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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亂 第19章 博射 文 / 克裡斯韋伯

    第19章博射()

    軍帳之中,王啟年笑道:「某還以為李叔父豬油蒙了心,白白將那數千精兵交與呂方那短毛賊,原來不過是為了加強朱延壽的兵馬,把守壽州而已」

    高寵卻皺著眉頭,沉吟道:「某看沒那麼簡單,若是如此,節度何不直接將降兵交與朱延壽,何必這麼麻煩。」

    「很簡單啦,一來省了酬功之費,呂方那廝好歹立了不小的功勞,有功不賞何以治軍。二來省的眾人爭奪,多少人都盯著這批降兵。」王啟年笑的回答。

    「那為何署劉金為濠州刺史,要知道濠壽兩州相鄰,互為依存,可劉金和朱延壽素來不和。壽州乃淮南門戶,地位何等重要,節度難道連這都想不到。」高寵緊握長鬚問道。

    「莫非,難道楊王是對朱延壽。可朱延壽是楊王的……」王啟年並非笨人,否則怎能統兵破敵,只是平日沒有想得這般仔細,經高寵一再提點,再想起平日所聞,立刻想到了一個可能,只是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只是盯著好友的眼睛求證。

    「不錯。」高寵面色陰沉,點了點頭低聲說:「節度並無匡扶天下,重建太平的大志,平日裡常言自己一黥髡盜販,節度淮南,位極人臣,蔭及子孫,富貴已極,非分之想,已是不敢。待攻下濠壽兩州,淮南已是負江淮之險,北方朱溫強敵頗多,無法全力對某。平日聽高掌書言:『及江、淮甫定,思漸休息,欲與周邊和,而節度麾下眾將者皆猛悍難制,若餓虎無肉食之則噬主。頗欲除之,未有以發……」

    王啟年接著說道:「劉金與朱延壽兩人不和,正好互相牽制,那呂方統汴兵,家小鄉親皆在徐城,中間隔了個濠州,又在劉金治下,正是放在朱延壽下面的一枚暗棋。」

    高寵點點頭,低聲說道:「某看這計定出自那袁襲,恐怕對那呂方也有伏筆,那呂方本為贅婿,實力來自七家莊,因他不過一人,並無親族,莊中對他信任,視同骨肉,麾下兵士皆為子弟,是以信任耐戰,這一下子多了一千降兵,實力大增,他又本非莊中人,勢力均衡被打破,定然有人對他猜忌,如此這般莊中軍士亦難為其所用,他失了根本,只得全心忠於節度,那些降兵並無恆產家小,不過逼不得已才為他所用,那呂方縱然有天大本事,又能做出什麼來。那七家莊失了呂方的奇謀,也不過一普通土豪而已。」

    兩人說到這裡,都從對方眼裡看到恐懼,過了半響,王啟年歎道:「某本以為那袁襲身不能披甲,手不能揮槊,不過區區一文士而已。沒想到此人心思竟如此陰微,殺人不見血呀。」

    呂方坐在船頭,懊惱的不斷將手中的石片甩向水面,看著石片從水面一次一次的彈起,直到動能耗盡,方才落入水中,口中喃喃罵道:「『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盡為敵國也,』某今天算是落到吳起說的那般境界了,某看要不是害怕殺了某,會被旁邊的戰船把打落到水裡去餵魚,某早就被宰了。那些降兵看某的眼神彷彿跟要吃人一般。」

    「先投張璲,又叛投楊行密,數百袍澤死於你手,張璲的首級現在還掛在濠州的城門之上,指揮使以為他們會怎麼想呢?」旁邊說話的是陳五,王佛兒披甲在旁侍衛。自從淮南大軍前往壽州,呂方被派至朱延壽營中任行軍司馬,不得不將莊中人馬遣於王俞一同帶回,只留了30餘人。呂方建議那數千降兵皆乘民船而行,兩旁戰船護衛,這樣他們在大江之上,也無法嘩變偷跑,朱延壽一聲不吭便允了。呂方身為都指揮使,只得與之同船,只是那同船的百餘名降兵看呂方的眼神彷彿要吃了他似的,讓呂方極為難受。

