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北冰原 第五十八章 屍變 文 / 南陽火
第五十八章屍變
下了一天的小雨到了晚上突然大了起來，熱鬧了一天的帝都也隨之回歸到了平靜之中，只有家家戶戶那微弱的魔法照明燈的光芒零星的亮著一些，為這仲秋的雨夜略施點綴。
雨越下越大，伴隨而來的是一陣陣狂風呼嘯的聲音，在這寧靜的黑夜裡尤為明顯。
在帝都西郊的不遠處，是一座陵園，這裡埋葬著帝都附近世代公民的先人，也是整個帝都方圓百里內的唯一一處陵園，經過漫長歲月的累積，陵園的規模甚至已經超過了一座大型莊園，而且，因為陵園的唯一性，帝國每年都會出資修繕，為了配合墓園的這種氛圍，所採用的建築色彩一律都是肅靜的沉黑色，就算是白日看去，也有一股陰森森的味道。
而在這狂風暴雨的雨夜之中，這種陰森恐怖的氣氛無疑被放大了無限倍！
放在平日白天，除了一些特殊的祭祀節日之外，幾乎沒有多少人會刻意的進入陵園之中，而很多經過此處的人，也都盡量地迴避著這個地方，一是怕打擾了這些逝者的安息，二則是因為這種陰森的氣氛實在是太濃厚了，就算是白天無意經過此處，也會感覺渾身一陣不自在。
要說眼下的暴風雨黑夜，自然更不會有人前來，但是，今天墓地卻是出奇的多了兩個身影。
這兩個身影位於陵園中的某個角落，由於可見度實在太低，根本很難看清楚這兩個身影的模樣，只能勉強辨認出這兩個身影似乎在忙活著什麼。
如果今晚有人碰巧路過此地，必然會被這個現象嚇的半死，配合著不時嗚嗚捲過的狂風，恐怕還以為是在鬧鬼呢！
卡嚓——
空中猛然一記炸雷響過，將這驚悚的陵園照亮，在閃電亮起的這一瞬間，依稀可以辨認出墓園裡的那兩個身影似乎是正不斷地重複著一個挖掘的動作。
卡卡卡——
伴隨著雷光不斷閃起，終於能看清這兩個人影的模樣，甚至，其中一個一頭金色的長髮隨風飄揚更是顯得尤為顯著，只不過，這兩人早已被傾盆大雨淋的猶如兩隻落湯雞一般，但那透過雨水浸濕的衣服，還能勉強看清結識的肌肉輪廓，表明著這兩個人根本就不是令人驚恐的鬼魂。
不過，在這狂風的雨夜，注定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兩個人。
而這兩個人，正是負責厚葬那具屍體的瑪力和菲利普，為了尊重逝者，兩人都沒有用鬥氣來進行挖掘，只是使用著最為原始的方法，不然，這泥濘的土面根本就是兩人隨手一轟的事情，而在兩人的腳邊，擺放著一個黑色的袋子，袋子的旁處，則就是那一具新鮮的男屍。
但這具男屍已經恢復到了原本的模樣，就連頭髮的顏色也恢復了過來，甚至，在這具男屍的正上空，還有兩把打開的雨傘，為他擋去雨水的沖刷。
不一會兒的工夫，一個嶄新的墓穴就已經挖好，瑪力給菲利普使了一個眼色，菲利普會意，放下手中的工具就小心翼翼的朝屍體走了兩步並且伸過雙臂去就想要將屍體抱起，而瑪力則也同時跟上，拿起了擋雨用的兩把雨傘，依舊停留在屍體的上空。
但是……
就在菲利普雙臂接觸到屍體的這一刻，他突然呆了一下，隨後就皺起了眉頭。
瑪力注意到了菲利普的模樣，打量了周圍一圈，死寂一片，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害怕，不由得問道：「你……怎麼了？」
「瑪力。」菲利普突然收回了雙臂，皺著眉頭抬頭說道：「……有些不對勁。」
聽到這話，瑪力突然感覺頭皮有些發麻：「什麼有些不對勁？」
「你先蹲下來。」菲利普朝瑪力說了一句，便伸出一隻手朝屍體的頸間探去捏了一下。
而瑪力心中雖然有些發毛，但還是強壓著蹲下了身子，看著菲利普捏完了屍體的頸部，又捏了一下屍體的大腿，甚至還捏了一把屍體的面容，不禁微微皺眉，稍帶不滿的提醒道：「你幹嘛？大人讓我們尊重逝者，你這是對屍體的不敬。」
菲利普沒有理會瑪力，又在屍體的腹部捏了一下，才收回了手，目光放在了瑪力的身上：「我不是對他不敬，只是感覺到有些奇怪。」
「奇怪？」瑪力眼中滿是疑惑，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恐懼。
