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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風起雲湧 第249章 定斬不赦 文 / 方景

.    第240章債多了不愁

    朱佑桓發洩一通,心情舒暢了些,先對啞口無言的老大人表達了下歉意,歎道:「防守不是長久之計,軍隊糜爛就是警示,十位戰士敵不過一位蒙古牧民,是將士膽怯嗎?不是,是將士看不到希望,勝了還是被文人瞧不起,敗了輕則身死,重則連累家人,人沒了希望,誰願意為國效力?這治國需要文人,抵禦強敵需要武力,此二者必須做到平衡。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讀書指的是明白事理,投身為國,保家衛國,文武並進絕不是挖空心思的去科舉做官,覺得唯有讀書人高高在上,去排斥農民,商人,武人,漁民。一任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獨尊儒術遺禍子孫萬代啊」

    此言一出,朱佑樘和馬文升立即都悚然變色,一句獨尊儒術委實刺激到了他們,作為儒家正統門徒,聽的著實刺耳。

    朱佑桓卻不管不顧,輕笑道:「聽的彆扭?我不過是隨口罵了一句,就讓你們深感不自在,要不是礙於我的身份,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被罷官下獄吧?看來你們的聖賢書都白讀了,思想偏激,一提此事就變得心胸狹隘,容不得任何人詆毀儒道,就以為儒家才是天下正統,任何學說都是歪門邪道,呵呵聖賢的心胸可不是這般狹窄的,要記住有容乃大,百花齊放才是中華文明源遠流長的緣故。」

    王恕眨著眼,神色間滿是震撼,良久歎道:「今日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看來老夫這些年,都白活了。」

    朱佑樘倒是麻木了,他生怕眼前這位憤青繼續胡言亂語,不悅起身,說道:「行了,朕知道你為你的講武學堂,為邊關將士打抱不平,朕答應你,禁止百官詆毀此事,可以取消宦官監軍,但武人必須要加以約束。」

    「那是,武將不能任由其手握重兵,不理不睬。」

    朱佑桓笑道,不過是發發牢騷,站在上位者的角度,還真是擔心手握重兵的將領心懷鬼胎,此種事永遠是矛盾所在。

    臨走時馬文升和王恕神色很是異樣,顯然初露鋒芒的朱佑桓,給了這二位老臣深刻難忘的一幕。

    朱佑桓反而沒心沒肺的,並不擔心將來,擔心也無用,想做事就別怕被人猜忌,怕被人惦記那就別出頭攬事。

    夜晚,陪著老祖宗晚膳,看著八仙桌上不太豐盛的飯菜,朱佑桓笑道:「這年頭,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今後少琢磨那些沒用的菜餚,有魚有肉就不錯了。」

    老太太歎道:「南邊糟了大水,得餓死多少百姓啊」

    嘟著嘴站著布菜的靈兒,一臉的不甘不願,瞪了一眼輕笑的姑姑和姐姐,撇嘴道:「老祖宗您就放心吧,你寶貝孫子和聖上,整天到晚從自家人嘴裡摳銀子,如今戶部有的是錢。」

    朱含香為低頭不語的朱雨筠打抱不平,慎道:「這孩子就是個白眼狼,當年德王妃對你如何?就算你一心為公,也不能收了土地,剝了你兄弟們的王爵,還逼著德王府開倉放糧,忘恩負義。」

    朱雨筠忙說道:「桓兒做得對,國難當頭,身為王族豈能躲在一邊安享富貴?父王和母親不會在意的。」

    朱佑桓笑容漸漸失去,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無法釋懷了,可見外面對自己是什麼態度,恐怕說是眾叛親離都是輕的。

    頗有些心灰意冷,放下碗,朱佑桓解釋道:「我對德王叔保證過,田地裡失去的銀子,會加倍從別處賺回來,農為國本,不能集中到少數人手中。幾位兄弟都是有才華的,沒了王位滿可以靠著雙手去拿回來,一輩子圈養在王府裡無所事事,就幸福了?那種日子,德王叔過的最有體會。」

    屋裡的女人都點頭,權貴的日子看似無憂無慮,但隱藏在富貴無憂的外表下,其中甘苦唯有自知了,一輩子生活在小小天地中,除了吃喝拉撒,婚喪嫁娶,還是吃喝拉撒,婚喪嫁娶。

    比起德王和老祖宗,在場女孩子這些年跟隨朱佑桓走南闖北,旅行在外的日子雖然不方便,但每天都過得新鮮自在,見識到各地不同的風土人情,大好河山,眼光早已不局限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上了。

    與之相比的就是嫂子李氏和秋菏,這麼些年呆在京城,眼裡除了熜兒再無旁人,安分守己的過日子,看似安慰,卻無疑錯過了很多精彩。

    李氏笑著給朱佑桓添了碗米飯,她不關心外面的世界,秋菏哄著剛剛種了牛痘的熜兒一口一口的吃稻米粥,牛痘自然是某人的手筆,經過太醫試驗經年,漸漸普及整個天下,活人無數。

    張靈兒眼眸一亮,問道:「你說會賠償嬸嬸,用什麼賠償?」

    朱含香也問道:「要怎麼拿回王爵,你快說。」

    朱佑桓心情好了些,但還是悶悶的道:「是個人都知經商比種地賺錢,我和德王叔還有皇,嗯嗯,反正是合夥開了一個造船廠,你們等著瞧吧,不出三年,賺的銀子,能十倍於今日之失。」

    女人們都不相信,造個船就能賺那麼多錢?七嘴八舌的詢問起來,朱佑桓嗤笑道:「朝廷開放海禁,但並未開放造船,再說建造遠洋用的商船,也絕非一般人能做到的,很快隨著第一批海船滿載而來,我敢說有的是人眼紅,富豪買船出海,普通人僱船或合夥搭船,咱們就一邊賣船,一邊經營船隊,瞧著吧德王府非得短短十幾年,變成名副其實的富甲天下不可。」

    朱雨筠嚇得一哆嗦,說道:「萬萬不可,太富貴了會遭禍的,我寧可全家人安生過小康日子。」

    朱佑桓笑道:「放心吧,不過是打個比方,大部分賺來的錢,都會通過關稅造福於民,在堅持幾年,到時人人都會好過些。」

    朱含香沒嫁人沒有後代,自是不關心身外之物,慎道:「錢錢錢,一天到晚琢磨這些銅臭,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夠用就好。你快說,怎麼去爭取爵位,難道是帶兵打仗?」

    「差不多。」朱佑桓對著紛紛支起耳朵的女孩,洋洋得意的道:「皇兄已經同意了,海外之地太過遙遠,朝廷鞭長莫及,既然同意開放海禁,那海外就不適用現有國策,必須與時俱進。凡是出海想佔據土地的王族,貴族,哪怕是平民,都可先申請委任狀,宣誓效忠於帝王,以祖先和親人的身家性命,信仰為誓言。然後自己去組織艦隊出海,按照選擇的航線和地域,開疆擴土,憑功績被朝廷冊封為當地總督等官職,佔據的地方,按照一年所得須上繳賦稅,聽從朝廷旨意,因此王族大可憑借自己的努力去得到王爵,將來熜兒就要如此。」

    一聽到熜兒將來還要流落異鄉,李氏和秋菏老大不樂意,礙於某人的淫威,敢怒不敢言的直哼哼。

    老祖宗有些捨不得,可她到底非是尋常婦人,緩緩說道:「桓兒說的對,熜兒身上,流著的是太祖皇帝的血脈,他的祖宗都是好皇帝,唯有他親爹自小被圈禁,不成器,看看那些京城裡的宗室子,大多只會鬥雞走狗,耽於玩樂,一代不如一代。難道要讓熜兒和他們一樣,後代都是些紈褲子弟?」

    李氏委屈的低下頭去,秋菏心亂如麻,朱佑桓一時頗有些兒女情長,他雖然給了兒子顯赫王爵,卻是一輩子不能承認父子情,看著以熜兒為天的嫂子和秋菏,無奈的道:「算了,如果熜兒不願意,就留在王府,等他將來有了孩子,我親自教育他們。」

    李氏和秋菏立時喜上眉梢,老祖宗等人念在熜兒是長房唯一骨血,對此並未有何意見。

    朱雨筠容光煥發,別的兄弟她不關心,一母同胞自然時刻記掛在心裡,小時候哥哥弟弟都是大有志向的,可惜被現實所掩蓋,她從朱佑桓嘴裡,聽多了外面世界的各種精彩故事,令人神往,那裡並不是不毛之地。相反,有的是文明燦爛的好地方,將來遠赴海外一遂生平志向,哪怕身死,也比窩窩囊囊的一生禁錮在家裡的好。

    朱佑桓暗中看著大姐的臉色,至此心裡鬆了口氣,他拿德王府開刀,拿自家開刀,完全是做給外人看的,實際上某人小農意識很強烈,更有極端護短,霸道的諸多缺點,對於親人,根本做不到公私分明。當然,對於素不相識的所謂王族親戚,朱佑桓從未把對方當做親人過。

    因為洪水,朱佑桓暫緩各項籌備,所有銀子都要投到急需的地方上。兵部繼續解散內地衛所,代以灌輸民族大義,忠君愛國的職業軍人,鼓吹漢人至上論,漢皇承載於天,壽命永昌,為漢人希望之所在。

    反正這方面要持續強化,在軍營裡不單單是操練,還得學習儒家文化,現代思想,大批講武學堂的短期學員被充實各地,各地年輕武官被送入京城和南京的學堂接受教育。

    一百多萬的軍戶轉軍為民,被遣散發給土地的軍戶家庭歡喜非常,良民可讀書做官,土地永遠屬於自家,誰不歡喜?

    此一舉解決朝廷老大負擔,被強行解散的普通世襲武將世家,則須妥善解決其出路,保留一人的武將職位,恩萌一子免費讀書,其家族多給土地房屋等,不過要令其遷回老家,省的淪為當地一霸。

    於此事上自然觸痛到很多人,大大小小的事端橫生,有的甚至聚眾造反,為禍一方,百年來形成的土豪劣紳太多了,吃空餉魚肉軍營之人無數。

    對此朝廷決不妥協,而解放數百萬的軍戶痼疾,無疑贏得了更多的百姓擁護,積極幫助官府緝拿匪患。

    套用朱佑桓的話說,債多了不愁,大明朝反正都折騰到了這個地步,那麼就讓所有的麻煩一同湧來吧

    第241章繡花鞋

    大雨一下就沒完沒了,京城裡的溝渠大多年久失修,淤泥雜草等堵塞水路,漸漸雨水漫過堤壩流入民居,到處都是深達一米的積水。

    京師遭受水患倒也罷了,城外乃至京畿的田地幾乎被連綿大雨毀於一旦,河道氾濫,黃河又遭決堤。

    一年賽過一年的天災,攪得朝廷上下焦頭爛額之餘,都已經習以為常,百姓一樣習慣了,既然老天爺靠不住,唯有指望皇帝和百官了。

    不提官民齊心協力的治理水患,七月帝王下旨,免今年受災百姓賦稅,待雨勢一歇,官府發貧民麥種,口糧。

    燕王府。

    書房裡,朱祐桓接到消息,南京和北京一樣,連續下了一個月的大雨,船廠裡的各項工程都被迫停頓,損失頗大,更為要命的,是有錢都買不到糧食。

    湖廣和四川乾旱,對於天下影響太大,這年頭畝產又不高,幸虧人口也不高。

    「好事多磨。」

    朱祐桓歎了口氣,今明兩年乃是最關鍵的兩年,西北和東北都需要兩年的時間來平整土地,播種耕種,所需糧食都急需供應,偏偏這節骨眼上,幾個產糧大省都遇上了水患。

    「命令各邊鎮督府,甭指望朝廷輸送糧草,自己想辦法解決。告訴他們,事急從權,多用用腦子。」

    朱祐桓一邊吩咐,一邊思考難題,冷雪低著頭認真寫字,卻未留意到六爺的神色竟然很開心,毫無適才唉聲歎氣的痛苦模樣。

    原來朱祐桓就從未打算動用內地的糧食來供養邊境,以此時的腳力,路上吃的比輸送的都多,對於朝廷和百姓的負擔太大,不然明軍也不可能連續退縮,委實是供應不起。

    和河套地區不同,無論是西域和遼東,周圍有的是『好鄰居」朱祐桓此舉是逼著軍隊去買,去搶,為了生存不顧一切,反正是別指望朝廷了,除了煤炭和爐子等過冬物資,你們統統自謀活路去吧。

