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158章 酒能壯膽】 文 / 流年如妻
吳譜的酒量很大,但是他並不嗜酒,無緣無故地喝大酒,只會讓他越喝越鬱悶。
他把偌大的酒瓶子往幾個女孩面前狠狠一跺,配上他微微醺然的雙眸,實際上是想迫女孩們知難而退,恐嚇的成分更多一些。他的心裡明鏡著呢,若是劉子薇和牛莉莉擺個酒陣,他大抵可以應付下來,因為他能輕易猜中這兩個女孩心裡在想些什麼。[.]
今天的酒陣卻明顯是在裴娜的策劃下擺出來的,吳譜心中就有些拿不準了。不,不是有些,是非常拿不準。
依著裴娜的心機和能力,她要知道吳譜的事情易如反掌,以「酒後拷問」的目的擺酒陣的說法顯然站不穩腳跟。
如是,裴娜擺出這個酒陣的目的就令人悱惻了。
三瓶干紅不一定能夠撂倒吳譜,但他也不想這麼不明不白地在肚子裡裝下足足三斤酸不溜秋的液體,說實話,這滋味不好受。
所以他故意為難地把酒瓶放到了女孩們的面前,在他看來,整整一瓶干紅,足夠讓女孩們畏懼了。
可很顯然,他的想法錯了。又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幾個女孩的彪悍。
「啵!啵!啵!」
三聲悶響從不同的方位傳來,女孩們人手一個開瓶器,螺旋扣的頂端綴著剛剛拔下來的木塞子,還有淺淡的白霧正在冉冉飛昇。
「我幫你開瓶蓋?」三個女孩迎著吳譜訝然的目光將瓶塞子從螺旋扣上拿下來,把酒瓶往跟前挪了挪,裴娜漫不經心地搖著還沒有放下的開瓶器,對吳譜道。
吳譜心中還在消化三個女孩不約而同表現出來的彪悍,慢吞吞地將面前兩瓶酒的瓶塞子一一拔下來,道:「要不你們再勻點給我,讓你們喝那麼多,太為難了。」
「我不用,這點酒還放不倒我。」劉子薇率先說話,語氣裡有些挑釁,也有些興奮,秀麗的臉龐上早已經一片暈紅,像是紅透的蘋果。只是不知道那暈紅究竟是因為酒氣衝起來的,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導致,從她明淨的眼神裡,看不出究竟。
吳譜咧嘴嘿嘿一笑,將目光挪到沉默的牛莉莉臉上。
牛莉莉下意識地將頭低下來,捏著酒瓶的修長手指有些微微地顫慄。
「你勻給我一些吧,別讓自己難受。」吳譜卻是瞭解牛莉莉的酒量,因為唱歌的緣故,她向來連沾酒精的飲料都很少喝。看到牛莉莉微微顫慄的手,吳譜有些心疼地道。
「不,我能喝完。」意外的是,牛莉莉瞬即抬了一下頭,果斷地拒絕了吳譜的好意,然後又快速將頭低了下去,不過捏在酒瓶的手顯然平靜了一些。
吳譜無奈地搖搖頭,看向裴娜,道:「我知道你肯定是不用我幫忙了,怎麼樣,是一杯杯地喝,還是整瓶干?」
吳譜心中已經確定這個酒陣是裴娜搞出來的,看到劉子薇和牛莉莉打腫臉充胖子的執著,他對裴娜就有了些怨氣,說話的語氣就難免刁鑽了些。
裴娜卻不以為意地一笑,舉起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道:「我們一人只有一瓶,你是兩瓶,整瓶干的話,我們喝完了你都還剩一瓶。這樣,我們先喝一杯,你把第一瓶喝下去再說。」
吳譜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心裡暗罵這丫頭夠狠,卻也抱起了酒瓶,「好啊,我先干了第一瓶。」
他已經打定心思要奉陪到底了,倒不是皮子太賤想要自殘什麼的,著實是因為想要陪著幾個女孩把這齣戲演到底,他想知道,幾個女孩究竟想幹什麼。
鮮血一般的酒液「咕嚕咕嚕」地在吳譜的嘴裡發出一聲聲悶響,聽不出是歡快還是悲慼。幾滴調皮的紅色液體掙脫兩片厚實的嘴唇,自嘴角溢過輪廓分明的下巴,在拉直的脖頸上留下幾條長長地痕跡,像是寂寞的鐵路彼此相望,最後在深邃的鎖骨溝裡融成了一座無人的站台。
盈挺的喉結不住鼓動,勻速地上下更替,和在酒液入喉的聲音裡,似一輛勻速駛往前方的自行車,車輪轆轆,忘記了停靠的目的地,就那麼一直在筆直寬綽的馬路上留下孤寂的痕跡。
劉子薇和牛莉莉的眼神裡同時閃過一絲不忍,不約而同地望了裴娜一眼,裴娜的目光一如往昔地平靜,她們只好忍著不再凝望吳譜慘烈的壯舉,任由心弦繃緊,然後慢慢地飲起了杯中的酒液。
