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三卷 第三十五章 大明火德 文 / 諒言
靖帝惱怒是有道理的，適才他正蓮台上閉目打坐，沒有現殿後的香燭點著了帳幔，又燃著了木樑。等現火起的時候，旁邊伺候著的一幫小太監們，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自個先逃出去，倒把自己這個正主忘宮裡，你卻叫他如何不惱。
「把今個永壽宮值房的奴才，全部杖責三十，趕出宮去。」一片大火燃燒的「啪」聲，嘉靖帝的聲音顯得有幾分陰沉。
「咚……」燃燒著的主梁，終於吃不住壓力，轟然倒地。伴隨著大殿坍塌聲的，還有一大片膝蓋跪倒地上的和風扯動火苗出的「呼啦啦」的聲音。
「萬歲爺，別和這幫奴才動了氣，傷了仙體。」黃錦驚魂未定的幫著嘉靖拍著身上的煙灰，「只是萬歲爺的乘輿服御，也都陷火裡了，稍後還得讓針工局的奴婢們趕工做幾件的先換著。」
「多少先世寶物。」嘉靖帝望著這一陣大火，心裡一陣心疼，不禁長歎一聲，「都毀了。」
「萬歲爺，是否先移駕回乾清宮，住上些日子。」黃錦見夜間風大，嘉靖帝身上又穿得單薄，連忙從身上解下衣裳，覆嘉靖背上，「老奴不敬，先讓萬歲爺披一下老奴的衣裳，遮一下風寒。」
「去玉熙宮。」嘉靖轉過了身，步履有些沉重，「朕一個人清閒慣了，受不得鬧。」
「玉熙宮建築古舊，規模狹隘，列屋僅兩層。」黃錦見嘉靖要去玉熙宮，頓時有些遲疑，「萬歲爺去住那裡，是否顯得緊束了些？」
「小是小了點兒。」嘉靖緩緩搖了搖頭，「可玉熙宮緊挨著太液池，一邊又有金鰲玉蝀橋護門，有靈氣。」
「那就聽萬歲爺的吩咐，去玉熙宮。」黃錦欠了欠身。
「起駕玉熙宮。」黃錦眼下只要嘉靖願意離開這兒，別仍站這夜黑風冷的地方，哪怕是要去間茅屋，也由得他去了。於是立刻出聲招呼著，一邊又打出手勢，讓人趕快去玉熙宮收拾。
因為嘉靖平日裡宮裡所乘坐的抬輿也陷了大火裡，所以御用監臨時調來了出宮時所用的大輿，讓嘉靖坐了上去。
「去朝天觀請藍神仙來。」嘉靖坐了大輿，剛走了一會，又從其略探出腦袋來，對黃錦吩咐道。
「哎，老奴這就派人去請。」黃錦點了點頭，喚過幾個小太監，吩咐了幾句。
其實嘉靖不願回乾清宮，而堅持要住進玉熙宮，倒不全是他自個所說的，玉熙宮有靈氣，而是他心裡，另有一個解不開的結，那就是「寅宮變」。
「壬寅宮變」生嘉靖二十一年，那一回，嘉靖老人家差點就乾清宮裡把命給送了。
所以從此之後，嘉靖帝再不肯入乾清宮半步。
因為永壽宮大火的原因，不但紫禁城門已經全部派兵守上，就連燒燬的永壽宮和嘉靖遷入的玉熙宮，也布上了守衛。就連西苑值房裡輪值的徐階，一時都沒辦法見到嘉靖。
聞訊趕來的大臣們，一個個心急如焚，可又進不去，只能站宮門邊跺著腳干急，直到嘉靖帝平安的消息傳來，才紛紛鬆了口氣。一個個又提起筆來，寫起請安的折子。
「黃公公。」黃錦剛服侍著嘉靖安頓下來，門邊便有小太監前來稟報，「這裡有幾份請安的折子，是否現呈給皇上。」
「都是誰上的？」黃錦從小太監手上接過折子，略略翻看著。
「一份是裕王爺的，其他的都是內閣和各部的大人的。」小太監回著話。
「哦。」黃錦應了一聲，又仔細翻看了一陣，把裕王的折子從間抽了出來，其他的又還給了小太監。
「這些你且先拿著，側殿裡去等。」黃錦把裕王呈的折子拿手上，急匆匆的朝殿內走去。
「萬歲爺。」黃錦走進寢殿，見嘉靖側臥榻上，一雙眼睛卻是直愣愣的看著前方，於是放輕了腳步，上前小聲喚道。
「藍神仙來了？」嘉靖聽黃錦叫他，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藍神仙倒是還沒來。」黃錦連忙上前扶住嘉靖，又順手從一邊拿過幾個枕頭，墊嘉靖背後，「只是裕王爺送來了請安的折子，老奴擔心萬歲爺若是不回，裕王爺只怕這一夜都過不塌實。」
「哦。」嘉靖轉過臉來，看著黃錦的手上。黃錦連忙又把折子呈上。