    進入七月,總算是老天開眼,一連放晴三日,王府裡立時亂成一團,各房都忙著晾曬被褥,衣衫,有的甚至把衣架搭在草地上,到處都是花花綠綠,更有甚者,一連串的肚兜抹胸堂而皇之的懸掛在花圃上,蔚為壯觀

    一早,榮氏起身梳洗,問丫鬟:「二爺呢?」

    丫鬟說道:「回奶奶,二爺從四娘屋裡出來,去了太太那請安了。」

    「哼」榮氏冷哼一聲,不再言語,這四娘是朱祐林新娶的小妾,乃是工部侍郎劉璋家的庶女,自從嫁過來後,深得太太歡心。

    正待下床,榮氏低頭尋昨日腳上穿過的紅鞋,左來右去少了一隻,問丫鬟秋菊,因秋菏早已改了名,是以秋字再無人避諱,丫鬟說道:「昨個奶奶躺在花園曬太陽,沒見穿著鞋。」

    榮氏沒來由的心裡一蕩,立時想起昨日的難堪一幕來,當時她本打算在葡萄架下魅惑丈夫,有意穿著薄紗,內裡不著寸縷,哪知一時不慎,竟被路過的六爺撞見,險些被看盡了身子,心慌意亂的命丫鬟攙扶,逃回房裡。

    有意遮擋此事,婦人笑罵道:「賊奴才,莫不是我精著腳進來了?」

    秋菊撇嘴道:「奶奶你穿著鞋,怎麼屋裡沒有?」

    榮氏頓時惱了,盯著秋菊,罵道:「還裝憨兒學會頂嘴了,你趕緊給我老實尋出來,就在這屋裡。」

    「哦」秋菊一見奶奶臉色不對,趕忙把個內外三間屋裡,床上床下,裡裡外外的尋了一遍。

    榮氏坐在床上尋思,難道是老六給拾去了?隨即搖搖頭,真要是老六看見了,只定會說出來的。多少丫頭每日間在他眼前亂扔東西,還有些丫鬟不要臉,連那女孩家的**抹胸都藉故掛在園子裡,也沒聽過老六他對誰彎過腰。

    「端的是我屋裡有鬼,攝了只鞋去了。」榮氏對著隔壁數落,意有所指。又罵秋菊:「連腳上穿的鞋都不見了,要你這丫頭在屋裡做什麼?」

    秋菊大感委屈,低聲道:「倒只怕是奶奶忘記了,昨日匆忙回來,落在花園裡,沒曾穿進來。」

    榮氏一直不待見她,做事懶惰就好傳個閒言碎語,是以氣道:「敢情我是曬暈了?我鞋穿在腳上沒穿在腳上,我不知道?春梅,你押著這死丫頭,往花園裡尋去。尋出來便罷,若尋不出來,叫她院子裡頂石頭跪著。」

    這春梅受寵,為人伶俐,真個押著秋菊到花園各處並葡萄架前,尋了一遍,無果

    春梅清楚此事原委,說道:「都是你辦事不力,害得我陪著出來。你媒人迷了路,沒的說了;媽媽賣了磨,推不了了。」

    秋菊氣的扭過頭,叫道:「不知什麼人偷了奶奶的那只鞋去了,反正我沒看見她穿進屋。對了,敢是你昨日守在花園門,不知放了誰進來,拾了奶奶的鞋去。」

    春梅心虛,她尿急怕騷味傳進去,因此開了門,溜到對過角落裡方便,誰知六爺正好路過?情急之下一口吐沫淬去,罵道:「賊見鬼的臭肉,又攪纏起我來了?六爺吵著叫門,你敢不開?我想盡辦法拖出爺們,你抱著奶奶的鋪蓋不經心瞧好了,還敢還嘴?」

    使勁掐了秋菊一把,然後押著她進了屋,回榮氏說沒尋到鞋,榮氏氣的立時要攆她去院子裡跪著。

    秋菊唬的哭喪著臉,說道:「等我再往花園裡尋一遍,尋不著隨奶奶發落。」

    春梅冷著臉說道:「奶奶休信她,花園裡清掃的乾乾淨淨,就是根針也尋得出,哪來討鞋來?」

    秋菊頓時急了,賭誓道:「若我尋不出來,教奶奶打罵就是了,你在旁戳舌怎地?鞋丟了,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過失。」

    榮氏被吵的有些頭疼,不禁有些感歎,小時候家裡都是下人一群伺候著,誰經管什麼事,一查就清楚。現在倒好,堂堂親王府的二奶奶,總共就四個丫頭,其中兩個還是僱請的,一不順心就吵著要回家。

    「行了行了。」榮氏吩咐道:「春梅你跟著她,看她哪裡尋去。」

    當下兩個丫鬟一前一後的出了裡屋,另兩個大丫鬟笑瞇瞇的裝著視而不見,督促著廚娘和婆子做事。

    花園山子底下,各處花池邊,松牆下,挨個尋了一個遍,根本沒有一路上秋菊忍不住埋怨起春梅,不想春梅照著她臉上扇了兩記耳光,就要拉著她回去。

    秋菊捂著臉,哀求道:「我錯了,我錯了。對了,還有那個雪洞沒尋呢。」

    春梅雙手叉腰,柳眉倒豎,說道:「你失心瘋了?那春暖閣是六爺的暖房,等閒誰敢過去?」

    秋菊求道:「哪都尋不到,可不就是被六爺拾到了?此等女人家的物件,六爺不會拿著四處招搖,應該會隨手扔在暖房裡。」

    春梅心裡有些信了,冷哼道:「要是沒有,看我怎麼和奶奶說,趕緊走。」

    二人偷偷跑到園子深處,打開角門沿著花叢走了一會兒,闖進建在山底下的窯洞內,正面是張坐船,旁邊香幾上都尋到,沒有。又向書匣內尋。

    春梅慎道:「那都是六爺的拜帖紙,奶奶的鞋怎會到了那裡?我看你是沒的遮溜子涯工夫翻的他恁亂騰騰的,惹被六爺知道還罷,其她人看見能輕饒你?」

    忽然,只聽秋菊喜道:「這不就是奶奶的鞋嘛?」說完伸手取出一個紙包,內裡裹著棒兒香和排草,拿出來給春梅瞧。

    「可怎的就有了,剛才就調唆打我,現在沒話說了吧?」

    春梅一把搶過來,瞪了眼得意洋洋的秋菊,沒好氣的道:「總歸是把鞋丟了,你得意什麼?咦還真是奶奶的鞋。」

    端詳著手裡的大紅平底繡鞋,春梅警告道:「此事不許說出去,管管你那張臭嘴,別看六爺對誰都親親熱熱,萬一此事傳揚出去,誰都救不了咱們。」

    秋菏曉得厲害,急忙點頭,小叔子把嫂子的鞋藏起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二女七手八腳的把屋裡收拾利索,翹首翹腳的溜回來,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榮氏。

    榮氏心裡奇怪,難道老六真的暗戀自己?不然幹嘛把鞋和安息香排草一起裹在紙包裡?此種作為還用說嗎?都是風流男女慣用的浪漫勾當,強忍著一絲驚喜,把鞋拿在手裡把玩片刻,取過另一隻來一比,都是大紅四季花緞子白綾平底繡花鞋兒,綠提根兒,藍口金兒。

    「不對。」

    榮氏搖搖頭,心裡又是鬆了口氣,又難免有幾分莫名其妙的失落,遂指著鞋給兩個丫頭瞧,原來儘管尺寸大小,外觀看上去一模一樣,卻惟有鞋上鎖線差些,一隻是紅綠鎖線,一隻是翠藍鎖線,不仔細認不出來。

    至此三個女人面面相覷,都不免慌了神,榮氏一想這鞋指不定是誰的呢,罵道:「春梅你趕緊給送回去。秋菊,你快與我跪著去,對了,搬塊石頭給她頂著。」

    秋菊嚇得慌了神,哭道:「不是奶奶的鞋,是誰的鞋?俺饒著替奶奶尋到鞋來,還要打俺。若是再尋不出一隻來,還不知怎麼整治俺呢?」

    榮氏罵道:「賊奴才,休說嘴」

    正好此時幾位姨娘進來,榮氏趕忙把鞋塞給春梅,使了個眼色,生怕秋菊大吵大嚷,吩咐下人把她推出去。二奶奶心裡吃醋,還真命人取來塊大石板頂在秋菊頭上。

    日頭炎熱,可憐秋菊遭了無妄之災,很快就汗流浹背,跪在地上搖搖欲墜。

    榮氏和小妾們說著話的工夫,另尋了一雙鞋換上,嫌屋裡熱,吩咐丫鬟把妝台搬到迴廊下,領著女人們出去梳頭,不在話下。

    第242章相思有盡情難盡

    漫吐芳心說向誰?欲於何處寄相思?

    相思有盡情難盡,一日都來十二時。

    春梅悄無聲息的把鞋放回去,她一時難免好奇,眼見無事可做,竟守在一旁窺視,想要看看六爺暗中和誰有一腿。

    卻說朱祐桓不知此事,那繡花鞋其實是入畫的,小丫頭頑皮,偷偷藏在書匣裡玩。原來二嫂的鞋還真是被他拾了去,當時瞅見婦人薄紗下一絲不掛,被艷陽照的纖毫畢現,他擔心招惹是非,因此拖了一晚。

    此等尷尬事,朱祐桓不好假手於人,日上三竿後徑直過來,隔著老遠,看見幾位**坐在迴廊下避暑,喫茶嗑著瓜子,說說笑笑,院子當中跪著個女孩。

    朱祐桓皺眉走上前去,問道:「為何罰你?」

    秋菊委委屈屈的晃了晃,低聲道:「俺一時不慎,把奶奶的鞋丟了。」

    「一點小事就體罰人,這是夏天,當真胡鬧」

    朱祐桓沒好氣的大聲說完,伸手把石板拎起,稍微用了下力,遠遠扔在一邊,啪石板摔的四分五裂,唬的榮氏等人沒敢言語,看著六爺把手裡的鞋扔在秋菏眼前,說道:「這是在花園角門那撿到的,是不是嫂子丟的那隻?」

    秋菊喜出望外,撿起來一瞧,忙不迭的點頭。朱祐桓二話不說,轉頭就走。榮氏望著他的背影,銀牙暗咬,暗罵老六真真是不解風情,如此難得機會都憑空放過。

    單說朱祐桓出了院子,預備到堂姐院子裡看望,因下了一個多月的大雨,使得朱雨筠搬到外面的計劃落空,又經不住朱含香和張靈兒等人的輪番勸說,無奈同意住進王府隔壁的宅子裡,彼此花園相連,就是大門各朝一邊,實際上還是一家子。

    進了院子裡,途經牡丹台畔的花架子,想起昨日嫂子的荒唐一幕來,朱祐桓腳步放緩。

    無巧不巧的,瞧見草蓆下面遺留有一隻繡花鞋,朱祐桓好笑的拾起來,笑道:「我又不稀罕三寸金蓮,這些日子怪了,到哪都是這些東西。」

    盯著香艷的鞋兒,腦海裡自動把嫂子換成了大姐,千嬌百媚的在此鋪設涼席冰枕,脫得上下沒絲條,仰臥於衽席之上,腳下穿著大紅繡花鞋兒,手弄白紗扇兒搖涼,笑吟吟的斜睨過來。

