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堅持 文 / 青銅馬甲
第一百一十八章堅持
喜樂響了起來，嗩吶之聲高亢而喜慶，鞭炮辟里啪啦的震天介地爆響。
一群人擁著身著大紅喜袍的楊霆走進了院子，楊霆的臉上微微帶著一絲的笑容，尚陽眼神一黯，趕緊調整好自己的表情。擠出笑臉迎接他，楊霆向他微微的點了點頭，走進了屋裡。
大紅的床上，何雨池安靜的躺著，平靜而安詳。身穿喜服的她，艷麗無比。楊霆的目光變得柔和了起來，他的雨池，今日終於要成為他的妻子了。
他慢慢的走近她，嘴角微笑了，雨池，今天是你我大喜的日子，你知道嗎？這一刻，我終於等到了，可以拉著你的手叫你一聲娘子了。老人們常常說沖喜可以讓重病的人恢復健康，希望我們的大喜能讓你平安的醒來。
他彎腰，抱起了她。
冷尚陽和婁夢蝶跟在他們身後，婁夢蝶一直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從這一刻開始只能笑，不能再哭了。
終於拜完了天地，在大家的恭喜聲中，楊霆把雨池抱進了洞房。
洞房裡，兩個丫頭躬身行著禮，照例說著吉祥的話，把楊霆引到了喜桌旁。
丫頭們準備了交杯酒，楊霆卻不知該如何讓雨池喝下去。他神色頓時一黯，打發了她們紅包,讓她們告退了。
楊霆把雨池輕輕放到床上，怔怔看著她消瘦的容顏。他伸出長指，輕輕的拂開那一絲調皮的落在她臉上的髮絲。
他喃喃的道：「雨池，你終於是我的妻子了。快醒來吧，你不是說要等一切結束之後，我們就去遊山玩水，遠離這些紛紛擾擾的事嗎？」
他把她的手貼上自己的面頰：「你還說要給我生四個孩子，讓我們的家熱熱鬧鬧的。我在等你，等你給我一個熱熱鬧鬧的家。」
他又笑了：「當你說要給我四個孩子的時候，我差點無法呼吸。我有點無法想像，我們有那麼多孩子會是什麼樣子？」
「雨池……你醒醒吧，如果你走了，我也不會獨活了，因為沒有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桌上的喜燭無聲地燃著,滴滴的燭淚彷彿情人的眼淚無聲地流著。
窗外,天一直都陰沉沉的，風冷得刺骨，這南方，下完了雨之後就濕冷濕冷的，大風吹著窗外的樹枝發出嗚嗚的聲音，就好像有人在哭泣。
她只是一個魂魄，但是居然可以感覺到躺下或者閉眼，很奇妙的感覺，雨池想靈魂也許就是思維，她想著躺下來，於是就感覺自己躺下了。
把身子蜷縮成一團，她想，那種雙重性格的人是否是生來就是兩個靈魂同在一個身子裡？所以才會讓一個人時而是甲，時而是乙？兩個靈魂共用一個身子，他們出現的不同時間就導致了這個人不同的性格表現和行為方式，轉換之間他們還甚至有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的情況出現，於是就有了所謂的雙重人格。
自己是否也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出現在楊霆面前呢？
突然，裴嫣然冷笑了一聲道：「你錯了，我們不是他們的那種情況，現在是我的**無法同時承載我們兩人的身子這才陷入了昏迷狀態。」
雨池吃了一驚，道：「我並沒有說出口啊，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裴嫣然又不屑的哼了一聲道：「我這個樣子很久了，我當然知道怎麼去感應你的想法。」
雨池奇怪的道：「那為什麼你在這之前沒有身子可以進入也沒有消失掉？」
裴嫣然道：「我也不太明白，我想我是被拘控在了某個我不知道的地方了，而前幾天的那場大火把我給釋放了出來。因為我是這具身子的元神，你現在是同我一起被拘在了我的身子裡，所以你會魂飛魄散。等你魂飛魄散之後，我自然就又可以使用我的身子了。」