菲利普突然站起身來扭頭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瑪力剛想隨著他站起身來，他卻又蹲下了身子去打量了眼前的屍體好一會兒，才又看向瑪力道：「你確定這具屍體原來就在這個位置嗎？」
這一句話，雖然看似是疑問，但瑪力卻能分辨出其中那股質疑的味道，頓時就開口應道：「是啊，原來就在這個地方。」
聽到這一句，菲利普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他就這麼緊緊的注視著瑪力，似乎是刻意的壓低了聲音：「雖然我以前沒來過這片墓地，但是大陸上的陵園大致都相同，如果我認得不錯的話，這處墓穴所在的位置應該並不屬於新墓。
至少，埋在這片位置的屍體，都應該早已經腐爛，怎麼會有一具這麼完好的屍體？而且，大人來讓你找一具新鮮的屍體，你應該去新墓的範圍，而不是這裡吧？」
瑪力被他看得心裡有些發毛，但聽到他這一句質問語氣的話，頓時也就釋然他為什麼這麼盯著自己，隨即才連忙回想了一下，接著道：「說來也怪，要不是你提醒我這句我恐怕都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什麼事情？」菲利普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瑪力一邊回想著一邊道：「我開始來的時候，當然是去新墓的範圍尋找，可是我找遍了新墓的範圍都沒有找到新鮮的屍體，最新鮮的一具恐怕也死了一個月以上，整個屍體也變得有些腐爛。
無奈之下，我就只能換個地點尋找。當我走到這裡之後，就看見腳下不遠處有一根慘白的手指伸出了地面，不過要不是仔細查找也不容易發現，我看到露在外面的這根手指沒有腐爛的跡象，然後我就在這裡挖到了這具屍體……
當時我只是想這具屍體生前可能是被人埋錯了地方吧……加上天色就快要亮了，我也沒有考慮太多，就把這具屍體給大人帶了回去。難道……你發覺有什麼古怪嗎？」
說到最後，瑪力的臉色明顯變得有些難看，只不過在這黑夜之中並不容易讓人看見。
而菲利普聽到這句，頓時就沉默了下來，瑪力見他不說話，心中難免有些恐懼，不禁問道：「你、你說話呀！」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這具屍體的特點。」菲利普半響過後才從嘴裡擠出了一句話。
「特點？」瑪力沒聽明白菲利普的意思，立即又補充了一句：「屍體能有什麼特點？」
「可能你一直生活在帝都，對屍體的方面不太瞭解。」菲利普輕輕吸了口氣：「我跟你不同，從小我就在北方冰原闖蕩，可以說每天會都看到人死，有的人直接葬送在了魔獸的嘴裡，有的能留一個全屍，我們便將屍體帶回去派人運回給死者的家人，而有的找不到關於其家人的資料，我們就只能找個地方安葬逝者。」
說到這裡，菲利普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才繼續說道：「因為路途長遠，很多攜帶的屍體在回去的過程中就會腐爛，你也知道，在北冰原的那種環境下，屍體真的腐爛必然要經過極長的時間。」
瑪力還是沒有明白菲利普想要表達什麼，不過還是點了點頭，贊同了他的觀點。
「但是，每個屍體在腐爛之前也都會發生一些現象，比如，在北方冰原的那種嚴寒中，人死之後大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屍體就會與周圍環境的溫度變得一致，而且，至少在半天的時間內就會出現屍斑。」
菲利普的語氣越來越嚴肅起來：「但你看這具屍體，就算是昨晚剛剛死亡，那到了今晚，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身上卻連一個屍斑都沒有！最重要的是，人死之後，肌肉也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變得鬆弛，而且，如果這個人不是被餓死的話，肌肉鬆弛下來必然會大小便失禁！如果這人是昨晚剛剛死亡，你在把它運回去的過程中，就應該發現大小便失禁的情況！」