    想法雖好,奈何都是臆想,大姐連續兩門親事都無疾而終,已然頗有些看破世情,想學姑姑和冷雪獨身一輩子的趨向。

    「兩難處境啊」嫁人自己不開心,不嫁人大姐可憐,朱祐桓乾脆不想了,心說就讓一切隨緣吧。

    捏著緞子鞋,但見曲是天邊新月,紅如退瓣蓮花,不大不小,做工精細,用的是黃線提鎖,就知乃是大姐腳上之物。

    直接把鞋子揣進懷裡,朱祐桓當下進了裡院,轉過影壁,見丫頭們忙著澆花,收拾架子上的被褥,問道:「我姐姐呢?」

    雪雁朝上邊一嘟嘴,笑道:「姑娘在賞花樓梳妝呢,六爺自去就是。」

    朱祐桓笑著點頭,撩起衣角脫下鞋子,蹬蹬蹬的幾步上了樓,花廳裡除了臨窗而坐的堂姐外,再無一人。

    廳裡擺設的異常雅致,瑤琴竹蕭,臨摹字畫,大理石的山水屏風,妝台繡床,一具香爐噴出渺渺香霧。看見寶貝兄弟進來,朱雨筠沒理會他,烏雲般的秀髮垂下,手挽著象牙梳子,慢慢梳理,末端紅絲繩兒紮著一窩絲,纘上戴著銀絲髻,還墊著一片香雲,髻裡安著許多玫瑰花瓣,明湖郡主好似個活觀音。

    畢竟是訂過親的,因此朱雨筠雖然不至於一副未亡人的素面打扮,但還是留起了婦人裝扮,看上去別有一番風情。

    朱祐桓隨手搬過來一張小凳子,坐在佳人身邊,看著其一身單薄小衣,玲瓏浮凸的身段越發豐潤。

    姐弟倆可以說打小就廝混在一起,彼此幾乎都是百無禁忌,吃在一處,玩在一處,有時午睡都睡在一處,彼此都不以為意。

    須兒朱雨筠摘下髮髻,又恢復少女時代的披肩長髮,白了眼盯著自己的弟弟,起身盈盈走至屏風後,洗手換上衣衫,喚雪雁上來遞茶與他吃。

    朱祐桓笑嘻嘻的,不做聲,鬧得朱雨筠問道:「何故?笑什麼?」

    「時人不用穿針線,哪得涼風送巧來?」

    看著弟弟搖頭晃腦的可笑模樣,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朱雨筠笑道:「又遇上哪位姑娘了,看把你美的。」

    朱祐桓搖著頭,繼續說道:「都被六丁收拾去,蘆花明月竟難尋。」

    「咦」朱雨筠蕙蘭心智,一點就透,伸出素手,問道:「莫不是我不見的東西,被你撿到了?我可沒東西賞你,拿來。」

    朱祐桓一扭頭,叫道:「好心當成了驢肝肺,不賞人就想討要回去?沒門。」

    「看你張致的,原來是你偷了我的鞋去了,怪不得丫頭們到處都尋不到。」朱雨筠氣的直接探出小手,在衣襟裡抓住鞋拽靶兒,不想朱祐桓張口作勢欲咬,嚇得急忙縮回手去。

    朱祐桓仰著頭,問道:「你的鞋為何跑到我這?」

    朱雨筠又氣又笑,跺腳慎道:「好一個無賴小兒,你不還我,我就去跟老祖宗說這院子再有誰來?除了你賊頭鼠腦,還有何人會叼了鞋去?」

    朱祐桓頓時氣結,叫囂道:「你只會搬出老太太來壓我,我要是老鼠,你就是只母貓,有本事就抓我。」

    「你才是貓兒呢」朱雨筠頭疼的拍拍額頭,歎氣道:「這鞋怎麼會落到你手裡,明明是在院子裡丟失的。趁早招供出來,把失物交還與我,你還便宜。自古物見主,必索取。但道半個不字,教你死在我手裡,哎呀」

    少女立時臉蛋通紅,忘形之下竟不慎說出男女間的相互調戲之言,一時之間大羞,已經知道朱祐桓是故意拿此事來擠兌自己,而自己竟然中計了。

    朱祐桓大樂,不過他不想把堂姐逗得太過,笑道:「好姐姐,你須拿你最喜歡的那方汗巾兒賞我,我就還你的鞋兒。」

    要說以前,不管是什麼要求,朱雨筠都會想都不想的答應,可此時有些猶豫了,哄著道:「姐明日送你一方最好的,那汗巾兒是我貼身之物,不好與你的。」

    朱祐桓大搖其頭,任性的道:「我不,別的就算送我一百方,一千方都不算,就要那一條。」

    看著弟弟俊逸出塵的臉龐,朱雨筠暗歎一聲,心說你就是我前世的冤孽情知磨不過他,笑歎道:「好個被我寵壞的,也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自作孽。罷罷罷,我也沒力氣與你兩個纏,等被靈兒知道了,你可別事後埋怨我。」

    說完向袖子裡抽出一方細撮穗白綾挑線鶯鶯燒夜香汗巾兒,上面連著閨名三字都掠與他,往日類似的貼身物件給的多了,倒也不當一回事。

    朱祐桓接過來滿意一笑,隨手把鞋兒還給佳人,二人指尖碰觸,好似憑空一股電流,同時輕輕一顫。

    朱雨筠忙不迭的縮手,險些把鞋兒失手掉下,她忽然想起一首女兒家的詩來,是看自一本雜書。

    正是:郎君見妾下欄階,來索纖纖紅繡鞋。不管露泥藏袖裡,只言從此事堪諧。

    當下朱雨筠不敢再和朱祐桓獨處一處,把鞋兒藏好,拉著他去尋靈兒,結果巧了,張靈兒正在納鞋,低頭瞧見表姐腳上穿著兩隻綠綢子睡鞋,問道:「哎呀如何穿這個鞋在腳?你昨日那雙繡鞋呢?」

    朱雨筠急忙低頭,暗罵自己怎麼糊塗了?氣道:「我只一雙紅綢子便鞋,倒吃可惡的小老鼠將一隻油了,沒辦法,勉強拿這雙將就。」

    張靈兒不疑有他,對著思琴說道:「快去把我新作的紅鞋取來,我和表姐的腳一般大,穿上試試。」

    說話間,朱雨筠又羞又氣的瞪了眼某人,明眸皓齒,美艷不可方物,真真是動人春色嬌還媚,惹蝶芳心軟又濃。

    朱祐桓呵呵一笑,上前扶著堂姐脫下鞋子,笑看她苦笑著換上新鞋,稍後自己上了炕,吩咐丫鬟去知會冷雪,讓她帶著一摞子書信過來,自顧自的處理正事。

    頃刻間,屋子裡變得靜悄悄的,女孩們看著六爺神色專注,都不由自主的輕手輕腳。朱雨筠神色複雜,她最欣賞弟弟此點,一念起他為了天下蒼生日夜操勞,看似清閒瀟灑,但實則唯有身邊之人深深知道,書房裡日復一日的燈火不熄,比起人人稱頌的皇上,辛苦處恐怕是不逞多讓。

    輕輕歎了口氣,朱雨筠清楚這一輩子,她都不想離開弟弟,可惜老天捉弄,彼此竟是同姓姐弟,有緣無分陪著靈兒往翡軒台基上坐著,幫著她描畫鞋扇,稍後司棋和入畫過來,入畫嬌聲道:「姑娘描金的是什麼?」

    「噓」女孩們同時做出噤聲的手勢,朱雨筠輕聲道:「靈兒要做一雙鵝黃素緞子白綾高底鞋兒,鞋尖上扣繡鸚鵡摘桃,我喜歡用玉兔。嗯比起平底,我也覺得穿著不單單舒服,而且顯得人更加亭亭玉立,背部挺得筆直,整個人都精神不少呢。」

    女孩們都欣然同意,雖說以前也有高底鞋兒,但六爺發明的,卻自成一體,尤其是細根著實長的離譜,好還六爺說最喜歡的永遠是繡花鞋,小巧可愛,穿著舒服。而高跟鞋不能老穿,對身體不好,是以並未風行於王府。

    司棋看著大家都在納鞋,又探頭看了眼屋裡的冷雪和六爺,低聲道:「我有一方大紅十祥錦緞子,也照姑娘的做一雙,也是高低的吧」

    於是回去取來針線筐,和入畫坐在對面迴廊上的長椅上,靈兒笑道:「要不把詩姍和芷珊都喚來,咱們搭一夥好做,擅長描青的描青,擅長穿針的,擅長縫線的,擅長端茶遞水的,赫赫這叫什麼來著,對,叫做流水作業。」

    第243章兩瓣秋蓮

    盛夏悶熱,艷陽高照,北京城裡的積水慢慢退去,留下滿地狼藉。

    京城燕王府,因地勢高並未被波及,園子裡,幾個小廝高舉粘桿,四處捕捉叫個不停的知了,引得十幾個小丫頭瞧著熱鬧。下一刻,管事秀蘭皺著眉頭走來,丫頭們頓時嘻嘻哈哈的一哄而散。

    書房門口,棋童探頭舒腦的朝裡面觀望,冷雪坐在穿廊下一張涼椅上看書,不自在的抬起頭,問道:「你有什麼事?」

    棋童雖說去了二爺書房,可至今還對冷雪念念不忘,故意擠眉弄眼的用手比劃,不想被過來的思琴撞見,罵道:「怪囚根子,有什麼話,說就是了,指手畫腳作甚?」

    思琴脾氣一向火爆,以往作為客人,礙於身份很少罵人,現今則不同了,本身被六爺收用過,自家姑娘名義上又嫁入朱家,貴為堂堂燕王妃,因此思琴在朱家的地位水漲船高,所有人都高看她一眼,遇到看不過眼的人和事,往往當面指責,不給任何人留情面,為此張靈兒深感頭疼,朱祐桓則大力支持。

    一見是母老虎思琴,棋童頓時老實了,規規矩矩的雙手下垂,說道:「隔壁張寡婦家的管家來了,問咱家買不買他家的宅子,二爺尋思張寡婦家在西府這邊,就打發小的過來問問。」

    思琴看了眼神色焦急的冷雪,一個勁的朝自己擺手,頓時會意,揚眉道:「問就問唄,何必大驚小怪,見鬼似地悄悄的,六爺難得午睡,莫要驚醒他,你叫那管事在外邊等等兒,給上一盞涼茶去。」

    「哎」棋童鬆了口氣,趕忙轉身跑了出去。

    冷雪等好姐妹走近,輕聲道:「此事倒也巧了,六爺嫌郡主盤下的宅子過於侷促,天天說要換換呢。」

    思琴笑道:「天底下哪有這般巧的,合著這邊想買,那邊就想賣?實話和你說,是姑娘派我過去問的,張寡婦年紀大了,有意返回老家去,咱家多出了一倍的銀子,那還有個不願意?」

    冷雪失笑點頭,拉著思琴坐下,二人說著悄悄話。卻說外面的棋童和那管家等了半天,又走來角門首偷看,管家遠遠望見模樣清秀絕倫的冷雪,姿色艷麗的思琴,好懸魂都沒了。

    思琴立刻柳眉倒豎,怒道:「看夠沒?兩頭遊魂似地,幸好這裡不是內宅,不然打斷了你們的腿。」

    管家唬的忙不迭的連連後退,再不敢偷看一眼,棋童倒是鎮定,點頭哈腰的道:「這都侯了大半天,六爺醒沒?」

    思琴沒好氣的道:「六爺正睡的甜甜兒的,誰敢攪擾他?你叫他且等著去,要是晚了,就等明日過來。」

    正說著,不想被朱祐桓在房裡聽見,問道:「誰在外面?」

    思琴應聲而起,幾步上前挑開簾子,走進去說道:「是隔壁的張管家,他家的宅子要賣一萬三千兩銀子,總共三間院子還有兩處花園,房舍三十多間。」

    自從弘治皇帝登基以來,無數貪贓枉法的宦官和官員落馬,京城裡的空宅子多了,使得房價跌的很快。如張寡婦家的老宅子,成化年間少說也值個二萬兩白銀,如今能賣上萬兩就算是燒高香了,張靈兒多添了三千兩,算是非常公道,憐惜寡婦家家的不容易。

