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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四百二十七章 皇帝的眼淚 文 / 知白

    第四百二十七章皇帝的眼淚

    將明作者:知白

    [更新時間]2012-09-0419:20:18[字數]3629

    第四百二十七章皇帝的眼淚

    說起朝廷左御衛大將軍,涿郡通守薛世雄在拒馬河中了埋伏,血戰一日一夜,卻被人將退路封死,兩萬多人馬死的死逃的逃近乎全滅。嘉兒不解,為什麼情報上說是竇建德派人設伏,可李閒和葉懷袖偏偏都說定然不會是他。

    嘉兒雖然心思剔透靈敏,可對朝廷中那些勾心鬥角的事自然不會理解。

    葉懷袖問道:「若是朝廷真的封了竇建德為洺州大總管,承認他的地位,對誰的威脅最大?竇建德一旦搖身一變成了朝廷官員,那麼誰會覺得這是紮在他心口上的一柄刀子?斷了他的財路,也斷了他的前途?」

    「是羅藝!」

    嘉兒恍然大悟,眼神也變得明亮起來。

    她想了想分析道:「朝廷若是承認了竇建德的地位,那羅藝就沒有辦法再打涿郡以南那些郡縣的主意,他手裡養著五千虎賁重甲,光憑涿郡根本就養不起!而且薛世雄是涿郡通守,是他的掣肘!若是朝廷再封竇建德為洺州大總管,那羅藝就被死死的困在幽州!」

    李閒讚賞的看了嘉兒一眼,有些惋惜的說道:「可惜了,薛老將軍對我還有幫助之情,卻成了羅藝算計竇建德的一個棋子。無論如何,就算明知道是羅藝下的手,朝廷也不會承認的,自從薛世雄將軍南下,大半個涿郡,再加上博陵郡一部分都被羅藝佔了,他強行將朝廷委派的官員驅逐,截留各郡縣的稅賦。」

    「朝廷就算明知道羅藝有反心,就算明知道已經無法控制他,可卻根本沒辦法去管,楊廣蝸居江都,朝廷政令出不去一百里就沒了作用,又怎麼可能有辦法對羅藝怎麼樣?所以,朝廷只能揣這明白裝糊塗,薛世雄大將軍的死,最終也會不了了之。」

    嘉兒歎了口氣道:「現在的朝廷,哪裡還算什麼朝廷?楊廣在江都窩著,根本就不想回東都去。」

    葉懷袖笑了笑道:「楊廣或許是不想回東都,可即便他想回去也根本就回不去了。江都與東都之間的通路,無論水路還是陸路都被各路義軍封了,就算讓大隋水師開路也進不去東都城。楊廣讓越王楊侗坐鎮洛陽,可楊侗根本就不懂怎麼處置朝政!」

    「東都的權利,根本就不在越王楊侗手裡,而是把持在光祿大夫段達,太府卿元文都手裡,那兩個傢伙自以為權傾朝野,可偏偏手裡沒有兵!還不得不看著屈通突的臉色行事,說起來,若是屈通突想,現在隨時能廢了越王。還有就是,前陣子將軍打了楊廣幾個耳光後,楊廣也算吃一塹長一智,將在東萊練兵的水師大將軍來護兒調至江都,我只是沒想到,來護兒竟然真的去了。」

    李閒笑了笑道:「你以為他是忠君?」

    葉懷袖搖頭道:「他和屈通突一樣,要是真有忠心,幾個月前楊廣下旨調他們兩個人的兵馬進攻咱們燕雲寨,他們倆豈會不約而同的拒不承認接到了聖旨?屈通突想割據東都自立,又怕被天下人罵死。來護兒何嘗不也一樣?他奉旨去江都,只怕根本就沒安好心,倒是打算割據江南的野心更大一些。」

    「來護兒自以為現在他去了江都,楊廣必然仰仗他,離不開他,他就可以學學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那一套。可他卻忘了,江都還有一個宇文述!」

