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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 163演講 文 / 克裡斯韋伯

    ?方纔那個引領同伴私出快活的漢子心知若是洩露出來了,其他幾個倒也罷了,自己肩膀上吃飯的傢伙鐵定不保,剛忙搶著答道恭:「稟告郎君,我等是受了軍主之命,前往西面探察軍情,不意回來的時候得遇,方才失禮之處,還請郎君見諒!」其餘幾個人聽到這裡,也都會過意來,趕忙齊聲附和道:「正是!」

    「探察軍情?受軍主之命?那你們身上的酒氣是怎麼回事?怎麼個個不曾披甲,沒有兵刃?」石敬瑭在馬背上早已看得清楚,冷笑道:「那好,你們軍主是哪個?在哪個營盤?去探察哪裡的軍情?可有符節憑信?」

    那漢子本想撒個謊將其敷衍過去也就是了,卻沒想到石敬瑭這般打破沙鍋問到底,頓時支吾起來。畢竟只要石敬瑭與他們上司一對質,事情便立即水落石出。這幾人的神色石敬瑭看在眼裡,哪裡還不明白究竟,冷笑一聲道:「來人,將這幾個賤奴給我拖到一旁,分開盤問,若有半點欺瞞,便給我狠狠的打!」

    那幾人聽到石敬瑭的命令,頓時慌了手腳,為首那人趕忙撲到在地,連聲哀求道:「郎君且慢,小人並非受命外出,乃是夜出耍子才回,還望郎君恕罪則個,恕罪則個!」說到這裡磕頭如搗蒜一般,其餘幾人也是連連磕頭。石敬瑭的臉色早已氣得如鐵青一般,冷喝道:「私出軍營,當重責一百二十杖,插箭游營,示眾三日。欺瞞長上罪加一等。來人將這幾個賤奴拖下去,依照軍律處置!」

    石敬瑭話音剛落,十幾名親兵便如狼似虎一般湧了上去,將那幾個漢子按到在地,那幾人聽到石敬瑭的宣判,早已嚇得手酥腳軟,須知古時軍中杖責本就是極重的,往往二三十杖便能結果了一條性命,便是極健旺的漢子,一百二十杖下來也是死路一條了,更不要說插箭游營,示眾三日,便是天上神仙下凡,這一遭走下來也要丟了性命。石敬瑭這般處置而不直接處斬分明是為了讓他們多吃一番苦楚,同時殺雞給猴看,震懾軍心之用。

    片刻之後,這幾名漢子便被親兵用皮索綁了,拖在馬後面,就如同他們昔日劫掠而來的奴隸一般,這些親兵也知道這幾人反正是活不成得了,下手也特別的重,捆綁的時候連筋骨都折斷了不少,那幾人被拖在戰馬後面,步履蹣跚,沒幾步便被拖到在地,一路滾來,連聲慘叫,眼見得不到他們軍營就要沒命了。

    石敬瑭臉色鐵青,他領兵從魏州渡河來到汴京還只有小半個月,雖然也有聽聞說汴京這邊的晉軍軍紀鬆弛,大不如前,但也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軍士夜不歸營,在外間廝混,那一旦敵軍發動襲擊,豈不是全軍覆沒的下場?現在看來李從珂在洛陽那邊一敗塗地一點也不奇怪了。自己要立刻整肅軍紀,重新恢復晉軍強悍的戰鬥力。想到這裡,石敬瑭握緊了拳頭。

    很快,石敬瑭便到了一處晉軍營地,他立刻趕到軍主的帳篷裡,將這個正抱著兩個赤條條女人的傢伙從臥榻上抓了起來,然後迅速擊鼓召集全軍,計數點卯。然後將全營士卒集合在轅門前的空地上。

    近兩千名士卒依照各自的部伍,站在轅門前的空地上。在轅門旁已經用木板臨時搭成了一個高台。其中一名昨夜私自出營淫樂的兵卒正被綁在高台上,兩名石敬瑭的親兵正揮舞著木杖對其行刑,隨著報數聲的持續,受刑者的慘叫聲越來越微弱,到了最後只剩下極其微弱的呻吟聲。無論是站在高台下等待行刑的犯禁軍卒還是剛剛被從床上抓起來的軍主,臉色都慘白的和死人一般。石敬瑭站在高台上,整個人就好像鋼鐵鑄成的一般,連雙目也一瞬不瞬。圍觀的軍卒都屏住了呼吸,靜靜的看著高台上的情景,整個軍營一片死寂,只能聽到木杖擊打在**上的沉悶聲響。

    轉眼之間,已經到了最後一個,前面幾個受罷了杖刑的漢子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正躺在木台下的草墊上,一群蒼蠅在他們的上空嗡嗡的飛行著,不時落在他們血肉模糊的軀體上,除了胸口的微微起伏和肌肉微微的抽搐之外,很難將這些人和屍體區分開來。

