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風起雲湧 第154章 萬尚宮 文 / 方景
. 壞事往往能變成好事，對萬貴妃來說同樣適用，她固然心疼於成王朱佑杬的死，隱隱間卻又覺得快意非常。
當日成王敢一口拒絕自己安排的親事，念及此，萬貴妃就恨的牙癢癢，長輩之命都不聽從，可想而知將來會如何的忘恩負義。
而歷史上朱佑杬同樣看不上萬芳，直接導致萬貴妃失望之餘，再不籌劃該如何廢了太子。
看著跪在眼前不停顫抖的張夢兒，萬貴妃氣色罕見的紅紅潤潤，揮手吩咐道：「杬兒的死怎麼說都與你有關聯，念在張家世代忠良的情分，免去一死，貶入浣衣局終生苦役。」
「謝娘娘。」
張夢兒了無生機的緩緩磕頭，昔日張家的驕傲小公主，如今完全變了模樣，神色憔悴宛如一具枯槁般的行屍走肉。
一時不慎推倒成王，怎麼都想不到那一刻如同野獸的他，竟然摔倒在地抽搐中死去。
沒人知道張夢兒不過是從一個淒慘結局換成另一個杯具。歷史上，她如願以償的做了成王側妃，誰知幾年不到，就因性子驕縱和沒有頭腦，經寵妃私底下陷害，結果被朱佑杬廢了側妃之位，隨即三年後鬱鬱而終。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連除掉兩位深受帝寵的妃子，萬貴妃很開心，放眼整個紫禁城，依稀又回到了幾年前，再無一人敢與自己針鋒相對。
「朱佑桓，便宜了你小子。」
萬貴妃故作大度的笑罵一句，郕王府送來的一箱子重寶，使得她決定暫時留某人一條小命，加上心腹萬尚宮的好言相勸。
事實上，被時刻有人保護的朱佑桓，除非當著世人的面，強行賜死，不然很難暗中除掉，郕王妃又豈是省油的燈？
「太子還是不吃任何食物？」
「回娘娘，殿下已經三天三日不吃不喝了。」
萬貴妃冷笑道「他毒死三位皇弟，罪大惡極，不吃不喝更好，自己要是餓死純屬活該，怨得誰來？」
萬尚宮見狀低聲道「陛下那邊悲痛欲絕，一樣三日間滴水未進了。」
「唉！一會兒本宮親自過去服侍陛下，好歹用些米粥。」萬貴妃輕輕歎了口氣，忽然問道：「你精通相面，你說說，現如今哪位皇子最有帝王相？」
「娘娘，天子何等尊貴，奴婢哪裡會看得出來？」萬尚宮笑著解釋，開玩笑，誰敢預言此種掉腦袋的事。
萬貴妃不過隨口一問，並未真的當回事，笑道：「本宮倒是覺得，皇九子無論人品相貌都不俗，最重要的，除了太子之外，他年齡最長，母妃姚氏性子還算恭順，你覺得呢？」
「娘娘所言甚是，皇九子今年六歲，品性賢良，已經會背誦唐詩了。而皇十二子僅僅兩歲，皇十三子剛剛一歲，似乎都不大妥當。」
「年紀小怕什麼，德妃兩個兒子被趕出京城，算是開了我朝將來立賢不立長的先河，滿朝文武還不是沒說什麼？」萬貴妃得意的又笑道：「去年他們拚死護著太子，誰知是連親兄弟都敢下手的禽獸之人，今日一個個啞口無言了吧？哈哈！」
萬尚宮見娘娘高興，遂壯著膽子問道：「娘娘，您真幽靈威武的打算立皇九子為太子？」
「不。」不想萬貴妃搖搖頭，冷笑道：「憑他們也配？折騰來，折騰去，誰又會念著本宮的好？成王就是活脫脫的前例，費盡心機，還不是為她人做嫁衣？本宮算是徹底想明白了，要立就立自家人。」
萬尚宮心裡一驚，脫口而出道：「難道是萬姑娘？啊！娘娘贖罪。」
「唉！」萬貴妃神色複雜，歎道：「事已至此，本宮顧不上倫理綱常了，只求上蒼賜予芳兒一個兒子，萬家也就從此無憂了。」
送親侄女去承受丈夫雨露，哪怕萬貴妃念及親情再不計較，心裡還是酸溜溜的，一時間忍不出咳嗽起來。
「快去取一粒金丹來。」咳嗽的胸悶，心跳加速，萬貴妃有氣無力的吩咐。
萬尚宮急忙答應一聲，快步走到香案前，按了下玉觀音座下蓮台，卡卡幾聲響，現出一個凹槽，裡面放置著幾尊羊脂玉瓶。
突然萬貴妃隨口問道：「還剩下幾粒了？我記得一共送來八粒，服了三次，應該還剩五粒吧？」
沒有察覺到背對著她的萬尚宮手一抖，險些把手中的玉瓶掉下，三顆龍眼般大的朱紅色藥丸，從瓶口全部滑入手掌中。
萬尚宮臉色一白，忙道：「是，還剩下五粒呢，勉強能服用三天，就得用盡了。」
「無妨。」萬貴妃邊咳嗽邊說道：「一會兒你去尋李大人，命他趕緊多煉製些仙丹，這仙丹果然神效，本宮服用後立竿見影，陛下傷心過度，也該一併服食才是。」
「奴婢記住了。
手忙腳亂的把所謂的仙丹塞進瓶中，萬尚宮雙手依然顫抖個不停，好在就區區兩粒，費時不多。