    李閒笑了笑道:「來護兒和宇文述鬥,什麼時候贏過?」

    嘉兒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可是宇文述不是已經重病臥床不起了嗎?他的大兒子宇文化及和三兒子宇文智及當初在雁門被困的時候,竟然將城內的軍糧賣給突厥人,還打算放突厥人進雁門關,被人告發後楊廣已經將他們兩個貶為庶民,永世不得錄用。宇文家現在就一個宇文士及手裡還有兵權……可宇文士及還在咱們燕雲寨!」

    「宇文士及是個外應罷了!」

    李閒微微一笑道:「你以為他真是誠心實意的投靠我?這只不過都是宇文述那個老狐狸的算計而已。宇文士及在外面,不受君命,將來萬一宇文家在江都有什麼舉動,宇文士及就是援兵!你可千萬不要以為,宇文述病了就變成了白癡,那個老狐狸,就算身子都爛了,只要腦袋還在就能想出數不清的陰毒主意來。」

    「啊?」

    「既然將軍你明知道宇文士及不是真心來投靠的,為什麼還要留下他?萬一將來宇文家在江都造反,他豈不是要揮兵響應?這個人留在咱們燕雲寨,簡直……簡直就是一個大禍害!」

    嘉兒攥了攥拳頭說道。

    「不一定!」

    葉懷袖笑了笑道:「如果宇文士及是個聰明人,選擇權在他手裡,若是他覺得宇文家能夠成事,說不得將來真的會叛出燕雲寨。可若是他看不到宇文家的希望,他怎麼肯還按照宇文述的吩咐做事?」

    「小姐的意思是,宇文士及不會聽他爹宇文述的?」

    「宇文士及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他看大局看的極清楚透徹。他就好像是一柄青鋒劍,劍有雙刃,用的好了就是殺人的利器,用不好了才會刺到自己的手。至於我能不能用好他……這一點將來就看清楚了。」

    李閒微笑著說道。

    「可宇文家現在在江都毫無權勢,宇文家還能爭什麼?」

    「權勢?」

    李閒笑了笑,淡淡道:「你看著吧,在江都宇文府裡病榻上躺著已經沒幾日能活的老狐狸宇文述,臨死前若是不在江都翻騰出些浪花來,他這輩子豈不白混了?莫要忘了,楊廣能登基繼位,他居功至偉!」

    嘉兒看著李閒淡然的臉,心中想到,小姐說的對……這個男人,真的太出色了,出色到,需要緊緊的跟在他身後沒命的追著跑,不然……早晚會被他丟在半路上,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

    想到這裡,嘉兒在心中暗暗發誓,白皙修長的小手悄悄攥緊,似乎是在為自己鼓勁。

    ……

    ……

    江都

    大業皇帝楊廣前陣子感染了風寒,御醫開了一副方子調理,其中有一味是產自遼東的野山參。可尷尬的是,在江都行宮裡,別說遼東參,連參須都沒有一根。已經不知道有多久,遼東那邊稅貢都沒有送到江都了。

    這件事說起來不大,可是對於一個帝王來說是莫大的恥辱。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可在自己的國家裡,皇帝病了需要遼東參熬湯調理,居然想吃都吃不到,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心酸的?

    這件事御醫不敢隱瞞,找到了裴矩和虞世基,兩個在江都左右朝政的大人物也犯了難,後來還是裴矩想起,前陣子羅藝派人送密函檢舉李淵意圖謀反的時候,派人送來了一筐,自己一直沒怎麼在意,想來應該還能找到。

    他連忙回到自己府裡,翻來翻去,終於翻到了小半筐,至於大部分去了哪兒,他也懶得追究。

    將剩下的遼東參給了御醫,裴矩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心說總算又能搪塞過去一次,不然陛下問起,自己粉飾出來的天下太平豈不漏了餡。

