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中平元年 95 會師城下(中) 文 / 趙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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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郡比穎川郡大得多,全郡三十七縣,民口二百餘萬,也因此汝南黃巾也比穎川黃巾多很多,共約十四五萬。這十四五萬汝南黃巾大致分來,可以分成四個山頭,分別以彭脫、龔都、何儀、劉闢為帥,除了這四人,其餘出名的賊渠帥又有黃劭、劉向、吳霸等人。現如今,這些汝南黃巾軍中有名的渠帥除了被荀貞部將斬殺的黃劭、劉向,皆應彭脫之召,雲集西華,總共合兵八萬餘眾。
這八萬多人悉為精壯,是十數萬汝南黃巾中的精銳,大多參與過攻城、野戰及與汝南太守趙謙的數次鏖戰,多是有經驗的老兵,單論戰鬥力,比波才、何曼的穎川黃巾強,因為波才、何曼連戰連敗,根本就沒有足夠的時間練兵,而汝南黃巾卻是連戰連勝,攻陷了汝南三十餘縣,除了寥寥無幾的幾個縣城外,幾乎把汝南全境都打下來了,連汝南郡兵、地方豪強私兵等等在內,先後殲敵四五萬人,繳獲了大批的物資,並有充足的時間整軍、練兵。總而言之,現在西華城內外的八萬餘黃巾兵卒皆為精銳,彭脫、龔都、劉辟、何儀、吳霸諸將也都是汝南黃巾諸多渠帥、小帥中的翹楚人物,或以智謀出名,或以勇武出眾。
荀貞率部抵達西華城外時,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敵人。
皇甫嵩三天前已至城下,在城西立下了營寨。
荀貞至帥帳拜見皇甫嵩,把他之前撥給自己的兩千漢軍交還。
皇甫嵩正在大帳裡觀看地圖,見荀貞來到,展眉站起,笑道:「貞之來了?快坐,快坐!」
荀貞謝過,跪坐下來。
皇甫嵩笑道:「貞之大展神威,先破召陵,又破征羌,連戰連捷,揚我漢軍威!我選你做前鋒沒有選錯啊。因君之故,現今我軍士氣高昂。」
荀貞謙遜不已,問皇甫嵩,說道:「剛才下吏率部到時,遠望西華,見西華城內外皆有賊兵,城頭守備森嚴,城外連營數里。不知將軍有否與賊交鋒?」
西華城內的黃巾軍中有懂兵法的,知道「守城必守野」的道理,沒有一味地龜縮城中,而是派出了三萬人馬駐紮城外,與城中成犄角之勢。荀貞剛才遠觀之時,發現這支屯駐在城外的黃巾軍兵營似模似樣地還在營外挖了溝壕,溝壕內柵欄高聳,很像回事兒。
皇甫嵩說道:「我率軍到後,曾令傅司馬帶兵沖營,不過沒有成功,被黃巾賊打退了。」
荀貞說道:「被黃巾賊打退了?」
皇甫嵩點了點頭,他不避諱自己一時的失利,況且他派傅燮帶兵去沖黃巾軍的兵營本也就是試探之舉,是為了試試汝南黃巾軍的戰鬥力。他說道:「較之穎川黃巾賊,汝南黃巾賊頗是驍悍,不可小看。前日,傅司馬帶兵挑戰,賊將名喚吳霸者出營應之,此賊年歲不大,約有二十三四,黑甲使矛,極其悍勇,傅司馬部千餘兵卒無人能抵其鋒銳。當他衝陣之時,我聞黃巾賊兵皆大呼:『小霸王』,竟是以西楚霸王比擬於他!」
荀貞心道:「吳霸?」翻檢記憶,想不起此人,說道,「噢?黃巾賊中竟有此等悍將?下吏倒是想會一會他。」
皇甫嵩笑道:「不急,不急。賊兵勢大,我已打探清楚,城內城外賊兵合計八萬餘人,彭脫、龔都、何儀三人率五萬餘人守城內,劉辟、吳霸率三萬人守城外,汝南黃巾賊的精銳盡在於此了。此戰不可操之過急,當從容圖之,且等朱將軍帶部來到,再與之決戰不遲。」
