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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三百七十三章 欺君之罪 文 / 知白

    第三百七十三章欺君之罪

    太原

    李淵坐在椅子上,手邊的茶杯還子啊婷婷裊裊的冒著熱氣。在茶杯的旁邊放著一封信,羅藝的親筆信。信羅藝已經看完,所以他臉上的怒容越來越烈。也不知道就這樣枯坐了多久,李淵猛的一拍桌子,啪的一聲,桌子上的茶杯都被震的跳了起來。

    「去把李世民給我叫來!」

    終於忍耐不住怒氣的李淵大聲喊了一句,門口的幾個下人嚇得哆嗦了一下,慌慌張張的去尋二公子,他們已經很久不曾看到過唐公生這麼大氣了。唐公好脾氣這是大家公認的事,但越是這樣,偶然一怒卻當真有雷霆之威。

    幾個下人慌亂的跑出去,在校場上找到正與劉弘基和唐公世子李建成練習射藝的二公子李世民,告訴他唐公請他過去。看見這幾個下人臉上的慌張樣子,李建成等人都覺得有些詫異。李世民應了一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取了衣服穿上就要趕去書房。李建成卻是個謹慎的人,他將李世民留住然後問那幾個下人道:「父親大人現在情緒如何,你如實說來。」

    領頭的下人猶豫了一下說道:「上午時候有人自幽州來,給唐公送來一封信,唐公看了信之後就獨自在書房中靜坐,剛才忽然大怒摔了茶杯。」

    「幽州來人?」

    李世民心中一震,便是站在遠處的李靖也是臉上變色。

    「怕是羅藝使人來問草原上你救了阿史那去鵠妻兒的事。」

    李建成沉吟了一下說道:「二弟,你說話應對小心些,切勿激怒了父親。」

    「我知道,多謝大哥提點。」

    李世民摯誠的道了句謝,然後歎了口氣說道:「只怕是羅藝不信我的話,不過這也難怪,那日只救了阿史那去鵠的妻兒,幽州人馬倒是一個也沒救下來,只是當時幽州的人已經死盡,我也是圍殺了那些突厥人才知道那對母子的身份。好心將幽州人馬的屍首都運回幽州去,羅藝怎麼如此不知好壞?」

    李建成歎道:「父親去懷遠的時候,羅藝對咱們李家多有幫助。他手下愛將死在塞北,他自然心中悲憤。或許只是來信問問而已,你也不要太在意,只需如實說就是了。咱們李家雖然行事謹慎,可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怕了別人。」

    「不惹事,不怕事。」

    李建成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說道:「這便是父親的教導。」

    李世民應了一聲,告了個罪便快步往李淵的書房走了過去。李靖想了想,緊走幾步跟在他身後。

    「二公子,一會兒唐公若是問起,您打算如何回答?」

    「藥師,你有何注意?」

    李世民一邊走一邊低聲問道。

    「自草原回來公子不是便想好了,無論唐公如何逼問,只按咱們編好的說,那些士兵做下這麼大的事,難道他們就不怕唐公的怒氣?我已經給了他們每個人十貫肉好,告訴他們,二公子若是出了什麼事,他們誰也活不了。二公子放心,只是不認就是了。」

    李世民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去軍中盯著,若是父親派人去查詢,你小心應對。」

    李靖領命走了,李世民整理了一下心緒敲門進了李淵的書房。

    「父親,您喚我來有事?」

    李世民躬身問道。

    李淵冷冷的看著他,將桌案上的書信抓起來甩在李世民臉上怒道:「你自己看!」

    李世民退了一步,將信撿起來看了看隨即臉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首道:「父親,羅藝他血口噴人!孩兒好心好意將他手下士兵的屍體送回去,他在怎麼能如此顛倒黑白,是非不分!」

    「閉嘴!」

    李淵怒道:「你當我真不知道你做下的事?」

    「羅藝讓我找出兇手,給陸十三償命,這件事你自己看著解決吧,禍是你自己創下的。有本事闖禍,就要有本事自己解決。別指望你父親是唐公你就可以藉著家族的光,你若是想不到辦法,就自己去幽州和羅藝辯解吧。」

    說完,李淵竟然起身走了,根本就不給李世民解釋的機會!