雨池笑了：「我不會讓你出去的，人如果不吃不喝,撐不了多久的，到時候你我都無法再使用這具**了。」
裴嫣然怒喝了一聲：「你非要如此麼？」
雨池淡淡的道：「當你面對你必須要保護的東西，心腸自然就硬了起來。對不起，我不得不如此，我這麼對你實在也是不公平的。」
裴嫣然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周圍又恢復了安靜。
雨池想了想，道：「裴嫣然，殺了他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裴嫣然怒道：「什麼怎麼辦？」
雨池道：「一個人活著總歸是有目的的，你的目的就是為了尋仇麼？你只是為了復仇而生麼？這樣的人生太悲慘了。」
裴嫣然沉默了。
雨池道：「我現在才明白，人生沒有什麼目的可言，以前我特別的努力，把自己弄得很累，跟自己說，我很平凡，我要活得和別人不一樣。但是我現在才知道，原來生活本身就是平平淡淡的，特別是愛情，我甚至想不出我和楊霆之間有過什麼特別激動人心的事情。我和他一直都在默默的關心著對方，最終尋求的也只是一個平凡的家庭。」
「我就是想給他生四個孩子，讓他一回到家就感受到家裡熱熱鬧鬧的。在外面操勞的時候，知道家裡有妻子和孩子為他準備了一頓熱飯在等待著他回家。如果人生可以這樣日復一日，那麼已經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夫妻了……」
她喃喃自語，霆，原來最平淡的幸福對我們來說都是最大的奢望。人的一生早就注定了，命運無處不在，你我的宿命就是那短短的一段互相扶持的日子。你殺過人，也救過人，但是你這輩子仍要為此付出代價。而我呢？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人的事，但是我又為什麼會承受這樣的命運呢？也許是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對不住人的事吧，所以今生我的生命很短暫。
霆，我們就要說再見了，其實我覺得生的人比死的人更加的痛苦。所以老夫妻走到最後白髮蒼蒼的時候，總是會跟對方說，如果是我走到你的前頭，那就是我的幸運了。是啊，被留下的那個人，該是多麼的悲傷另一半的離去？
霆，今生沒有機會與你共渡，而我又將來生也斷送掉了,你看,我真不是一個好生意人呢!我苦笑，心痛得無以復加。霆，你現在怎麼樣了？我就像一個瞎子，一個聾子，什麼都看不見也什麼都聽不見。
冷尚陽扶住馬車的車轅，急迫的道：「大哥，你真的要走麼？」
楊霆的眼睛不離開懷中的雨池，平靜的道：「尚陽，紫霆山莊就交給你了，我答應過雨池，婚後要與她一起去遊山玩水，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我一刻都不想再等下去了。」
冷尚陽痛叫了一聲：「大哥！」
婁夢蝶已經哭得不成人形了，她顫抖著手把一個小瓶子遞向他：「楊大哥，這個給你,裡面是大還丹，如果雨池醒過來了，還需要它維繫身子的……」說著泣不成聲。
楊霆看向她，苦笑了一下，還能用得上麼？他不忍拂了她的好意，終究還是把小瓶子接過：「謝謝你，婁姑娘。」
看著楊霆身形消瘦，眼中的神采都黯淡了，婁夢蝶掩面奔了出去，她已經不忍再看了。
尚陽一臉的不捨：「大哥，你現在吃一顆好麼？萬一雨池醒了，你沒有力氣又怎麼保護她？」
楊霆又定定的看著懷中的人兒，沒有任何動作，雨池……你不醒來，我是什麼都不會吃的,你不忍心看我受苦的,對嗎?那你就快點醒過來吧!
