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208章 嚴父之愛】 文 / 流年如妻
【208章嚴父之愛】
吳安清陞官了。自盧鼎泰倒台之後,茂林縣一直空著一個副縣長的職位,經過牛家一年的經營,這個位置終於落在了吳安清的頭上。
對於吳安清的這一次晉陞,牛家極為低調。連賀宴都只是牛家老爺子和吳安清兩個人在牛家大院的飯廳裡吃的,牛家一干人等和李素淑母子均為出席。
2001年2月,農曆新年過去,吳安清的就職日期到來。臨行前的晚上,吳家三口——現在是四口,在吳安清的公職房裡安排了一次家庭聚會。
吳菁兒在李素淑無微不至的關懷下,仿若變了一個人似的,原本有些清冷小幽怨的眼睛變得明亮起來,整個人的氣質豁然暖和,看起來就是一個乖巧的領家小妹。雖說小丫頭依舊改不了惜字如金的毛病,不過說話的語氣語調明顯有了歡快。
除了年夜飯,這個春節吳譜都沒有與家人再聚過。吳菁兒卻是一天一個電話,催促他回家的頻率甚至高過了李素淑。這之間免不了李素淑的教唆,不過看到吳菁兒的變化,吳譜心底裡終究是開心的。
「吳譜哥哥,給你這個。」吳菁兒喜歡跟李素淑學些做家務的事兒,剛剛一直在廚房裡幫忙,這時候踩著小碎步悄悄密密地跑出來,把藏在背後的小手伸出來,豁然有一隻黃橙橙還冒著熱氣兒的鹵雞翅。
小丫頭自小握刀,手心結了厚厚地死繭,半年的將養,死繭消蛻了不少,手指已經有了一些白嫩的痕跡。許是覺得偷偷拿食物這種行為不好,躺在手心裡的雞翅在微微地抖動著,仔細看去,才能看到小丫頭微微顫慄的手指。
常年握刀,小丫頭手部肌肉的掌控力極佳,難得看到顫慄的跡象。再看小丫頭的神情,漂亮的臉蛋上已經爬上了微微地粉色,那雙大眼睛裡有羞有怯,卻也有深深地期待。
「你做的?」單親家庭長大的人都盼望能有兄弟姐妹,得不到的滋味總是最美的。吳譜心性成熟,卻也免不了俗。他是真把吳菁兒當做了妹妹,眼見小丫頭與這個家庭愈發融洽,他心頭是歡愉的。捻起雞翅放在嘴裡輕輕一抿,不算絕美,卻也是味道上乘。
吳譜陶醉的神情讓吳菁兒心頭大落,似是喉嚨口一直懸著一口大石頭一般,這時候才得以落地。她的眸子裡閃過一道亮閃閃地光芒,然後眼巴巴地盯住吳譜把一隻雞翅啃的只剩下一根骨頭,才道:「這是媽媽教我做的,我再去給你拿一個好不好?」
「拿一個可不夠,菁兒不能這麼偏心喔!」
吳菁兒全神貫注地等著吳譜回答,冷不丁背後的書房門突然打開,傳來吳安清的聲音,她嚇的一滯,整個人僵直的像是大冬天的呆頭鵝一般。
得知吳菁兒的來歷之後,吳安清憐憫小丫頭的身世,他很努力地想要扮演好一個父親的角色。可或許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沒有表現的很親暱,使得吳菁兒的心靈上留下了陰影,無論他怎麼努力,吳菁兒面對他總是顯得很侷促,甚至於懼怕。
就如現在這樣,吳安清明明想要用一句調笑的話來讓小丫頭覺得親切,可小丫頭愣是露出了犯錯之後的驚惶,然後怯怯地低頭叫一聲「爸」,之後就再也不敢說話了。
偷偷拿一根雞翅哪算得了什麼錯誤,更何況這雞翅還是為了送給哥哥?