    朱祐桓雖說手頭有些拮据,但為堂姐花錢再多也捨得,一口應承道:「行,你去和來旺說一聲,咱家買了。告訴他,把院牆砸開,兩家合為一處,主宅的房子都推平,建一座姐姐喜歡的繡樓,再蓋上三間卷棚,三間廳房,疊山子花園,井亭,射箭廳,跑馬場,溫泉池子等供女眷玩耍的都得有,反正別心疼花銀子。」

    思琴聞言咋舌道:「那我回去和小姐說一聲,乾脆都搬過去得了。」

    朱祐桓朝著她勾勾手指,笑道:「你過來,我就同意。」

    思琴頓時俏臉飛紅,紅著臉道:「那管家還等在外面,再說冷雪。」不想話音未落,就聽房外的冷雪輕聲道:「不妨事,我把人打發走,給你們守著門。」

    思琴很少到書房來,不由得瞠目結舌,鬧得朱祐桓躺在床上捧著肚子大笑:「你倒是不知,那丫頭才是本王的鐵桿心腹呢。」

    思琴目瞪口呆之餘,慎道:「難怪人人都說書房裡最是藏污納垢的,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都有,六爺這裡倒是沒有那起子混賬小廝,卻不想是金屋藏嬌之地。」

    朱祐桓搖頭道:「非也,我與冷雪清白著呢,你和她自小一起長大,知道她從不會撒謊,不信你問她去。」

    思琴情不自禁的點頭,愁道:「那您今後要怎麼對待她?難道真的任由她不嫁人,不給她一個名分?」

    朱祐桓神色溫柔,說道:「她喜歡就好,就算明天要出門四海為家,一輩子浪跡天涯,我也答應。反正除了靈兒這一位妻子,我發誓今後絕不納外人進門,因此你們姐妹都不會身份尷尬,早晚有一天,都會是側王妃,冷雪也一樣。」

    這話看起來說的很矛盾,思琴卻第一時間體會出男人的深情厚誼,心中激盪。按照世俗規矩,她們姐妹本來就屬於朱祐桓所有,抬舉你就是通房丫頭,生下一兒半女才會升格為姨娘,不過因出身卑賤,遠遠比不得轎子抬進來的小妾。至於不抬舉你,則只是少爺的玩物而已,年紀大了或留下繼續當下人,或隨便打發出去配個小子,並不是說收用了就得負責,古時沒那個講究,開臉修眉才叫負責,其餘哪怕是睡了一萬次,還是個丫頭。

    不納妾,某種意義上來說,等同於把她們姐妹都當成張靈兒般對待,隱藏在朱祐桓的花心外表下,誰說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專情?畢竟司棋和入畫都做過貼身大丫頭,思琴和冷雪都是陪嫁丫頭,根本沒有資格嫁給讀書人,充其量嫁給下人和樂戶,真正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例子太罕見了。

    古時門當戶對絕不是一句玩笑話,下人家甚至是生生世世都是下人,可歎很多女讀者不喜古代男性花心,不喜豬腳碰觸身邊的貼身丫鬟,就為了一夫一妻的完美無瑕可換個角度來看,任由最親近的丫鬟一輩子背負別人的異樣眼光,從此過著矮人一頭的下人生活,這樣的男人算不算薄情呢?要知道,男人的胸懷天生比女人寬廣,責任對於男人的意義,遠比女人想像中的要嚴肅。

    休要饒舌,此時此刻思琴心情激動,緩緩抬頭已然是淚流滿面,因為她得到了做夢都不敢奢望的一句承諾,身為丫鬟,為何千百年來前仆後繼的戀上男主人?除了所謂的榮華富貴,其實是為了後代能徹底改變命運,做人上人啊

    「十年深閨繡得成,看來便覺可人情。

    一灣暖玉凌波小,兩瓣秋蓮落地輕。

    南陌踏青春有跡,西廂立月夜無聲。

    看花又濕蒼苔露,曬向窗前趁晚晴。」

    一時激動,思琴朗朗念出她們姐妹素日最喜歡的一首詩,她清楚六爺聽得懂。

    朱祐桓心裡苦笑,他沒有辦法使天下人人平等,此偉業恐怕還得等上個三五百年,或許會提前,總之他沒那麼偉大,家裡丫鬟多了,除了眼前這區區幾位,其她人他負責不起。

    當下思琴走上前去,主動褪去衣衫,熱情似火的躺在朱祐桓懷裡,二人極盡溫存之態,春風一度自不必言。

    有詞為證:戰酣樂極,**歇,嬌媚聲聲。感恩有報化為情,告郎君將就些些。此生攜手相伴,兩情如癡如醉

    窗外,冷雪孤零零的坐著,眼眸癡癡的望著天空,罕見的目光迷離,朱唇微微開啟,呼吸竟有些急促。

    忽聞腳步聲傳來,冷雪眸子迅速回復清冷,盈盈起身,快步走至門前,說道:「六爺吩咐不見客,來人止步。」

    但見又是棋童,冷雪輕蹙眉頭,就聽他叫道:「大喜啊俺家二爺被封為正一品的左宗正了。」

    「左宗正?」冷雪疑惑的道:「可是宗人府的左宗正?」

    棋童忙點頭,喜不自勝的道:「這下好了,六爺雖然貴為王爺,可俺二爺那也是堂堂一品大員,再不用看這邊臉色過活了。」

    冷雪立時神色冰冷,淡淡的道:「不送了,請回。」

    棋童有心想說要娶你回家的豪言壯語,最終還是不敢說出口,看著心目中的玉人,冷若冰霜,下意識的敗興而歸。

    冷雪緩緩搖頭,自言自語道:「家裡又要多事之秋了。」

    很快整個府上都被驚動,老太君屋裡,老2朱祐林躊躇滿志,笑吟吟的接受下人們的輪番祝賀。

    老太君和太太潘氏都樂得合不攏嘴,直念叨老天開眼,二奶奶榮氏等妻妾丫鬟一個個容光煥發,大把的賞錢灑下。

    不一時兒,大*奶帶著張靈兒過來道喜,李氏還罷了,張靈兒一經現身,太太潘氏忙請她過去,再怎麼說都是親王妃,除了老祖宗外,全家都沒比她身份更尊貴的了。

    整個屋子人滿為患,鬧哄哄的很是熱鬧,所有人都傻傻的看著張靈兒,燕王妃很少出門,見過其廬山真面目的少之又少,無論男女都被傾倒,紛紛暗道唯有六爺,才配得上這般絕色。誰都沒留意朱祐林的眼神中,隱藏著一絲火熱。

    老四朱祐桪幫著應酬前來恭喜的外客,老三朱祐森和親哥哥感情不算好,沒事人似地躲在一邊吃著茶,和自己媳婦孫秀芳說笑。

    全家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誰都不知朱祐桓如今等於半個皇帝,燕王的封號委實太恐怖,誰都不看好朱祐桓的未來。

    就算最終平安無事,一位王爺那也是沒有什麼權勢可言,看看如今天下藩王的落魄,人人都更看好二爺的將來,哪怕是位高權輕的一品大員。

    李氏和張靈兒的歡喜發自內心,都為二哥被皇上器重開心,老太君越發歡喜,畢竟他們兄弟都是她的親孫子,雖然老六不太親近自己。

    朱祐林壓抑著興奮,大步走過來,對著天仙般的玉人,笑道:「你嫂子常說和弟妹一見投緣,今後你們妯娌要多多親近才是。」

    突然,和張靈兒牽著手的,一位粉妝玉琢,可愛的使人心悸的小姑娘,嬌滴滴的道:「你目光閃爍,不是好人」

    第244章認親

    當眾被人道一聲不是好人,春風得意的朱佑林立時黑了臉,礙於張靈兒,問道:「這孩子是誰?」

    女孩仰著頭,神色間滿是戒備,嘟噥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莫胡說。」

    幸好聲音極小,只有張靈兒能聽清,她心裡警覺,忙把女孩摟在懷裡,笑道:「二哥莫怪,她是我的遠房妹妹,最是人小鬼大,調皮搗蛋的。年紀小不經事,還望恕罪她前幾日剛剛進的京,沒來及領著她拜會家裡人。」

    眾人恍然,紛紛心說老張家的風水好,家裡閨女一個比一個漂亮,前有王妃後有郡主,將來還有眼前這位粉妝玉琢的小姑娘。

    朱佑林被孩子一語道破心機,為了掩飾,訕訕的說了聲無妨,轉身去了。

    自是沒人在意一個孩子的胡話,老太君笑道:「這妮子等長大了,保管活脫脫的另一個靈丫頭,好一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太太潘氏心裡有些不樂意,想了想,隨手摘下一隻金戒指,說道:「初次見面,來,叫聲太太,這戒指就送給你玩。」

    不想小姑娘眨著眼,認真的道:「哥哥說了,女孩子要矜持,要自珍自愛,不能隨便收禮物,不然就會招蜂引蝶。」

    屋裡人立刻哄笑,張靈兒哭笑不得的解釋:「嫣兒,你哥哥故意哄你呢,不要聽他的鬼話,這長輩賜,不能辭的。」

    「我不要,嫣兒只要哥哥給的。」女孩一個勁的搖頭,任憑大傢伙如何勸說,就是不伸手。

    潘氏心裡不悅,把戒指放在桌案上,說道:「小地方來的,難怪一副小家子氣,可惜了這容貌,他哥哥是誰?」

    人多口雜,張靈兒不想說出嫣兒和桓兒之間的淵源,說道:「不知怎地,她和桓兒一見如故,好不投緣,當時就磕頭拜了異姓兄妹,好的跟一個人似地,我都忍不住吃味呢。」

    一聽那哥哥是老六,潘氏立時換上笑臉,對著丫鬟吩咐道:「這戒指表小姐看不上,那就取來我的首飾盒,任她自己挑。」

    榮氏等妻妾也立時對嫣兒刮目相看,張家小姐雖然尊貴,但在王族人家眼裡還不算什麼,可被老六重視就不得了了,不管怎麼說,老六都是朱家的靠山。

    於是眾人紛紛取出心愛的首飾元寶,老太君送了一塊玉珮,十兩金子,太太送了副墨玉手鐲,龍鳳釵一對,外加二十錠銀裸子。姨娘和媳婦們有樣學樣,都怕出手寒酸被人笑話,金手鐲,金戒指等物獻上無數,就為了博得這幸運丫頭一笑,嫣兒被成堆的金玉寶貝閃花了眼,可憐巴巴的對著靈兒說道:「我可不可以不要?」

    張靈兒忍著笑,說道:「那不行,長輩們這麼寵你,多大的福分?」

    嫣兒苦著臉把各家的禮物抱在懷裡,頭暈眼花的逢人便說謝謝,惹得人人失笑,她模樣生的實在是討人喜愛,給的禮物多,到也不單單是因為朱佑桓的緣故。

    大姑奶奶帶著詩姍和芷珊過來道喜,一見嫣兒也是喜歡的不得了,詩姍和芷珊對她驚為天人,圍著嫣兒問來問去。

    張靈兒有些不習慣人多,感覺氣悶,尋了個借口領著嫣兒和芷珊姐妹出來,丫鬟們捧著禮物,滿載而歸。

    老祖宗屋裡,女人們說著閒話,笑談隔壁親人大大破費的事,又笑看朱佑桓和嫣兒一大一小趴在八仙桌上,挑挑揀揀那些禮物,爭論著其用處。

    「江湖有規矩,發了財,見面得分一半,這叫做義氣為先你今日發達了,可不能忘了兄弟。」朱佑桓如是諄諄善誘。

    嫣兒一臉的不捨得,死死壓著她的眾多寶貝,叫道:「姐姐說了,長輩賞賜的禮物,是不能給人的。」

    朱佑桓嗤笑道:「那你為何還要拒絕?現在知道護食了?」

    嫣兒立時變得洋洋得意,嬌聲道:「人家面子薄,哥哥說過了,我越是婉拒,收的禮物就越多。」

    周圍女眷紛紛絕倒,老祖宗笑罵道:「我說這丫頭怎麼總是搖頭,還當這孩子懂事呢。原來都是桓兒給出的餿主意,這一對孩子狼狽為奸,咱們都生生被騙了,心甘情願的往外掏錢,唉害的老身大大破財。」