轉過身來伺候萬娘娘服藥，喝水，萬尚宮強笑道：「奴婢這就告退，去請李大人抓緊時間煉丹。」
「嗯。」萬貴妃輕輕額首，吩咐道：「一定要看好了，須按照原本配方抓藥煉製，絕對不能出了岔子，多尋幾個小黃門試藥，千萬不能圖省事，鑄成大錯。」
「奴婢省得，您就放心吧。」萬尚宮心裡苦笑，心說娘娘您哪裡知道，這丹藥還真有人試吃了，結果！
出了壽安宮，萬尚宮獨自直奔乾清宮而去，途中不經意的回頭看了一眼，眼見後頭沒人，拐進一條偏僻巷道。
「告知大姐，世子短時間內性命無憂。」
通州漕運碼頭，位於北京城東南，名聞遐邇的京杭大運河北端起始點，每日皆有萬帆雲集，稱得上是大明京師乃至整個東北賴以維續的大動脈，糧食物資源源不斷的從南方運來，一日不可或缺。
人煙繁密，縣城內的繁華自不必說，碼頭前，二十多架豪華馬車排成一長溜，獨享一大片開闊區域，遠處的人們皆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碼頭自然是皇族專用，一隊御林軍駐守在此，鬧得等待多時的朱佑桓好生無趣，連個尋釁生事的潑皮無賴都不得見。
「來了，來了。」
突然來旺大聲喊道，朱家下人一擁而上，爭搶著翹首朝遠處望去，但見三艘雕樑畫棟的巨大官船，緩緩駛來。
面對大傢伙齊聲驚歎於官船的高大，朱佑桓則很是無語的搖搖頭，對著身邊陪著的李千戶，笑道：「此是運河，行使的水師舟船長而窄，不知航行於長江海外的我大明水師，其戰艦是何種模樣？」
「唉，比不得當年了。」
李千戶即是負責監視朱家的那位領兵將校，自然得亦步亦趨的跟著朱佑桓，解釋道：「多年無戰事，朝廷又明令禁海，永樂朝遺留下來的那些堅固戰船，大多都已老朽不堪使用。其中最大的寶船，聽家父說起，其規模大的不可想像，可惜都拆了。新造的戰船不但數量稀少，而且小得多，無外是游移於內海之用，最近倭寇日漸猖獗，就是看到我大明水師再無堅船利炮，一群宵小之輩。」
朱佑桓有些意外對方的話語，明顯對於水師很瞭解，不過大家之間沒有交清，又顧忌對方的來頭，當下笑笑了事。
李千戶見狀閉上嘴，心說算是對牛彈琴了，一位錦衣玉食的宗室子，豈會牽掛護衛海疆的水師？
官船安穩的停靠碼頭，放下船板，朱佑桓大步上船，一位俏丫頭笑吟吟的立在船艙前，嬌聲道：「雪雁給六爺見禮了。」
朱佑桓哈哈一笑，說道：「免禮，免禮，大姐在何處？快帶我去。」
雪雁規規矩矩的道個萬福，笑著頭前領路，邊走邊說道：「六爺，綠蝶已經嫁給了五爺。」
「咦，什麼時候的事？」朱佑桓很驚訝，頓時想起當年綠蝶勾引自己的往事，沒想到自己對她不假顏色，這丫頭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嫂子。
至於老五的處境他很清楚，因姨娘趕走來旺等家人，朱佑桓惱怒之餘，凡事都選擇袖手旁觀，卻也未阻止老太太往那邊送銀子，並拜託德王妃暗中照顧。
朱瑞惦記姨娘，險些美夢成真，不想老五朱佑桪藏了個心眼，足不出戶的守在母親身邊，後來銀子送過去，朱瑞此後沒了借口。
雪雁忽然停下腳步，左右看看無人，低聲道：「綠蝶一心一意想做夫人，不知怎麼求到了瑞大爺頭上，這瑞大爺也當真本事，竟說服姨太太答應了，更奇怪的是五爺也同意了。王妃本想派人通知兩位老夫人，誰知那邊幾日之內就把親事給辦完了。」
「有古怪。」朱佑桓皺起眉頭，看著雪雁，說道：「你肯定知道詳情，說吧，是不是綠蝶的弟弟貪了綢緞鋪子的銀款？」
「六爺聰明，一猜就中。」雪雁苦笑道：「小姐對此一樣起了疑心，不過念在大家姐妹一場，故作不知罷了。後來詳查賬本，發現綠蝶的弟弟挪揄了萬兩銀子和多位老客，私下與瑞大爺，五爺合股開了個鋪子。」
朱佑桓點點頭，自嘲道：「算了，怎麼說都是一家人，隨他們去吧。」
「嘻嘻，小姐也是這般說辭。」雪雁笑著又轉過身去領路。
朱佑桓搖搖頭跟上，此事稱得上自己引狼入室，當日好心幫襯綠蝶，以至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怪不得任何人。
經此一事，朱佑桓越發厭惡老五母子，缺錢就說一聲，再說老太太每個月沒少送銀子。就這樣，竟然還惦記自家兄弟的產業，由此可見其品性之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