    這一下出乎預料,李世民當時便怔住。

    李淵一臉怒容的離開,只是出了門回到寢室之後臉上的怒容便都消失不見。竇氏躺在床上,見李淵進來掙扎著坐了起來,李淵快步走過去扶著她,就在床邊坐了下來。

    「世民的事,你真的不管?」

    竇氏眼裡含著淚說道:「我是不相信世民能做出這種事來的,他雖然自由獨居老宅,但性子如建成一樣的仁厚,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心機?我倒是覺著必然是那羅藝看世民搶了他的功勞懷恨在心,故意刁難。」

    李淵歎了口氣道:「世民回來的時候我便心存疑慮,哪裡有那麼巧的事?他救了阿史那去鵠的妻兒,羅藝手下的士兵卻一個都沒能救下,你覺得這可能嗎,若是世民他沒見過陸十三,又怎麼知道那母子是阿史那去鵠的妻兒?突厥人自己會說?」

    「那可怎麼辦啊。」

    竇氏忍不住又哭了起來:「世民才回到咱們身邊,你總不能那麼狠心真的拿他去抵命吧。」

    「這怎麼可能?」

    李淵道:「他終究是我李淵的兒子,羅藝手下的一個別將而已,死了便死了,便是羅藝的兒子死了,難道我就會用自己兒子去償命?他羅藝還沒有那個資格!」

    他頓了一下,歎氣道:「我生氣,是生氣世民做事太輕率了些,自以為做的滴水不漏,在我看來卻是拙劣不堪!既然做了,就做的徹底些,索性將阿史那去鵠的妻兒都殺了,便是設計將自己手下那五六百騎兵都殺了又如何?他若是只帶著幾個護衛和那母子的人頭回來,羅藝難道還敢胡亂說話?自己做事蠢,還要我幫他善後!」

    李淵微怒道:「我只是教訓他一下,讓他知道,什麼事都別想瞞過他老子,自以為做的很精巧細緻,沒有我在,他終究什麼事都做不成!」

    他拍了拍竇氏的手說道:「我已經給羅藝回信,讓他拿證據出來,若是拿不出證據就不要胡言亂語,難道我還怕了他不成?」

    ……

    ……

    江都

    皇后蕭怡甄坐在床榻邊,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看著手裡的書卷。她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午睡的皇帝陛下,忽然發現,陛下的兩鬢上竟然多了不少白髮。她凝視著楊廣的臉,仔仔細細的看著,陛下臉上是不是又多了幾條皺紋,也不知道熟睡中的楊廣夢到了什麼,眉頭皺的很緊。

    蕭怡甄看著楊廣的眉頭,心裡微微一疼。

    自雁門關歸來後,陛下便更加的憂心了整日不見有什麼笑容。雖然他並沒有說,但蕭怡甄卻知道,陛下心裡有著別人無法分擔的苦楚,他早已經不是那個率領五十萬大軍平滅南陳時候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也已經沒了初登基時候心懷天下打算大展拳腳的雄心壯志。

    大隋太大了,大到陛下心有餘而力不足。

    陛下親手打下了這個南北一統的帝國,卻在後來無力控制這個帝國前行的方向。

    蕭怡甄伸出手輕輕的撫平楊廣皺緊的眉頭,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當初過著窮苦潦倒生活的時候,卻驚喜的得到了她將嫁給大隋皇子的消息。兩個人從大婚之後便相親相愛,一直到了今日,楊廣最疼愛的女人還是她。

    那些不知真相的俗人百姓都說皇帝荒淫無道,這簡直是天下間最冤枉的事。陛下自始至終只疼愛自己一個,宮中佳麗確實不少,可皇帝幾乎沒有在別人那裡留宿過。這麼多年,無論陛下要去哪兒,身邊帶著的都是她一個人。

