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王前驅 第349章 獵虎上 文 / 克裡斯韋伯
第349章獵虎上
看到蘇掌書倒在地上,嚴可求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想要扶,伸出一半卻又收了回來,如是者再三方才伸手去探蘇掌書的鼻息,已經弱不可聞,再一探中掌處,肋骨已經碎了七八根,趕緊想先將骨骼扶正施救,可是方纔他情急之下,全力出手,其威力可想而知,只怕臟腑都已經受了重創,只有立刻喚大夫前來,才有萬一求生的希望。
嚴可求正要喚帳外侍衛請大夫施救,可轉念又止住了。自己現在身份尷尬,又剛剛出手重創了那蘇掌書,只要讓營中人發現了,只怕便休想生出此營了,自己死了倒也無所謂,可是家門數百口的大仇何人來報呢?自己剛剛看到呂方送糧與安仁義的親筆書信,報仇之事剛剛有了點希望,豈能死在這裡,再說自己方纔那一掌下去,此人的性命只怕已經去了九成九,萬一那大夫救不活他,自己豈不是白白死在這裡了。
想到這裡,嚴可求下定了決心,他斂衽對癱軟在地上的蘇掌書拜了兩拜,輕聲道:「蘇兄,小弟知道今日所行恩將仇報,天地不容,只是家門血仇在身,什麼也顧不得了。待小弟向那呂方報了滿門血仇,自當到你墳前,自刎以謝便是。」
話音未落,嚴可求已經轉身來到案前,將案上書信塞入懷中,向外間走去。
帳外的兩名哨兵都正拄著手中的長矛打盹,突然聽到帳內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趕緊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接著便聽到一人笑道:「既然如此,小弟便告辭了,事情緊急,便麻煩蘇兄了。」
「那是自然,這本是小弟份內之事,何勞多言,兄長且先回去等候音訊便是,最多不過十日,定有佳音。」這聲音依稀便是蘇掌書的聲音,可能是由於隔著一層帳布的原因,哨兵覺得和平日裡的聲音有些變化。
正當此時,那簾布便被揭開了,只見先前進去那灰衣漢子倒退出來,正對帳內施禮道:「蘇兄你一夜沒睡,還是早點去歇息吧,小弟自去問問崗哨出去便是了。」
「這!」帳內的蘇掌書微微沉吟,可能是的確太累了的緣故,他並沒有出帳相送,只是歉然道:「那小弟便失禮了。便讓那邊的崗哨送你出去吧。」兩人又交談了兩句,那帳簾方才放了下來。
那灰衣漢子這才轉身向這邊走了過來,那兩名哨兵已經聽的清楚明白,知道這是蘇掌書的重要客人,也不敢怠慢,趕緊分了一人將他送到營門外方才回來不提。
桃葉山,位於唐時廣陵城西南六十餘里,其地林木茂盛,鳥獸眾多,漢時便是吳王田獵之處。唐末淮南戰亂之後,當地人口迅速減少,雖然經過楊行密這些年來的治理,有所恢復,可是和當年極盛時的,戶口數十萬,天下州縣第一的繁盛景象還是相差甚遠,自然到這桃葉山中砍伐打獵的人也少多了,山上的林木這十幾年休養下來,長的越發繁密,幾乎有了幾分浙南深山中的老林子的氣象,不要說野豬、麂子這等尋常獵物,據偶爾上山採藥的藥農所說,連白晝都有見到猛虎出沒。
可是往日裡寧靜的山中,突然被一行人馬的喧囂所打破。這一行人為首的是個騎在馬上的緋衣漢子,體形魁梧,生得一張國字臉,鼻端口方,只是顴骨位高,雙眼細長,顯得有幾分刻薄,他騎在馬上,舉手投足之間極有威勢,顯然是身居高位,習慣了發號施令的。在他前面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山民,不時指著方向,看來是個嚮導。雖然那緋衣漢子身上穿著的衣服並無什麼裝飾來確認身份,可是胯下的卻是少見的千里挑一的良駒,淮南本就少馬,便是軍中校尉、虞侯一級的中級軍官,不是戰場上也少有以戰馬代步的,以蓄養馬力。像他這般在山間小路中騎馬行進的,倒是讓人猜不出此人的身份。
行伍中其餘的都是些精壯漢子,或持鐵叉,或持弓弩繩網,看來大戶人家是到山中行獵的。一行人沿著山路前行,待到拐了一個路口,便看到一處水潭,卻是山間小溪匯流而成,遠遠的望去,碧透透的便有一股涼意。此時雖然已是九月,可在南方還是頗為炎熱,眾人或持器械,或挑背行李,喉嚨間早就如同著了火一般。可水潭便在眼前,這一行人卻並沒有上前搶著飲水,只是各具其位,等待著首領的命令,便是身經百戰的精兵也不過如此了。