荀貞應道:「是。」心道,「皇甫嵩這是老成之言。」皇甫嵩確有名將之才,「將不因怒興師」,時刻都需要保持著冷靜的心態,也只有這樣才不會中敵人之計,落入敵人的圈套,被敵人牽著鼻子走。不管敵人怎麼打算,怎麼做,我方只管按照對己方有利的部署來做就是。
皇甫嵩笑對荀貞說道:「貞之,你六日內連復兩城,斬賊渠帥二人,那黃劭之名,我也是曾有聽聞的,乃是汝南黃巾賊中的一員猛將,竟被你一戰斬殺,又殺賊數千,實為大功一件,我會給你請功的。你連日征戰辛苦,且帶你部兵卒休整幾日,到朱將軍來後,我等再議該如何破賊。」
荀貞應諾,告辭出帳。
他麾下兵卒不多,只有一千餘人,皇甫嵩已令人提前給他們築好了營壘。
他帶部入到營中沒多久,一個軍候帶著一隊兵卒,抬著豬羊美酒送了過來,說道:「司馬征戰有功,這是將軍的犒賞。」
荀貞謝過,令宣康、李博收下,叫來許仲、荀成、劉鄧等各曲長官,將這些犒賞分發了下去。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陳到都在他的身邊跟著,心道:「荀君與兵卒同甘共苦,也難怪他部下的義從如此勇銳。」荀貞見他若有所思,笑問道:「叔至,在想什麼呢?」陳到恭謹答道:「適才聞司馬言,皇甫將軍說賊營中有名驍將名叫吳霸,我聽說過此人。」
「噢?我倒是忘了你是本郡人。這吳霸是何等樣人?你且說說。」
陳到應諾,答道:「這吳霸是……。」話才說了幾個字,荀貞又叫他停下,召來戲志才、荀攸、宣康、李博、許仲、劉鄧、典韋諸人,一塊兒聽他說。荀貞對諸人說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不貽。這裡是汝南,不是穎川,我等人生地疏,不熟悉情況,不利與賊接戰。叔至是本郡人,瞭解賊軍底細詳情,我請他給你們說說賊軍的情況,都好好聽著。」諸人應諾。
荀貞的將帳不大,坐不下這麼多人,眾人便在他將帳前、軍旗下的空地上席地而坐,圍成一圈,聽陳到講解。
陳到頗是不好意思,先沖諸人作揖行了個禮,謙虛地說道:「我對賊兵的詳情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對賊兵的幾個渠帥略有瞭解,便撿我熟悉的給諸君說一說罷。」荀貞笑道:「你不用客氣了,快講吧。」拉住他,叫他坐在自己身邊,令諸人安靜,聽他講解。
陳到說道:「那我就先說說吳霸。吳霸,鮦陽繁陽亭人……。」又是才幾個字,被劉鄧打斷,劉鄧奇道:「鮦陽繁陽亭人?」陳到不知他為何將自己的話打斷,但還是應道:「是。」
不但劉鄧驚奇,眾人也都驚奇。荀貞笑道:「不意汝南也有一個繁陽亭!」對陳到說道:「叔至不知,我昔日就穎川做過亭長,做的便是繁陽亭長,只不過我做的這個繁陽亭長是在穎陰西鄉,而不是在汝南鮦陽。」
陳到這才知劉鄧等人為何驚奇,他心道:「荀君是穎陰荀氏子弟,名門出身,沒想到卻做過亭長。」亭長是斗筲小吏,是供人驅使的「賤役」,與穎陰荀氏這個出身太不般配了,這引起了陳到的好奇,心道:「日後若有機會,我當問問荀君為何去做一個亭長。」心中這樣想,臉上沒有表露出來,他雖然年輕,卻是個穩重的人,笑了一笑,說道:「原來是這樣!」
荀貞說道:「你接著說。」
陳到應道:「是。」接著往下說道,「吳霸此人有勇力,十餘歲即以勇烈聞名鄉里,黃巾起後,他從了賊,因有勇名,在彭脫麾下做了個小帥。這個人勇而無謀,不足為慮。」
荀貞頷首。荀攸插口問道:「彭脫呢?」汝南黃巾軍中這麼多渠帥,荀攸對彭脫最感興趣,畢竟彭脫乃是汝南黃巾名義上的最高統帥,就與波才在穎川黃巾中的地位一樣。