    她的手指輕輕的摩挲著楊廣的臉,忽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響了起來。蕭怡甄回身看去,對這個時候打擾陛下休息的人她很反感。回頭去看的時候,卻見是裴矩和虞世基兩個人一同來了,裴矩手裡還拿著一個木盒,看兩個人的神色都有些急切不安。他們兩個是何等人物,若是他們表現出了不安,必然不是什麼小事。

    蕭怡甄回頭看著裴矩和虞世基,緩緩搖了搖頭輕聲道:「陛下頭疼又犯了,才吃了藥睡下。」

    「讓他們進來吧。」

    楊廣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發酸的額頭說道:「頭疼的厲害,怎麼睡的著?」

    裴矩和虞世基連忙進來行禮,楊廣揉著額頭問道:「什麼事?」

    裴矩將手裡的木盒打開,取出一份奏折道:「這是河西宣慰大使唐公李淵千里加急送來的奏折,還請陛下親自過目。」

    「李淵?」

    楊廣將奏折接過來展開看了看,隨即怒道:「胡扯!」

    他猛的站起來,在房中來回踱步道:「他告羅藝謀反,卻舉不出證據來。天下誰都可能造朕的反,唯獨羅藝不可能!朕對羅藝怎麼樣,他一個寒門出身的子弟,朕給了他最大的榮耀,他怎麼可能反朕?」

    裴矩取出另一份奏折道:「這是涿郡通守左御衛大將軍薛世雄送來的密函,他也說,羅藝沒有反心,對陛下忠心耿耿。」

    楊廣將奏折接過來看了看,隨即釋然道:「我就說,羅藝不可能反。」

    裴矩和虞世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一絲得意。裴矩想起羅藝和薛世雄送給自己的禮物,再掂量一下李淵送來的,哪個沉重自然是哪個有理。薛世雄送了一對三尺高的珊瑚樹,還有三萬貫肉好,羅藝送了五萬貫肉好,還有十個異域女子,更有一柄罕見的成色極好的玉如意。而李淵只送來一萬貫肉好,孰輕孰重想分清楚豈不是容易的很。

    他看了看盒子裡最後一份奏折,在心裡笑了笑。

    那是羅藝送來的密函,檢舉李淵有造反的嫌疑。這份奏折,裴矩和虞世基商議過,最後再拿出來。雖然李淵送來的賄賂少了些,但畢竟李淵和陛下是表親,誰知道陛下會不會偏袒他?若是陛下不信李淵的奏折,到時候再拿出羅藝的,若是陛下信了李淵的,那羅藝這一份奏折也就不必拿出來了。

    「另外……」

    虞世基小心翼翼的說道:「羅藝呈上來一份奏折,告唐公李淵欺君之罪。」

    楊廣一怔,隨即暴怒道:「欺君,欺君,天下人人都欺君!」

    他忽然想起文刖的死,咆哮道:「除了一刀,你們沒一個跟朕說實話的。船破落水而死?一刀那般的武藝怎麼可能落水而死?船是如何破的?又是如何落水的?裴矩,虞世基,你們倒是說說,你們有沒有欺君!」

    裴矩和虞世基嚇得臉色大變,不約而同的撲通一聲跪下來叩首道:「陛下,臣實不敢欺君啊,有黃河兩岸的官員奏折還在,渡口船夫的口供也在,臣不敢欺瞞陛下。」

    最主要的是,燕雲寨那個叫李閒的反賊很知道如何做人,他送來的厚禮也還在。更何況,李閒只是請他們兩個幫忙,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而已。這並不難,文刖死訊他們便瞞了半年多,皇帝在雁門關根本就沒記起文刖來。回到江都之後倒是想起了,裴矩只找了個黃河匪患各郡的奏折送不上來為借口,便搪塞了過去。誰知到文刖是和皇帝走岔了路,還是死了?

    只是,他們兩個卻太小瞧了楊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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