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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42 三見遲婢 文 / 趙子曰

.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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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氏打算收買官寺裡的小吏,以此來打探荀貞的動靜。對此,荀貞自不知曉。竹林雖好,到了申時前後,也就是下午兩三點,正午的暖意下去,穿林的風越來越冷,幾個人坐不下去了,加上荀攸、文聘兩個還要趕回縣中,諸人便起身,準備離開。

    荀貞吩咐那兩個佐史,叫去招呼鄰近的鄉民過來,把案、榻、帳幕、屏風,以及沒有吃飲完的果蔬、酒水都給主人家送回去,並拿了一些錢讓交給他們,算是表示感謝。這些瑣事沒有必要留下等,交代完後,荀貞自與荀攸、文聘、董習諸人出了竹林。

    他們的車、馬都在林外,有專人看管。當下,騎馬的上馬,乘車的上車。一行六七人往寺中行去。這片竹林坐落在田野中,面向鄉路,背靠丘陵。鄉路不寬,只能容一車獨行。路也崎嶇不平,騎馬還好,坐在車上顛簸震動。荀攸索性遵行古禮,也不坐了,扶軾而立,隨行在荀貞的馬後。——他是荀貞的子侄輩,是以雖與荀貞交情極好,但在禮節上還是不能逾越。

    文聘親帶了一個隨從在前開道,董習與另外幾個隨從扈從在後。馬蹄的的、車輪轔轔。鄉路的兩畔種有樹木,眾人行在連綿的樹冠下,遠近田野蔥蔥,漸離竹林遠去。

    荀攸深深地呼吸了口寒涼的空氣,迎著冷風,嘴裡呵著白氣,笑道:「貞之,這鄉下雖然簡陋,一有竹林清幽,二則田野怡人,卻是反比縣裡要強得多了。」

    荀貞騎在馬上,回首說道:「你若喜歡,便多住幾天?」

    「我倒是想,只是快到正旦了,族裡依例要祭祀祖先,有很多事情要忙,又不像你,在外邊為吏,家裡也沒什麼人,可以清閒。」荀攸說到這裡,提醒荀貞,「再過幾天就是正旦,你可要早點回去,不要耽誤了祭祀、家宴。」

    正旦是新年之始。前漢武帝前,依承秦制,「以十月為歲首」,每年的十月初一是正旦,從武帝太初元年(前104年)開始,改以每年的正月初一為歲首。

    每到正旦這一天,舉國上下都要進行隆重的慶賀。朝廷要舉行大型的朝會,公、卿、將、大夫、百官、蠻夷使節、各郡國的上計吏都要朝賀。二千石以上上殿進覲,其餘則上陛(台階)進覲,分別向皇帝進獻禮物。從光武皇帝開始,朝賀後還要進行祭陵。

    皇帝祭祀祖先,民間的百姓在這一天也要祭祀祖先,祭祀完後,再舉行豐盛的家宴。案幾便設立在祖先的神位前,全家不論尊卑大小,依次而坐,按照「年少者為先」的順序,依次向家長敬酒祝壽。這個正旦祭祖的儀式和家宴,有些是各家分別單做,有些是全族聚在一起。荀氏是書香門第、簪纓世家,且聚族而居,大多都住在高陽裡,因此是聚族同祭、同慶的。

    ——諸荀百餘口,各支各脈幾十家,雖同居一里,平時各忙各的,關係疏遠一點的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這每年一次的祭祖、族宴也是族中少年、晚輩們彼此相識、聯絡感情的一個機會。

    荀貞應道:「不會晚的。正旦那天,等我拜見完縣君後,就立刻趕回家裡。」他扭著頭說話,看見後頭趕上來了一輛輜車,車後隨著兩個步行的小奴。

    荀攸乘坐的是軺車,只有一個車蓋,四面都是敞開的。後頭趕來的這輛輜車四面皆有帷幕,拉車的是兩匹馬,馬嚼子的兩端懸有鸞鈴,隨著行進,鈴聲悅耳。荀攸聽到了鈴鐺聲,也扭過頭去看:「唉喲,後邊有車。」

    他的軺車是牛拉的,沒輜車走得快,但道路狹窄,卻也避讓不成,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見路邊有個小坡,他將車趕上去,給後頭的輜車讓路。文聘、荀貞、董習諸人亦皆驅馬下地,避讓道旁。

    輜車的軾前站了個御者,看打扮是個賓客、徒附的身份。「小禮動,中禮軾,大禮下」。賓客、徒附雖非奴僕、近似奴僕,荀貞一身官袍,荀攸高冠長劍,士子打扮,文聘雖沒加冠,也是鮮衣怒馬,這個駕車的御者不敢無禮,收起馬鞭,扶住車軾,躬身低頭,眼睛看著前頭的馬尾,以示敬意。