尚陽心如刀割,目中含淚,卻是慢慢鬆開了抓住車門的手，他知道誰也勸不了大哥了。
馬車走了，楊霆只帶了一個趕車的護衛。
車中，楊霆輕輕的摩挲著雨池的面頰，雨池，我們上路吧!一起遠離江湖的是是非非
冷尚陽看著馬車轉到他看不見的地方，這才一拳狠狠的打在牆上，淚流了下來。
婁夢蝶走了過來，把他的手拉下，牆上血跡斑斑，他的手背也是血跡斑斑，關節處已經破了皮。
婁夢蝶為他包裹著傷口，輕聲道：「你愛她對麼？」
冷尚陽渾身一震，眼睛垂了下去，沒有說話。
婁夢蝶苦笑了：「我們這都是在幹什麼呢？」
尚陽一個人落寞的坐在雨池曾經躺過的床前，大哥和雨池都走了,這兒變得那麼死寂,雨池一走彷彿所有的歡樂都隨她離去了。
他伸手入懷，把那個小卷軸拿了出來，輕輕的平攤在床上。畫中，嬌艷的玫瑰花鮮紅欲滴，畫角一個小小的彎彎笑臉已經被他摸得有點模糊了。
他輕輕的道：「雨池，我甚至不能送你最後一程……」
他回想起那日，在大火中，陷入瘋狂的雨池，她不停的尖叫，就像突然瘋了一般。大哥抓都抓不住她，她掙扎的太厲害了，大哥怕太用力又把她給抓傷了，所以不敢過於使勁。
馮鈞要來搶她，大哥發了瘋似的不讓他靠近雨池，他們打了起來。
他也沒能拉住雨池，雨池摔倒在地，眼睛瞪得大大的，裡面卻沒有一絲的生氣，把他和大哥都嚇壞了。
他撲過去，扶起她的身子，大聲叫著道：「池丫頭！池丫頭！你醒醒！」
燕容見狀，瘋狂的大笑，她兩眼血紅，道：「楊霆！我要你愛的女人死在你的面前！你看到了沒有？我要燒死她！」
大哥終於停止了和馮鈞的打鬥，牙眥欲裂：「燕容，她如果死了我就要你給她陪葬！」
馮鈞刺了大哥一劍，大哥都顧不上抵抗，中劍了，卻好像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不顧一切的飛奔到昏倒的何雨池的身邊。大叫著：「雨池！雨池！」
燕容還是在大笑，笑得淚流滿面，突然就這麼絕望的直直的走進了大火裡。大火燃著了她，她淒厲的叫聲讓人心頭發麻。
他恐懼的發現，雨池的呼吸突然斷了！他那只探雨池鼻息的手劇烈的顫抖了起來，他道：「大哥，雨池她……沒有呼吸了！」
大哥嘶吼一聲：「不！！！」瘋了一般的把劍一扔，緊緊的抱住雨池。
那馮鈞怔了一下，持著劍慢慢走向大哥的身後。
大哥發了狂的把耳朵貼在雨池的胸前聽著她的心跳，可能是聽不見，然後把她領口拉了開來，又不死心的湊了上去。
大哥身後的馮鈞眼看就要手起劍落，突然，他好像看見了什麼，咦的一聲住了手。極快的伸手一抓，把雨池脖子上掛著的一個玉珮取在手中，從自己懷中也掏出個玉珮,兩下一對接,嚴絲合縫的對上了。他踉蹌的退了兩步，難以置信的看向大哥。
他當時也正在心焦著雨池的死活，沒有細想馮鈞的怪異舉動，突然看見斷落的火柱倒向他們。他急了，用力把大哥和雨池拉得往旁邊一讓，那火柱就在他們面前砰然的摔散了開去，連他都被飛起的一顆燒得通紅的木塊給燙了一下。
他們必須現在就出去，他拉了幾次大哥，卻拉不動，大哥發狂的抱著雨池不停的叫著。
轟的一聲，又一根燃燒的柱子斷了，猛烈的跌在地上，那邊，楊靜紅失神的抱著楊乾之，她口中喃喃的道：「乾之，何雨池死了，嘿哈哈哈哈，你們倆可以在九泉之下成親了。」說著緊緊抱住楊乾之的屍身搖啊搖的。
只聽她輕輕的道：「兒啊，你爹不疼你，但是你是娘的寶啊……」
冷尚陽用力的拉地上的楊霆，怎奈楊霆紋絲不動的死死摟著雨池，神志陷入瘋狂。口中嗚嗚的道：「雨池……你醒醒！醒醒！不要嚇我啊！」
火勢猛烈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再不出去就出不去了。
