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五十六章 山外青山樓上樓 文 / 諒言
蕭天馭的眼睛漲得通紅,惡狠狠的盯著一幫子衙役和牢頭。昨夜值班的衙役和牢頭們,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
「早就說過這是要緊的犯人,怎麼偏偏還是出了事?」蕭天馭的牙齒咬的咯咯響。
「回……回大人。」一個牢頭吞吞吐吐的回道,「從昨個大人離開以後,並沒有閒雜人等出入大牢。」
「那人犯怎麼就死了?」蕭天馭洩了氣似的躺倒座椅上,「人犯是怎麼死的?」
「剛才仵作就查驗過了,是毒死的。」牢頭連忙回道。
「毒死的?人犯的飯食是誰送的?」蕭天馭心裡一陣懊惱,自己昨天就該想到,自己這刑部裡頭也不是鐵板一塊,當真是密一疏了。
「飯食自然是伙房送的,做飯的幾個伙夫也都羈押下了,等候大人處置。」刑部司務廳司務李朝光戰戰兢兢的回道。這事情若追究起來,主管部裡日常的他,怕也是免不了責任。
「蕭大人。」一直旁邊聽著沒作聲的鄢懋卿站了起來,「牢裡死了犯人,我們自然難逃其咎。但是看管犯人的牢頭和做飯的伙夫,也都是多年的老面孔了。興許是犯人知道自己罪大惡極,難逃一死,自己早就備下了毒藥也未可知。以前部裡的大牢裡頭,也生過這樣的事情。」
「哦。」蕭天馭應了一聲,抬起頭來看了鄢懋卿一眼。
「但這次死了的罪犯涉及到景王遇刺一案,事關重大。依下官看,此事還是先上奏朝廷,請內閣和皇上定奪才是。」鄢懋卿說完了話,又坐了下來。
「唉!就這麼辦。」蕭天馭看了一眼下面的人,歎了口氣。這事要查起來,怕是動靜極大,而且一時半會也不會有結果,弄不好還得把自己也給拖進去。
紫禁城,永壽宮。
「死了?」嘉靖皇帝瞇搭著眼睛,背對著黃錦問道。
「是毒死的。」黃錦回道。
「唔……」嘉靖長出了一口氣,「死就死了,找到了這個人,也算是還吳山一個清白了。」
「皇上的意思是?」黃錦見嘉靖額頭上滲出幾滴汗來,連忙把旁邊的蟠龍火盆移的遠些,又拿過一塊棉巾,就要幫嘉靖擦去頭上的汗。
「出些汗好,出汗身體才好嘛。」嘉靖輕輕搖了下手掌,止住了黃錦。
「吳山還押東廠的大牢裡頭?」嘉靖抬起頭來,看著黃錦問道。
「是,皇上的意思,是不是想把吳山給放了?」黃錦小心翼翼的問。
「該抓也抓了,該死也死了,該放的,也該放了罷。」嘉靖晃了下脖子,長時間的打坐,也是個疲勞的事情。
「是,老奴一會就叫人把吳山給放了。」黃錦將棉巾放了回去,走到嘉靖皇帝身後,幫著捏著後頸。
「萬歲爺,那景王爺遇刺的案子,還查不查?」黃錦一邊幫嘉靖捏著,一邊小心的問道。
「該死的都已經死了,還查什麼?」嘉靖站起身來,走到案桌旁。黃錦立刻會意,走到旁邊磨起墨來。
嘉靖等黃錦磨好了墨,提起筆來,紙上寫下一對七言絕句:山外青山樓上樓,斯人已逝歌舞休。
「拿去和內閣一起看看。」等墨稍微幹了些,嘉靖拿起來,遞給黃錦。
嘉靖皇帝生平有個極大的愛好,就是讓人猜謎。一個皇帝想下聖旨,便就直接說便是。可嘉靖他老人家不,總是喜歡寫上一些詩詞成語什麼的,讓內閣和司禮監的人去猜其的意思。
「是。」黃錦拿了這所謂的聖旨,就要退了出去。
「等等。」嘉靖又叫住了黃錦。
「萬歲爺。」黃錦不知道嘉靖皇帝又有什麼旨意,又走了過來。
