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五卷 第六十六章 橫嶼之危 文 / 諒言
掌舵的。」見船舷離著碼頭越來越遠，一直跟吳人才一起擁了上來，擠了吳平的身邊，「咱們當真要聽著這些紅毛鬼擺佈？」
「你說呢？」吳平似笑非笑的掃了眾人一眼，「咱這裡也都沒有外人，弟兄們有什麼想要說的話，管說出來便是。」
「咱們島上頭，何等逍遙快活。就算跟了他們，還能飛到天上去不成。」一個長得精瘦的，看上去像是明人的嘟囓著說了一句。其他人似乎也想說些什麼，可看了看吳平的眼神，卻又把話吞了進去。
「我吳平雖然不是什麼英雄好漢。」吳平呵呵一笑，從侍從的手上接過剛才迪奧戈送給他的玉雕。
一個使勁，遠遠的扔進了海裡，很快就被大海的波濤吞沒了，連個漣漪也沒泛起來。
「咱們下海的，也不說什麼為國忠君。」吳平看著玉雕消失的方向哈哈大笑，「連皇帝老兒，咱且都是反了，難道還要那紅毛鬼的什麼國王面前跪著不成。」
「刀口上舔血，咱就圖個痛快。」吳平收回手來，拍了拍巴掌，「圖得是咱們這幫兄弟的自。」
聽見吳平這話，眾人才是鬆了口氣，臉上泛起笑來。
「紅毛鬼的炮船是厲害。」吳平又轉過眼，看了一眼香山澳的方向，「可打江山豈是靠幾艘船就能擺下的？」
「就連老把舵的和汪直，當年何等的光耀，卻也輸了胡宗憲的手裡。」吳平有些可惜的歎了口氣，「大明朝，並非沒有能人啊。當年地胡宗憲就是一個。「
「聽說這回到江南的蕭墨軒，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蒙古俺答，如此的英雄，被他一個冬天的折騰，都敗下陣來。」吳平說到這裡，又不禁皺了皺眉頭，「聽說他和徐階聯手，又倒了嚴嵩，當真是厲害。」
「哈哈，掌舵的今個怎麼出了那洋鬼子的地方。還斯著，我韓老五差點都以為認錯人了。」一名壯漢，擱著兩條腿，坐旁邊的帆繩上頭，哈哈笑道，「我聽說那小子才二十出頭。」
韓老五騰的一下從繩子上頭跳了下來，「咱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回想起來總覺得像是毛還沒長齊呢。」
「那你眼下毛可是長齊了？」剛才說話地瘦個子，吃吃的笑道，「上回咱就和掌舵的說過。要給你說個媳婦兒。這沒成親的，總歸都算是毛沒長齊的。」
「姓魏的。」韓老五聽瘦個兒這麼一說。頓時臉上一熱，也虧得常日都海上，一張臉早就被海風吹得黑紅，倒也看不明顯，「掌舵的也說了，咱就圖個自。」
「老魏，這話你可就說錯了。」旁邊又有幾個人轉過了臉來，嘻嘻哈哈的插著話，「誰說韓老五毛還沒長齊呢，人家的童子身。早就給了東洋娘們了。那些東洋娘們，看著自個的男人都和兔子一樣乖，我們看著都眼紅呢。」
韓老五嘿嘿一陣憨笑，偷偷地坐回到了帆繩上頭。偌大一個壯漢。看上去竟是靦腆的和一個孩童一樣，頗有幾分滑稽。
「老五。」吳平也跟著哄笑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拍了拍韓老五地肩膀，「你那兩個，既然跟了你這兩年，也該是給人家一個名份了。」
所謂的倭寇，其有沒落的日本武士和浪人，其實有一半也是明人。橫嶼島上，也是有明人，也有倭人，所以這幫子人，倒沒有甚麼蠻夷之分，開明得許多。
「哎……」韓老五抿著嘴，嘿嘿的笑了幾聲，點了點頭。
「眼下這東南的海面上頭，只怕我們也是再呆不下去了吶。」看著韓老五憨厚的笑臉，吳平臉上的肌肉，忽得抽動了一下。
「掌舵的……」身邊幾個人，立刻一起愣了一回。
「眼下老把舵和汪直，都倒了胡宗憲的手上。」吳平的臉色似乎並不是很好看，「一個譚綸，一個俞大猷，加上一個戚繼光，已經夠我們喝一壺地了。」
「眼下又來了個蕭墨軒，只看他做的事兒，也知道是得了皇帝老兒的信任。」吳平緊緊的握住了船舷。
「難道皇帝老兒還能幫他打戰不成？」韓老五似乎頗有些不服氣。
