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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9章 新舊兩黨爭 文 / 鼓元吉

    第9章新舊兩黨爭()

    趙行德寒窗十載,除了朝廷科舉必考的經書之外,當世儒學大師的著作,各朝廷重臣的學術傾向也是必須掌握的竅要,否則的話,在一個新黨重臣面前大談元祐學術,下場會比不學無術的浪子更加悲慘。新黨所反對的,正是舊黨所標榜的,反之亦然。簡單來說,新學乃是朝廷的官方學術,假托三代之治行變革之事,崇尚三代聖賢而鄙薄漢唐,專注經術而鄙薄詞賦史學。

    和新學儒術大興於朝堂相反,在民間,以司馬光等元祐重臣大力提倡的舊學卻更為流行,新黨和舊黨之外,又有程氏兄弟在河南書院倡導講求『天人合一』的洛學和黃舟山倡導「天下為主,君為客」的主張。各門儒術門人眾多,在民間都有一大批支持者,但互不見容,更將儒術之爭上升軍政大略,與朝廷黨爭糾纏不清。

    自王安石、司馬光兩相之爭以來,朝廷雖然大力抨擊朋黨,但沒有得力的黨羽支持,就算是孔孟再世,管仲樂毅復生,在大宋朝堂上亦難以獨樹一幟,唯有頹唐於江湖而已。這也是二程雖然為當世大儒,卻一直賦閒在鄉,蔡京敢於不顧物議,將黃堅從太常少卿高位貶斥為瓊州別駕的緣由。

    趙行德正沉思間,忽然被推搡了一下,差點跌倒,回過神來,只見一名衙役左手提著刀鞘,右手持腰刀,瞪眼罵道:「臭酸丁,擋住官差去路,可是想要造反麼?」眼看刀柄就要朝趙行德臉上抽打過來。

    趙行德還未答話,陳東已高聲喝道:「污濁小吏,竟敢毆打太學士子麼?」張炳、鄧素、何方等太學生紛紛大聲鼓噪起來。朝廷素來優容讀書人,太學生不是普通百姓,只需通過上捨考試為官,便是這些衙門胥吏的頂頭上司,焉能受他們的欺辱。

    那衙役吃了這一喝,也猶豫起來,遠處的百姓好不容易見到衙門胥吏也有氣沮的時候,便有人趁亂高呼道:「這般奸臣謀害忠良,吾等先將這黨羽盡皆打殺了,再求官家清除奸臣!」人群中居然湧出好幾個手持鐵尺木棍的壯漢,劈頭蓋腦便向那衙役打去,原本情緒激動的百姓紛紛上去拳打腳踢起來,打得十幾個衙役不住地開口求饒,就連後邊的黃堅、邵武等人也勸解不住,眼看就要將人打死了。

    那帶隊的押解官一邊往黃堅等人身邊躲去,一邊喃喃喊道:「謀反了,謀反了。」取出一支響箭,朝天空發射出去,尖利的哨聲在一片喧囂中傳出老遠。

    「不好。」李蕤臉色大變,趙行德心中暗暗叫糟,黃堅、紹武一行和眾太學學子聚集之處為中心,四周混亂不堪的人群不斷湧上前來,有想看一眼黃大人的,有想打官府衙役洩憤的,有四處亂鑽亂擠的,有單純看熱鬧卻被擠在中間出不去的。喊打聲、斥罵聲、告饒聲、甚至哭爹喊娘之聲響成一片。眾士子雖有心避讓,卻被人群緊緊擁在中間,挪動半步也難。

    不多時,遠處隱隱約約響起凌亂的馬蹄聲,約五百餘驍武騎軍奔馳出來,禁軍手持短棍四下亂打,直往人多之處衝去,所到之處百姓無不抱頭奔走,緊跟在騎軍身後更有兩千餘殿前司步卒,各持刀劍,拳打腳踢,罵罵咧咧地驅散人群,在殿前司步卒後面則是開封府的衙役,手持鐵尺鎖鏈,專門捕拿領頭鬧事之人,甚至連身穿低品官服和儒生模樣的人也不放過。

    黃堅、邵武的門人弟子都看向恩師,黃堅臉現憤怒之色,喝道:「奸相忌吾,何苦殘民以逞!」邵武卻面色不變,袖手昂然而立,回顧左右弟子,沉聲道:「孟子曰威武不能屈,是之謂大丈夫。天下士人的風骨,愈摧愈勁,今日倒要看看,奸相黨羽到底要將我等如何?」眾弟子得了恩師吩咐,紛紛點頭,並肩站在黃堅、邵武二人左右,千餘人肅立不動,衣袂飄飄,神色凜然,宛若慷慨赴死一般。

    禁軍和衙役衝到近前黃堅等人面前,威嚇一陣後,見眾人巍然不動,便兵分兩路,只毆打捕拿四散的人群,將普通的百姓和黃堅、邵武這群人分隔開來,又留了數百名殿前司步卒在周圍守衛。宋國重文輕武,讀書人地位尊崇,軍卒地位頗為低賤。這些殿前司步卒毆打百姓時如狼似虎,此刻被軍官約束著,只強撐著樣子在四面吆喝,連望也不敢朝黃堅等人這邊望過來。

    豐興酒家樓上,羅汝楫臉上露出失望神色,若是這些禁軍和衙役不知分寸,打殺了士人,違背趙氏祖宗規矩,就可以趁機大作文章,就算扳不到蔡京,也可以趁機剪除他不少黨羽。秦檜暗暗地歎了口氣,忽聞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看去,居然是恩相趙質夫之子趙光實陪著太子趙柯走了進來。

    「奸相黨羽竟敢擅自調動禁軍,真是大逆不道。」趙柯臉現憤憤之色,趙柯今日帶了趙光前來暗訪情狀,若不是走的快,差點也挨了禁軍的打,情急奔走之間難免的倉皇踉蹌,袍服的下擺沾滿了泥點子,今日流年不利,為小人所窘,平日衣食務求精潔的兩位公子都大為憤慨。

    趙光實從酒樓上憑欄望下,軍卒和百姓狼奔彘突地混亂場面不似剛才那般驚心動魄,一顆心才緩緩慢了下來,搖了搖頭,歎道:「夫子仁恕之道未行於世,何其悲哉!」他適才和趙柯小跑一陣,不覺汗濕了中衣,身上覺得有些寒冷,左右一望,周圍沒有僕傭伺候,只得強行忍耐,待回府後再換衣裳。

    「擅自調動禁軍非同小可,秦大人,老賊欺人太甚,可否上書彈劾奸相?」趙柯眼現陰狠之色,和平常在皇帝趙佑面前那謹小慎微的樣子大不相同。

    「開封府,御史台,」秦檜猶豫了片刻,方才言道,「還有皇城司,都會為老賊說話,大可以民亂為借口,稱事急從權,推脫責任。十幾年來,聖上對蔡京恩寵不減。若將此事來做文章,最多不過蔡京受到申斥而已,但老賊若因此而銜恨,反而不利於殿下。」

    他語氣不緩不急,卻帶著一股說服力,太子思量片刻,點了點頭。「他年孤若即位為帝,定要將蔡京這等見風使舵的奸佞盡數斥退。」趙柯暗暗道。他母后早逝,個性又不類父皇那般飛揚跳脫,因此雖然被立為太子,但不甚父皇的歡心。近年來三皇子趙杞文才出眾,越來越得父皇的寵愛,近年來,居然連監察宗室百官的皇城司也交給三皇子提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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