「他心裡還能有朕，朕便是欣慰了。」嘉靖看著奏折，嘴角隱隱有了些笑意。
「裕王爺是萬歲爺的兒子，除
還有誰能這般真心的念著萬歲爺呢。」黃錦呵呵笑i嘉靖腳上壓了一層被子。
「黃伴你不也是。」嘉靖對著黃錦招了招手，示意他龍床邊坐下。
「萬歲爺折煞老奴了。」黃錦哪裡敢坐，慌得立刻跪倒地上。
「別老跪著了。」嘉靖見黃錦又跪了下來，眉頭略皺了幾下，「這麼多年來，你沒日沒夜的服侍著朕，把自個折騰出個老寒腿，朕也不是不知道。也是一把年紀了，以後別再動不動的就跪了，朕讓你站著，朕的話你敢不聽？」
「哎，老奴聽就是。」黃錦喉嚨裡一陣嗚咽，緩緩站起身來，「萬歲爺這麼疼奴才，老奴便是立刻死了，也願了。」
「怎生又扯到一個死字上去了。」嘉靖眉頭又皺幾下，「有朕，就有你。」
「哎。」黃錦連連點著頭，「老奴這輩子能服侍萬歲爺，真是千年修來的福份。」
「不願坐這，就搬個凳子坐過來，陪朕說說話。」嘉靖帝抬起手來，對著黃錦比劃了幾下。
黃錦這回也不敢再推辭，搬過凳子，嘉靖腳邊坐下。
「朕的兩個兒子，再加上你。」嘉靖等黃錦坐下，又開口說道，「便是普天之下，對朕忠心的人了。」
「天下臣民，莫不視主子爺為君父。」黃錦欠身回道。
「臣民。」嘉靖冷笑一聲，「若朕沒做這皇帝，他們一樣當他們的官，過他們的日子。」
「其實對萬歲爺忠心的人，也還是有的。」黃錦愣了半晌，勉強憋出了句話。
「其他的人。」嘉靖仰面望著屋頂，微微歎一口氣，「興許也是有，可也得要日久才見人心啊。」
藍道行正朝天觀裡的大光明殿做著法事，聽見嘉靖傳召喚，絲毫不敢怠慢，略收拾了下，便連忙跟著來人直奔玉熙宮而去。
「藍神仙可是來了。」嘉靖聽說藍道行到了，連忙起身出寢殿相見。
「皇上深夜召見貧道，可是為了永壽宮大火的事兒？」藍道行雙手合十，跪地上。
「不錯。」嘉靖坐龍椅上，腿上覆著一層猩紅的毛毯。
「自朕繼位以來，已是第二次遇上火災。」嘉靖似乎有些不解，怎麼自個如此虔誠向天，老天卻總是放火燒自個呢。數年前嘉靖前往湖廣安陸府祭祀親父的時候，途入住河南衛輝行宮的時候，便就遇上過一次火災。
「不知藍神仙可知，朕究竟何處失德，竟然屢受天譴？」嘉靖直直的看著藍道行，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這……」藍道行低下頭去，略一思量，「請皇上恕臣妄言，其實若論起來，皇上所遇見的火，倒也不全是壞事兒。」
「哦？」嘉靖聽了藍道行的話，覺得有幾分費解，「這又是何解。」
「回皇上的話。」藍道行合起手掌，又對嘉靖行了一禮，「我大明朝，本就是火德，皇上屢遇火災，卻正表示我大明火德旺盛。」
「火德旺盛，也不該燒到朕頭上來。」嘉靖苦笑一聲。
「論理說，確也不該這般。」藍道行輕拈鬍鬚，似乎也有些疑惑，「上回皇上遇見火災，正是大同兵變平息之時。北方主木，火可克木，難道是北方又生了什麼利於我大明朝的大事兒？」
藍道行這話一說出口，嘉靖頓時是哭笑不得，難道北方有了什麼好事兒，上天就該放火燒自個？一雙眼睛，半睜半閉著，神情有些古怪。
「卻也是不對。」藍道行掐起兩指，口默默的念著，「這兩場火，卻是都來得奇怪。」
「皇上。」藍道行抬起頭來，迎上嘉靖的目光，「此事果真有些蹊蹺，依貧道看，卻是要請神詳問一回才是。」
藍道行口所說的請神，其實便是占卦，跳大神一類，而嘉靖帝和藍道行所常用的，便是其的「扶乩」。
所謂的「扶乩」，其實便是把一個木架懸空吊設一個沙盤之上，然後由施法之人把手放木架上，請神上身，請來的神靈鬼怪，自然會把你想知道的答案，寫沙盤上。至於那答案到底真的是神靈鬼怪寫的，還是扶著木架之人寫的，這個問題，千年來也沒有定論。
「也好。」嘉靖點了點頭，「那便有勞藍神仙了。」
藍道行拂塵微撣，朝著嘉靖一欠身，立刻便張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