看到小丫頭惶惶地模樣,吳安清著實沒了辦法,悄悄給吳譜使個眼色,然後轉身進了書房。
「菁兒,你去,給爸爸拿一個雞翅來,記得,也要悄悄的,不要被媽媽發現,知道嗎?」吳譜聽出吳安清歎息裡藏著的失落,拍拍吳菁兒的頭柔聲吩咐道。
吳譜聽出父親的失落,卻不認為父親想要表達的父愛真沒了著落。他能夠看出吳菁兒其實很在意這個便宜父親,之所以惶惶,卻是因為小丫頭一直在極力地尋找那種嚴父的感覺。
這種情感很難解釋,前世裡吳譜未待成年便失去了父母親,流落的那些年月裡,他最渴望的情感恰恰就是吳菁兒現在最渴望的。擁有相同的經歷,所以他能夠很準確地體會到這個小丫頭在面對吳安清時的那種惶惶背後的真意。
看著吳菁兒再返回廚房時腳步間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輕鬆,吳譜推開了書房的門,見父親愁眉苦臉地坐著發愣,他呵呵笑道:「爸,您在意菁兒可多過在意我了。」
吳安清瞪一眼兒子,沒好氣地道:「臭小子盡知道胡說,都是我的兒女,哪裡分得出輕重?」
吳譜道:「可不然呢。以前我不親近您的時候,也不見您這麼患得患失過嘛。」
吳安清道:「那不一樣。你是男孩,男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本就比女孩子強。再說,你從小就在我們身邊,不缺吃不缺穿,你什麼樣的心理素質我還不知道嗎?菁兒卻不一樣,她是個女孩子,那麼小又沒了父母,她的承受力能有多大?小小年紀遇到這麼多事情,心裡鐵定委屈。現在她進了我們家給我做女兒,當然就要給她加倍的關心。你又不是不瞭解你爸,要麼不做,要做就要憑著良心。」
「得,您還誇上自個兒了!」吳譜沒心沒肺地笑一陣,大大咧咧地在父親的對面坐下,道:「不過菁兒在您和媽媽的照顧下變化還真是挺快的,她現在快樂多了。」
吳安清的神情一暗,歎道:「到底不是親生的,對她再好她也不容易感覺到啊。」
吳譜笑道:「爸,您又患得患失了。其實您這是杞人憂天,菁兒心裡稀罕著您呢,不過是您沒有瞧出來罷了。」
吳安清只當兒子在寬慰他,皺起的眉頭不見舒開。吳譜見父親當真品不出吳菁兒心頭對於父愛的渴望,解釋道:「菁兒對你的懼怕其實就是一種接納。她打小沒了父母,是甘道夫一幫大老爺們兒把她帶大的。甘道夫一夥兒人手上沾滿了鮮血,但沒有哪個人生來就喜歡這種生活,殺的人越多,這幫僱傭兵心裡的罪孽就愈發深重。菁兒的出現對於他們來天的一種恩賜,他們把關慰菁兒當做了一種自我救贖。於是,他們把菁兒當做天使,無微不至地關懷她。
但這並不是菁兒想要的。菁兒的身上流著中國人的血,她的潛意識裡父親應該是嚴厲的。在甘道夫這些人身上,菁兒沒有找到潛意識裡的父愛。回到中國之後,這種尋找被無意識地放大了。所以每每面對你,她就顯得謹小慎微。這不過是她在印證自己潛意識裡的那種父愛而已,並不是她不願意接納您。」
見吳安清慢慢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吳譜總結陳詞道:「所以呀,是您理解岔了。」
吳安清想想,好似正是這麼回事一樣。恰時吳菁兒正好走到半掩的門前,她沒有向吳譜一樣大大咧咧地走進來,而是侷促地站在門口輕輕地扣了扣門框,也不說話,就那麼眼巴巴地望著吳安清。
看到吳菁兒的模樣,再聯想到吳譜先前的分析,吳安清心頭無端地一揪,竟是冒起一絲酸楚。他不由沖吳菁兒嗔道:「你這孩子,門都沒關,你還敲個什麼門,趕緊進來。」
「哦!」吳菁兒的雙目微微一閃,快步走到書桌前將右手伸到吳安清面前,手心裡冒著熱氣的一根雞翅抖動地卻是像要飛起來一樣。
「爸爸,給您——別告訴媽媽!」
「嗯——好!」吳安清的喉頭驟地有些哽咽,他接過雞翅囫圇地塞進嘴裡,含糊其詞地喃喃,「嗯,嗯,菁兒的手藝又長進了。去,去廚房幫你媽媽吧。」
「哦!」吳菁兒收回小手,轉身出去的身影變得輕快起來。
「你小子分析的還是有些靠譜。」看到女兒出去,吳安清將雞骨頭吐出來,臉上的晦暗完全舒展開來。
「當然是正確的……」吳譜本想說之所以正確是因為擁有相同的經歷,可轉而一想說出這樣的話又得解釋老半天,不由就嚥了回去。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曾經的苦難已不在,看到父母康健,一切也都值當了。
「對了,爸,您明天就去茂林縣上任了。我這裡有件事情,您幫我拿拿主意。」
吳安清已經完全接受兒子的成長,知道兒子是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請教,當即調整一下坐姿,變得嚴肅起來,「你說。」
「我想要買下南郊飼養場的那塊地。」
「什麼?」吳安清驚的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他知道兒子這一年多時間裡賺了一些錢,可就那三瓜兩棗的,拿來炒地皮,難免兒戲了一些。
「小子,做事情要專注一些,別東一鎯頭西一棒子的,跟猴子掰包谷一個樣。先把你手頭那點兒事做好再想其他的。貪多不爛這個道理還用我給你多講嗎?再說了,南郊那塊地自古就是飼養場,你買它能幹什麼,難不成你也想去養養雞鴨……」
吳譜不理會父親的訓斥,打斷道:「爸,您先別急著訓我,聽我先把話說完您再訓也不遲。」
吳安清咧咧嘴,道:「你說。」
「南郊那塊地下二百米左右,有一個巨大的地下湖泊,是嘉陵江最大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