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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十七章 捷報請功 文 / 諒言

    蕭墨軒本來是坐轎子來的,只因這回寧蘇兒換回了裙裝,再乘馬也有些不便,又多了個李杭兒,便把轎子給她們倆坐了。自己騎著馬,走了一邊。

    「妹妹,你是想隨我們回京,還是要去金華叔父家裡?」蘇兒見杭兒始終有些愁眉不展,便逗著她說話。又因自個長杭兒一歲,便喚了妹妹。

    「無論去哪,都只是寄人籬下罷了。」杭兒的聲音壓得很低。

    「妹妹這話卻是差的緊,卻把我們當外人呢。」寧蘇兒嘟起小粉嘴,搖了搖頭,「若是妹妹不嫌棄,隨姐姐回京城便是。平日裡多個閒嗑的人,也可以幫著打理下家裡家外的事情。」

    「倒是多謝姐姐好意了。」杭兒眼下孑然一身,自覺去哪都是無所謂,相比較起來,還願意繼續呆蘇兒身邊,「蒙姐姐和蕭兄長收留,只做個侍奉的丫頭,便是足了。」

    「那是好了。」蘇兒聽杭兒這麼一說,也是開心,「侍奉丫頭斷是輪不著你做的,這次回去之後,怕是家裡也事件漸多,妹妹若是能幫著管下,才是好。」

    「妹妹可會算帳?」寧蘇兒又轉頭問道。她一直想京城裡開幾家商號,若是李杭兒會算帳,便是好。算帳是個精細活,常常要湊一起核到老晚,自己又是個女兒家,雖然顯得灑脫,可總和一群大男人一起,總有些不便。

    「這自然是會的。」杭兒臉上露出一絲笑來,從昨個晚上開始,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笑,「姐姐沒聽說過,這浙的姓,只耕田的農夫也懂個『四柱結算』?」

    「哦……」寧蘇兒也被李杭兒逗的笑了起來,「那便這樣說定了,回頭去了杭州,你修一封書去給你叔父,讓他把你家的田地財產什麼的接管過去,免得便宜了外人。隔個幾年,也好抽一份租子。」

    寧蘇兒這時候還沒忘記幫李杭兒算帳。

    「妹妹家裡哪還有財產。」李杭兒聽了這話,又低下頭去,「前幾年原倒還有幾畝薄田,只是我們那村莊,只靠著江水太近,三年便有一年受淹。逐年來已是變賣了大半,只剩下一畝半,幸好爹爹懂些泥瓦匠的手藝,才不致太過窘迫。今年又遇水災,縣裡卻斷了糧,爹爹無奈,只好把剩下的一畝半也給賣了,換來的稻穀,昨個夜裡也被燒了個精光。」

    蕭墨軒正騎馬走轎子旁邊,聽杭兒提起斷糧的事情,也是不禁耳根一熱。雖然浙江斷糧的事情不是自己的責任,但是自己揚州的時候卻礙於情面,沒堅持早來浙江,便頗有了些「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味道。

    「這倒是可惜了,那些倭寇著實可惡,搶掠一番也就算了,還非要一把火把近十石稻穀也給燒了,那可是一家人好幾年的口糧。」寧蘇兒聽了杭兒的話,也不禁憤慨起來。

    「哪有這許多,只二三石稻穀罷了。」杭兒微歎一口氣。

    「我早就打聽過,浙江的田和蘄州價差不多,即使災年,也起碼五石稻穀一畝,為何一畝半隻換了二三石?」寧蘇兒有些驚愕。

    「縣裡的何員外,只出到二石稻穀一畝,斷糧的時候,這整個縣裡,也只有他家裡有糧。」杭兒輕輕咬了下嘴唇,緩緩說道。

    「二石?」轎子裡外的蕭墨軒和寧蘇兒同時叫出聲來。

    「你們縣裡存糧不足,不賑災也就算了。」蕭墨軒顧忌著胡宗憲,也不想存糧的問題上多糾纏下去,「竟然放任這等豪強乘機兼併田地?」

    李杭兒見蕭墨軒罵出聲來,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沒開了口。

    「你們那縣令,便是叫梁之興的罷?待我稍後去問他一問。」蕭墨軒憤憤不平。

    「何員外來買地的時候,縣老爺也是跟著來的呢。」李杭兒見蕭墨軒確實是憤怒的樣子,遲疑著開了口,「說是官倉裡也沒了糧,若不賣地,只能等著餓死。」

    「堂堂一縣長官,也陪著他來買地,還說那種話?」蕭墨軒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個叫梁之興的,良知哪裡?德行又哪裡?」

    「何員外家可是有省裡做大官的人呢。」杭兒輕輕咬了下嘴唇。

    「省裡?大官?難道是何茂才?」蕭墨軒立刻想起來之前,譚綸對他說過的話。

    「那是衙門裡大人的事情,我們這些尋常的姓也是不甚清楚。」杭兒只是搖頭。

    杭州巡撫衙門。

    剛寫好的捷報上,裹上了大紅的皮子,紅的像一團火。

    「臣浙江巡撫鄭必昌謹奏:

    吾皇德披天下,仁治五洲。今有欽差賑災副使蕭墨軒,負聖恩賑撫江南,披肝瀝膽,嘔心瀝血,浙江姓無不俱感。

    本月月十一,有倭寇犯富陽,殺我姓,壞我廨捨,行滔天之惡,結決海之罪。

    所幸欽命賑災副使蕭墨軒,其時撫民於富陽。因感聖上之德,姓之禍,親率護衛府兵人,與倭寇戰於江濱,斬余,擒獲數十,而無一自傷。

    …………」

    整個奏折裡,略去了戚繼光,略去了譚綸。至於到底斬多少,死了的倭寇都已經埋了,誰還會去挖開來數?

    「這一份捷報,皇上看了必定是龍心大悅。」何茂才拍了拍放案几上的奏折,卻又生了幾分無奈。弄到後,還得幫這小子請功才能把他弄走,「只是羅大人那裡,也需得快告知小閣老才是。」

    「這個自然知道。」羅龍點了點頭,「給小閣老的信,我已是修好了,與這份捷報一共送往京城。」

    「我們這上奏折的事兒,是否該和胡宗憲商量下?」鄭必昌剛要拿起大印蓋火漆上,又停住了手,「若是他也上份戰報,豈不穿了幫?若細論起來,這捷報也該是他上才對。」

    「這……」何茂才臉上也是一緊,折騰了這麼半天,居然把那麼一個人給忘記了。

    「唉。」羅龍歎一口氣,站起身來,「奏折和信箋仍舊照,稍後我便去見一次胡宗憲,閣老畢竟有恩於他,況且到了杭州以後,我倒還沒見過他。」

    浙直總督行轅。

    「羅大人。」胡宗憲領著幾名軍士,迎出轅門之外。

    「下來了杭州也有七八日了,倒還是第一次見到胡部堂。」羅龍略拱了幾下手。

    「哦,近來倭寇頻頻現身,也是脫不開身去探視,怠慢,怠慢。」胡宗憲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也想著羅大人要先忙著賑災的事情,那些事又都歸巡撫衙門和布政使司管著,我總督衙門卻是牽不上,便只想著稍等幾日。」

    「胡部堂的官兒越做越大,又蒙聖恩,掛了南京兵部尚書的銜,下又怎敢勞煩胡部堂動身。該是下來拜見才是。」羅龍跟著胡宗憲往裡面走,邊說道,「蕭欽差不也是自己前來拜見的嘛。也幸虧部堂還杭州,若是去了南京的總督衙門裡頭,怕是連面都見不著。」

    「蕭欽差?」胡宗憲聽著羅龍似乎話似乎有刺,回過身來看了看,讓過座位,請羅龍坐下,「他卻是我請過來的。」

    「哦?」羅龍見胡宗憲話並不隱晦,倒有幾分詫異,「胡部堂和那蕭墨軒倒有什麼淵源?」

    「並無淵源。」胡宗憲讓奉茶過來的雜役把茶杯放下就先行退下,「下只是覺得不能負了閣老的知遇之恩。」

    「這事兒怎麼又扯到閣老身上了?」羅龍心裡疑問盛,蕭墨軒是裕王的人,怎生他見蕭墨軒倒成了報答嚴閣老了。

    「以糧抵稅的事兒雖然是鄭必昌和何茂才做的,法子卻是我想的。」胡宗憲招手請羅龍用茶,「我斷不能為這事兒,讓閣老身上沾了污水。」

    「那部堂見蕭墨軒又為何事?」羅龍端著茶杯的手停了半空。

    「自然是據實相告。」胡宗憲的臉色似乎有些疲憊,「裕王和徐階派他來的目的我又豈不知道,他們上面鬥,浙江就成了他們手裡的刀,只是這刀卻不該往閣老身上丟,要挨也該是我來頂。」

    「這麼說,這浙江的帳,蕭墨軒早就知道了?」羅龍手上一抖,茶水濺到了手上都還不自覺。

    「嗯。」胡宗憲點了點頭,「大明是皇上的大明,以後也是裕王爺的大明,而姓是國之根本。身為裕王近臣的他,想是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唉。」羅龍狠狠的大腿上捶了一下,恨不得再給自己一個大耳光,順便把鄭必昌和何茂才踹上兩腳。

    蕭墨軒知道這浙江的真相都已經有七日了,京裡京外卻沒有任何動靜,明擺著是想放過這一馬了。自己這幾個人卻還折騰出那麼大一個紕漏,反倒是弄巧成拙了。讓他鬱悶的是,鄭必昌已經按自己的吩咐出了捷報,過了這半天,追都已經已經追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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