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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閒散王族 第049章 白衣勝雪 文 / 方景

    第049章白衣勝雪

    和尚離去前,帶來的三百石米面自是裝模作樣的留下來,巡撫使江大人正愁這個,客氣幾句,吩咐衙門把糧食搬進道觀裡。

    一邊的雲老虎見大和尚們一走,江大人也沒有和自己親近的意思,心知人家鄙夷錦衣衛,當下也不在多說廢話。

    忽然就見三輛平板大車緩緩駛來,上面滿滿都是些米面等物,焦頭爛額的江大人精神大振,如今這緊急關口,任何一點糧食都是救命的東西。

    原來他一時心軟,下令開倉放糧,前腳剛把幾萬災民分散在附近幾府,不想引來正在黃河對岸乞食的幾千百姓。更有甚者,還有河南等地的災民聞訊連夜跑來,那河南河北皆是中原腹地,緊靠京師,田地大半都屬於皇族勳貴所有,當地官府哪有多餘的糧食給災民吃?

    如此一來,得了消息,聽說又有幾萬災民洶湧而來,後面還有數不清的人潮,江大人有苦說不出,事已至此,也唯有咬著牙硬撐了,多一點民間送來的口糧,起碼能多撐過一天。

    「你們幾個去幫幫手。」

    見除了推車的幾個夥計之外再無別人,雲老虎有意獻慇勤,命十幾個手下上前幫忙。相比江大人此刻孤零零的站著,倒好像他是上官一樣。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呀!」

    喃喃自語,江大人心中苦笑,如今京官集體不作為,下面有樣學樣,吏治已然敗壞的差不多了,除了少數正統文官以外,幸進的官員眼見濟南府惹了大麻煩,全都借口鬧病閉門不出,文人的風骨蕩然無存,還趕不上人家錦衣衛來的熱血。

    錦衣衛加上官差,幾十人上前搬運糧食,數千災民親見這麼多糧食送來,一個個終於露出笑容,有好事的問起誰人如此善心,不想那幾個夥計竟一問三不知。

    「怪事。」雲老虎咧著嘴笑道:「這些糧食少說也值個幾百兩銀子,這好心人倒也痛快。你等回去,替雲某好生道謝一番。」

    夥計膽戰心驚的連連作揖,他們還真是一頭霧水,只知有人過來買糧食,不知其人的姓名來歷。

    江大人覺得奇怪,忽然瞧見遠處一個白影掩面疾走,敢把縞素孝服穿在身上的人,他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世子留步,留步。」江大人眼睛一亮,急忙大聲喊道。

    遠處一身白斗篷的傢伙不是別人,正是準備溜走的朱祐桓了,做好事不留名,茫然不知是衣服的顏色惹的禍,心中暗暗叫苦,唯有轉身說道:「哎呀,竟然是江大人。」

    「哈哈。」江大人朗聲笑道:「沒想到世子回來的真快,此去泰安不過兩日就已回返。時日雖短。本官也是等的望眼欲穿啊!」

    朱祐桓不情不願的走上前來,百姓們一見來人年紀不大,一身穿戴非比尋常,尤其是白衣的色澤實在扎眼,就知這位必定是位貴人,紛紛低下頭去,不敢抬頭直視。

    「這個,不瞞大人,恐怕我是有心無力了。」朱祐桓苦笑,清楚瞞不過對方,乾脆實話實說。

    「無妨。」江大人上前一把拉住朱祐桓的手,感歎道:「你有你的難處,下官豈能不知?」

    「大人也有難處,體恤百姓,令人佩服。」

    就好像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江大人死死抓著朱祐桓,開心的道:「前日世子托付下官收留的那些孩子,全都留在觀裡,這就喊他們出來相見。」

    朱祐桓嚇了一跳,趕忙說道:「不用了,此事不值一提。」

    江大人苦中作樂,搖頭笑道:「不成,您可是他們的主人,拜見是應該的。」

    「主人?不會吧!」朱祐桓大驚,心中暗暗叫苦。

    原來當日江大人受朱祐桓囑托,加上他本就心善,竟然買下了幾百個孩子,原打算等災後就送回家去,不想又跑來這麼多災民,這下就不免有些坐蠟了,此刻是打算把這燙手山芋扔給朱祐桓,反正人是你讓買的,怎麼處理也是你的事了。

    呼啦一群孩子從道觀裡衝了出來,最大的比朱祐桓還大,最小的不過三五歲,男女皆有不說,一個個洗乾淨了臉,竟然沒有一個模樣醜的。

    江大人一樁心事沒了,自覺輕鬆了些,笑瞇瞇的跟個狐狸似地,笑道:「公子當日不想他們賣入妓戶,誤了終身,本官因此命衙役滿城搜捕,總共三百六十八人,全都救了出來。」

    傻愣愣的望著跪了一地的孩子,朱祐桓嗡的下頭都大了,咬著牙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氣急敗壞的道:「多謝江大人。」

