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六卷 第四十七章 興化之陷 文 / 諒言
明嘉靖四十二年，正月。
俞大猷奉調離閩入粵剿倭，浙江海道戚繼光的領軍之下也是對殘餘倭寇步步緊逼。
俞大猷入粵之後，閩倭寇頹勢大緩。劫掠浙江、廣東等省的倭寇紛紛乘機竄入福建，與原福建的倭寇互相聯合，大舉進犯福建各地。先後攻掠邵武、羅源、連江、壽寧、政和、寧德、福清、長樂、龍巖、松溪、大田、古田、田。
當年正月二十，倭寇攻陷興化府，將府城焚掠一空。自倭寇犯東南以來，破州、縣、衛、所雖有餘計，但從未及府城。興化為福建大府，為繁富，至此為倭寇所陷，遠近為之震動。二十日，倭寇又陷平海衛。
日後，廣東香山縣又傳鏡佛朗機人作亂，強鄰近田地若干，鄉民大動，佛朗機人執火器相對，鄉民死傷癒，香山知縣往撫，乃稍平。
正月底的事兒，尚且未及傳到了京城裡頭。二月初五的時候，蕭墨軒也正前往江南的水路上頭。
等到消息折了一回，從京城折回傳到南京的時候，蕭墨軒恰恰剛打官船上走了下來。
「恭賀蕭大人進加大學士。」聽說蕭墨軒打京城回來的消息，直浙兩省的大戶和南京所的官員早就抖擻了精神，甚至有的直接打昨個早上的時候，便就碼頭上等候著了。
南京部裡，原本還有幾個不屑的，聽說蕭墨軒加了大學士，也是不敢怠慢，紛紛結了伴前來迎接。
經略府經歷盧勳。原本就是隨蕭墨軒身邊的，也早就和徐渭兩個備好了車轎，等了碼頭邊上。
蕭墨軒對著前來相迎的官員們一一見過，轉過了身，就要朝著轎子裡頭鑽了進去。
「大人，是先回府邸，還是先回衙門？」盧勳湊近了轎子，小聲的問道。
「府邸。」蕭墨軒想也沒想就吐出了兩個字，這麼長時間了，連春節都沒陪著老婆們過。這打京城回來了，自然要好好彌補幾天。
「哎，謹遵大人吩咐。」盧勳應了一聲，就要吩咐起轎。
「近可是有什麼大事兒？」蕭墨軒向後靠了一下，讓身體軟綿綿地轎墊上，愜意的瞇搭上了眼睛。
「耐得大人料理，這年前年後的，直浙兩省都是井然，若要出事兒，也不該出咱們這裡。」盧勳把臉轎簾邊回道。
「哦。」蕭墨軒坐了這麼些天的船。也是有些疲了，嘴裡說出來的話。也是有些有氣無力的，「那倒是哪裡呢？」
「今個剛接到朝廷和閩的通報，說是自俞將軍入粵之後，閩倭寇乘勢大亂，已是佔了興化城，上個月的二十，又陷了平海衛。」盧勳頓了一刻，才開口說道。
「倭寇陷了興化？」坐轎子上的蕭墨軒猛的一驚，坐直了身子。
這麼些年來，倭寇雖然兇猛。可是還從來沒有攻陷過州府大城，尤其自胡宗憲總督江南之後，倭寇元氣大傷，如何反而能陷了大城。
「停轎。」蕭墨軒臉色一冷。輕喝一聲，「這麼大地事兒，緣何適才不說？」
「閩眼下雖是險惡。可畢竟不歸著大人這裡管，況且軍事上的事兒，已經有了譚總督調遣，不日戚將軍就要領軍入閩支援，下官以為……」盧勳也沒想到蕭墨軒的反應會這麼激烈，頓時心裡也是一驚，「下官以為，大人一路勞頓，總該是歇息上幾日才是。」
「糊塗。」蕭墨軒頓了頓腳，「眼下本大人受皇上重托，加華殿大學士，江南形勢又豈能不心，若傳了出去，他人只認我蕭某怠慢。」
「倭寇原本各自為戰，為何今日卻大集閩。只說興華府高牆堅壁，也非倭寇常力所能陷，其定是有什麼玄機才是。」蕭墨軒的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這……屬下知罪。」盧勳這才反應了過來，額頭上也立刻泛起了一層冷汗，「快，快，起轎，送大人去經略衙門。」
「還有徐先生，徐先生呢？」蕭墨軒把腦子伸出轎子外面，四處的看著。
「徐先生適才已經騎了馬，先回了衙門。」盧勳向後探了一眼，朝蕭墨軒回道。
腳力，速速前去。」蕭墨軒放下轎簾，只覺得一陣馬道上奔了起來。
南京，直浙經略衙門。
「徐先生已是到了？」等蕭墨軒邁進公房的門，便就看見徐渭已經坐了裡頭。
