被殺的事情就算不成功勞,也不好再追究下去了,紛紛請纓要出戰,鎮北第五軍的實力大家都清楚,能戰的不過三千多胡騎,據說還有些老弱婦孺在塞外沒有過來,難道還擰得過河北大營二十萬大軍不成?

    下面眾將七嘴八舌敵請戰,反而惹惱了都部署童貫,一拍桌案,高聲喝道:「都給我住嘴!」河北諸將的心思他清清楚楚,但鎮北第一軍受招安本是一樁大功,這些胡人又熟悉塞外的道路水草,本待倚重平燕,但旋即又作亂,傳到朝中去,官家那裡,自己可算是無能。

    童貫壓了壓火氣,伸手招了招,對鎮北第一軍指揮使辛興宗道:「興宗,你為人最為穩重,出去看看,倘若鎮北第五軍的將士只是為克烈將軍鳴冤叫屈,便叫他們姑且忍耐數日,本帥自會還他們一個公道。」辛興宗正待領命下去,又被叫住,童貫沉聲道:「去庫藏取出布帛五千匹,作為安撫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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