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各自的心 第六十二章 明朗的天 文 / 草尖上的雲雀

    第六十二章明朗的天

    因為是「公傷」，所以蕭野這次住院終於是住得理所當然、心安理得，一住，就又是一整天過去，反正他跟秦暮雲說了，送她的錢不用還，但咱自己的住院費你得包了。秦暮雲自然不可能拒絕他這話，於是蕭野便繼續在病房裡呆了下來。

    期間他也沒急著進遊戲，因為這次在廁所裡面被那中年婦女扯在牆上猛力一撞的那「憤怒一擊」，爆擊狀態下，其造成的傷害值竟然比他從樓梯上失足滾下來還要高，頭上的傷勢簡直比進醫院時還要重，一時之間，腦袋上還真是挺痛，於是只好躲在床上好好地靜養。

    看來以後寧可每天從樓梯上掉下來一次，也不能找個凶狠的女人——不然，會沒命的。

    秦暮雲那邊的事情，已經很快處理得差不多了。秦暮雲有沒有狠狠地、很不給情面地拒絕那幾個傢伙，蕭野當然是完全無從知曉了，不過，其間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秦小雨來給他送晚飯時，倒是提起過，因為蕭野為她們籌到了足夠的錢，所以母親的手術時間已經很快確定，大約在半個月後，而姐姐秦暮雲因為要照料母親的緣故，所以不久之前進了遊戲去，打算把一些裝備處理掉，短時間之內，應該是不會再玩《無痕》了。

    後面這個消息令蕭野備感唏噓。要問為什麼，那原因只有一個——他忽然之間，好像很想再看到秦暮雲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姐姐」去模擬十幾歲的miku然後表演歌舞的場景……

    這場景，雖然當時差點兒讓他直接吐出來，不過，那是在他還不知道對方就是秦暮雲的情況下。現在，他已經知道了當初那個模擬miku跟他pk的傢伙就是秦暮雲，然後再想想她極其為難、卻又不得不表演miku歌舞、然後像十幾歲的小女生一樣又唱又跳的場景——真是怎麼想都覺得很有趣啊！簡直每想一次、再想到現實中的秦暮雲，都忍不住要笑出來！

    「嘛，我的心裡怎麼能這麼邪惡呢……」

    因為有失敗的秦暮雲墊背，自己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更勉為其難地去表演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一事，便直接被他強行拋諸腦後——怎麼說，咱也成功了不是？

    時間就這樣過去。吃過晚飯之後，蕭野極少見地決定什麼事情也不做，先趕緊睡覺是正經。這一來是因為他頭痛，二來是因為，今天狂睡一通，明天腦袋沒什麼大問題了可以通宵把耽擱的時間趕回來不是？蕭野並不是一味的遊戲瘋子，這種統籌安排時間的事情還是能做到的。

    於是一覺到天明。或許是因為終於處理完了某件事情，心裡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暢，多年來一直壓抑在心頭的某種感覺，終於得到了不小的緩解，蕭野這次睡得是格外舒心，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多鐘了。秦小雨正坐在床邊，看著給他送來的早餐。蕭野摸摸自己的頭——果然是曾經經過風吹雨打的，昨天那麼重的傷，一覺醒來竟然就馬上好得差不多了，傷口早已結了疤，雖然現在整個人看起來比以前更加不美觀了，但是心裡一片舒暢，腦子裡神清氣爽。

    「這是你的……」

    「早飯是吧！」不說也知道，蕭野之所以醒過來，估計有一半是被餓醒的，根據能量守恆定律，人體要想恢復快、那麼消耗掉的東西必然也多，蕭野肚子裡前一晚的存貨早已被消耗殆盡，這個時候，一點兒也不客氣，坐起身來，抓起秦小雨遞過來的飯碗，馬上開始大吃特吃。

    一分鐘後。

    「那個……菜……」

    飯已經飛速見底了，菜還沒動過。「喲，還有菜啊……」蕭野瞥了一眼剛剛被秦小雨端過來的另一個剛揭開蓋子的碗。

    「……」秦小雨微微一怔。蕭野這語氣，就好像有飯又有菜很奇怪似的。

    「果然比我常常吃的方便面好吃了不止一百倍啊……」丟下飯碗，毫不客氣地馬上向各種菜點開火，蕭野一邊大口嚼著，一邊連連點頭。

    說起來，自從那件事情之後，變成了瘸子的他，也再沒吃過什麼好東西了。沒辦法，除了偶爾在遊戲裡打點裝備賣錢就沒有其它穩定收入的人，勉強在溫飽線上過日子的人，還敢怎麼奢侈？一碗牛肉麵就不簡單啊——而且麵館的老闆還總是數著面上堆了幾塊牛肉、就好像那肉是從他自己身上割下來的似的，打死也不願意多給一塊。

    蕭野的世界就是這樣。自從那個領他回「家」、然後被他一直以來深愛著的女子離開了這個世界之後，「家」也成了他的傷心之地，不但不願意從那裡再索取一絲一毫，而且逢年過節更是不願意睹物傷情——雖然，他的胸前永遠掛著那個女子木製的雕像。