    參湯熬好之後送進了楊廣的寢宮,蕭皇后看了看躺在床上午睡的皇帝微微搖了搖頭,宮女將參湯放下之後就退了出去。

    蕭皇后端著參湯在床邊坐下來,看著臉朝著裡面睡覺的丈夫,心裡忽然生出幾分悲涼,她怎麼會不知道,宮裡面肯定是沒有遼東參的。可這參湯既然送來了,她也不想再去管什麼。到了現在,她唯一想的就是能和皇帝安安穩穩的在江都住下去,沒人來打擾,永遠不要有人來打擾。

    「陛下,先把參湯喝了再睡吧?」

    蕭皇后輕聲問道。

    楊廣翻了翻身子,趁機將眼角的幾滴老淚抹了去。他根本就沒有睡著,也不知道怎麼腦子裡就想起了第一次東征高句麗的時候,在遼水畔,自己站在高台上,穿著金甲面對著數萬府兵精銳大聲講話的場面。想起自己指著遼水東面問,哪裡是什麼地方。接受他檢閱的三萬府兵精銳整齊的高呼,是遼東!

    楊廣又問:「朕要將遼東拿回來,你們準備怎麼去做!」

    「戰!」

    「戰!」

    「戰!」

    那一聲聲士氣如虹的呼喊聲,在楊廣的腦子裡來回飄蕩,久久不曾散去。

    他又想起征遼第一戰的時候,左屯衛大當家麥鐵杖被困遼水東岸,鬚髮皆白的老將軍手持鑌鐵棍,悍不畏死的帶著幾百左屯衛府兵朝著高句麗數萬大軍發動了進攻。

    「左屯衛」

    「向前!」

    那血淋淋的場面清晰的在楊廣腦子裡浮現,麥鐵杖被高句麗人亂矛戳死的時候,臨死前掙扎著扭身面向遼水西岸自己所在的高台,跪倒叩首的樣子如今想起來就好像刀子一樣戳在楊廣心裡。

    朕的好兒郎,朕的好將軍!

    楊廣落淚,濕了枕巾。

    他悄悄擦去淚水,坐起來對蕭皇后笑了笑,然後搖頭示意不用她喂自己:「朕還沒有老到連個碗都端不動,真要是到了那天,你再餵我好了。」

    蕭皇后笑著垂首,掩飾住自己眼神中的悲涼。

    楊廣端起參湯喝了一口,忽然臉色一變。

    「遼東參?」

    他猛的坐直了身子,一臉狂喜的問道:「朕派了薛世雄為涿郡通守,難道他已經打通了漁陽郡?收復了遼西,朕太高興了!」

    「陛下……」

    蕭皇后張了張嘴,最終卻沒有解釋什麼。

    「快傳裴矩進宮,朕要問問,薛世雄是如何打勝的,漁陽郡打通,朕明年就能第四次東征高句麗,這次定要將高句麗滅國!高元小丑,朕倒是要看看,還怎麼阻擋朕的百萬雄兵!」

    蕭皇后鼻子一酸,實在不忍欺騙楊廣:「陛下……昨天裴矩大人才呈了一份奏折上來……」

    楊廣一怔,隨即臉色猛的變得極難看:「是啊……薛世雄在拒馬河戰沒了,朕的左御衛大將軍,竟然被河北竇建德那個草寇殺了。」

    喃喃著說了一句,楊廣的臉色猛然又變了,他站起來,看著手裡那碗參湯,眼睛裡的憤怒越來越濃烈,濃烈到化不開的地步。

    啪的一聲,他竟然將那參湯摔在了地上,碗被摔了個粉身碎骨,參湯濺得到處都是。

    「羅藝!」

    「這遼東參是不是羅藝送來的!這個反賊!朕待他如何,他竟然做出這般大逆不道事,難道以為朕是三歲孩子那麼好騙的?竇建德,傻子才信是竇建德殺了薛世雄!來人,來人!取朕的金甲來!朕要親征幽州!朕……朕要殺了羅藝!朕要殺了他……」

    皇帝咆哮的聲音越來越小,淚水順著臉頰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那聲音極輕,卻重錘一樣敲打在在場每個人的心裡,敲的人窒息,難以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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