冷尚陽拉不走楊霆，急得他一個手刀劈暈了楊霆，他抱著楊霆飛奔出了火場。把他放在地下，王毅見了趕忙接了過來。尚陽轉身又要衝進火場，卻見砰然的火柱飛散，猛烈的熱浪把他擋了回來，不行，雨池還在裡面，他不能丟下她，他寧願陪著她一起死。
他正要再衝進去,突然，一個黑色的身影縱了出來，是馮鈞，他的手中抱著的赫然是昏迷的雨池。
房子轟然倒塌，熊熊大火映紅了半邊天空……
馬車還在前行，楊霆緊緊的把雨池抱在懷中，怕任何一絲的顛簸會讓她難受。
他看著馬車窗外，道：「雨池，現在是冬天，景色不太好看，如果你醒著，你會最想去哪兒呢？」
他皺著眉思索：「要不，我們去看雪吧？我們去一座長年都不融化的雪山，在那裡，你永遠都會陪著我，不會離開我了。」他笑了，對，就去雪山上……
雪又開始下了，白開始純潔的籠罩這個世界。
馬車行進在一條河邊，河面已經封凍了，有幾個孩子在冰上玩耍。
楊霆對這懷中的雨池道：「雨池，現在雪停了，我們現在路過一條河了，河水凍上了，冰面上有幾個孩子在玩耍。」
這一路上，他都不停的跟懷中的雨池介紹著沿途的風景。她不能看了，但是他要給她當眼睛，幫她看。趕車的護衛用袖子擦著眼淚，盡量把車趕得慢一些，想讓車走得平穩些。
還是無邊的黑暗，雨池縮著身子，她在矛盾，她是否要放棄?
她真的要讓這個身子再也甦醒不了了嗎？讓這個**死掉嗎？
已經過了幾天了?這具身子快撐不住了吧？
她哭了起來，卻摸不到淚水，可是她離開這具身子也沒用啊！她離開了裴嫣然的靈魂就會自然的使用這個身子了，她醒了就會殺了楊霆的。
雨池知道楊霆的性子，他知道自己是何雨池的仇人，又會以為裴嫣然就是她，所以不會還手的,因為他寧願死在心愛之人的手下，她該怎麼辦？
裴嫣然的聲音響了起來：「怎麼？想放棄了？」
雨池哭道：「如果我放棄，我讓你活著，你能不能不殺他？你活了之後，只要你離開他，他會以為你是我，他會以為我恨他，他會痛苦一輩子的，這樣不就足夠了嗎？」
裴嫣然沉默了一下，道：「如果我保證我不殺他你就肯走了？」
雨池哭道：「我走，只要你保證，我就走。」霆，我不想讓你死，我知道如果這個身子死了，你也不會獨活了，我就是知道。
她趴著大哭了起來，這一直以來的糾結讓她痛苦萬分，雨池淒厲的哭著，直哭得天昏地暗。
突然，裴嫣然長歎了一聲：「你竟是如此……愛他……」
雨池停止了哭聲：「你答應了？謝謝你，我會走的。」
裴嫣然接著道：「他也一直不吃不喝在陪著你。」
雨池頓時一驚：「你能感覺到他？你的**不是在昏迷中麼？」
裴嫣然道：「但是我能聽見他們說的話，他現在放棄了一切，他把他的妾都送走了，昨天你們成親了，現在他正帶著我的身子要去雪山上。」
雨池心中感慨萬千，霆我終於是你的妻子了麼？
她笑了，她好開心。但是他不吃不喝怎麼行？是想陪著她一起走麼？不可以，她真是捨不得他啊，但是她真的要走了，裴嫣然回去了，他就至少不會死了，心傷總好過於死吧？
雨池真誠的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要如何走出這具身子？再不走，你也活不了了。」
裴嫣然苦笑了一下，道：「你就平靜的什麼也不想就對了。」
雨池躺了下來，努力的平靜思緒。
突然，裴嫣然道：「看來你是真的下了決心了。」
「嗯，人生不過夢一場，謝謝你，愛過，我已經知足了，如果沒有你，我真是枉活了一場。」
裴嫣然苦澀的道：「人生不過夢一場，愛是什麼東西呢？我再也沒有機會去體會了，我才是枉活了一場……他已經死了，我對他，算是愛麼？」
雨池奇道：「誰？」
裴嫣然輕道：「楊乾之……」她的聲音越來越遠……
雨池一震，楊乾之？裴嫣然愛的是楊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