這時,一名親隨趕到那為首緋衣漢子馬旁跪下,伏在地上。那緋衣漢子便踩在那親隨身上下得馬來。隨手用右手中的馬鞭指著前面的水潭問道:「你說看到猛虎所在處可是此地?」
那嚮導趕緊跪倒在地,又膝行了幾步道:「小的上次看到猛虎便是在水潭前面的大石上,此地水質清澈,附近山中的野獸許多都是到這裡來飲水的,聽老輩人說,當年太平年間,秋冬季節入山行獵,這裡便是伏擊的場所之一。」
那緋衣漢子仔細觀察了一會水潭旁的景色,滿意的點了點頭,忽然轉過身來,用手中的皮鞭跳起那嚮導的兩旁,緊盯著他問道:「那為何那猛虎不吃了你,莫非你是哄騙本公子不成?」說到這裡,緋衣漢子的唇邊現出殘酷的笑意。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那嚮導被緋衣漢子的問話嚇得魂不附體,眼前這個大人物只要伸出一根手指頭,便能把他捻死,他一邊在參差不齊的石子地上磕頭嗎,一邊匆忙解釋道:「小的看得清楚,那老虎已經吃的飽飽了,身邊還有一隻吃了一半的雄鹿,正在曬太陽,所以才放過了小人。」
緋衣漢子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嚮導的解釋,從懷中取出一塊銀餅扔在地上道:「罷了,你起來吧,這塊銀餅是賞你的。」
那嚮導趕緊將那銀餅塞到懷中,爬了起來推到一邊,下意識的想要離眼前這人遠一點,這樣能夠讓他覺得更加安全。
這時一名首領模樣的青衣男子來到緋衣漢子面前,躬身道「司徒,將士們行了半日的山路,葫蘆裡的水也不多了,讓他們去那水潭喝點水吧。」
那緋衣漢子轉頭看了看後面跟隨的士卒,又看了看那水潭,皺眉道:「范長史,若是讓他們去水潭便飲水,只怕便沾了人氣,那猛虎聞了這人味,某家還如何獵的了虎,便讓他們到樹下歇息歇息便是了。」
青衣男子聞言,臉色不由得大變,又回頭看了看身後滿懷著期望目光的士卒們,上前一步低聲道:「司徒,弟兄們已經是渴極了,豈能因為這點小事,失了壯士之心。」
緋衣男子悶哼了一聲,雖然沒有說話,可臉上卻顯出一副極為剛愎自用的神色來。那范長史跟隨他多年,豈能不知道他此時的想法,只得強笑道:「司徒,這山中人跡罕至,只怕那老虎已經多少年沒有見過獵人了,再說這水潭中的水是流動的,一會兒便沒有什麼氣味了,不如便將將士們用葫蘆去取水過來飲用吧。」
緋衣男子聽到這裡,也只得點了點頭,道:「罷了,今日便看在范長史面子上便宜這幫老革了。」
青衣漢子終於等到了這句話,趕緊拜謝了對方,回身趕緊去吩咐士卒取水,那緋衣漢子自去換上打獵的緊身獵裝,準備獵弓。原來這緋衣漢子不是別人,正是吳王楊行密的長子楊渥,由於楊行密其餘諸子皆幼,無形之中他便是淮南十餘軍州的唯一繼承人,年紀輕輕便已經有了司徒的加銜。而那范長史名思從,乃是淮南將領中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楊行密在淮南的年輕一輩中選拔精粹,置於楊渥麾下當做親隨,為兒子準備未來的班底。此人年紀輕輕便行事穩重,深謀遠慮,對楊渥又忠心耿耿,那楊渥雖然剛愎自用,但是還是能聽得近幾句他的話的。
不一會兒,眾人便準備停當,這些士卒也都是積年老卒,喝了水又吃了些東西,精神便好了許多,不待楊渥吩咐,便搭好了一處窩棚,將行李牲口安頓好,弓弩鋼叉繩網也準備停當,那嚮導竟然已經在山間找到了老虎的新鮮糞便腳印,他祖上幾輩都是獵戶,跟蹤覓跡可以說是娘胎裡帶來的本事,趕緊領了楊渥一行人往山上行去。
一行人披荊斬棘,一連翻了兩個山頭,那嚮導此時好似換了一個人,早已沒了方纔那奴顏媚骨的模樣,言語之中滿是不容人抗拒的意味。楊渥此時倒也沒了方纔的驕橫,手中提了一柄鋼叉,弓箭在身,緊跟在那嚮導後面,腳步輕捷。他自幼便在軍中長大,可說會走路時便和刀槍為伍,如論兵刃騎射,便是淮南軍中也少有人能與之抗衡,尤其是射術,幾可與米志誠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