    聽到陳五的話,呂方一臉苦笑,回答道:「陳五你還真實誠呀,就不怕某心中記恨你,砍了你的頭。」

    「指揮使用兵極為詭詐,口蜜腹劍,傷人於無形,但對麾下士卒,屯民倒是公正愛惜,並不以一己好惡來行事,某陳五本為一傷兵,但司馬予以田宅妻子,還被提拔為首席百夫長,練兵總理,主上以至誠待某,某自以至誠報之。」陳五面無表情的回答。

    「口蜜腹劍,那不是李林甫了,這話可更難聽了,」呂方不禁苦笑:「罷了,船上閒來無事,某們來博射吧。」說罷跳將起來,令牙兵各自取出弓矢胡祿。這次留下的30人中皆是莊中的精選,多半善射。取了一卷繩索用牛皮蒙了做箭靶,放在船尾,約有40步遠,呂方當先挽弓,連發三箭,皆中靶上,雖然只有一箭塗紅的區域,其餘也差距不遠,算得上不錯了,牙兵們紛紛叫好。呂方笑道:「爾等也來射射,3箭都上靶的,晚飯賞酒肉一份,頭名的,」呂方頓了一下,拍了拍自己腰間的那柄橫刀,說:「這刀便是他得了。」眾牙兵轟然叫好,呂方腰間那柄刀乃是此次楊行密賞於他的,傳說乃是當年淮南節度高駢自用的寶刀,不但鋒利無倫,可刀劈數十枚疊起來的銅錢不傷鋒刃,而且裝飾華麗,黃金為柄,刀鞘上的那塊貓兒眼更就是價值萬金,眾人紛紛顯露手段,半個時辰後,得了頭名的乃是莊中有名的射手呂雄,三箭皆紮在紅心內,成一個品字形,箭矢都射穿靶子,牢牢的紮在船壁上,眾人皆歎服,擁著那呂雄來到呂方面前,呂雄跪倒在地,大聲秉道:「稟告執政,小人僥倖射中頭名。」

    呂方隨手解下腰刀,扔在呂雄手中,笑著說道:「果然是你小子,沒給某們呂家丟臉。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刀落在你手裡可別辱沒它了。」

    呂雄一把抓在手裡,歡喜的臉上彷彿都要放出光來,大聲喊道:「願為執政效死。」他與呂方算是老部下,喜歡以七家莊中的執政相稱,這是旁邊一人打斷道:「不知某等可否也來試一試。」

    眾人側頭看去,說話的那人三十許人,形貌精幹,雖執禮甚恭,但臉上神色倨傲,竟是船上被俘的汴兵中的一員。

    旁邊的護衛的牙兵上前喝道:「大膽。」陳五也附耳低聲說:「汴兵人心未附,若是彎弓行刺,這麼近只怕護衛不及。」

    那人並不後退,只是抗聲回答:「某等也是呂司馬麾下兵士,莫非指揮使對某等另眼相看,信不過。那大可殺了我們便是。」後面的汴兵哄然上前。兩旁的護衛趕緊上前攔住,雙方竟在船上對峙了起來

    呂方取了自用的長弓,拉著呂雄分開護衛來到那人面前,笑道:「不知汝用得多重的弓,某這自用的弓只有7斗(一斗6公斤),某這弓與常用的弓有些不同,待某演示與你。」說罷,呂方左手推在長弓的握手處,右手將箭尾部卡在弓弦的射手結處,中間搭在弓窗的箭台上,開弓放箭,正中紅心。回頭笑道:「獻醜了。」

    那人也不說話,雙手接過弓矢,正要開弓卻聽見呂方說道:「且慢。」那人回頭過來,臉上滿是訕笑。只等呂方說話。

    「某生平最愛惜勇士,今番賭射某就再加個綵頭,某身上這套鎧甲乃楊王所賜,甲葉乃是百鍛而成,十分堅固,各位勇士陷陣之時,仗此破敵。」說到這裡,呂方解下盔甲,放在一旁,呂雄也將刀放在盔甲上面,恨恨的看著那人。