那酸酸的液體流過舌苔,嘴裡流淌著與吳譜承受的同樣的味道,她們心中的不忍似乎才會好受一些。
裴娜今天的髮絲比平日更凌亂了很多,雜亂的髮絲從額前掩下來,遮住了她大半的眼眸。她靜默地端著酒杯將酒液一點一點地倒進嘴裡,那酸酸的味道一直往下延伸,遞到心間,酸的更甚,隱隱地還有一股苦澀。
她輕輕地擺了擺頭,讓額前的髮絲將眼眸遮的更多一些,這才放任心裡的酸澀爬上來,她悄悄地吸了吸鼻頭,只覺得淌進喉嚨間的酒液更加酸澀。
…………
飯廳裡驟然間變得沉默,只有一聲聲吞嚥的聲音在迴盪。吳譜仰頭掩目,卻能夠清晰地感覺到突然間轉變的氣氛。
三個女孩在他心田里都有無與倫比的重要位置,佔據了他心田里最肥沃的土壤。不用睜開眼去看女孩們的表情動作,他也能從女孩們盤繞在他心間的根繫上看到她們的情緒。
酸酸地酒液也在他的心間牽出了苦澀。
一瓶酒喝完,他並沒有停止,接著就將第二個酒瓶的瓶口放到了嘴邊。三個女孩也放下了明亮的高腳杯,將酒瓶輕輕地貼在了唇沿。
自殘式的痛飲在這間不算寬敞的飯廳裡持續著,殷紅的酒液從四道仰著同樣角度的脖頸上緩緩淌下,似淚。
飯廳裡的氣氛愈發壓抑,沉悶的吞嚥聲牽動著幾顆年輕的心靈,醇香的酒氣一點一點地麻痺著少年們的意識。
時間不知道已經停止,還是在偷偷摸摸地從流淌的酒液中溜走,都已經不重要了。
酒液緩緩地從促狹的玻璃容器轉移到另一個溫熱的容器裡,深褐色的酒瓶慢慢地能夠透視屋頂的白亮燈光,一點一點地透視著,在幾張年輕的臉龐上拉曳出幾條晶瑩的痕跡。
幾乎是同時將酒瓶中的酒喝盡,結實的玻璃瓶子顫巍巍地滑落在地上,痛苦地跳躍幾下,並沒有遭遇破碎的命運,它們安靜的躺下來了。
依舊浮在桌面上的八道目光裡,都已經變得朦朧,氤氳著霧氣,彼此環視,漸漸地就有了低低地啜泣。
酒液沉澱下去了,酒氣卻才開始上湧,殘忍地麻痺著幾顆年輕的腦子。
劉子薇已經睜不開眼簾了,她疲軟地耷拉著腦袋,嘴角溢著大片殷紅,眼角淌出兩條晶瑩的小路。她固執地將手舉起來,嘴裡喃喃地喊著:「來,喝,再來喝呀!」
牛莉莉總是文靜的,哪怕是在酒後,她依舊保持著如一的靜默,雙手撐著下巴,任由大滴大滴的淚珠兒滾出眼眶,朦朧的眸光裡卻沒有絲毫痛苦,她凝視著吳譜緋紅的臉,囁嚅著嘴唇,終是將心裡藏著的話說了出來,「小沒良心的,我——喜歡你——」
這一說出來,心裡就再沒了桎梏,滿腔的心語像是連綿不斷的大雨,持續在烈夏的天空。
「真的真的很喜歡你,像薇子和娜娜一樣那麼喜歡你。可是我沒有薇子那麼膽大,也沒有娜娜那麼善解人意,所以我就一直藏著喜歡,我告訴自己,你就像我的弟弟一樣。事實卻不是這樣的,十歲那年你為我唱了一首歌,然後說我唱的好難聽好難聽,我想那時候我就喜歡你了。每次唱歌的時候,我都想著,要是你在一邊聽著該有多好。我越是這樣想,你卻越是不願意出現,小沒良心的,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
……」
酒勁兒躍上來,牛莉莉撐著下巴的手慢慢軟下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完全消失,那飽滿的唇瓣兒卻依舊翕合著,似是有說不完的話兒。
劉子薇也軟耷耷地趴在了桌子上,均勻地打起了呼嚕,小嘴兒不時嘬著,似還在豪飲。
吳譜使勁地搖搖頭沉重的頭,起身將牛莉莉抱回臥室,正要返回去把劉子薇也抱回來,裴娜已經踉蹌著將劉子薇扶了過來。
「好好的,非得擺什麼酒陣,沒把我灌倒,你們自己卻不像樣子了。」吳譜的酒勁兒也上來了,他艱難地瞪著裴娜責備地道。
「扶著。」裴娜將劉子薇推到吳譜懷裡,也軟耷耷地靠了過來,「沒想過要灌倒你,只是聽說酒能壯膽,才想要喝一點。」
「一點?這是一點嗎?」吳譜將劉子薇放到床上,回頭瞪著裴娜,「再說了,你要壯什麼膽?有事情你不能直接說嗎?」
裴娜撐住吳譜的肩膀艱難地站起來,囅然一笑,然後緩緩取下眼鏡,又拉住額前的頭髮使勁一扯,那糟亂的髮絲整個兒滑在她的手裡,卻是一個發套。
瀑布一樣的青絲倏地垂瀉下來,烏黑發亮,映出了一張美到極致的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