說完這一句，菲利普頓了一下，扭頭看向瑪力：「你應該沒有發現這種情況吧？」
「沒有。」瑪力這一次聽懂了一些，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但他還是有些疑惑的問了一句：「這具屍體既然埋在陵園裡，那肯定是經過了家人的悼念啊，失禁的大小便肯定也被他的家人處理好了，如果要是死於非命沒有人悼念的話，屍體恐怕也不會出現在陵園裡吧？況且還被人埋進了墓穴裡。」
「問題就出在這了！！」
菲利普像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說出了最後一個重點：「如果說這具屍體是經過了其家人悼念，並且已經處理好失禁大小便的話，那到了下葬的時候，屍體必然早已經僵硬無比！！而這種屍僵發生的過程極為短暫，放在帝都這種環境之下，必然會在一天一夜的時間裡完成！」
瑪力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差不多，昨晚我運回去的時候雖然比較匆忙，但還是能感覺到屍體的僵硬……」
「但是……我剛才捏了一下，卻發現這具屍體到現在居然還有彈性。」菲利普突然打斷了瑪力，最後這一句，他的語氣顯得有些吃力。
而他這一句話，登時就讓瑪力血色全無。
卡嚓——
就在這個時候，空中突然又響起一聲炸雷，瞬間就將整個陵園照亮，藉著這一瞬間的光亮，男屍那陰白的面容也毫無遮掩的暴露在了瑪力的眼前！！
「那、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瑪力在這一刻顯然沒有了主意，他感覺自己的嗓子眼就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說出這句話也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菲利普沉吟了片刻，一邊再次向屍體伸出雙臂，一邊說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先按照大人的吩咐厚葬掉吧，等會回去你趕緊把這件事情通知大人，我還有大人交代的另外一件任務在身，沒法陪你一起回去了。」
瑪力已經完全說不出了話來，他並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魂之說，但身處於這件事情當中，還是忍不住心裡有些發毛，看著菲利普將屍體放入墓穴之中，他甚至都忘了將手中的兩把雨傘跟上，為屍體遮擋風雨。
「別愣著了，快把那些厚葬品倒進去。」菲利普見瑪力沒有動作，不禁催促了一句。
瑪力這才像是反應過來，連忙伸手將原本屍體旁邊的那個黑色袋子拿起來，將其中的物品倒進了墓穴裡，堆放在了屍體的旁邊。
而這些物品雖然是從市場上購買來的，但來源處卻是光明教廷，據說用這些物品隨葬會讓死者的靈魂能更順利的回歸神的懷抱，不過因為價格高昂，並不是一般平民就能購買的起的，所以，凡是有光明教廷物品陪葬的墓穴，都可以稱之為厚葬。
瑪力從黑色袋子裡倒出來的這一堆，放在市面上，少說也有幾百金幣了，對於一般的平民來說，絕對可以稱得上是頂級厚葬了。
等做完了這一切，兩人似乎是都被這種現象所震懾住心神，誰都沒有說話，趕緊以最快的速度將挖開的泥土再填充回去。
就只剩下了風聲、雨聲、響雷聲……
將墓穴填充完畢，兩人又很有默契的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才離開了這座陵園。
一離開了陵園的範圍，兩人才像是鬆了第一口氣，菲利普看著瑪力蒼白卻又帶著擔心的表情歎息一聲，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年齡稍大你一些，有些話就是想忍不住說出來，你也別怪我多嘴。
我們同為大人的手下，雖然職務不同，但我們的目的都是為大人盡心力的去做事，不過我們都是武職，文人的那些事情也不是我們所擅長的，所以，這件事情你也沒有必要產生過多的擔心，回去後原原本本的說給大人，大人自然會做出決策，我們只要為大人付出行動暫時就足夠了。