    「留守,那廝已經斷氣了!」行刑者走到石敬瑭身旁,低聲稟告道。石敬瑭目光掃過那個躺在地上的受刑者,慘白色的面容**的,這是方才用冷水潑在身上的結果,無神的雙目看著天空,胸口連一點最細微的起伏都沒有,這個人正是那開口哄騙石敬瑭,罪行最重的那個。

    「已經行了多少杖了?」石敬瑭問道。

    「稟告留守,已經行了八十七杖!」

    「此人夜裡私出軍營,當行刑一百二十杖!」石敬瑭的聲音很大,足以讓空地上的所有軍卒聽清他的話語:「軍法如山,無論是活人還是死人,都不例外!還有三十三杖,你去將其行刑完畢!」

    「喏!」那行刑者微微一愣,旋即躬身領命。很快石敬瑭的命令就被一折不扣的繼續執行下去了,木杖擊打在已經死去的人的屍體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迴盪在轅門前空地的上空。

    很快,所有的杖刑執行完畢。依照石敬瑭的判決,那個罪行最重的受刑者被砍下腦袋,掛在轅門前示眾,剩下幾人則被插箭游營,此時剩下這幾人也基本沒氣了,但有了前車之鑒的行刑者們沒有再去煩擾石敬瑭,而是機械的執行命令——哪怕是死人也必須插箭,把屍體繞軍營一圈才得安葬。一開始空地上的士卒們還有一些騷動,但是高台上石敬瑭冷靜的態度懾服了他們,士卒們變得平靜了下來。

    「士兵們,你們中間某些人可能覺得我過於冷酷了,不但不放過活人,連死人也不放過!」石敬瑭突然大聲說道:「的確,我石敬瑭的行為很殘酷,但是你們現在的處境更加殘酷,使得我必須用殘酷的行動來恢復你們的紀律,只有這樣,你們才能從現在的危險處境中生存下去!」

    石敬瑭突兀的話語一下子讓人群中出現了一陣聳動,士兵們驚訝的交頭接耳,洛陽李從珂慘敗的消息還在封鎖之中,就連營中軍主也一無所知。石敬瑭一聲不吭的靜待著,直到人群中重新靜下來,方才繼續說道:「就在十一天前,吳軍已經攻佔了洛陽,李從珂李將軍帶著兩百騎兵逃回河內,洛陽的敵軍據說有十萬之多;徐州久攻未下;由於陛下稱帝,河東的張承業和幽州的周德威也有領兵北下的跡象;你們現在實際處於三面包圍之中!」

    石敬瑭的這一席話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他手下的親信萬萬沒想到他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將這一系列消息告訴所有兵卒,這簡直是一種瘋狂的行為。但是石敬瑭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他深知只有激烈的情緒可以讓人做出非常不可思議的偉大事業來,既然現在無法用希望來鼓舞,那就用絕望來恐嚇,只要運用得好,也能讓手下的軍士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來。

    「是的,現在情況很糟糕,但最糟糕的是你們自己!」石敬瑭大聲喊道,他的渾厚的嗓門輕易的壓倒了士兵們的聲音:「看看你們自己,脫掉了羊皮和麻衣,換上了輕柔的綢緞;不再吃稗子和粟米,而喝著屠蘇酒,吃著羊羔肉,摟著漂亮女人,還用那些香膏塗在屁股上;睡覺睡到日上三竿,連自己的戰馬都交給別人去替你照料,連弓弦都忘了塗蠟,盔甲忘了清理,卻記得自己的背囊裡有多少銅錢和金銀。難道到了陣上,你們能用這些銅錢和金銀殺敵求勝嗎?到時候,你們這些肚子裡塞滿了黃粟米和羊羔肉的蠢貨會連馬背都爬不上去,連弓弦都拉不開,然後一個個被敵人大卸八塊,然後他們會從你們的屍體上拿走那些你們珍若性命的金銀,你們那些漂亮女人也會投入他們的懷抱。這是你們這些蠢驢應得的下場!」

    石敬瑭這一番連珠炮般的怒罵讓場中的軍士們紛紛低下了頭,像一群剛剛被閹掉的公驢。石敬瑭走到高台邊緣,一把將自己的一個親兵扯上高台,指著這人大聲喊道:「看看他,看看他。是的,這個傢伙窮的除了屁股下的馬還有身上的甲仗弓箭之外,就只剩下他的影子了。但這漢子行軍的時候可以就靠腰間的水囊和幾塊干餅一口氣走四百里路,上陣則可以彎弓挺矛殺他十幾個來回也不歇息,只要腔子裡還有一滴血,就不會後退一步。這就是咱們晉軍的好漢子,那種油光亮滑的汴梁子拿一百個來換他一個我也不幹!」

    石敬瑭的話語一下子被人群中爆發出的歡呼聲打斷了,那個親兵興奮地滿臉通紅,激動的看著石敬瑭。空地中的晉軍士卒向高台上的那個親兵揮舞著手臂,發出各種各樣的歡呼聲。不少人羞愧的看著自己身上的綢緞衣裳,盡可能的躲到別人的身後。石敬瑭方纔的演講成功的激起了這些野蠻人或者半野蠻人胸中的那種樸素的高貴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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