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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三百七十章 他心裡究竟有多苦?百 文 / 知白

.    第三百七十章他心裡究竟有多苦?

    也不知道皇帝是有什麼煩心事想不到如何去解開,還是說今日的國事多到通宵達旦都不能處理完,大唐帝國開國皇帝李淵的御房亮了一夜的燈,自昨日下了朝會之後皇帝就沒有走出過這間屋子。先是將兩個官位品級不高的臣子叫了進去,沒多大一會兒那兩個一頭霧水的臣子又走了出來。再之後,從太原急匆匆趕回來沒來及梳洗一下休息片刻的平陽公主李秀寧就進了御房,父女二人在御房中整整談了一夜。

    一直到天色微明的時候,李淵才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身體。他看了看面前蜷縮在椅子裡蓋著一張氈毯的女兒,溺愛中有帶著些許埋怨不滿的說道:「朕派人去了太原無數次你都不肯回來,偏偏提到這件事你如飛一般就趕了回來。朕知道你覺得對不起他,可當初若是不那樣做,朕對不起的就是整個李家。他……和李渾的兒子在同一日出生,李渾是個什麼下場你也是知道的。」

    李秀寧倦怠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畢竟……楊堅也要念幾分親戚關係。」

    「親戚?」

    李淵冷笑了一聲道:「你這些年沙場歷練,難道還如此善良天真?當初若不是朕足夠果決,只怕你也沒機會還能坐在這裡奚落朕。但朕不怪你,那時候雖然你還小,但你是和建成看著那件事發生的,所以你們心裡都有些痛苦,朕知道……可你怎麼就不想想,你們再痛苦,難道還有朕痛苦?」

    「這件事……」

    李淵搖了搖頭道:「朕想來想去,還是讓你走一趟燕雲寨最合適。別人朕都信不過,畢竟這事除了咱們李家的人之外暫時絕不能讓外人知道。建成是太子,他不好去做。世民……朕估計著他也是知道此事的,但他裝作不知道朕也就由著他。至於元吉……他那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讓他去只會壞了大事。」

    「安之在外面漂泊的年頭也不少了,苦吃的也足夠多,但你知道朕這些年為了找他派出去多少人。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朕,如果朕真的足夠心狠,當初就不是讓人把他丟到尼姑庵門口去,而是直接讓老甄找個地方將他埋了!」

    「難道老甄沒埋過?雪姨的孩子……他們兩個可是一……」

    「閉嘴!」

    聽到雪姨這兩個字,李淵猛的瞪圓了眼睛,那個名字那件事在他心裡就是一個不能提及的禁忌,無論是誰都不能將這層禁忌撕開。也不知道是因為一夜沒睡的緣故,還是暴怒所致,他的眼睛一瞬間就變得赤紅起來。

    聽到這一聲厲喝,李秀寧蜷縮在椅子裡的身子情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她臉色一白,卻倔強的沒有收回直視著李淵的視線。

    「算了……過去二十年的事了,不提也罷。」

    李淵歎了口氣,他昨夜用了一夜的時間,軟言細語的說了好多暖人心的話,才將父女之間裂開的口子修補一些,他可不想因為一個死了多年的女人讓女兒徹底和自己走遠。因為柴紹的事,又因為在雁門時候世民想出來的那個噁心辦法,女兒李秀寧已經很久不肯來見他這個父親了。

    「咱們李家經歷的事情太多了,現在好不容易化家為國。當時朕沒能力足夠的保護你們,現在朕有能力,自然會能補償一些就補償一些。朕若不是因為心裡有愧,難道會由得他那般在朕的大唐面前耀武揚威?燕雲寨號稱有三十萬精兵,難道朕就不能傾國之力屠了他那個寨子?」

    「寧兒,你去了之後好好的說,若是他有什麼怨氣只要不傷國體,不過分,朕都依著。」

    「父皇……你說我和大哥知道這件事,所以心裡痛苦,卻不及您痛苦,可您想過沒有,最痛苦的那個是誰?現在父皇您讓我去說,這難道不是讓本來就苦夠了的他心裡再苦一次?不……不是苦,這是拿刀子去剜他的心啊。」

    「若是不讓他知道,難保他不會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大唐現在立國不穩,你能保證他不會聯合其他人想著顛覆朕的天下?」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這個。」

    李秀寧苦笑著搖了搖頭,站起來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會去找安之,但絕不是為了大唐能夠江山永固這種理由,僅僅是因為他是我弟弟,是您的嫡子,我本來還在想,老甄已經太老了,當日他將安之送到了尼姑庵,將……埋了,我本以為父皇你會殺了他,但父皇沒有,後來又是老甄將世民送回了隴西老家,像他這樣知道這麼多事的人,父皇居然讓他活到了現在,可他真的已經很老了……老到如果父皇不說,只怕過幾年便沒人知道真相。」

    「讓他在隴西老宅裡頤養天年……他是個忠心的。」

    提到老甄,李淵眸子裡閃過一絲疑慮但很快消失不見。

    「謝父皇。」

    李秀寧站起來鄭重一禮。

    李淵苦笑著搖了搖頭,無力的擺了擺手道:「你去,先休息幾日再去也不遲,朕要去早朝了,這一夜過去的真快……咱們……許久沒有這樣平心靜氣的談過了。」

    「若是父皇有空,女兒願意多陪陪您。」

    李秀寧看著李淵花白的頭髮,佈滿褶皺的臉,眼睛裡的疲憊,她偽裝出來的冷靜和殘忍終究還是堅持不住,她扶著李淵的胳膊說了一句,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帝王家……」