「回頭去告訴景王一聲,讓他去幫朕出祥瑞的地方修一座河神廟。」嘉靖皇帝想了一下,開口說道。
「現就去?」黃錦扶著嘉靖一邊的躺椅上坐下。
「早去早回。」嘉靖皇帝坐下以後,揮了下袖子,緩緩的椅上躺下。
「哎。」黃錦應了一聲,又要向外面退去。
「等等。」嘉靖又一次叫住了黃錦,「修廟的錢,不能讓景王出,他去德安才剛一年,怕是也拿不出這麼多銀子。調五萬兩銀子給他,這筆錢從大內出。」
「老奴遵旨。」黃錦磕頭領旨。等站起身來,又向嘉靖笑道:「萬歲爺可真有心。」
「有心有什麼用,能換得了明白嗎?。」嘉靖苦笑一聲,「為君為父,都難吶。」
西苑,內閣值房。
嚴嵩、徐階加上黃錦三個人,正參詳著嘉靖的那份所謂聖旨。
「老身比不得兩位大學士,只能看懂這『山外青山』四個字約莫是放了吳山的意思。」黃錦對著嚴嵩和徐階說。
「『斯人已逝歌舞休』,這句話裡,皇上的意思應該是說,兇犯已經死了,這事也沒必要再查下去了。黃公公,皇上可是這個意思?」嚴嵩也從桌面上抬起眼來,看著黃錦。
「嚴閣老果然是才高識廣,皇上是提過這個意思。」黃錦點了點頭。
「但『樓上樓』這三個字,老身倒是看不明白了。」嚴嵩又搖了搖頭,把目光投向了徐階,「徐閣老可能參詳出皇上這句話的意思?」
「依下看,既然皇上這兩句詩裡都的都是和這個案子有關的,那『樓上樓』這三個字倒也不應該例外。」徐階也搖了搖頭,「這件事裡,似乎也並沒有什麼人的名號裡帶一個樓字。」
聽了徐階這話,嚴嵩心裡不禁略抖了一下,因為嚴世蕃的字便喚做東樓。不過按照眼下的情況來看,嘉靖的這份旨意裡不應該出現嚴世蕃才對。
「樓,樓台,樓台亭榭……軒。」徐階口唸唸有詞,「軒,蕭墨軒。」
「蕭墨軒?蕭天馭的兒子蕭墨軒?」嚴嵩和黃錦互相對視一眼,又一起看著徐階。
「那如果這兩個樓字有一個是指蕭墨軒,那麼另外一個樓字又是什麼意思?」黃錦問道。
「樓上樓……」徐階又沉思片刻,「皇上是想召見蕭墨軒。」
蕭府,書房內。
蕭墨軒正教小香蘭畫畫。
「畫畫難畫的便是畫人,而畫人,須得講一個形字和一個神字」蕭墨軒先看著小香蘭臨了一幅仕女圖之後,自個也拿起筆來。
「而這神字是為要緊,若只論形,十個人有八個也能畫出來。畫畫的難處,也正於描出畫人的神韻來。」蕭墨軒輕輕揮動了幾下手的畫筆,一幅畫像便立刻現紙上。
蕭墨軒這回採用的是現代的漫畫手法,只用了很少的線條便勾出了一個人的面孔。
「這不是老管家嘛。」小香蘭看了一眼,禁不住掩嘴而笑,「只是這腦袋畫得也未免太大了,還有左耳邊的那顆痣,也被少爺畫的太過顯眼了。
「呵呵,不錯。」蕭墨軒點了點頭,「若論起形來,老管家斷不是這幅模樣,可為何你一眼便看出我畫的是老管家?」
「這……」小香蘭略歪了下腦袋,右手兩根手指輕撥了一下腰間的裙帶,「只是看著就像。」
「這便是我剛才所說的神韻了。所謂的神韻,也就是這人身上的與眾不同之處。」蕭墨軒把畫筆遞給小香蘭。
「嗯。」小香蘭點了點頭,也試著去描剛才少爺畫的那幅畫,可落下筆來,又差了許多。
「這畫上的線條,該放則放,該收則收。」蕭墨軒走到小香蘭身後,伸出手來扶住小香蘭抓著畫筆的手,「來,我帶著你畫幾筆看看。」
小香蘭沒想到少爺會這麼大膽,自己還沒聽清少爺說的什麼,就被少爺握住了右手。腦子裡頓時又是一片空白,心裡騰起一股燥動,少爺下面說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