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四百二十四章 殺李密 文 / 知白
李密站在他派人專門打造的那輛移動軍帳上,臉色慘白的看著前面的潰兵潮水一樣退下來,此時他終於看清,在自己自以為精心算計著李閒的時候,自己卻在不知不覺中墜入了人家的算計中。
他布了一個局,李閒也布了一個局。
他布的局最關鍵的人是裴仁基,李閒布的局最關鍵之人是張亮。而李密安排與裴仁基接觸的人,偏偏又是張亮。本以為藏的很深的裴仁基,就這麼輕易簡單到讓人有些唏噓的浮了出來。如果李密知道真相的話,只怕會氣的大口吐血然後自責用人不查。
如果他換個別人去接觸裴仁基,或許今日勝負的場面將顛倒過來。事實上,李閒真的沒有懷疑過裴仁基會背叛自己。有裴行儼在,李閒甚至一度認為,裴仁基比程知節等人還要可信一些。
就因為裴仁基的事,李閒反思自己的不足。
所以,他才會有些不負責任的只帶著青鳶一個人離開營地,以考驗燕雲寨飛虎五部的能力。這件事之後他知道飛虎五部還遠沒有達到自己希望達到的程度,而他卻沒有提醒葉懷袖任何一句話,因為他知道葉懷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勝利看似來的輕易簡單之極,簡單到讓人有些難以置信。
可勝利還是如此來了,李密麾下各營綠林兵馬本就相互不信任,面對危局的時候這種不信任便被無限度的放大。各營潰兵胡亂衝撞,李密精心佈置下的大陣頃刻間就變成了一個笑話。
看著潰兵哭號著瘋了一樣的往後逃,李密在絕望中忽然嗅到了一絲反敗為勝的機會。
「李閒那廝極為猖狂自大,他最喜親自上陣炫耀武藝,若是李閒上陣,他必然率軍直衝中軍來尋我!」
李密忽然想到這件事,眼神立刻一亮。
他越想越覺得可行,到最後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護在他左右的親兵見他這個樣子,還以為他氣的迷了心竅傻了。
李密環顧左右,各營皆潰,唯獨自己麾下兩萬蒲山公營建制完整,雖然士兵們也面有懼色,可畢竟是如今瓦崗寨最精銳的兩萬士兵,依然保持陣型護在李密的移動軍帳左右。
「哈哈!」
李密瘋狂的笑了起來,狀若瘋癲。
他笑夠了,立刻下令蒲山公營故意在最前面露出一個缺口,然後在自己軍帳兩側佈置重兵,只要李閒敢親自帶兵來攻中軍,必然將其困住。只要能擊殺李閒,便是各營皆潰,今日也是一場大勝。
損失三五萬人馬算什麼,便是損失二十萬人馬又算什麼?
李密自豪的想到,只要自己隨便招招手,立刻就會不知道有多少人來投靠自己,損失的兵馬,用不了幾個月就能補回來,甚至兵威更盛。李密有這個自信,如今他的名字,便是天下間最大的一塊金字招牌。
他精心編製了一個口袋,只等李閒自己來鑽。
他之前精心佈置的一個大局,被李閒看似輕而易舉的破去。如今他又精心佈置了一個殺局,他沒想到的是,被李閒破去的更加輕易簡單。甚至粗暴,粗暴的沒有一點名將當對決生死的覺悟,粗暴的有些像是兒戲……
這次破了李密殺局的,是三塊石頭。
第一塊足有三百斤沉重的大石砸在李密軍帳三十米外的蒲山公營人群中,大石連砸帶滾將十幾個人的生命捲走。李密被那從天而降的石頭嚇了一跳,但仍能保持住鎮定,冷聲下令讓士兵們保持住陣型不要胡亂跑動。命令才下去,第二塊大石又帶著呼呼的風聲飛了過來,這次砸在距離李密軍帳不足十米之外的人群中,同樣擊殺了十幾個人,更有幾具屍體被砸成了爛泥,用掃把掃都不一定能把肉泥規整起來。
李密的眼皮挑動了幾下,心中的震驚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但他卻不認為那大石砸過來的有跡可循,更不會認為這大石其實是針對他來的。
五百米外,李閒騎在大黑馬上單手舉著千里眼盯著李密所在,見第二塊大石又偏了,不由得有些懊惱。他回身大聲喊了幾句,隨即操控著拋石車的幾十個士兵立刻忙活起來,調整拋石車的角度和盤索攪動的力度。
李閒滿意的看著手下調整拋石車,然後伸手往前一指喊了一句讓人不解卻感覺很帶勁的話。
「為了勝利,向李密開炮!」
什麼是開炮?