    女人們大笑,紛紛笑罵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就連如此靈秀的小孩子,也被黑心腸的哥哥教壞了。

    朱含香格格嬌笑,心裡一動,走過去柔聲道:「嫣兒,你做姑姑的閨女如何?」

    此言一出,屋裡人都很是驚訝,笑聲頓時停歇,看著朱佑桓神色欣慰,含笑點頭,嫣兒馬上甜甜的叫道:「娘」

    好一聲清如鳳鳴的娘,措手不及之下,重重打在朱含香的心頭,竟一時間激動的說不出話來。老祖宗和朱含煙心裡深深歎息,張靈兒和朱雨筠忙上前道喜。

    接下來自是說不出的熱鬧喜慶,嫣兒從朱家的嬌客搖身一變,成了二姑奶奶的義女,各房下人都過來恭賀,稱呼她為三姑娘,嫣兒迷迷糊糊的看著一張張笑臉,她生性最是敏感,很輕易察覺出人們的善意。

    看了眼死死抱著自己的美婦,眼眸中淚光閃現,嫣兒有些震驚,她起先不過是陪著哥哥胡鬧,此時漸漸體會出不一樣了,洶湧而至的暖暖母愛,海浪般一下下的衝擊著他,這似曾相識的溫馨感覺,竟是不亞於故世的親生母親。

    朱佑桓看出嫣兒的異樣,皺眉揮手道:「都下去吧,別嚇到她。」

    其她人也看出小丫頭的異樣來,緊閉著眸子,渾身顫抖。張靈兒低聲解釋道:「嫣兒身世坎坷,父母都已不在人世,她打小就是全族人手心裡的寶貝,備受寵愛。家鄉遇到了強人,所有人都死了。後來幸好及時遇上了桓兒,沒有因此性情大變,還保留著孩子的純真。就是太聰慧太敏感太懂事,尤其是過於狡黠。唉比起桓兒有過之無不及,姑姑將來有的頭疼哩」

    朱含香心疼的不得了,忙柔聲哄著嫣兒,其她人紛紛上前,生怕孩子因激動而傷了身子。唯有朱佑桓笑道:「靈兒都提醒了你們,這丫頭不是常人,你們瞧好吧。」

    果然話音剛落,就見小丫頭眸子睜開,眸子中的點點星光使人沉醉,天真無邪的對著老祖宗說道:「奶奶。」

    老祖宗大喜,忙不迭的吩咐道:「快賞,祖宗保佑,老身又有外孫女了。」

    接下來嫣兒逢人便親親熱熱,小手總是伸在眼前,很快又抱著滿滿的禮物,偏偏神色間一片純潔,鬧得張靈兒無力歎息:「小財迷,扮豬吃虎。」

    全家人自然不在乎,都有意借此逗孩子開心,一邊的詩姍和芷珊眼裡有藏不住的羨慕,小時候父親管束嚴厲,四五歲時就要行事規規矩矩,衣食住行一板一眼,直到近幾年哥哥進了京,遠離了父親,方能展現出女孩子的嬌憨一面,被兄長當成寶貝般細心呵護。

    熜兒不甘寂寞,掙脫母親的懷抱,跟在嫣兒身後亦步亦趨,惹得家裡人大笑,等走到朱佑桓面前,奶聲奶氣的道:「六叔,我也要禮物。」

    朱佑桓一把抱起他,笑道:「男兒不能如此,想要什麼,得自己去爭取,明白了嘛?」

    「哦」熜兒好似明白了,被朱佑桓一臉壞笑的放在地上,噌的一下衝向八仙桌,可惜他人不夠高,兩隻小手搖來搖去,就是搶不到一件禮物。

    嫣兒起初很緊張,手臂伸開保護著自己的財產,可隨即眼珠一轉,拾起一錠金元寶,遞過來道:「弟弟乖,給你。」

    熜兒果然中計,乖乖的拿在手裡,還不忘傻笑:「姐姐真好。」

    全家人哄堂大笑,秋菏慎道:「這孩子,長大了肯定是個風流種。」

    「好一個憐香惜玉的朱厚熜,小小年紀,難得難得。」朱佑桓放聲大笑。

    一連三日,前來送禮的人家絡繹不絕,朱佑桓不好阻止此事,傍敲側擊的點撥幾句,奈何二哥根本聽不進去。

    各家禮物倒也五花八門,情知送貴重禮物不妥,就變著法的挖空心思,送官服,送書僮,送長隨,送美酒,送丫鬟,送寶馬等等。

    其中有位侍郎送一名小郎來答應,年方一十六歲,江蘇府常熟縣人,名喚小張松。原是縣中門子出身,生的清俊,面如傅粉,齒白唇紅。會看書寫字,能歌善舞。

    來時穿著青綃直綴,涼鞋淨襪,朱佑林一見小郎伶俐,能說會道,滿心歡喜,遂拿拜帖回了侍郎大人,留下在家答應,改換了名字叫琴童,與他做了一身衣服,新鞋新帽,不教他跟馬,教他專管書房,收禮帖,掌管園門鑰匙。

    又有一位御史送來了個十四歲的小廝來答應,生的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朱佑林又收下了,亦改名畫童。每日定派和棋童兩個背書袋,夾拜帖匣跟馬。

    棋童對此老大不樂意,他本來仗著從六爺書房過來,向來是書房下人中的首領,不想一朝失勢,直罵二爺薄情,有了新人換舊人。

    每日朱佑林騎著大白馬,頭戴烏紗,身穿五彩灑線揉頭獅子補子圓領,四指大寬萌金茄楠香帶,粉底皂靴。排軍喝道,張大著日月傘,前呼後擁,何止數十人跟隨,在京城往來招搖。

    上任以來,先拜三公,並眾位超品大員,閣臣尚書,然後同僚下屬,新朋鄰舍,何等榮耀施為家中收禮接帖子,一日不斷。

    第245章生理教育

    朱佑林自從上任以來,東府每日高朋滿座,酒醉笙歌。西府則依然低調度日,朱佑桓越發警醒,遣散了些好吃懶做,手腳不乾淨的下人。又開設了族學,分為男女學堂,邀請雨筠姐為祭酒,靈兒等有才華的女孩都會過來講學,舉凡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政經歷史,人文地理等等,傾囊相授。

    朱佑桓暗中觀察,挑選出有潛力有資質的好孩子,親自教他們一些和近代相關的知識。有感於人才缺少,把一干侍衛大多送去講武學堂,又選出新人補上,日夜訓練。

    幾次和工部戶部商議,在京師和南京等地,實驗性的成立綜合性學府,高薪聘請有經驗樂於傳授祖傳手藝的老工匠,傳授農業,水利等相關知識,試圖摒棄父傳子,子傳孫的某些習慣。

    不提朱佑桓緩緩改變大明,他所作的一切,恐怕都得數十年後方能初顯成效,而且還得不遭受任何阻撓的大前提。最可慮者,就是文官和士子階層的群起反對,則很容易一夜之間,所有努力盡付東流。

    為此,朱佑桓苦思對策,終於狠下心來,開始秘密培植心腹黨羽。錦衣衛必須牢牢控制在手裡,如此就能震懾住文臣。因此公然上書朝廷,舉薦雲青為錦衣衛指揮使。

    指揮使向來是帝王直接任命,不與閣臣相商的私器,朱佑桓的奏疏使得大臣們摸不清頭腦,大多以為燕王是在舉賢不避親,本著和燕王『相敬如賓』的良好關係,幾乎人人樂觀其成。

    根本無人清楚,朱佑桓的深意其實是在雲青身上,先小人後君子,此關鍵位置他絕不敢大意。經由陳淮口中,雲老虎和燕王的往日交情漸漸被世人熟知,現在朱佑桓又明著上書舉薦,擺明彼此之間交情莫逆,今後二人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難兄難弟了,誰也離不得誰。

    雲老虎是位敢作敢當的好漢子,朱佑桓很尊敬他。但人身處的位置高了,自然凡事都要往最壞裡盤算,尤其是涉及到整個國家民族的關口,容不得任何疏漏。

    沒了東廠和西廠,錦衣衛的作用越發凸顯,弘治皇帝身子骨不好,精力不濟,對此欣然同意,完全放心的把耳目遍佈天下的衙門交給兄弟打理。

    來自兄長對自己的絕對信任,朱佑桓隱隱間有了些不祥預感,他不是擔心自己的身家性命,而是擔心兄長無後。

    不單單是他關心帝王子嗣,有的是人為此憂心忡忡,宮裡有太皇太后和太后,有朝中重臣甚至是國子監的學生,都千方百計的建言帝王應該廣納嬪妃,奈何弘治皇帝根本不為所動,和皇后間心心相印,琴瑟調和,感情日漸深厚。

    乾清宮,御書房,朱佑桓一大早就溜躂過來,催促道:「你快些,等了半天了。」

    朱佑樘埋頭奮筆疾書,頭疼的道:「站著說話不腰疼,沒了宦官幫忙,你可知朕一天要審閱多少奏疏?」

    朱佑桓看了眼一旁侍立的權義,說道:「我知道太監裡面有好有壞,不能一概而論。比如權恩老大人,鐵骨錚錚,一心為國,比無數名臣都更加使人尊敬。可惜縱觀歷朝歷代,儘管大多數宦官安分守己,但只要出現一個奸佞小人,則往往會使很多禍國殃民的小人浮出水面,一起把持朝政,從此這朝代也算是交代了。」

    朱佑樘一直在思索此事,聞言放下御筆,抬頭道:「漢唐皆是毀在宦官手中,宋朝一樣飽受其害,朕深知其中利害,可是,唉」

    說著說著,年輕帝王歎了口氣,神色間有些苦惱。

    朱佑桓搖搖頭,說道:「宦官有個無可比擬的優勢,就是時時刻刻守著帝王,從小一起長大,這感情何等深厚?但就是因為感情太好,所以不能不防權義和王恕大人放在一起,皇兄你會信任誰?」

    不用問,皇帝的神色已經明白無誤了,權義唬的低下頭去,一臉激動。

    朱佑桓幽幽的道:「前日我私自做主,下令杖斃了李廣,皇兄難過至今,反覆埋怨我出手太狠,草菅人命。可知李廣短短一年時間,家裡的銀子就多達四萬兩,哪來的?權義倒是不貪,但你問問他,可曾置辦了宅邸,家族購置過田產?」

    噗通權義嚇得魂飛魄散,沒等磕頭求饒,就被朱佑桓皺眉呵斥道:「起來,我又沒說這是壞事,誰手裡有了錢,不想讓家人過得好一些?」

    朱佑樘神色震驚,揮手命所有宮人退下,看著滿頭大汗的權義匍匐離去,歎道:「此事當真?」

    朱佑桓點頭道:「當真,此案已經移交刑部,不久就會挖出些不法之人。重點不是此案,而是個人就有貪念,此乃人之常情,比起文人自小衣食無憂,比如王恕,馬文升等大臣,讀書做官是為了一展生平抱負不同。宦官皆是因家境貧寒,走投無路才去勢進的宮,好端端的男人,誰願意如此?

