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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三百四十四章 收起所有的心軟吧 文 / 知白

    第三百四十四章收起所有的心軟吧

    「將軍」

    青鳶看著李閒叫了一聲,這段日子以來她和凰鸞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從都尉到將軍,這期間的心理變化有多大,又或是沒有絲毫變化,或許只有她們兩個人自己知道,只是她們兩個經歷過太多事情,自然不會輕易將自己心中所想說出來。

    李閒靠在大黑馬上似乎有些百無聊賴,聽見青鳶叫他回頭嗯了一聲問什麼事。自從抄近路進了燕山之後李閒再想賴在馬車上是不可能了,幸好之前派出來的密諜早早便找到了一條路,不然大隊騎兵只能繞道走山口出關。

    「什麼事?」

    李閒問道。

    時隔數年,再次回到草原上李閒難免會有些感慨。隊伍走了兩日,從山中轉了出來,此時地勢已經平坦了不少,再走不了多久就出了山區。

    「咱們為什麼走的這麼慢?」

    青鳶想了想,還是極認真的問了出來。這個疑問在她心裡已經存在了許久,直到今日到了草原上她才實在忍不住。聽她問,凰鸞也湊了過來,側著耳朵等待著李閒的答案。

    李閒看著青鳶那鄭重認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你這樣子,好像已經好奇了不止一天兩天?那怎麼快出燕山才問我?憋了這麼久難道心裡就不會不舒服?」

    「我只是個隨從」

    青鳶喃喃道。

    李閒微微皺眉道:「文刖的扯淡習慣?該告訴的自然告訴你們,不該你們知道的也不許問?」

    青鳶和凰鸞緩緩點了點頭,對李閒說文刖扯淡還有些許的不適應。

    李閒嗯了一聲,看著她們倆極認真的說道:「以後不必再守著這種爛規矩,你們若是好奇,直接問我就好了,何須在心裡憋的這麼難受?你們問了,我自然會告訴你們。如果不能告訴你們我就當你們沒問。」

    青鳶和凰鸞一怔,臉色都變得有些尷尬。

    李閒哈哈一笑道:「其實道理很簡單,之所以走的慢,是因為我身上有傷進了草原自然是要殺人的,身上的傷礙事殺人就不會太爽快。既然數千路走了過來,若是不能痛痛快快的殺一番,我豈不遺憾?」

    語氣雖淡,殺氣凜然。

    青鳶和凰鸞俱是心中微震,都從李閒淡然話語中聽出了一股濃烈至極的血腥味道。她們想像不出,這個看起來溫和淡然的少年,表情下隱藏著幾許憤怒,幾許暴戾。草原上每一次南下,哪一次不是腥風血雨?李閒既然率領大軍數千里而來,肯定不會輕而易舉的再回去。草原人自己造下的孽,終究還是要還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李閒便沉默下來,雖然表情看起來沒有變化,可青鳶和凰鸞兩個人都能感覺到,那一縷殺氣在即將出燕山的時候正在悄然間釋放出來。

    隊伍又走了一個時辰,先鋒裴行儼已經帶著五百精騎率出了山。不多時斥候報回來消息,李閒點了點頭,隨即催動人馬加快了速度。到了出山的地方,在路邊有數百名騎馬站在那裡等待著的黑衣大漢,皆是之前李閒派過來探路的飛虎五部密諜。在那些大漢正中簇擁著一人,微笑著等待李閒的到來。

    看那一張禍國殃民的臉,除了葉懷袖還能是誰。

    「比預計慢了幾日。」

    葉懷袖催馬上前和李閒並肩而行,她回頭看了一眼背鐵槍的凰鸞和背著殘破鐵傘的青鳶,微笑道:「原來是美人在側,怪不得。」

    李閒笑了笑道:「聞著好大的一股酸味。」

    葉懷袖輕輕笑了笑,抬手理了理被山風吹亂的髮絲道:「前面五十里,有一個奚人的部落,我讓密諜潛過去看過,部落的規模不小,估計在五千人左右,其中能戰的武士不超過八百人。」