    看著女兒遠去的背影,李淵喃喃了三個字,語氣中是無盡的無奈和蒼涼。

    ……

    ……

    李秀寧去和皇后竇氏見了禮,又在宮裡待了半日便出了皇宮,竇氏的身子已經快到了盡頭,現在整日臥床不起,便是堅持了許多年的禮佛也沒精力體力再去做,只是躺在床發呆,嘴裡還總喃喃著一些別人根本就聽不懂的話。

    李秀寧心裡難過,看著娘親的樣子忍不住落淚。

    伺候著皇后吃了午飯,她便告辭離開,看著皇后眼神中的不捨她心裡刀子絞一樣的疼,可她卻還是走了,她心裡太痛,這皇宮裡有太壓抑,她一分鐘也不敢多停留。皇后嘴裡嘟囔著的那個名字,讓她無法面對著這個已經蒼老的女人。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在心裡歎了一句,走出宮門的時候,太陽光照在她的臉讓她很不適應,皇宮的牆太高了些,高到讓人看不到陽光,揉了揉眼放下手的時候恍惚了一下,她看到有人負著手站在宮門外面,站在那裡對著自己笑。

    「大哥……臣見過太子殿下。」

    李秀寧連忙施禮。

    李建成快步走過來,一把將她扶起來不滿道:「怎麼你也這樣,咱們兄妹之間什麼時候這樣生分過,我是世子的時候你就敢揪我頭髮拽我耳朵,小時候還騎在我肩膀當騎馬,怎麼現在就這麼冷的好像不是一家人?」

    「世子是世子……太子是太子……」

    李秀寧笑了笑的說道。

    「世子,太子,都是父皇的兒子,也都是你大哥!」

    李建成佯裝生氣道。

    這話讓李秀寧一陣失神,她喃喃的重複了一遍:「都是父皇的兒子,是啊……都是父皇的兒子,可為什麼人生際遇如此不同,天差地別。」

    「寧兒,你怎麼了?」

    李建成關切的問道。

    「沒什麼……」

    李秀寧回過神來,笑了笑說道:「父皇召我火速回長安,我連夜就進了宮和父皇說了一夜的話,有些困乏了,大哥勿怪。對了,大哥你可猜得到,父皇將我找回來是說的什麼大事?」

    「左右還不是那人的事?」

    李建成壓低聲音說道。

    「大哥你怎麼猜到的!」

    李秀寧驚訝問道。

    李建成搖了搖頭笑道:「我又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怎麼可能猜到父皇會對你說什麼。再說御房外戒備森嚴,便是我想去偷聽也沒那本事。之所以我知道……是因為父皇前些日子跟我提起過,是我提議讓你去燕雲寨的。」

    「大哥就會將這讓人頭疼的事塞給我!」

    李秀寧撇了撇嘴:「你怎麼自己不去?」

    「我倒是想去,可父皇將朝政中那些不太急迫的事都交給我去處理,每天光是按著折子父皇的批復逐個去安排就脫不開身。還要聽魏征說禮,那傢伙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為了接你可是在借了尿遁逃出來的。」

    「大哥……」

    李秀寧俏臉一紅忍不住埋怨道:「你已經是太子了,怎麼說話也不顧忌些。」

    「我說了,太子還是你大哥!」

    李建成拉了她一把道:「走,去我那裡,柴紹的國公府你肯定是不去的,父皇特意讓人建的平陽公主府還沒竣工,我料到了你必然要回軍營所以才來等你。你又不是沒有家,幹嘛讓自己吃那份苦去!」

    你又不是沒有家,這幾個字讓李秀寧心裡格外的暖和。她點了點頭,就好像小時候那樣任由大哥李建成牽了手了馬車。

    「你打算怎麼和安之提起?」

    在馬車李建成忍不住問道。

    他神色雖然看不出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但顯然他對這件大事也是極在意的。當年是他親眼看著管家老甄抱著那個孩子在大雪中漸行漸遠,這個畫面之後在夢裡曾經無數次的重複過。就算他對那個孩子沒有什麼感情,但畢竟那是他弟弟。

    「還能怎麼說?」

    李秀寧將垂下來的髮絲理了理,歎了口氣道:「我只是擔心那個傢伙受不了啊,他那個性子的人最是容易鑽牛角尖,若是鑽進去出不來,誰都沒辦法勸得了。若是在他貧困潦倒的時候將事情說清楚還好些,可他現在貴為燕王,麾下精兵三十萬,坐擁二十郡之地,數百萬百姓,讓他……怎麼能輕易接受?」

    「或許沒你想的那麼難。」

    李建成若有深意的說了一句。

    「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李秀寧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問。

    「你知道……」

    李建成壓低聲音道:「父皇讓我負責和羅藝談投過來的事,大前日的時候羅藝親自到了長安,覲見過父皇之後多數時候是和我商談。他親自來是來解釋的,他那個勇武絕倫的兒子被安之派人劫了去,他怕父皇質問索性自己跑來了。」

    李建成頓了一下說道:「雖然我不知道那件事為什麼羅藝會知道,但羅藝卻告訴我安之是知道的。」

    這話說的有些拗口,但其中的意思李秀寧懂了。

    見李秀寧驚愕,李建成歎了口氣道:「安之雖然表現的極強勢,但對咱們李家卻一直沒有真正動過手,我本來還在納悶,現在想想看來應該是他知道,所以他才會矛盾,不然以他的實力為什麼不爭一爭?」

    「他不爭……」

    李秀寧怔住,忽然覺著心裡苦楚的忍不住。

    「他心裡究竟有多苦?說都沒處說,也沒法說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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