    江大人微微一笑,背著手洒然道:「這些孩子原本都是宏光寺要的,城裡牙婆子們四處張羅,被江某和世子一攪合,剛剛才會現身收徒弟,唉!果然凡事有因必有果。」

    眼見此事已經躲不過去了,朱祐桓能體會出江大人的難處,三百多個孩子交給自己,他也就能多為災民省下些糧食。這一刻,任何顧慮都不能是自己推脫的借口,緩緩開口道:「我在城外還有一處莊子,百畝田地,勉強能安置他們容身,其餘事項,我自己會想辦法。」

    江大人一怔,萬萬沒想到朱祐桓行事如此乾脆,心中震動,當著無數人的眼前,深施一禮:「多謝世子仁義,我會命下屬前去管事,一等過了冬天,就派人護送他們返鄉,絕不會因此事牽連到世子身上。」

    禮尚往來,相互照應,江大人和朱祐桓都是聰明人,很多話都無需點破,各自把對方的難處攬了下來。

    兩人惺惺相惜,彼此相視一笑,朱祐桓望著滿地的百姓,心裡也為對方捏著一把汗,假如要是人數持續增加的話,十幾萬人過冬,需要的錢糧實在是多的不敢想像。

    江大人順著他的眼光看下去,官衣飄飄,身姿偉岸,輕笑道:「大不了丟官罷職,江某心意已定。」

    輕輕的承諾比任何豪言壯語都要來的鏗鏘有力,朱祐桓心神震盪,還是第一次見到古人的錚錚鐵骨,誠然明朝文人多以迂腐,短視,貪婪,黨爭聞名後世,但是有一個特點卻不容抹殺,那就是對於原則性的堅持。

    你罵他不知變通也好,還是固執糊塗也罷,總之一旦涉及到一些原則性的問題,比如祖宗的規矩,官場的規矩,做人的規矩,他們往往比誰都能堅持原則,比起唐宋,少了幾分灑脫,多了幾分執拗。

    忽然就聽見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叫道:「三叔,三叔。」哇的一聲大哭,那女孩淚流滿面的跑向雲老虎。

    雲老虎吃驚的朝女孩看去,瞬間虎吼一聲,大叫道:「小玉,你爹娘呢?」

    被叫做小玉的女孩哭喊著撲在雲老虎懷裡,哭道:「爹娘餓死了,弟弟餓死了,家裡很多人都餓死了。」

    「啊!」雲老虎刺激的仰天大叫,淚水抑制不住的狂湧而出,鐵打的漢子也禁不住此種刺激,死死摟著小玉,嚎啕大哭。

    十幾位錦衣衛默默無言的站在周圍,江大人也顧不得別的了,朝著其中一個小旗,低聲問道:「雲百戶的爹娘不是都搬到山東,去年都故去了嘛?家鄉還有親人?」

    雲老虎大小也是個錦衣衛的掌刑千戶,去年其父母病逝時,江大人聽聞此事曾經送過一份祭禮,是以清楚雲老虎的家世。

    那小旗大約二十四五歲,長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見江大人親自問詢,誠惶誠恐的道:「大人有所不知,雲大哥這一支雖然遷居山東,山西還有宗族血親,這位表小姐的父母,好像來濟南住過一段時日,不想僅僅一年就天人永隔,唉!」

    「世事難料,雲大人還請節哀順變。」江巡撫少不得上前勸慰一句。

    叔侄倆當街抱頭痛哭,場面使人心酸,當真是聞者悲慼,頓時勾引起災民們的傷心事,起先還是低聲抽泣,漸漸哭聲越來越大。

    江大人心中惻然,長歎道:「一座寺廟四十萬,百姓卻無立錐地,拼著刮地三尺厚,不叫閻王見一人。」

    「大人豪氣。」遠近官吏下屬皆心中一震,清楚長官拼著得罪山東富戶,決意要周全災民了,恭恭敬敬的齊聲拜道。

    「一座寺廟四十萬,百姓卻無立錐地。」

    朱祐桓歎息著搖搖頭,揮手召喚來旺過來,說道:「東城外有個皇莊李家村,你帶著這些孩子和他們的父母,凡是有孩子的,都統統帶過去吧。」

    「六爺,您不過百畝良田,哪能養活這麼多人?」來旺急的都快哭了。

    「事在人為,我手裡還有千兩銀子和一些玉器,能堅持些日子。」

    朱祐桓不當回事的轉身走到江鶴身邊,說道:「還請大人派出官吏同往,一切就拜託衙門了。」

    「下官省得,絕不會牽連到世子身上。」

    喚來一位六品官,江大人低聲吩咐幾句,暗道王族子弟也不容易,明明做了這麼大的好事,卻要故意撇清自己,那官員得他面授機宜,連連點頭。

    來旺拿著主子的隨身玉珮,陪著官員帶領幾十位軍校準備災民的安置,朱祐桓自然不好出面,正準備告辭離去,就見雲老虎忽然走到身前,雙膝跪地,激動的道:「多謝公子救小人的侄女,還請恩人告知尊姓大名。」

    「姓名就算了,我有難處,不好當眾說出來。」朱祐桓很歉意的笑笑,一指附近的災民,說道:「安置他們,除了官府要操心之外,就請百戶大人時常過去維持地面上的安靜,外來人口過多,得防著些不法之事。」

    「恩人放心,這裡都是俺老鄉,保管沒人敢放肆。」雲老虎心領神會,當即大聲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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