    李閒舒服的伸了個攔腰,然後語氣極淡然的說了三個字。

    「屠了吧」

    索頭奚人和契丹人的戰爭經歷了一年半,最終還是奚人佔據了一些優勢。契丹八部並不團結,被奚人攻擊的何大何部孤立無援,能硬扛下這次戰爭已經殊為不易,後來這戰爭的挑起者阿史那去鵠因為始畢可汗的命令,親自來這裡調節,雙方的戰爭總算到了頭,只是這一戰,奚人和契丹何大何部都損失不小,阿史那去鵠的計謀也算得逞。

    這個部落是戰後遷回來的,部族中善戰的武士都隨著大埃及埃力弗去了雁門關。據說已經將中原人的皇帝困住,再用不了多久就能將其生擒。這個消息傳回部落中,立刻引來一片歡騰。

    草原人年年南下打草谷,不過也只是小打小鬧,不敢太過張揚囂張,畢竟幽州有一隻猛虎盤踞,誰也不敢輕易去招惹。

    可這次不同,突厥大可汗親自率軍南下,非但一舉攻入大隋境內,還將中原人的皇帝困在一座孤城裡。這可是大隋立國至今都不曾有過的恥辱,換句話說,也是草原人自大隋立國後難得揚眉吐氣的時候。

    黃昏時候,部落中出去牧羊的漢子們逐漸返回,大群大群的羊兒有秩序的回到了自家的圈裡,牧羊歸來的草原漢子大聲笑著,相約明天一早再一同出發。女人已經做好了晚飯等待丈夫歸來,孩子們圍著父親跳著。

    妻子如歡迎歸來的勇士一樣將丈夫迎接回家,帳篷裡已經備好了熱乎乎的茶湯和香噴噴的手抓肉。

    在一個高坡上,一個老牧民看著南邊的天空怔怔發呆。也不知道是在擔心著遠征的兒子,還是在等著自家羊群歸來。

    一個草原女子輕聲喚他,請老牧民回去吃飯。

    老人笑著站起來,喃喃道也不知道埃斤現在打到哪兒了,回來的時候是不是能帶回成群的奴隸和數不清的財富。他笑著對兒媳說,當年他也曾經南征過,見識過中原天下的繁華錦繡。在長城南邊,有一望無際的莊稼,有繁華到讓人眼花繚亂的城池,有數不清的財寶,還有堆積如山的糧食。

    草原女子笑著說,自己的丈夫一定能帶著榮耀歸來。

    老人笑了笑,眉宇間卻有些擔憂。

    那個叫做大隋的帝國,雖然聽說這幾年到處都在造反,可這個經歷過南征的老人知道,那可是一頭猛虎。如果一個不小心,打虎的獵人就會被那猛虎一口吞下去。當年他還年輕的時候,曾經追隨突厥大可汗出征,四十萬大軍啊,硬是被大隋兩千精騎殺的沒了膽子繼續南下,灰頭灰臉的撤了回來。

    這時,草原女子忽然怔了一下,然後抬手指向南方問道:「那是什麼?」

    老牧民順著那女子的指點回頭看過去,於是看到了一道如土黃色的浪潮奔湧而來。他沒有見過長江黃河,沒有見過大海,所以他不知道浪潮會有多壯觀。但是他知道,那絕不是浪潮,那是騎兵踏起的塵煙。

    「敵襲!」

    老牧民瘋狂的喊了一聲,然後從高坡上拼盡全力的往部落中奔跑。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的呼喊著。

    「敵襲!」

    只是他才踉踉蹌蹌的跑進部落中,他之前靜坐南望的那座高坡上就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圍牆。

