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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五卷 第十二章 止步 文 / 諒言

    田義側著身子,半伏馬背上,時不時的用腳踏著馬鐙略站起身來。大腿上不停傳來刺疼,讓他一刻也無法安生。

    娘的,宮裡憋屈了這麼多年,以為這回謀了個去江南的好差使,可以好好消受上段日子。沒想到福還沒享上,卻要先受這種苦。田義揚起眼來,朝著蕭墨軒看去。

    「蕭大人,蕭大人,是不是該停下來歇息會兒了?」田義有氣無力的喊著,「這都已經到了揚州地界了,再過上半日也就是南京了。歇息會兒,也好上些藥。」

    三人之,雖然張居正是蕭墨軒的老師,可是畢竟是蕭墨軒官職高,所以令行禁止,也是由蕭墨軒來號施令。當然,蕭墨軒也會和張居正和田義互相商量著倒是。

    「田公公,忍著點。」蕭墨軒也有些快抗不住了,回過頭來,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來。

    「到了揚州衛,再換一次馬,多到申時也就到南京了。眼下停下來,只怕歇下來是難受,不如等到了南京,下叫人把田公公好好安頓。」蕭墨軒說完,又對著馬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跨下軍馬吃疼,撒開了蹄子一陣狂奔。這幾日來,蕭墨軒的騎術倒確實是突飛猛進。

    「唉……」田義側過臉來,望了望張居正,見他也只憋著不出聲,只好無奈的悶下頭來,加了幾下馬鞭。

    大明嘉靖四十一年八月初十。未時。

    一直咬著牙堅持的三人,終於看見天際出現了一條白茫茫的長線。

    「張師傅,田公公,前面就是長江了。」蕭墨軒一直到這時,才鬆了口氣。勒了下韁繩,揚起馬鞭向前指道。

    「這可是到了,再有一日,咱家這把老骨頭可就要顛散了。」田義捂著個屁股,一臉的苦笑。

    這時等略鬆下勁來,三人才覺得身子都是沉甸甸地。幾乎要支撐不住。

    南京,我又來了。蕭墨軒雖然全身酸疼,如遭蟻噬,可是微微抬起頭向著南邊望著,心裡卻不由得生出一絲感慨來。

    大明出生的地方,穿越數年的輪迴,是否可以再見證一次東方的輝煌。

    越往江邊走,路上的姓也是漸漸多了起來。一個個都是攜家帶口,向北而去。

    見著前面上名輕騎擁著三名大人奔了過來,一起敬畏的閃到了路邊。目光裡是帶著幾分好奇和期盼。

    「那位老哥,我們是朝廷派來的官員。請問城裡眼下可有什麼動靜?」蕭墨軒止下馬來,對著不遠處的一名男子叫道。

    那位男子正扶著一名老婦,像是他的母親。見蕭墨軒問話有些慌亂的看了看身邊,又看了看蕭墨軒,才確定蕭墨軒是對著自己說話。

    「老哥,你們這是去哪裡?」蕭墨軒跳下馬來,長時間地奔馳加上大腿內側的傷勢,一下子沒站穩,差點跌倒。因為身邊的侍衛眼疾手快,也跟著跳了下來一把扶住。

    「這位是直浙經略安撫使蕭大人。」侍衛一邊扶住蕭墨軒。一邊對男子說道。

    「草民參見大人。」男子連忙就要倒身拜下。

    「老哥,不必多禮了,你只需告訴我,眼下城裡什麼情況便是好了。」蕭墨軒微微揚了揚手。止住了男子。

    「回大人的話,城裡都亂了。」男子見蕭墨軒一臉和藹,心裡才慢慢鬆了下來。「亂軍朝天門,玄武門和另幾個內城門上都架上了紅夷大炮,揚言誰要攻城就開炮。」

    「我等姓怕真打起來會牽扯進去,只能先想著避一避。」男子微微低下了頭,輕歎一口氣。

    「那外邊的軍隊可有攻城?」蕭墨軒有些擔心的問道。

    「這倒是沒。」男子搖了搖頭,「聽說是等著朝廷派的大員們來。」

    男子說完,有些疑惑的看了蕭墨軒一眼,又瞅了瞅蕭墨軒身後上名侍衛。

    呵呵,他們倒是人精,都怕著擔責任呢。蕭墨軒冷笑一聲,心裡也是明瞭。

    「老哥,你們不要走了,就這裡略避幾天,過個幾天,你們就可以回家了。」蕭墨軒微微一笑,對男子說道。

    「過幾天就可以回家了?」男子聽了蕭墨軒的這句話,頓時有些驚喜。如果不是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誰願意背井離鄉的。

