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天下節度

為王前驅 第468章 覲見(2) 文 / 克裡斯韋伯

    第468章覲見(2)

    隨著那文吏將一大串頭銜劈頭蓋腦的砸了下來,使團眾人還來不及弄明白其中的涵義,便條件反射般嘩啦一下全跪了下來。那副使跪伏在地上,偷眼觀察四周兵卒的靴子。

    「不會就這般把我們全抓起來吧!」那副使一邊小心觀察一邊暗自想道,突然他發現身旁有兩條腿膝蓋還沒有彎,抬頭一看,卻是高寵,只見高寵如同一根木樁一般站在一片跪伏的人群當中,顯得格外的刺眼,那副使趕緊小心的拉著好友的衣衫,壓低嗓門道:「快跪下來,快跪下來呀!」可那高寵卻好似發癡了一般,只是傻傻的站在那裡,口中猶自念叨有詞,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正當那副使又急又怕的時候,外間突然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高君,自淮上一別,我們有十年未見了吧,今日故友重逢,當真是可喜可賀呀?」

    「莫非說話這人便是呂方?」那副使正暗自思忖,便聽到高寵的應答聲:「豈敢豈敢,高某如今是閣下的階下囚,生死不過是你顧念間事,又豈敢稱朋道友呢?」

    副使聽到呂方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旋即笑道:「高君說笑了,想必是驛館的下人們伺候不周,惹得高君不快,某家回去後立刻責問有司,定然給高君一個答覆!」

    「那倒不是,驛館上下都十分周到,只是這般甲士環立,利兵誰阿的樣子,以呂相公當年領著千把流民就敢打劫楊王商隊的膽略,只怕是用不著的吧?」

    副使這時微微抬起了頭,看了看呂方的模樣,只見這如今已經聞名天下的梟雄,身披紫袍,頭戴金冠,身材修長,頷下留了微鬚,臉型圓潤,眉目清秀可喜,此時被高寵的搶白弄得有點尷尬,倒沒有傳說中那心思深沉,殺伐果決的模樣。

    這時呂方身後走出一名青衣侍者,高聲應答道:「這便是高君說差了,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吾主已經是朝廷藩王,方面大員,俗話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些不過是應有的鼓吹儀仗罷了。在下聽聞高君乃是淮南俊傑,先吳王信重的人物,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高寵聽到這侍者聲音尖利,不類男子之聲,上下打量了一下,只見方才說話那青衣侍者約莫五十左右,頷下無須,心下已經瞭然,冷笑道:「想不到呂相公用人倒是不擇其類,連閹賊都有。」

    呂方回頭看了看施樹德,此人出言之後,便回到自己身後,低頭垂目,好似根本沒有聽到高寵對自己的辱罵之詞一般,暗想:「也怪不得古代帝王都喜歡用太監,像這等幾乎沒有自我的工具,比較其文臣來,實在是太好用了。」只是他此次來的主要目的並不是和高寵爭辯,便轉而笑道:「今日來見高君,只敘舊情,這些繁文縟節便罷了吧。」說罷呂方做了個手勢,那些親衛便從屋***去了,旋即僕役便從外間流水般進來,將屋中清理乾淨,又擺上几案酒餚,使團的隨員們紛紛站起身來,不自覺地將像高寵靠攏,擠成了一團。

    不一會兒,屋內便整理停當,酒餚飄香,呂方自顧到了上首坐下,伸手在旁邊的几案上拍了拍,笑道:「請坐,呂某前些日子有些庶務纏身,今日便借了這驛館,聊盡地主之誼,與高君一敘舊情!」

    高寵看了呂方一眼,只見剛才那個說話的老太監站在他的身旁,身後還站著兩名青衣侍者,腰垮配刀,衣服下面鼓鼓囊囊的,顯然是穿了甲冑,其任務實在是不問可知。他此時心中還有一點疑問尚未求證,便也不推辭在呂方右手邊的几案坐下,使團的其他隨員見高寵動了,趕緊隨之按次序坐下。

    酒宴開始之後,呂方便接二連三的向高寵敬酒,說些過去在淮南軍中的趣事,眾隨員自然不敢此時掃了他的興致,幾個膽大的也紛紛陪笑湊趣,所以雖然高寵神色鬱鬱,好像別有心事,場中的氣氛也還過得去,不至於冷場。

    呂方幾杯酒下肚,突然感歎道:「當年在淮上時,雖然由於情勢所迫,不得已得罪了高、王二位,但呂某對二位的節***和本事都敬佩的很,希望日後能夠隨二位驥尾,效忠楊王,做出一番事業來,只可惜世事弄人啦!如今楊王英年早逝,棄我等而去,當真是可悲可歎啦!」

    座中人聽到呂方這番話,不由得個個腹誹道:「楊行密死了只怕天底下最開心的人就是你,還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呂方當真是厚顏無恥。」可嘴上還是頌詞如雲,只是有的人偽裝的功夫還不到家,臉色有些古怪,倒好似便秘一般。

    高寵卻是不給呂方顏面,雙眉一軒,冷聲道:「楊王嫡裔尚在廣陵,呂相公大可與我同去廣陵,何必在這裡徒自感傷?」

    眾人聞言個個大驚失色,高寵這話簡直就是指著呂方的臉罵他惺惺作態。此時外間站滿了他的軍士,只要咳嗽一聲,屋內的人便沒有一個能夠活下來,他高寵自己求死也就罷了,可不能拖著大夥兒往死路上趕呀!

