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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五十八章 手心手背 文 / 諒言

    「進宮面聖?」蕭天馭有些驚詫的看了看兒子。

    「嗯,是司禮監馮公公來宣的旨。」蕭墨軒其實比他爹糊塗。

    「今天我給內閣和皇上遞了折子請罪。誰知道等皇上降下旨來,卻說是擒獲兇犯有功,賞玉帶一條。還把張記鐵匠鋪滅門的案子也算了周老三身上,給周老三定了個畏罪自殺的名頭。」蕭天馭也為自己的事有些摸不著頭腦,「可張記鐵匠鋪全家被害的時候,周老三可是被錦衣衛羈押吳府裡,又怎麼能去作案?」

    父子兩人相對而坐,一陣默然。

    「爹。」沉默了好半天,蕭墨軒腦袋裡忽然靈光一閃,開口說道:「孩兒興許能猜到皇上的想法了。」

    「哦?那你便說說看。」蕭天馭把身體朝著兒子坐的方向傾了下。

    「若孩兒有一天殺了人,您可否會幫孩兒力開脫?」蕭墨軒從書房的榻上拿過一個棉芯的枕頭,幫蕭天馭塞腰下,好讓他坐的舒服點。

    「這……應該會。」蕭天馭遲疑了下,還是點了點頭。

    「那若是孩兒還有一個兄弟,兄弟倆啥時候為爭家裡的田地而打起了官司,爹爹你會幫誰?」蕭墨軒又問。

    「這……這事幫誰也不是,只能力調著便是。」蕭天馭又搖了搖頭。

    「你的意思是?」蕭天馭猛然明白了過來。

    「裕王和景王都是皇上的親兒子,板子打誰的身上都是等於打皇上的心上。」蕭墨軒微微一笑,「所以,皇上也只能調著。」

    「有人要把禍水引到裕王那裡去,皇上便把吳大人從錦衣衛手裡調了出來,又把案子交到黃公公和爹爹您的手上,就是讓您們找些證據幫裕王爺開脫,若沒有皇上那約束著,只怕是我們做事也沒這麼順利。」蕭墨軒翻出左手手心。

    「等拿到了兇犯,皇上便覺得有了幫裕王爺開脫的由頭。周老三是不是死刑部大牢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使沒人去給他下毒,他還是得死。只有他死了,才能把所有的罪過全推到他身上。」蕭墨軒又翻出左手手背。

    「他們毒殺周老三,按理說是爹爹您該查下去,可是皇上卻下了一道結案的旨,便是明白著是要為景王爺開脫了。也就是說,只要周老三死了便行,根本不用去管是怎麼死的。」蕭墨軒站起身來,出了一口氣,「至於毒殺周老三的人,不管他們是衝著皇上的心思去的,還是想殺人滅口卻歪打正著,倒也正巧躲過了這一劫。」

    「給你這麼一說,我倒是全明白了。」蕭天馭讚許的看了兒子一眼,「但卻不知皇上召你去見,到底是為什麼事情。」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皇上叫馮公公親自來傳旨意,下午又賞給爹爹玉帶,想來召見孩兒也不是什麼壞事。」蕭墨軒的手從書架上的聖旨上輕輕滑過。

    「老爺,少爺。」正說著,蕭福又外面小聲的喚了起來。

    「嘛呢?」蕭墨軒上前打開門來。

    「吳山吳大人來了,小的已經安排花廳坐下了。」蕭福笑呵呵的回道,本來他還有些擔心少爺明天進宮面聖的事兒,現卻見連吳山都放出來了,心裡又放下了一些。

    「吳大人?他也出來了?」蕭天馭和蕭墨軒對視一眼,一起向書房外走去。

    「曰靜兄!」剛進了花廳的門,便看見吳山正由吳均扶著坐椅上,蕭天馭連忙上前招呼。

    「應房。」吳山想站起身來,卻又一個踉蹌。

    「吳伯父不用起身。」蕭墨軒立刻和吳均一起扶住了吳山。

    「呵呵,子謙啊。」吳山也不再強撐,坐下來以後,朝著蕭墨軒笑了笑,「這雙腿大牢裡頭受了些寒氣,一時怕是連走路都要人扶著嘍。」

    「出來便好,出來便好啊。」蕭天馭見了吳山,也是開懷,「只是曰靜兄身體尚未恢復,怎生先來下這裡了,應該是下攜犬子去看望吳大人才是。」

    「近來外面的事,吳均都和我說過了。我吳山能保住這條老命,也得感謝應房和子謙相助。」吳山顫著手從袖裡摸出一方印來,「這方印,是用藍田玉所纂,本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只是這印卻是王陽明親手所製,並且隨身攜帶十數年。天下理學大家,莫不奉之為至寶,便是就徐閣老問我討要了幾次,我都沒捨得給。」

    吳山拿著方印,摩挲了幾下,向著蕭墨軒遞了過去。

    「不不不,晚生怎麼能受吳伯父這麼厚的大禮。」蕭墨軒看出了吳山的意思,連連擺手,「而且吳伯父這麼喜歡這方印,君子不奪人所愛,晚生斷不能受。」

    「我送你的不是這方印,而是方印上的『知行合一』這四個字。」吳山搖了搖頭,托著方印的手又向前遞了幾分。

    「這……」蕭墨軒遲疑的看了看爹爹,卻見爹爹也點了點頭。

    「莫要看你爹爹,只說你肯不肯受這四個字。」吳山的眼睛只盯著蕭墨軒。

    「那……晚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蕭墨軒托起雙手,接過吳山遞過來的方印。

    「應房兄也有五十八了?」吳山見蕭墨軒收下了方印,心下也是十分欣慰,轉過頭來對著蕭天馭說道。

    「虛數十年華而已,慚愧,慚愧。」蕭天馭輕輕搖頭,右手不禁從長鬚上撫過。那幾縷鬍鬚裡,也已經花白過半。

    「日後我大明朝的天,還得靠子謙他們撐著。」吳山意味深長的看了蕭墨軒一眼。

    「曰靜兄此次得洗冤屈,可想過日後的打算?」蕭天馭並不想讓兒子聽太多的讚許,免得生了浮躁,引開話題,問起吳山以後的安排來。

    「皇上本想命下赴南京禮部尚書一職,奈何下已無心為官。」吳山說著忽然眉頭一皺,兩手扶住了膝蓋,一邊的吳均連忙湊了過來,幫吳山捶著腿。

    「去拿個暖爐來。」蕭墨軒知道吳山牢裡落下的寒腿又作了,連忙喚下人去取暖爐來給吳山。

    「呵呵,多謝子謙。」吳山從蕭府家奴手裡接過暖爐,放了膝蓋上,抬起頭來,向蕭墨軒微笑致謝。

    「為官之道,為官之道,我吳山看的明白,卻做不到,也只能算半個君子罷了。」吳山略一沉默,又自嘲道,「能屈身謀天下者,才是真君子啊。既然下做不到,也只好獨善其身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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