    他們身處紫禁城最卑賤之人,耳濡目染都是黑暗一面,為了爬上來,什麼尊嚴面子都得統統摒棄,為了獲得貴人的看重,無所不用其極,皇兄地位不同,眼裡看不到這些。這得了勢後,作為男人卻無法享用美人,無法出將入相名留青史,做人還有何樂趣可言?因此無一例外都貪財,視金銀權勢為命根子外,更享受被大臣們卑躬屈膝的風光滋味。而為了彌補一生人中最遺憾的缺失,很容易心性扭曲,什麼惡事做不出來?比起小人更加小人,陰狠毒辣處,絕非常人所能揣測。」

    朱佑樘自小出生在紫禁城內,這些事不用老六說,他體會的更透徹,只不過身處局中,不像朱佑桓是站在後世人的角度看待此事,總是覺得太監就和平常人一樣,有好有壞而已。

    「那你告訴朕,該如何杜絕此種事?」朱佑樘神色感慨,宦官作為千百年來的獨特群體,自有其賴以生存的土壤,難道要下旨廢除太監?怎麼可能?

    朱佑桓笑道:「臣弟只是借此事來告誡皇兄,親賢人遠小人,不要因宦官自小服侍您,就覺得他們可親,對他們背著你的種種作為視而不見。不能因王恕等賢臣總是勸解責罵,就疏遠厭惡良臣,此道理皇兄其實比我懂,倒是我小題大做了。」

    朱佑樘起身背手而站,望著殿外歎道:「這些道理誰人不知?可是又有幾人都做到?你說的不錯,和宮人相處的時間,比皇后都多得多,時間久了,就和親人一樣。朕尚且如此,難怪很多帝王都被宦官戲弄於股掌之間,茫然不知紫禁城之外的人和事。」

    朱佑桓一時之間也有些感慨,指著外面的朱色宮牆,說道:「偌大一座紫禁城,使得宮裡宮外成為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難怪很多皇帝的作為令人恥笑,因為他從未離開過這裡,猶如一個大監牢,聽到的,看到的,都和老百姓不同,吃不飽飯,為何不食肉糜?

    為了供養帝王一家子,公公十幾萬,宮女上萬人,於此相關的人不計其數,天下財富都集於紫禁城。惹得無數人心生覬覦,都以為做了皇帝即可從此對天下予取予攜。視天下臣民萬物為自己所有,正是此種觀點,豈不知從此種下了禍患,以至於朝代更替,永無休止。」

    朱佑樘久久無言,最終緩緩說道:「真想和觀音兒做一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日耕而作,日暮而息,遠離這些使人深感頭疼的煩心事可惜紫禁城乃是祖宗心血之所繫,是大明之象徵,絕非你我二人就可撼動。」

    朱佑桓忽然說道:「說來奇怪,我中原王朝和朝鮮王室,歷來都是代代更迭,皇族換來換去,自古就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之言,自從周代開始,就沒有千古不變的王朝。反倒是海那邊的倭國,千年以來王室始終不斷絕,君權天授玩的比任何人都高明,不管任何人得了天下,都是自封為幕府將軍,承認王室為倭國象徵,偶爾王室振作,即可把權利收歸己有,百姓對於王室的崇敬,遠比漢家來的虔誠,看來皇族相對弱小,不貪圖整個天下,不拿百姓當牛馬,倒是一件幸事。」

    「有失必有得嘛,真的有名無權,被權臣當成傀儡,你我身為堂堂男子漢,豈能不在乎?」朱佑樘笑道。

    「也是,國情不同,早晚被權臣逼著禪讓了。」朱佑桓有些遺憾,憑他的腦袋,恐怕是想不出一勞永逸的良策。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明一樣難以逃過歷史宿命,朱佑樘看得很開,不在糾結此事,笑問道:「又聽你長篇大論,說吧,今日所為何來?」

    朱佑桓收回思緒,神神秘秘的小聲道:「這些日子,皇兄和嫂子房事如何?」

    「鹹吃蘿蔔淡操心。」朱佑樘臉色一紅,罵道:「竟連你也管起此等閒事來了,怎麼?你也想逼著朕納妾?」

    朱佑桓急忙擺手,說道:「怎麼可能,臣弟就是問問,順便提醒皇兄生孩子的一些竅訣,省的白費力氣。」

    朱佑樘氣的一瞪眼,沒好氣的罵道:「滾蛋,你自己都沒有兒女,還敢恬不知恥的跑來教訓朕?真當宮裡養了一群廢物不成?」

    不想朱佑桓不屑的拔腳就走,鬧得朱佑樘忙問道:「你要去哪,朕警告你,不許你胡鬧。」

    朱佑桓頭也不回,嗤笑道:「和你簡直是對牛彈琴,我去找嫂子去。」

    「哼」朱佑樘不屑一顧的冷哼,可隨即覺得不對味了,這傢伙跑去尋妻子談話,指不定說出什麼ど蛾子來,這小叔子公然對嫂子大講特講那些羞死人的房中術,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堂堂帝王頓時急了,急忙追了上去,就見兄弟對著皇后喊道:「嫂子,我有事和你說。」

    「這混蛋。」朱佑樘頓時跳腳,指著某人大罵道:「真不該留他在京城,朕早晚得把你攆走。」

    如此皇帝和皇后被迫坐在小凳子上,不甘不願的聽著老師朱佑桓講解一些亂七八糟的注意事項,其實朱佑桓也不太明白,反正還有幾位有經驗的宮女幫襯,算是再一次給帝王夫婦普及了一把生理教育課。

    第246章早產

    雖說生孩子急不得,該有的總會有,命中無子那也強求不來。不過皇兄命中是有子的,朱祐桓期望的是皇嫂早些產下皇嗣,改變歷史,最好別生下正德皇帝這樣的傢伙,盡快穩定人心。

    有時候朱祐桓很奇怪,正德的性子怎麼那麼像自己?縱情任性,蔑視禮法,渴望自由,喜好女色,最喜歡帶兵打仗,最厭惡受到拘束,厭惡繁文縟節,和弘治皇帝仁義善良,行事規矩的一生作為完全相反。

    「難不成那孩子是我的?」

    最近朱祐桓有些相信宿命論,誰讓穿越活生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想不信都不行。假如自己和皇嫂**,偷偷生下了朱厚照,將來得知自己是私生子的正德,會不會一怒之下任意胡為,極力抹殺親爹的存在?貌似很符合傳統的宮廷狗血劇情。

    一笑置之,每天給一大群活蹦亂跳的孩子講課,被嫣兒層出不窮的提問攪得頭大,委實太辛苦,此乃朱祐桓苦中作樂罷了,他永遠不會和嫂子有私情,這是做人的底線。

    不提弘治皇帝被再教育,從此嚴格按照皇后的月事,努力耕耘以期早日藍田種玉。宮外的朱家媳婦們一樣日日被長輩嘮叨,詢問肚子裡有無動靜。

    朱祐桓很沒良心的拿皇帝做擋箭牌,信誓旦旦的說不能搶在皇兄和幾位哥哥之前要兒子,反正就是不急著和靈兒圓房。

    相比之下,二房妻妾間明爭暗鬥,都想搶先一步有孕,二奶奶榮氏一樣心急,她倒不是擔心自己地位,而是生不出孩子總歸是件難堪事。

    一時間,女人們燒香的燒香,拜佛的拜佛,求子的求子,唸經的唸經,十八般武藝全都上演,逼得朱祐林左擁右抱,夜夜春風,連日下來,整個人日漸消瘦,頂著一副黑眼圈,走路都直打晃,鐵打的人也撐不住了。

    除了服食藥物硬撐外,朱祐林逐漸疏遠幾房小妾,眼裡只有最受寵的,這還不算,吃著碗裡瞧著鍋裡,每日盯著家裡的美貌丫頭,總想趁妻妾不備,把人給收用了。

    與老2相反,老四朱祐桪對娶妻興趣不大,在母親的催促下,隨便迎娶二姨娘的娘家侄女韓氏。不過幾日,就把人給冷落一邊,每日流連於書房,和一干小廝打情罵俏。

    最正常的是老三,自從娶了孫秀蘭後,連同貼身丫頭和陪嫁丫頭,一個都沒放過,經老六勸說加上和媳婦乃是自由戀愛,是以並未再惦記外頭的女人,從此收心養性,其實也是心滿意足了。

    這一日,榮氏等媳婦聚在一處閒話,管家來旺送來幾筐海螃蟹,園子裡菊花開的燦爛,榮氏遂遣人去請六奶奶和郡主過來賞菊吃蟹。

    很快張靈兒和朱雨筠應邀而來,互相見過禮,大家紛紛入座。宴席間,張靈兒看著悶悶不樂的四嫂子,低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榮氏和靈兒一向交好,說道:「還不是老四喜歡男人,把新婚妻子扔在一旁,聽說等閒連門都不進呢。」

    張靈兒輕輕一歎,不想在糾纏此事,看著多日不見的嫂子,驚訝的道:「嫂子好像發福了?」

    「可不是嘛」榮氏立時愁眉苦臉,說道:「你說最近我食慾不振,偏偏喝水都長肉,愁死我了。」

    可巧不管是張靈兒還是朱雨筠,都是未經人事的處子,都未想到別處去,說說笑笑也就過去了。反倒是被二房李春兒和四房小妾劉巧雲聽的真真,當下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自顧自的吃酒不提。

    酒過三巡,朱雨筠掛心學堂,說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榮氏忙站起挽留,無奈明湖郡主去意堅決,遂親自相送。臨走時,張靈兒還好心的提醒道:「趕明我請小白醫師過來給你瞧瞧,或者去鸞鳳軒做作按摩。」

    榮氏笑著答應,稍後轉身回來,孫秀蘭不耐煩應付二房一堆女人,和四奶奶韓氏帶著丫鬟婆子一併去了。

    劉巧雲趁機笑道:「大姐姐,今日他爹不在,咱們蹬山子上的涼亭,觀賞觀賞風景如何?」

    榮氏心裡高興,說道:「山子那邊正在動工,你問問管事,現在有外人嗎?」

    劉巧雲當即喚過來管事,問道:「那邊誰在?俺們要去小山上逛逛。」

    管事有心巴結最受寵的四娘,回道:「不妨事,小的叫那些工匠避開,奶奶們儘管去就是了。」

    當下榮氏帶領小妾和丫鬟,浩浩蕩蕩的沿著迴廊,一路走來,好半天順著石階登頂,榮氏有意減肥,也不用丫鬟攙扶,當先進了涼亭,這涼亭分為上下兩層。

    第一層是廳,第二層是樓,榮氏要上樓去,李春兒眼簾低垂,默不作聲,劉巧雲卻是神色緊張,死死盯著樓梯。也是榮氏命該有此一劫,不知這樓梯陡峭難行,好多女孩都打這裡摔過腳,春梅有事不在,秋菊粗心,沒當一回事。

    果然大意之下,只聞榮氏哎了一聲,滑下一隻腳來,幸好攀住兩邊欄杆,沒有仰面跌下來。李春兒暗自可惜,叫道:「姐姐怎麼了?」

    她和幾個丫鬟趕忙上前,把榮氏扶了下來,但見大姐唬的臉蠟查兒黃了,好半天沒緩過神。

    劉巧雲順勢關切的問道:「姐姐,怎的上來就滑了腳,不曾扭到哪裡?嚇死我了。」

    榮氏回過神來,黃著臉說道:「沒事,只是扭了腰,唬的我心跳在口裡,只當這是咱家裡的樓梯子,不慎滑了腳。」

    這下榮氏熄了上樓的念頭,吩咐丫鬟扶她回去,其她人自是無心玩耍,紛紛跟隨在後,劉巧雲故意走在最後,說道:「老天不長眼。」

    身邊的李春兒瞥了她一眼,自言自語道:「等著吧,保管有戲,看她那肚子,應該是不足三個月,受了驚嚇,恐怕是保不住了。」

    劉巧雲大喜,低聲笑道:「昨個娘家送來十匹南京織造出的上等綢緞,回頭我命丫頭給姐姐送去些。」

    李青兒含笑點頭,笑道:「那就多謝妹妹了。」

    二人一回到房中,當即派遣心腹去奶奶院子裡打聽消息。單說榮氏剛到家,肚子就開始疼痛難忍,忍不過,躺在床上打滾,下身竟然露了紅,唬的有經驗的婆子大驚失色,叫道:「糟了,奶奶是有喜了。」