陳到說道:「彭脫乃是固始人,他家離吳霸家不遠,故此吳霸才為他所用。他家中貧困,本是個漆工幫傭,後來信奉了妖道,因為人仗義豪爽,又有些智謀,慢慢便在妖道中地位上升,做了固始一縣的頭目,又後來他去了一次冀州,聽說被張角收為弟子,回來後身價就大不同了。此次吾郡妖道作亂,他被全郡各支賊兵擁為了頭目。」
戲志才問道:「你說此人仗義豪爽,頗有智謀?」陳到說道:「是啊,往昔我在郎陵就常聽人提起他的名字,有的人甚至誇讚他是汝南大俠。」「大俠」者,說的是遊俠。
荀貞心道:「也是,若非有遊俠脾氣,也不會被汝南黃巾舉為頭領。」
穎川黃巾軍的頭領波才是豪強出身,汝南黃巾軍的頭領彭脫則是貧人出身,他倆出身雖不同,但相似的地方卻是皆有遊俠習氣,都豪俠仗義。
荀貞再又問道:「我聽說汝郡太守趙謙就是敗在了彭脫之手?」
陳到答道:「是。吾郡趙太守連戰連敗,最後被彭脫圍住,大敗而潰。我聽說,他帶著殘兵突圍逃遁,現在可能在定穎一帶。」陳到的這個消息沒錯,趙謙確實就在定穎。定穎在征羌南邊,吳房北邊,昨天孫堅已進至吳房,聽說趙謙從定穎南下,已經趕去與朱俊會師了。
荀貞說道:「我聞城內的賊渠帥有名者還有龔都、何儀、劉辟,他們又都是怎樣的人呢?」
陳到答道:「龔都、何儀都是我郡豪強。劉辟,……。」說到劉辟,他恨之入骨,緊緊攥住拳頭,強忍恨意,勉強保持著客觀的態度,說道,「此賊是慎陽人,離吾縣郎陵不遠,少年遊俠,有名於江淮間,是一個很有勇力的人。我聽說,他曾和奔牛角力,並聽說他曾與猛虎搏鬥,赤手空拳打死了一頭老虎。」
兩漢之時,貴族們為了取樂,有時會讓人與猛虎或者其它的猛獸搏鬥。這個劉辟可能參加過這樣的搏鬥競技。不過這話聽入劉鄧、典韋、許仲等人的耳中,他們卻很不以為然。
許仲還好點,他性深沉,臉上又蒙著黑巾,外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劉鄧哼了聲,說道:「荀君號為乳虎,這劉辟能與猛虎搏鬥,並將猛虎打死?他這是在羞辱我家司馬麼?等來日交戰,我必取他首級!」荀貞哈哈大笑,說道:「我自號乳虎,他自打死猛虎,這又有何干係?」對此不以為意。
陳到說道:「劉辟確實勇悍,諸君萬不可小視。黃巾賊攻打郎陵時便是以此人為首。我當時應侯相之召,在城上守城,親眼見此人披重甲,持雙刀,援城而上,前突橫斬,接連手刃數十守卒,我郎陵失陷就是因為此賊!只可恨我那時離得遠,沒等我殺過去,城門已破。無奈之下,我只好突圍歸家,本想護著我的父母出城,誰知、誰知,在街上碰見了一股殺入城中的賊兵,我獨力難支,我的父母遂死在賊手!痛也,痛也!」說到傷心處,他虎目含淚,復又振奮,握住刀柄,恨聲說道,「我父母雖是死在賊兵之手,那股賊兵也被我痛怒之下殺了大半,但是歸根結底,禍害卻是劉辟!此賊不死,我恨不消!」
荀貞握住他的手,說道:「我等已屯兵西華城外,叔至,你的仇必能報也。」勸解安慰了陳到一番,對諸人說道:「能在數萬賊兵中脫穎而出為賊渠帥的都不可等閒視之,叔至方纔所言甚是,你們不可輕敵。」諸人不管是真心接受的、抑或是躍躍欲試、想要與吳霸、劉辟一較高下的,在聽了荀貞的命令後都伏下頭,恭聲應是。
陳到雖在傷痛之中,但看到這一幕,卻也忍不住心道:「辛璦、典韋、劉鄧、姜顯、江禽、陳褒諸人,我雖沒見過他們的身手,但從他們的行止舉動就可看出必都是如虎豹也似的勇士,而在荀君面前,他們卻都伏首貼耳。荀君若非有大能者,不會得到這干虎狼之士的服膺。」
通過辛璦、劉鄧、典韋、許仲、江禽、陳褒等人在荀貞面前的表現,陳到更加敬重荀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