李閒懶得解釋什麼,他只是沉浸屬於他自己的一點自娛自樂的回憶中。
這塊巨石極準,轟的一聲正砸在李密移動大帳上,一瞬間碎木煙塵砰的一下子炸了起來,只這麼一下,一輛寬大奢華的大帳就直接被砸的四分五裂。移動的大車攔腰被砸開,碎屑飛起來四五米高。
……
……
李閒見那大車被砸毀,立刻笑了起來。他閉著一隻眼,單手舉著千里眼往前看,見遠處那堪比楊廣玉輦的大車被轟然砸碎,煙塵和碎屑飛起來幾米高,他立刻就抿著嘴笑了起來,然後比劃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知道勝局已定,李閒這樣的懶人,自然不會再親自去衝殺。
他伸手往前指了指,秦瓊立刻帶著早就蓄勢待發的騎兵朝著李密大車被砸壞的地方衝了過去。只是秦瓊才騎著黃驃馬啟動,裴行儼已經拍馬衝了出去,李閒送給他的特勒驃啾啾的打了兩個響鼻,四蹄踏出塵煙如雲,持銅錘的少年郎一臉恨意的殺向瓦崗軍。秦瓊回頭看了李閒一眼,李閒微微頷首。
「別讓他吃了虧。」
李閒叮囑了一句。
秦瓊嗯了一聲,催動黃驃馬追著裴行儼後面向前疾衝。
李閒騎在大黑馬上回頭下令道:「全都殺上去,輜重營的人馬也包括在內,除了操控拋石車的士兵之外,其他人全都壓過去!王啟年!帶著你的人往前壓,沒有刀的,就是拿著飯勺也要殺過去。」
王啟年幽怨的看了李閒一眼,然後回身看了看自己手下摩拳擦掌的輜重營士兵,心說你們這些笨蛋知道什麼是戰場嗎,一個個表現的這麼興奮,一會兒見了血可別尿了褲子。老子第一次上陣廝殺的時候……
王啟年歎了口氣,大聲呼喊道:「都他娘的給我機靈點,要是死了一個,老子還得給你們收屍!」
「將軍放心吧!」
一個手握著飯勺的伙夫從他身邊躥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喊道:「我要是死了,誰給你燒菜吃?」
王啟年張了張嘴,罵了一句,看著麾下輜重營的兵馬也興奮的往前衝殺,他心中也不由自主的生出幾分豪情壯志來。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尿濕了褲子粘在身上那種尷尬丟人的往事,他忽然豪邁一笑大聲喊道:「衝啊,殺啊,輜重營的孩兒們,隨我去將李密那廝的人頭剁下來!」
他喊完了之後等了片刻,卻不見有人響應。回頭看了看,哪裡還有一個人?
他尷尬的笑了笑,回頭看向李閒,卻見李閒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他那張榆樹皮般的老臉居然難得的紅了起來。為了表示自己有勇氣往前衝,他使勁喊了一聲催馬往前衝了出去。一邊往前衝一邊抽刀,可抽了幾次竟然沒有抽出來。
「回來吧!」
李閒在他後面叫了一聲,然後笑著說道:「物盡其用,你實在不是上陣廝殺的料,來……今日大勝,拍幾句響亮的馬屁我聽聽。」
王啟年嘿嘿笑了笑,勒住戰馬跳下來搓著手走向李閒,一邊走一邊得意的說道:「這個,才是老王我最拿手擅長的事,主公啊,你是想聽委婉含蓄些的,還是炙熱狂野些的?」
李閒笑了笑,眼神明亮。
……
……
李密的親兵手忙腳亂的將碎屑斷木搬開,刨墳一樣搜尋著李密,不得不說,李密這人的命大的有些離譜,運氣好的也讓人嫉妒,那大石擦著他腦殼砸在大車上,轟的一聲,來不及跳下去的李密便被碎木埋了起來。若是被大石直接砸中,只怕只剩下一灘嵌在泥土裡的爛泥。
上百個蒲山公營的士兵七手八腳在碎裂的馬車殘骸中翻找著,先後刨出幾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也不是李密。眼看著燕雲寨的輕騎就要殺過來的時候,有個士兵忽然看到在那大石邊上露出一隻腳,看那靴子正是魏公李密的。他連忙招呼人跑過去,將碎木搬開,看清裡面那人的樣子時,眾人全都嚇得呆若木雞。
確實是李密,卻是一個被血泡透了半死不活的李密。探鼻息,還有活著的跡象,可身子已經軟的好像沒了骨頭一樣,一條腿被一根斷木直接穿透,木頭將大腿紮了個對穿,血還如泉水一樣止不住的湧出來。
一條胳膊也被砸斷,關節放反方向彎著,而最恐怖的,則是李密的臉。那張曾經迷倒過無數少女的俊朗面容上,紮著數不清的碎木,一隻左耳也不知道被什麼給切了去,左邊臉上只剩下一個血糊糊的耳洞。
嚇傻了的士兵們將李密抬出來,然後瘋狂的往後跑。恰在此時,張亮帶著一隊親衛趕了過來,他看了看左右沒有多少人,心中一動。
張亮快步上前,因為緊張,他握刀的右手太過用力,關節處顏色泛白。他的眼皮不住的跳著,根本就控制不住。
「我來照顧密公,你們去招呼人馬聚集過來,護送密公返回大營!」
張亮大聲的喊了一句,感覺自己的心都快從嗓子裡挑出來了。他緊緊的握著刀柄走到李密身邊,緩緩的將橫刀一點一點的抽了出來。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刀砍下去,名滿天下的蒲山公李密就是自己的刀下之鬼。一想到自己殺了李密,他的心跳的就越發劇烈起來。可是一種巨大的誘惑又將他的恐懼漸漸壓制了下去,殺李密,自己將名揚天下!
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終於將橫刀抽了出來。
「張將軍,你這是要做什麼?」
抬著李密的親兵問道。
張亮懶得理會,剛要揮刀殺人,卻忽然見側面衝過來一隊上千人的騎兵,看旗號,竟然是瓦崗寨的隊伍!
「密公何在?」
一員虎背猿腰的大將飛馬而來,正巧看到張亮。
「張將軍,密公何在?我王當仁來了!」
張亮嘴角抽搐了幾下,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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