    榮氏一聽好懸沒背過氣去,當即破口大罵,罵的一干下人狗血淋頭,她不想此事被丈夫得知,強忍著命人秘密請來接生婆,那婆子看了看,搖頭道:「奶奶節哀,多是成不了了。」

    榮氏滿頭大汗,有氣無力的問道:「耽誤日後嗎?」

    「不耽誤。」婆子忙安慰道:「看情形,不足兩個月,胎兒還未成形,不妨事。」

    榮氏眼淚流出,還好自己年輕,胎兒又不大,總算是有了一絲安慰,默默點頭。

    於是婆子留了兩服大黑丸子,教榮氏就著艾酒吃,哪消半夜,吊了下來在馬桶裡,誰都不忍心點燈觀看。春梅趕緊合上草紙,半夜倒進茅坑不提。

    李春兒和劉巧雲得了准信,暗自*手稱快。她倆心中有鬼,自然不敢聲張,因此太太和朱祐林都被蒙在鼓裡。

    經此一事,榮氏清減下來,躲在屋裡將養身子,房裡用厚紙遮擋,除了早晚去太太房裡請安,足不出戶。

    張靈兒得知嫂子有恙在身,派人送來人參,鹿茸等藥材,又親自過來探望,耳聽榮氏抹著眼淚訴苦,對當日事後悔不迭,隱隱覺得奇怪。

    「嫂子難道不知?那涼亭前後摔了好幾人,等閒不許家裡人上去,馬上就要拆除重修的。」

    榮氏梗咽道:「平日忙著伺候太太,竟不知此事,可恨她們知道卻不說,生生苦了我未出世的孩兒。」

    榮氏和張靈兒都不是傻瓜,此刻不經人提醒,都已經想通前因後果,明顯是四房有心看榮氏的笑話,誰知誤打誤撞,謀害了肚子裡的嬰兒,此種事屬於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清的。

    榮氏要瞞著太太和丈夫,不敢聲張,反過來求弟妹守口如瓶,而張靈兒太清楚自家那位的稟性,得知此事後哪怕是自家嫂子,那也絕不會手下容情,是以急忙應承下來。

    第二日一早,張靈兒特意請來小白醫師,仔細詢問了下,把人送走,帶著思琴和婆子趕去二奶奶房裡。

    正巧碰上大嫂李氏,李氏和榮氏的感情更好,幾乎是無話不說的,瞧見靈兒進了屋,揮手召她來身邊坐。繼續拿起瓷碗,對著額頭纏著白綾,氣色不好的榮氏,說道:「我特意給你燉了雞湯,趁熱喝了。對了,你不要亂吃別人送來的那些補藥,切記身子如何了?」

    榮氏感激的道了謝,歎道:「那天春梅瞅了一眼,倒是個小廝兒」

    李氏遺憾的道:「可惜了既然要瞞著家裡,此事就到此打住,今後誰也別提。」

    張靈兒輕輕點頭,眼見大嫂給二嫂喂雞湯,抽出袖子裡的絲巾給嫂子抹了抹嘴角,問道:「嫂子肚子還疼嗎?」

    榮氏說道:「總是隱隱的疼,我不敢問太醫,就怕落下病根。」

    張靈兒忙寬慰道:「我今早問過了,那是余血未盡,篩些老酒混著鍋臍灰吃就好,明日我再給你送來幾副宮裡的御用藥丸。」

    想了想,張靈兒又囑咐道:「我替你回了太太,不用去請安了,這幾日至關緊要,可不能出門受了風,小產比大產還要難調理,只怕掉了風寒,難為了你的身子。」

    榮氏為之動容,不由得悲從中來,哭道:「幸虧有你們照拂,不然非死在京城不可,這富貴已極的豪門裡,真真是吃人不吐骨頭。」

    第247章難辭其咎

    書桌上,放著一疊奏疏,都是首輔劉吉親自抄寫,皇帝派人給送過來的。

    天氣悶熱,連一點風都沒有,朱祐桓衝了下涼,換上一件長衫,說道:「都寫的什麼?」

    冷雪正在為他擦拭長髮,輕聲道:「都是言官罵人的,說您縱容邊關修建道路,要塞勞民傷財。建造海船與民爭利,開設學堂詆毀儒學,迎娶國公家的小姐,有違宗法。」

    朱祐桓皺起眉頭,這幾日連番被言官彈劾,有些古怪,又問道:「今日錦衣衛可有消息送過沒?天下士林有何反應?」

    冷雪小手忙個不停,說來奇怪,這大熱的天,她竟是渾身清涼無汗,說道:「士林沒有什麼動靜,劉大人的信上說,這些言官都是瘋狗,成天琢磨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罵人,真正於國有利的建言,一句沒有。」

    「我明白了。」

    朱祐桓好笑的道:「看來皇兄要對言官們下手了,論被罵,誰又有他劉大人多?看來劉吉是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了。」

    冷雪轉身去淨手,問道:「六爺不是說言官的制度好嘛?可以制衡帝王和百官,再說言官建言無罪,此乃祖制。」

    朱祐桓神色輕蔑,坐到椅子上端起茶盞,說道:「好是好,可什麼制度經過百來年,都會變了味道。現在那些六部給事中,誰背後沒有主人?沒有主子你罵人試試?而且都是純粹為了罵人而罵人,為了一己私利。比方說修建道路,你說我勞民傷財。那好,該如何不勞民傷財的前提下,你總得給出個好主意吧?起碼得有些建議,此乃設置言官的本意。人家不,就是罵完了事,今天罵完明天接著罵,沒完沒了,甚至多花一兩銀子,他都能揚揚灑灑的獻上萬言書,難怪成化朝出現泥胎六尚書,罵來罵去,大家都別做事了,不做事不挨罵,不丟官。」

    冷雪明白過來,笑道:「怪不得六爺一早就誰罵你就揍誰,挨了揍就不敢多嘴多舌了。可是這幾日為何?難道不怕挨打了?」

    朱祐樘苦笑道:「打人只可偶一為之,豈能真的如此放肆?後人有樣學樣就不好了。二哥做了左宗令,這些言官有了新主子,自然不再怕我。」

    冷雪神色一變,趕忙蹲下身子,低聲道:「背後竟是二爺指使的?二爺豈能這麼糊塗。」

    朱祐桓伸手輕輕撫摸冷雪的俏臉,笑道:「人人都說朱家一枝獨秀,二哥早就心懷不滿,那我就給他一個機會,要是他能把握好,好生為百姓做些好事,就是封王又算的了什麼?怕就怕他利慾熏心,惦記起不該惦記的東西。」

    冷雪沉默無語的好半天,歎息道:「男人的世界,好複雜。」

    一牆之隔的東府,朱祐林興致高昂,正在宴請幾位官員吃酒聽戲,有監察御史湯鼎,中書舍人吉人,兵部主事劉文祥,庶吉士郝智,此外還有剛剛進京的壽州知府劉概。

    朱祐林自己都沒想到,不過幾日就有這麼多官員投靠,他自是清楚大家都是利益關係,相互利用罷了。

    老六啊老六,俗話說的好,朝中有人好做官,要不是你好虛名,從不和文臣之間有何牽扯,二哥我哪能短短時間即在朝中有了恁多心腹?

    美美的吃了一杯酒,朱祐林聽著官員們的恭維,心中興奮,開始討論著宏偉藍圖。

    知府劉概舉杯笑道:「劉棉花劣跡斑斑,彈劾他名正言順,此次務必要拉他下馬,劉棉花一失勢,其黨羽都得連根拔起,還我朝堂以清淨。閣臣劉建大人,幾位尚書都已年邁,不出幾年都得告老,因此這幾年至關重要,為了我大明江山永固,諸位同僚當齊心協力,為吾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眾人紛紛含笑把杯中酒仰頭喝乾,庶吉士郝智說道:「劉知府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二爺能否通過燕王那邊,謀一個好位置?您貴為超品,我等又是言官,很多事都難免力不從心。」

    朱祐林含笑不語,心裡有些犯愁,他清楚老六不會理會此種閒事,他自己又不敢直接去找那油鹽不進的王恕。

    郝智人如其名,向來以多智名傳官場,見狀點撥道:「聽說劉大人和甘肅的李山泰交情不錯,可有此事?」

    劉概點頭笑道:「不錯,他甘肅屢次遷徙各族深入中原定居,又要求漢人百姓遷往甘肅和西域,本官對此大力支持,因此李大人感激於心,時常書信往來。」

    朱祐林眼睛一亮,微笑點頭,李山泰作為自家的下人出身,不敢不賣自己的面子,他乃是老六最信任的門人,有他一力保舉,提拔一位知府當不在話下。

    兵部主事劉文祥好奇的問道:「現如今河套還剩下多少本地人了?兵部時常接到加急,整個甘肅屢有叛亂。」

    劉概歎了口氣,緩緩說道:「除了回民等同於漢人外,其餘各族聚集的村寨,大多都已經消亡了。燕王歷來心狠手辣,凡是不肯被同化的外族人,幾乎無一例外皆要被流徙或是處死,此事極端隱秘,諸位千萬別上書朝廷,真的得罪燕王,恐怕就是有二爺求情都無用。」

    朱祐林立時大感不自在,神色勉強的笑了笑,冷笑道:「老六行事太狠,就不怕日後遭到報應?」

    劉文祥輕蔑的道:「河套地區連年戰亂,燕王大舉排斥各族情有可原,兼且當地向來各族林立,城寨堡壘遍佈河套,不服朝廷管轄的太多,是以兵部同仁都贊同燕王,反正都打了二十多年的仗,乾脆派官軍把整個河套都肅清,以絕後患可惜甘肅是甘肅,我就不信四川雲南,廣東福建,他燕王敢殺戮到底?早晚非得吃個大敗仗不可。」

    眾人皆點頭,都知劉文祥此話不假,河套地區自從唐朝以來,一直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尤其是宋之西夏,黨項等民族使得北宋腹背受敵。西北民風彪悍,種族繁多,又盛產良馬,對於失去燕雲十六州的北宋,損失太大。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蒙古興起後,黨項人幾乎已經被徹底滅絕,到了明初,漢人在西北佔據了絕大多數,韃靼人連年南下,一直未能奪去整個河套,就因漢人的抵抗激烈,因此徹底消滅除回人以外的各族,並不是什麼難事,世事變遷,西北早不是黨項人稱雄的年代了。

    四川雲南不同,少數民族太多,地形複雜,朝廷一直採取籠絡當地人的國策,對少數民族首領封賞官位,任其自治。燕王要是敢大肆殺戮的話,非得激化當地民族矛盾,被群起而攻,純粹是自討苦吃。

    栽在此上頭的武將文官多了,每當有少民叛亂,朝廷派出的軍隊剛剛出城,半路就會被人伏擊,因此而死的武將不計其數。而且每隔幾年,就會發生那麼一次,列如貴州黑苗,廣西壯族,朝廷向來深感頭疼。

    接下來幾日,由這幾位牽頭,無數彈劾奏疏雪片般飛往乾清宮,把首輔劉吉的過往翻個底掉,大有不殺此人不足以平息民怨的架勢。

    言官無罪,是以監察院和六部給事中都有恃無恐,加上弘治皇帝又是有名的仁義之君,登基以來還從未因言降罪過。

    乾清宮,朱祐樘憤怒的一派御書案,罵道:「成天都是罵人的奏折,這朝野風氣太差,做事就要挨罵,不做事反而沒人罵,豈有此理。你看看,今日竟然有人拿水患說事,罵朕以工代賑實乃小人之心,氣死朕了」

    朱祐桓臉色唰的陰沉下來,各地災荒頻繁,無所事事的災民遍佈大江南北,畢竟自願離開家鄉的是少數。與其放任災民坐吃山空,不如鼓勵百姓興修水利,靠雙手去和老天鬥,而興修水利耗時久,做事養活一家人,以工代賑實乃一舉多得的善策。

    皇兄做皇帝僅僅兩年,乾旱,地震,洪水,颱風,蝗災,瘟疫,幾乎所有災害都遇上了,和崇禎末年相比不逞多讓。但就是這兩年,戶部一年錢糧賦稅,竟然連年高昇,返還土地自不必說,這興修水利是個人都知是利在千秋的大好事,以工代賑使得數百萬災民有事可做,不必干養著消耗錢糧,而耗費的土木石塊等物,又能間接養活多少行業?