    呂方卻未著惱,沉聲道:「那卻不必,雖說先王待呂某頗有可商榷的地方,但吳王寬仁雅信,能得士心,彼時呂方居為臣下也亦無不可,但楊渥小兒連淮南舊部都收拾不清,就算本王以臣事之,他又有何德何能,敢受呂某的跪拜呢?」

    呂方話音落地,屋中便是一片靜寂,使團中人有許多知道呂方昔日在淮南軍中的遭遇,立下大功卻被派到已經陷落了的湖州當刺史;攻下杭州之後,楊行密又插手派來李彥徽來當杭州刺史。呂方的意思很明白,即使拋開那些舊怨不講,如今也和往日不同了,當年他實力弱小,楊行密實力強大,而且楊行密本人的德望和能力都足以控制他,他才以臣下的身份侍奉;可如今自己和楊渥的實力差距已經縮小了許多,更不要說楊渥的***經驗和個人心胸都與其父相差甚遠,就算呂方真的去當楊渥的臣子,只怕楊渥也沒這個膽量來接受吧!高寵更是聽出了其中弦外之音,呂方的話語中恐怕更多的是暗指楊渥既壓低自己的封爵又***自己部屬的手段。

    聽到呂方的回答,高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駁斥,雖然他也知道呂方的話語中也不盡然屬實,可這種九成真話摻雜著一成假話的謊話最難駁斥。正當高寵左右為難的時候,呂方肅容道:「俗話說『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如今淮南內有人主闇弱,不納忠言,外有強敵環視,高君縱有伊尹之賢、比干之忠,又有何益,不如留下來與本王共謀大事,建牙立府,封妻蔭子也不過是等閒事爾。」

    呂方既然表明了招攬之意,便不再說話,等待高寵的回答。他來之前早已派人暗中打聽明白,使團中有好幾個都是楊渥的舊日親信,自己故意把對楊渥的不屑和對高寵的招攬之意都當面說出來。待到這使團回到廣陵,這些楊渥的舊日親信一定會把這些話一一告訴舊主。楊渥如今最是敏感旁人瞧不起他的時候,聽到呂方的評價定然大怒,再聯繫起呂方對高寵的招攬重視之意,肯定會把心中的怒氣發洩到高寵的身上。以呂方對高寵的瞭解,他相信對方一定也能想得到這一系列後果,這就可以逼得對方投靠自己,此人參預淮南機密多年,又是廬州集團的核心成員,對呂方未來的淮南侵攻計劃有著很大的用處。就算最後高寵沒有接受自己的招攬,回到廣陵的他也必然失去楊渥的信任,甚至會被楊渥殺掉,也就消滅了對方一個謀士。無論最後是哪種結局,對於呂方來說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過了良久,高寵終於抬頭答道:「多謝閣下厚愛,不過忠臣不事二主,高家受先王數代厚恩,自當以性命相報。」說罷,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接著便將手中酒杯猛的一下摔碎在呂方面前,以示決絕之意。

    呂方看了看地上的摔碎了的酒杯,又看了看高寵的眼神,臉上露出一絲瞭然,起身笑道:「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到這裡吧,明日便送列位還鄉。」說罷,做了個團揖,便自顧昂然離去。

    呂方離開館驛,過了許久,屋中還是一片靜寂,眾人好似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恢復過來一般,那些地位低下的隨員一面偷偷看著高寵的臉色,一面互相竊竊私語;幾個地位較高則一面互相交換著眼色,一面想著如何才能自然地和高寵搭話詢問,只有高寵坐在案前,一杯接著一杯的自斟自飲,旁若無人。

    那幾個地位較高的使團成員對了半天眼色,可還是沒有決定到底是誰來第一個開口,眼見得高寵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下去,臉色越喝越白,倒酒卻越來越快,到了後來竟然跟往嘴裡倒一般。一旁的副使眼見得情形不對,剛要上前勸說,只見高寵突然晃動了兩下,便一頭撲倒在几案上,醉死過去了。

    終於要開始打仗了,韋伯在這裡劇透一下,希望我不會忘了如何描寫戰爭場面。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