    荀攸奇道:「貞之,你這鄉野之中,卻也有知禮之人啊!」

    大約是聽到了荀攸的說話聲,輜車車屏上的小窗被拉開了一角,露出了個女子的臉,彎眉美目,面頰潮紅,櫻桃小嘴,卻是個熟人,——遲婢。隨即,小窗全被拉開大,又露出了一個男子的臉,胖乎乎的,膚色有些黑。這男子能與遲婢同車而坐,想來只能是他的丈夫費通。

    遲婢看見了荀貞,怔了一怔,露出個笑容,看樣子似是已將上次的誤會忘記了。疑似費通的這人拍了拍車廂,叫車子停下,打開車門下來,行禮說道:「在下費通,足下可是新任的本鄉有秩荀君麼?」他個子不高,挺胖的,從車上下來幾步路,就有點氣喘吁吁的。

    荀貞從馬上下來,回禮說道:「正是在下。」

    費通擠出笑臉,問道:「不知這位是?」

    「這是在下的族侄荀公達。」

    「久仰、久仰。」

    可能是因為見文聘還是個未加冠的少年,費通只問了荀攸,沒問文聘。荀攸也從車上下來,兩人見禮。費通說道:「早就聽說荀君來上任了,一直無緣得見,今日路遇,幸甚至哉。不知荀君這是要去哪裡?」

    「剛從竹林出來,現在回官寺去。」

    「竹林?噢!荀君真是個雅人。」費通也不等荀貞詢問,主動把自己要去的地方說出,「也許荀貞已知,在下的大兄現在郡中為吏,任職督郵。這不是快到正旦了麼?家兄比較忙,怕是沒空回來,所以在下攜婦前去陽翟與他相聚。」

    當提起他大兄是郡督郵時,他的神色間頗是自豪驕傲。他也的確有自豪驕傲的資本,督郵可不是只管郵傳的,作為郡中的顯赫右職,並有循行郡中,監察諸縣之責,「督郵、功曹,郡之極位」,可謂任重權大。荀貞這個鄉有秩與之相比,提鞋都不配。

    荀貞心道:「都說費通慳吝,本以為是個銅臭熏人的可鄙之人,今日一見,雖稱不上文雅,但卻也算有禮了。……,耳聞不如眼見。」笑道,「那挺好的。剛才我也正和公達說起正旦,說得巧不如趕得巧,我也久聞費君之名了,今日傾蓋相逢,便先祝你新年安康,長樂未央了!」

    「多謝,多謝。也祝兩位荀君能早日紆朱懷金,苴茅分虎。」費通長揖說畢,告辭,「此去陽翟,路途甚遠,再晚點兒恐怕就不能在宵禁前趕到縣中的郵置了。——雖有家兄開的傳信,夜行也無妨,但能不犯法紀還是不犯法紀的好。在下就先告辭了。」

    荀貞、荀攸回禮,目送他上車。遲婢一直都坐在車內窗邊,等費通上車、關上車門後,她又抿嘴兒對荀貞笑了笑,小嘴兒撅得紅嘟嘟的。荀貞才看完她丈夫,又看到她此般媚態,心頭砰地一跳,目光在她的嘴上打了個轉兒,想道:「這輜車封閉得甚嚴,便在車上做些什麼,外邊也不知曉。」遲婢拉上窗,前頭的御者打響馬鞭,車子重粼粼前行。

    文聘今年十四五,正是討厭別人把他當小孩兒,喜歡別人拿他當大人的年齡,對費通剛才對他的忽視很不滿,嗤笑說道:「不過去趟陽翟,也好意思在郡裡開個傳信?他明明是私事,聽他意思,他的兄長卻是給他開了一個辦公務的傳信。『趕去縣裡郵置』?是仗著他兄長的權,以私事而入住郵置麼?」傳信通常是過關所用,有公有私,為私事而開的傳信也就是一個通關文牒,類同後世的「護照」;為公事而開的可以免費入住郵置。並且,通常來說,這傳信本該是由鄉薔夫或縣令開的,很少有直接從郡裡開的。

    這費通看似有禮,但實際上處處都表現出了一種高人一等的「自豪感」。不但文聘看出來,荀貞、荀攸也看出來了。他兩人雖也覺得可笑,但卻都不肯自跌身價,與其一般見識。

    荀攸笑道:「貞之,你這鄉中不但有知禮之人,還有悅目的美人。」搗了搗荀貞的腰,「美人已去兮,君猶翹足而望。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子曰:『非禮勿視』。」

    荀貞把視線從遠去的輜車上收回,自覺方纔的那個想法有點齷齪,自家也很奇怪,想道:「真是奇哉怪了,也不是沒見過女子,為何一見這遲婢就忍不住綺思連連呢?不過話說回來,她雖已為人婦,但卻也正因為已是人婦,才能這般輕熟嫵媚,與爛漫的少女不同,別有風韻,仿如唐兒,令人情難自抑也。」從容淡然地笑了笑,說道:「你們今兒還要回縣裡,咱們也別耽誤了,上車、上馬,走罷。」

    眾人復回路上。

    荀攸說道:「貞之,現在沒有外人,你正好給我說說,你打算怎麼應付剛才竹林外的那個惡客?」

    「惡客?」

    「第三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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