    朱祐桓隨手拿起奏疏,看了一眼,落款沒有署名,笑道:「匿名的就算了,皇兄不必較真。」

    朱祐樘臉色陰沉,搖頭道:「早在做太子時,朕就反感此種事,繼位以來,一直忍著他們。現今是可忍孰不可忍,劉吉成天哭喪著臉,他最近辦事勤勉,得借此安穩一下。」

    朱祐桓轉過身去,召喚侯在殿門外的首輔大人,劉吉精神一振,忙疾步而來。

    朱祐桓說道:「這種事您劉大人乃是行家裡手,你看著辦吧,反正皇兄會為你撐腰。」

    送走鬥志昂揚的劉大人,忽然朱祐桓發現皇帝的臉色又變了,黑著臉看著一本奏疏,氣的渾身哆嗦。

    朱祐桓心裡一驚,走過去伸手接過來一瞧,首先低頭看了下落款,寫著監察御史姜錧叩首。再一看,好傢伙,是彈劾南京留守太監蔣琮的,蔣琮他很熟悉,乃是服侍皇兄成人的公公,為人很老實本分,是派往南京看管皇宮的老人。

    上面赫然列舉出十大罪狀,見之令人觸目驚心,朱祐桓悄悄看了下皇兄的臉色,黑的嚇人,不怪帝王暴怒,連最為放心的太監,離開身邊僅僅一年,即變得如此禍國殃民,是個人都會難受失望的一塌糊塗。

    朱祐桓覺得不對,低聲道:「去年我在金陵,那些官吏沒幾個好東西,蔣琮卻本本分分,為人低調,這裡面有古怪。」

    朱祐樘忍著一肚子氣,揮手道:「那你念,要是真的,你也難辭其咎」

    第248章與鄰為善

    「其罪一,以內官侵佔官職佑桓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笑道:「什麼意思,陛下給解釋一下?」

    朱佑樘黑著臉,氣道:「不學無術,那是說宦官干涉言官言論。」

    「哦,哦,就是撈過界了,你說你蔣太監,沒事干涉人家監察幹部的分內事幹啥?沒事找事。」

    見皇兄額頭冒起一絲黑線,朱佑桓忙笑瞇瞇的又念道:「其罪二,妒害大臣,妄論都御使秦紘。呦,秦紘都攪進來了?這事我知道,不就是蔣琮為了太皇太后說了幾句話嘛應該的,應該的。」

    朱佑樘沒好氣的道:「秦紘被你私自帶到嘉峪關,朕和太皇太后解釋過了,就當變相發配,讓他戴罪立功。」

    「是佑桓眼見皇兄罕見的發怒,沒打算惹他,自己斬了太皇太后的親家,一直躲著呢秦紘正一心忙著籌備建造嘉峪關,督建吐魯番的新城和哈密的各處要塞,吃得好,睡得好,區區口舌之爭,不爭也罷。

    接著念道:「其罪三,怒河閘官失迎候,欲罷之。就是在下面耍官威吧?這該罵,一個太監你得瑟什麼?」

    「其罪四,受民詞不由通政,皇兄,這個,何解?」

    朱佑桓氣的笑了出來,解釋道:「是說他私自接受百姓狀紙,不和當地官府打招呼。」

    朱佑桓立時想起來了,蔣琮接的是嘉興吳家的狀子,後來因此事而罷撤南京六部,吳家小姐到處告狀,就沒一個衙門想管,還不如一個公公仗義。

    搖搖頭,到底此種事不能鼓勵,朱佑桓又念道:「五,分遣腹心,侵漁國課。六,擅自收用罷閒都事。七,按季收班匠工銀。八,妄奏主事周崎罪,欺罔朝廷;九,官僚仵意,輒肆中傷;十,保舉罷斥內臣,竊天子權柄。」

    說實話,如果這些彈劾屬實,別說斬首了,就是凌遲都是輕的。可惜這姜御史犯了最大一個錯誤,就是沒有列舉出如山鐵證,典型的言官老毛病,說話不講證據。

    被朱佑桓這麼一攪合,朱佑樘回過味來,這十大罪狀太過虛無縹緲,你下面倒是拿出實據來呀,來配合你的奏疏,這分明是屬於造謠中傷。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蔣琮定是做了不法之事,老六,你馬上徹查此事。」朱佑樘幽幽的吩咐。

    太皇太后家的那檔子事又被牽扯出來,不開哪壺提哪壺,朱佑桓老老實實微微躬身,回道:「臣弟領旨。」

    出了乾清宮,朱佑桓在宮裡直接翻身上馬,出了午門匯合一干侍衛,直奔錦衣衛衙門而去。

    急命南京錦衣衛就此事明察暗訪,三日之內上呈詳細匯報,朱佑桓又收到劉吉的書信,等看到知府劉概和四位言官已經投靠二哥的時候,暗罵一聲兄長糊塗,攪進這官場渾水裡,作為宗室純屬自尋死路。

    瞇著眼睛尋思半天,朱佑桓清楚瞞不過皇兄,此事可大可小,不能怠慢,又親自跑了一趟乾清宮,為二哥求情。

    夜晚,當朱佑桓一臉疲憊的返回府上,隱約聽見樂人奏樂,隨口問道:「怎麼回事?」

    來旺牽著馬,說道:「是二爺款待客人,鬧了好半天了。」

    朱佑桓停下腳步,吩咐道:「大家都趕緊用飯,歇息,來旺你隨我過去。」

    來旺答應一聲,把韁繩遞給下人,陪著朱佑桓朝東府大門走去,很快來到街口,就見門首搭照山綵棚,不單單有兩院樂人,還有教坊司的雜耍和舞獅子。

    天色昏暗,無人瞧見他過來,朱佑桓脫下蟒袍,遞給來旺,自己混入看熱鬧的百姓中間,面無表情。

    很快八位藍旗清道官吏帶著官差開路,兩頂官轎緩緩而來,後面打著雙簷傘,幾十位長隨下人跟在後頭。

    兩邊鼓樂吹打,一位中年人說道:「娘的,我成天瞅見王爺回府,都沒這般氣派,這是什麼官,如此威風?」

    一位賣混沌的老人笑道:「看這架勢,除了堂堂御史和給事中,誰還會如此大膽?現今唯有這些言官無人敢得罪,聖上和王爺都得讓著三分呢。」

    百姓紛紛咋舌,中年人說道:「好久不曾看見大臣招搖,自從陛下登基,權貴,宦官,大臣,宗室都比以往收斂多了,咱們的日子也好過多了。」

    百姓們都含笑點頭,老人感慨的道:「有王爺住在這,再沒有官吏潑皮敢來伸手要錢,西府那邊的貴人都和和氣氣,從不短了小老兒的銀錢,還動輒憐惜老兒不容易,賞錢不斷,這燕王俠義心腸,好人啊」

    此話一說,百姓們立時來了精神,七嘴八舌的說起燕王府的眾多瑣事,原來朱佑桓對內放鬆,對外卻是嚴厲無情,但凡有家人欺負百姓之事,責罰起來絕不容情,即使是老祖宗親自求情都無用。

    周圍百姓背靠王府,老弱病殘都會受到照顧,衣食無憂。家裡多有在府上尋到營生的,就算過來做下人,簽的不是賣身契,而是僱請文書,月錢豐厚不說,再也沒了性命之憂,附近人家有孩子的,都可免費送入朱家學堂讀書,是以人人感念燕王府的恩德,都自覺維護燕王的名聲。

    人群中的朱佑桓心裡受用,沒什麼比百姓誇讚更使人貼慰了,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來旺遮擋著臉,與有榮焉的笑道:「現如今六爺的名聲甚好,人人都稱您為六賢王呢。」

    「六賢王?呵呵」朱佑桓為之失笑,輕聲道:「你和來貴都是自小跟著我的,你們倆現在一個是內管家,一個是外管家,有權有勢,又成了親。我不希望你們出現什麼閃失,哪怕是親戚仗著你們的身份為非作歹。到時候,這麼多年的感情,說不得也顧不上了。」

    來旺太清楚六爺的為人,缺錢或要為自己親戚辦什麼事,大可直接開口,就算是徇私情,六爺多半都會同意。怕就怕背著他胡作非為,一旦被發現,那可就萬事皆休。

    「小的記住了。」來旺心中警覺,暗中提醒自己莫要得意忘形,隱隱又有些奇怪,低聲問道:「難道是來貴犯事了?」

    朱佑桓輕輕點點頭,說道:「他老婆私下裡收了外地官員五千兩銀子,為了一樁案子,五千兩好大的膽子。」

    來旺驚訝的張大了嘴,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心說壞了,要是那案件涉及到人命,來貴兩口子敢仗著王府身份包庇犯人的話,任是誰都救不了。

    朱佑桓察覺出來旺渾身哆嗦,笑道:「沒那麼嚴重,是為了一門親事而已。一家官宦家的公子看上了人家的小姐,那小姐是訂了親的,定親的男方不同意,被公子帶人給打了,險些傷了人命。為此官宦家通過門路,給來貴媳婦送上五千兩銀子,想托她想辦法壓制當地官府,逼男方退了親。來旺媳婦倒也不糊塗,告訴了來貴,來貴唬的連夜跑來求我,此事下不為例。」

    來旺鬆了口氣,好奇的道:「那六爺怎麼處置此事的?」

    朱佑桓笑道:「簡單,那銀子充公,我派人去見小姐,問她到底中意誰,人家說要從一而終。最後公子被當眾暴打一頓,由咱家出面,成全了這對有情人。」

    他倆的對話,漸漸放開聲音,被周圍人聽個清楚,鬧得眾人紛紛讚歎,都說那小姐深明大義,男方乃是有福之人。

    朱佑桓含笑點頭,他並未說出來,其實此事就發生在郊外,當時就被錦衣衛察覺,並馬上出手救人,要不然男方早已一命嗚呼,消息送來的快,他又迅速派人知會小姐,幸虧及時,正準備懸樑自盡的姑娘沒死成,不然縱使來貴夫妻坦白一切,他也斷不會饒了他們。

    沒有錦衣衛的插手,男方身死,小姐身死,公子家吃上官司破財消災,三家最終都落得個人財兩失,來貴夫妻卻不動聲色的漁翁得利,坐享五千兩白銀。有了開始,日後就會膽子越來越大,背著他大肆收取好處,多少主人就是這麼被下人連累的丟官罷職,家破人亡?

    通過此事,來貴夫妻已經被攆去遼東了,朱佑桓借此來敲打來旺,警告他莫要亂貪財。又派出錦衣衛去了山東,秘密調查幾位丫頭的家裡人。

    此刻對面越發熱鬧,轎子裡走出兩位官員,都身穿大紅朝服,烏紗皂履,鶴頂紅帶,從人還手執兩把大扇,好不官威凜凜。

    朱佑林一身王族蟒袍,頭戴冠帶的迎出來,正當準備要請貴客進府的時候,就聽遠處傳來一聲大喊。

    「草民給殿下磕頭了。」

    轟的一下,好似平地裡炸響一顆春雷,街坊鄰居和百姓紛紛望過去,朱佑桓時常四處溜躂,周圍百姓就沒有不認得他的,一見背手而站的俊逸青年,立時雙膝下跪。

    朱佑桓看了眼首先認出他來的中年人,朗聲道:「有什麼可跪的,又不是沒見過本王?都起來,今個出門可沒帶錢。」

    「謝王爺」

    嘻嘻哈哈的笑聲響起,百姓們對此會心一笑,紛紛起身,大傢伙對燕王不陌生,每當傍晚時分,王爺總是搬個小凳子,毫無顧忌的坐在巷子裡和大家吃著茶,大擺龍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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