至少，在眼下還不是我們應該思考的時候。」
「我懂。」瑪力面色稍好了一些，他也不是愚昧的人，自然是明白這件事情也不是自己就能決定來的，只不過，他與林風的關係非同一般，雖然現在應該服從命令，但還是感覺就這麼把那具奇怪的屍體掩埋有些不妥。但畢竟短時間內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趕緊回去，將這件事情告訴林風那才是首要。
菲利普聽到這句也就不再多說，再次拍了拍瑪力的肩旁，道：「那我走了，這件事就拜託你了。」
瑪力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菲利普輕輕吸了口氣，便運轉起鬥氣就此與瑪力分別，他只有五天的時間，想要在這五天的時間內趕個來回，就只能全速趕路了。
而瑪力也連忙加速朝帝都的方向趕去，在這狂風暴雨的黑夜裡，作為雪魔狼家族的侍衛長，他不需要擔心禁宵令的阻隔，只要亮出身份也沒有人敢攔住他。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去將這件事情告訴林風，為林風作出相應的決策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所以，瑪力沒有再保留什麼，全力運轉起鬥氣，眨眼之間就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地上一路飛濺起的泥漿，湮沒在了狂風呼嘯暴雨傾盆的聲音之中。
可就在兩人分別沒多久後，原本寂靜的陵園之中，突然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如果要放在平時，這種聲音定然會驚掉所有人的魂魄，但在這雨夜之中，這一陣聲音卻不是那麼地引人注意。
而隨著這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突然，就在瑪力和菲利普方才掩埋男屍的那一處墓穴上，一隻蒼白無比的手掌鑽出了地面！
而被雨水沖散的泥土也不安分的晃動起來，沒多會兒的工夫，又是一隻手伸了出來！！
這兩隻手扒住墓穴的邊緣，稍一用力，腦袋也隨即冒出，只不過，屍體臉上的陰白彷彿是有了一些血色，睜開的雙眼雖然還有些呆滯，但畢竟是睜開了！！
隨後，他就像是剛睡醒了一覺一般，眼神中漸漸出現焦距，甚至還活動了一下脖子，然後，他皺了皺眉頭，突然整個墓穴的泥土飛炸開來，他的身子也由此失去了束縛，就這麼直著身子坐在墓穴之中。
而讓他皺眉的顯然是身邊的那一些閃動著微弱白光的物品，他緩緩伸出一隻手抓住其中一個，嘴裡喃喃道：「光明之力？我這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或許是「沉睡」的時間太長了，他的聲音顯得有些嘶啞，就像是嗓子裡灌了一口水一樣，顯得有些模糊不清，而說完這一句，他便直接將手中的物品仍在一旁，慢慢站立了起來，向四周眺望了一眼。
值得注意的是，他身上沒有任何鬥氣護身，但雨水卻偏偏根本就淋不到他身上一絲！
如果有人湊近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整個身體的周圍，空間彷彿變得有些模糊，而如果一位聖域強者看到，必然會明白這是操控空間的力量！
這人看了一下身處的位置，又朝新墓的位置看去，深邃的眼中閃過思索的神色：「這一次修煉恐怕也有十幾年了吧……真不知道世界到底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
說完這句，他慢慢走出了自己的墓穴，向著帝都的方向眺望，雙眼也微微瞇了起來：「卡西米爾，我的老朋友……不知道這十幾年間，你過的還好麼……」
話音落下，他沉吟了一會兒，隨即他身邊的空間開始出現微弱的震盪，而他的身子卻是慢慢地飄向了空中，宛如一片隨風飄蕩的葉子，輕輕的飄往帝都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