公房的四角，也已是加上了通紅的鑄銅火盆，把屋外的寒氣隔了門外。
「下料定蕭大人定是要先回衙門。大人自水路而來，水上寒氣是重，所以先行回來，命雜役燒好了炭火，幫大人驅逐寒氣。」徐渭見蕭墨軒進來了，點了點頭，微微笑道。
「徐先生知道蕭某會先來這裡？」蕭墨軒不由得一愣。
「如果蕭大人不先回衙門，那便就不是蕭大人。」徐渭呵呵笑了幾聲，幫著蕭墨軒把公房的門掩上，把風擋了外邊。
「徐先生可是看出了些什麼？」蕭墨軒解下肩膀上地披風，隨手搭椅背上。這段時間蕭墨軒雖是不，但是每天的打掃仍是不敢怠慢。
「蕭大人不妨把自己想地說於徐某聽聽，徐某也好看看與大人所想又何不同。」徐渭並不甚急著開口說事情。
「適才只是聽盧大人提起一二。」蕭墨軒略一思量，開口說道，「自從徐海，王直兩寇覆滅之後，東南倭寇一直未成大氣候，兼譚總督和戚將軍，俞將軍奮戰，倭寇幾不能近岸。這一回倭寇能攻陷興化府和平海衛，比起當年徐，王兩人加勢盛。現今倭寇向來各自為戰，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能耐，竟能聚起三省倭寇同犯閩。」
「嗯。」徐渭點了點頭，附和著蕭墨軒的話，「可是蕭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蕭某打京城離開的時候，閩之事尚且未傳到了京城，這些日子也都水路之上，自然不明。」蕭墨軒直言相告。
「蕭大人，請看。」徐渭走到牆邊，掀開幕布，指著地圖上的興化城說道，「興化正處泉州，福州兩府之。只論興化一城而論，城守軍亦有數千，城外又有數處衛所環衛，每處衛所，兵力不下千人之數。即使有上萬倭寇聚於城下，興化一城，只固守幾日，等候泉州和福州援軍往救亦是不難。可據閩軍報所言，興化城倭寇攻勢之下，未及一日即潰。」
「未及一日即潰？」蕭墨軒頓時大吃一驚，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地圖上邊。
與倭寇作戰，蕭墨軒也親自經歷過，那一回血戰台州，守得如此艱難，一大半原因是因為台州城裡的守軍被倭寇使用調虎離山之計誆走。如果按照徐渭所說，興化城裡守軍齊備，如何會倭寇的手下連一日都堅持不住？倭寇什麼時候兇猛成這樣了？
「蕭大人可知為何？」徐渭臉上的表情甚是嚴肅。
「為何？」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遠遠超出了蕭墨軒的預料。守軍齊備，擁有高牆利炮的興化城倭寇面前連一天都沒能堅持，這事若傳到朝廷裡去，任誰也不會相信。
這些年來，大明地軍備是有些敗壞不錯。但是相對來說，東南沿海一帶的軍備，因為要抵禦倭寇，所以比起內地各省來說，要好上許多。
「原本我也是不信。」徐渭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徐某雖是不才，當年好歹也隨著胡部堂打過幾年倭寇，對於倭寇的戰力也頗有幾分瞭解。任別說這一群臨時聚合一起的烏合之眾，即便是當年地徐，王兩股倭寇來了，也未必敢說能一日之間拿下興化。」
「閩的通報，是正月三十傳來的。」徐渭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因為大人，故而下以大人名義接了下來。」
「當日下便就派了信使前往戚將軍營，請他派人詢問閩所歷。戚將軍當年曾經領軍入閩助戰，閩頗有幾個老友，問得出話來。」徐渭不緊不慢地說道。
「如何？」蕭墨軒又緊追著問。
「倭寇圍攻興化，用上了紅夷大炮。」徐渭看著蕭墨軒回道，「況且倭寇所用火炮，比起興化守軍所用射程遠，堪比我直浙兩省軍備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