    可再看了看蕭墨軒,似乎才是二十出頭地樣子,還不如自己年紀大,又不信似的

    頭。

    「蕭經略這回南下地要,便是平定這幫亂軍。」見那男子不信蕭墨軒的話,蕭墨軒沒生氣,倒是扶著他的侍衛不高興起來。

    蕭墨軒眼下京城裡的名聲,絲毫不比戚繼光和俞大猷東南的名聲小。這一侍衛雖然都是京裡的精銳,可畢竟也只是個小兵,平日裡哪有機會接近朝廷大員。眼下跟著蕭墨軒一行來了江南,自然也是希望跟這位貴人身邊,為以後謀個好出身。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見侍衛惱了,男子頓時膝蓋一軟,跪倒地下。

    「老哥,我蕭某說出去的話,便就是潑出去的水,絕不收回來。」蕭墨軒見男子又跪了下來,皺了下眉頭,上前扶起,「若是平定不了這股亂軍,我親自向諸位謝罪。」

    蕭墨軒這句話說的倒也實,這一回的軍變,自個是非平定不可。否則,只向南京城裡地姓謝罪,倒是輕的了。

    「走,過江。」蕭墨軒拍了拍男子的胳膊,侍衛的扶持下又爬上馬背。

    「經略大人,經略倒是個什麼官呢?」男子地目光,一直跟蕭墨軒身上。心裡一邊想著,一邊喃喃的說著。

    自個聽說過知府,巡撫,御史,還從來沒聽說過經略這個官名。

    「經略就是比總督還大一些的官,是皇上派來地。」侍衛聽見了背後的喃喃自語,回過頭來拋出一句話,也翻身上了馬,又朝張居正的方向點了點頭,「可是看見那位大人,那便是任的應天巡撫,張大人。」

    「比總督還大?」男子頓時又是一陣兩腿軟,「我的媽呀,難怪能帶這麼多侍衛。」

    雖然南京城裡和北京對應著,也有很多尚書,侍郎什麼的,可南京的姓也都知道,那些人手裡大多是虛職,南直隸地方上能說得上話的,還是總督和巡撫這些。

    而且不管那些掛著虛職的尚書,侍郎也好。還是巡撫,總督,頂多只看見坐著轎子從街上走過,哪裡想過會面對面的像聊天似的說上番話。

    比總督還大,那不就是說,少也是二品大員了,說不定還是一品的。

    「經略大人……」男子回想著剛才蕭墨軒親自扶起自己的情形,低頭看了看袖角,這一程只顧著趕路,上面已是濺滿了汗漬和灰土,還沾著幾塊污。自己剛才沒注意,經略大人扶自己的時候不可能沒看見。

    而且,看那位大人走路的樣子,定是從京城一路騎馬趕來,鞍子上弄傷了腿腳。

    可即便這樣,他和自己說話還非要跳下馬來。憑他這般的身份,便是仍騎馬上和自己說話,也是應該。

    想到這裡,男子心頭不由得一熱。

    「娘親,我們就這裡避個幾天。」男子回身扶住自己的母親,小聲說道,「剛才經略大人說了,再過幾天,我們便就可以回家了。」

    「兒啊,這些當官的說的話,你豈是能信。」老婦搖了搖頭,有些悲切的說道。

    「兒子覺得,那位蕭大人說的定是能做到。」男子支支吾吾著說道,「不知為什麼,兒子只覺得,那位蕭大人和尋常的大人大不一樣。」

    「兒啊,那些當官的,哪有什麼不一樣。」老婦歎了口氣,「這麼多年來,來的個個都說是清官,好官,可從來啥也沒變過。他們當他們的官,我們過我們的活。可眼下,連個太平都沒了哦。」

    「娘親,我們再往北走,也不知道要去哪,不如就這裡等著好了。」男子抿了抿嘴唇,「萬一經略大人說的是真的,我們便就可以回家了。若是說空了,我們再往北也不遲。」

    「唉……」老婦見兒子突然堅持起來,茫然了一陣,也不再多說,「你說的也是有些道理,這一直向北的,也不知啥是個頭,那便就這裡候上幾日好了。」

    「哎。」男子見娘親答應了,連忙點了點頭,扶著娘親路邊上坐下,「娘親先歇著,等兒子附近找找,可有什麼地方擋得風雨的。」

    附近的姓,剛才蕭墨軒一行停下來說話也都看眼裡。見這一家子停下來不走了,一個個顧盼了一回,也一個個的停了下來。

    他們一家子說的有些道理,這一直走,也不是個辦法。若是真能回去,何苦要再受這番罪。畢竟,這裡才是他們的根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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