「嘿嘿。」瘦瘦地老魏，又是嘿嘿一笑，接過了話茬，「我且來帶掌舵的說好了。」
老魏名喚魏忠良，似乎和後來的千歲魏忠賢只差上一個字，可這兩個人並沒有
系能搭得上。
魏忠良橫嶼島上，便就像是吳平地軍師，不但滿肚子的怪點子，只看他精瘦的，卻曾經獨自跳上一條貨船，斬殺了十多名護船船工。這一夥人裡頭，除了吳平，能說得上話的，也就是他了，幾乎人人都對他敬重得很。
「且不論這蕭墨軒有沒有手段。」魏忠良慢條斯理的說道，絲毫看不出竟也是個殺人如麻的魔頭。
「所謂君臣同心，他能倒得了嚴嵩，也表示著皇帝老兒對他信任得緊。」魏忠良舔了舔被海風吹得有些乾澀的舌頭，「江南胡宗憲前幾個總督，巡撫的，也未必沒有手段，卻只是被別人牽住了肘。只要皇帝老兒能對這蕭墨軒有得信任，他就大可以放手去幹。再看他能降伏蒙古俺答，看得出此人也是有些手段，絕不會是個庸碌之人。如此一來，即使他自個不出手，只要不犯糊塗，只靠著譚綸和俞大猷，戚繼光，我們就未必吃得消。」
「掌舵的，我說的可對？」魏忠良對吳平倒是敬重得緊，說完了話，低頭向他問道。
「不錯。」吳平哈哈一笑，點了點頭，「還是老魏明白我的心思。」
隨即笑容一收，又板起了臉，「這幾個月來，戚繼光所部一直逗留我橫嶼島四周，和我等隔岸相望，卻一直無所舉動。」
「這箭弦上，引而不，端得才是叫人揪心吶。」吳平重重的搖了幾下頭，「即便是他們不攻上島來，只這般呆著。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們看眼裡，又如何動得，就連出海的營生，也做得少了，就怕是壯丁出了海，官軍攻上島來。島上男女老幼上萬人，吃喝拉撒可都得指望著咱們。咱們這些做頭領的，若是讓他們連飯都吃不飽，豈不枉他們跟隨我們一場。」
吳平所說的，都是實情，眾人聽耳裡，也是不禁一陣默然。
「那……那……」韓老五按捺不住，又從帆繩上跳了下來，「照掌舵的你這麼說，打又打不過，熬又熬不下去，難道還等著官府來招安不成？」
「老把舵的和汪直，可都是了朝廷招安的計，結果卻落了個死無全屍。」韓老五憤憤的說道。
「這便是我如何會來這裡見紅毛鬼的原由。」吳平的嘴角上，泛起一絲笑來。
「這些紅毛鬼，整日窩鏡，看似竟是安分。」吳平繼續說道，「可我等且都知道，南洋諸國，可都是被他們佔了，他們的野心，可著實不小。他們手上的火器和快船，也是利器，小窺不得。」
「那他們可打得過官軍？」韓老五聽得有些出神，這回來鏡，只當是跟掌舵的來和紅毛鬼談生意，沒想到其還有這些利害。
「若是五千對五千，官員倒難是他們的對手。」吳平回道。
「那是自然。」韓老五聽到這裡，也不禁有些不屑，「即便是給我五千人，我也能把那些官軍殺個片甲不留。」
韓老五興奮的揮舞著手，擺弄著切菜的姿勢，可一轉念，卻又想到戚繼光和俞大猷，又不禁縮了縮腦袋。
「可他們一旦上了岸，面對的可不止是一支官軍。」吳平坦然一笑，「即便是那些姓，只怕也是容不得紅毛鬼，再加上朝廷的煽動，別說是兩萬，就是二十萬也急切難下。當年韃子佔了原，洪武皇帝和陳友諒等人後邊能夠掠地千里，一是確實英雄了得再便是姓也容不得韃子了。何況紅毛鬼要上這裡來，遠重洋，補給困難，比起韃子當年，難上萬分。」
吳平的這句話，竟是有些「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的味道，若是蕭墨軒也這裡聽見了，定是也禁不住要拍案叫好。
「那掌舵的為何還要和紅毛鬼去談？」韓老五有些不明白。
「且不是為了咱們這幫弟兄。」吳平微歎一聲，搖了搖頭，「咱們眼下進不得，退不得。也只有想著法子，把東南這潭水給攪渾了，才好做事。」
「再乘著紅毛鬼作亂，幹上一大票。」吳平的目光，徐徐轉向了西邊的海岸線上，「咱們兄弟就收手，到時候，任去哪也好，也顧得上半生。」
「紅毛鬼想把我們給綁上，嘿嘿。」吳平冷笑幾聲，「且就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