    那是整整齊齊的黑甲騎士,還有數不清的烈紅色戰旗。

    李閒喜歡紅色,因為他覺得那是一種激昂不屈的意志。那是火一樣的意志,那是,能焚天滅地的意志。

    留守部落的奚人武士還來不及上馬,來自中原的黑甲騎兵已經潮水一樣湧進了部落中。為首的是一個用雙錘雷神一般的悍將,沒有一個人能在他的戰馬前面抵擋一個回合。那一對金光閃閃的銅錘,帶著風雷之聲砸碎了一個又一個草原人的頭顱。

    一個奚人武士揮舞彎刀衝了上來,只是他的刀子才舉起來,裴行儼的銅錘已經狠狠的砸在他的胸口上,砰地一聲,巨大的力度直接將那奚人武士從馬背上砸飛了出去。在落地之前,這奚人已經死透了。銅錘直接將他的心口砸的塌下去一個大坑,半邊身子幾乎所有的肋骨都被砸斷,碎骨將內臟刺穿,人還沒落地的時候就已經沒了呼吸。

    裴行儼一馬當先殺進這個奚人部落,一錘將一個武士的頭顱砸碎,在鮮紅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腦漿飛濺中,再一錘將跑過來的一個女子的半邊肩膀砸的坍塌了下去。

    四五個燕雲寨騎兵甩出飛勾勾住一個帳篷,催動戰馬往一側跑,轟的一聲那帳篷就被拽得翻向一邊,帳篷中有老年的婦女和孩子抱在一起,隨著燕雲寨騎兵一個隊正的命令,十幾支羽箭射過去,帳篷裡的四五個人都被射死。

    「燒!」

    裴行儼一聲大喊。

    士兵們開始四處放火。

    一群婦女拉著孩子,不忘記趕上羊群往一側瘋了一般的狂奔。她們一邊跑一邊驚恐的回頭張望,在她們慌亂恐懼的視線中,百餘名黑甲騎兵從後面烈風一樣捲過來,用鋒利的橫刀在背後將那些草原人全部砍翻在地。

    臨時組織起來的百餘個奚人武士,騎著馬悍勇的朝著燕雲寨精騎發動反衝鋒,試圖為部族中的其他人爭取逃走的時間,為首的武士是這個部族埃斤的兒子,一個才十七歲的少年,他嗷嗷的狼一樣的叫著,揮舞著彎刀第一個衝向那些精銳的漢人騎兵。

    「殺!」

    他用最大的聲音吼著,為自己鼓起勇氣。

    噗!

    一桿長槊筆直的刺過來,程知節雙臂一較力將那少年從馬背上挑了起來。長槊斜指長生天,然後狠狠的將掛在槊鋒上的少年摔在地上。還沒死透的少年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程知節縱馬往前一踏。

    戰馬的前蹄狠狠的踩在那少年武士的前胸上,噗的一聲,那少年武士猛的噴出一大口濃稠的血液,在血液中還有一小塊一小塊的碎肉,也不知道是肺葉還是胃。隨著馬蹄踩在他的身上,一大團血糊糊的腸子從他被長槊刺出來的傷口中擠了出來,就好像小孩子玩泥巴的時候,攥了一團在手心然後用力一擠,泥巴從指縫中鑽出來的樣子相差無幾。

    嘉兒看著慘烈的沙場,看著已經燃燒起來的熊熊烈火。

    她轉頭看向李閒,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說話。李閒感覺到了她的目光,神色平靜的問道:「是不是覺得殘忍了些?」

    嘉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李閒平靜且認真的說道:「一報還一報罷了,哪裡有什麼殘忍不殘忍的。我帶五千人來草原,阿史那咄吉世帶著六十萬人在中原我殺的還不夠啊,不過沒關係,在中原,阿史那咄吉世一把火最多少一個村子,一個鎮子,一個縣城。我若是選一個風大的日子在草原上放一把火,說不得明年能餓死幾十萬人。」

    他指了指面前的戰場嚴肅道:「這就是戰爭,收起所有的心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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