    那人見呂方這般作為,神色複雜,挽弓放箭,第一箭卻偏的很遠,連靶子都沒上。眾護衛哄然大笑,紛紛恥笑他這般功夫也敢來較射。

    那人神色驚訝,臉上紅白相間,呂雄得意洋洋正要上前拿刀與鎧甲。呂方揮手止住,大聲說道:「這一箭不算,我莊中長弓與外面的弓矢頗為不同,這位沒有順,你先等一會,待從船中取出你常用的弓矢再來較量可否,」

    「不必了,你這弓更好射,有了這個缺口箭就正對靶子即可。」那人挽弓連放三箭,皆中靶心,第三箭竟將呂雄的一直箭劈成兩片。眾汴兵哄然叫好,護衛們也紛紛喝彩。那人上前交還弓,拱手作禮。呂方笑道:「果然好射藝,這刀與鎧甲都是你的了,呂雄你也不錯,某賞你5匹絹布。」此時,那人抬起頭來,呂方近看那人容貌頗為熟悉,笑道:「這位兄弟好生面熟,不知哪裡見過你了。」

    那人鐵青著臉答道:「不敢,在下原為忠武鎮龍武都校尉王許,負責守衛濠州東門,那日指揮使晚上妙計奪門,城樓之上床弩射殺,熱油焚燒的正是在下的一團人馬。」說到這裡,後退半步,指著降兵當中幾個用麻布裹著傷處的說:「這幾位兄弟,你們身上的燒傷皆是拜指揮使所賜,還不上來拜謝。」

    王許這番話說完,饒是呂方臉皮厚比城牆,臉上也是一陣青一陣紅,嘴唇只是張合卻是說不出話來。旁邊幾個侍衛臉色鐵青,牙齒咬的咯吱咯吱的響,紛紛拔刀出鞘圍了過來要殺了王許,後面的降兵也紛紛圍了過來,口中大罵不止,眼看就要雙方就要火並起來。

    正當此時,旁邊飛來一箭,射在箭靶之上,這一箭來勢極猛,奪的一聲透入靶子,釘在後船板上,眾人一看竟只留了尾羽留在靶子外面,看這樣子箭矢竟然有3寸有餘沒入船板,那船板用得是極為細密的木材,就是用弩機近射也未必能射入這麼深,端的是神力驚人,眾人正在咋舌,卻聽到旁邊船上一人大聲喊道:「船上無聊,有賭射的事情,為何不叫上某安仁義,某這一箭應該是第一了吧,快將綵頭拿來。「

    眾人隨聲看去,只看到右邊那條船船尾上站著一人,體型魁梧,滿臉絡腮鬍子,高鼻深目,手上正提著一張大弓,正是淮南軍中有名的沙陀勇將,騎射無雙的安仁義。兩船之間距離足有70步遠,安仁義離靶子足有百步,弓矢還有這般威力,端的是可敬可畏。降兵們紛紛後退了一步,想要離得他越遠越好。

    「安將軍見笑了。」呂方滿臉都是笑容:「孩兒們船上無聊耍耍,在下便出個綵頭,久聞安將軍神射可比昔日飛將李廣,戰場之上度不中不發,今日果然名不虛傳。這第一自然是安將軍的,不如晚上安將軍來某這裡喝杯水酒,小弟做個東道,也好讓孩兒們請教下弓矢功夫。」

    「好呀,早就聽說你呂方那張嘴是一絕,死的也能說成活的。王啟年和高寵這兩個後輩也算精明能幹的了,被你劫了道也就罷了,還心甘情願的跑來為你引薦,今晚就好好喝喝,某倒要看看你這張嘴有甚奇處。」安仁義大聲答道,他嗓門本來就大,在這大江之上,更是用盡全力喊來,旁邊數艘船隻上得人也聽的一清二楚,紛紛哄然大笑,呂方聽了是尷尬之極,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看左右侍衛臉色都是奇怪之極,搖頭回到船艙,剛關上門就聽見外面笑聲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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