    「這是……這是小雨自己做的，你……你覺得好吃……嗎？」蕭野對早餐的讚美，那的的確確是出自真心、無比真誠，女孩子見他一邊大咽特咽，一邊不斷誇獎，臉上頓時一片喜色，同時，也很快地紅了起來。如果蕭野此時抬起頭來朝女孩子多看兩眼，他會馬上發現，這女孩子，雖然長相跟乃姐還差了不少，但羞澀起來，卻也是極為可愛的。

    但很可惜，蕭野此時顯然沒有抬起頭來。比起「秀色可餐」，現在的蕭野，貌似還是更關注眼前真正的「美味可餐」一些。「好吃得很啊！」此人一邊繼續大嚼各種菜點，一邊頭也不抬起說道，「要是能天天吃到這菜，那真是一種極大的享受啊！」

    「……」女孩子的臉，猛地更加紅艷了。

    「好了，實在是太感謝了。」三分鐘後，飯菜被一掃而空，蕭野抹了抹嘴，直接掀開被子跳下床來——這廝前一晚睡覺連衣服都沒脫——「上午我就要出院了，住在這裡，又花錢，很多事情也不方便，我還是回去住在自己那屋子裡的好。」

    「呃……」一邊說著一邊直接從床上起來跳到地上，這個時候，腿上忽然傳來一陣痛感，蕭野不由自主地輕呼了一聲。

    什麼事情做久了，都會慢慢養成習慣，在遊戲裡，以一個四肢健全的人四處奔跑習慣了，常常在早上醒來下床的那一瞬間忘掉自己在現實中還是個瘸子這個事實，於是，幾乎每天早上，腿上都會格外地痛上一痛——這也算是另類的「習慣」了吧。

    「……」女孩子看到蕭野彎下腰，伸出手去，揉了揉自己那瘸著的雙腿，微微怔了一怔。「你的腿……痛嗎……」隔了兩秒，她才頗為關切地問道。

    「那不是廢話嗎？」對於自己的瘸腿，蕭野向來沒什麼好的「感情」，「不過，這幾年這樣過來也習慣了，或許以後哪天它被治好了，我反而感到不習慣了呢。」

    女孩子臉上忽然一片歉意。

    「那個……你……你昨天借我們的兩百萬塊錢……本來……本來是你花了很長時間辛辛苦苦攢起來打算給你自己做……」猶豫了一下，她終於把心裡一直以來的想法說了出來。

    「哈？」回答她的卻是蕭野一臉頗為尷尬的神色。

    「那個……」蕭野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女孩子不問還罷，一問，他便馬上又想起來他那些錢是怎麼才賺到的了。

    不管你有什麼借口，在這世界，人妖利用自己的女性形象騙錢，始終是一種不太光彩的行為。

    「那錢不是我一直以來積攢的。」雖然眼下打個幌子就能混過去，但是，把變身初音騙來的錢說成是自己一直一來一分一分地積攢到的、同時還獲得少女極度的好感，這麼厚顏無恥的事情，蕭野還當真有些做不出來，「我本身一直以來就窮得很，這錢也是昨天臨時想了些不光彩的法子賺到的——至於是什麼法子你就別管了，反正既沒違法犯罪，也不會給我自己留下什麼負擔——現賺現用，本來就不是我的錢，所以昨天送給你們才送得那麼乾脆，還叫你姐姐把多餘的錢也直接轉贈給了紅十字會，也算是讓自己心安理得……嘛，事情就是這樣，現在你們也不欠我什麼，不過昨天你遇到我，也算是你運氣，正好我有那麼個機會混點兒錢來……」

    「……」

    半個小時後，蕭野終於辦理完了在醫院裡的一切。站在醫院門口，回頭望了望那前台掛號處的人來人往，不禁長噓口氣。

    就在這醫院的某間房間裡，曾經有那麼幾分鐘，他也是百萬富翁啊！只不過，富翁癮還沒過到十分鐘，自己竟然又巴唧巴唧地跑去把錢送別人了，啥也沒賺著。自己那會兒算是傻子嗎？

    或許是吧。窮瘸子－百萬富翁－窮瘸子，這幾個身份之間的轉換，就像是做了一場短暫的夢一般。不過，為什麼夢醒的時候，雖然身份又變了回來，但心裡卻是格外的舒暢呢？

    「這次，我終於做到了。」好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說給某個一直以來默默注視著自己的女子聽，當蕭野嘴裡喃喃地說出這一句話時，心裡忽然一片明朗，彷彿一直以來的那片陰霾突然散去，馬上，就看到了漫天的陽光。

    很多年不曾感受得到的陽光。

    「走囉！」一手舉起遊戲頭盔，蕭野瀟灑地朝來來往往的人群一揮手。抱著遊戲頭盔來，抓著遊戲頭盔走，窮光蛋來，窮光蛋走，不過，沉甸甸的心情過來，此時此刻，卻終於長舒口氣，「輕輕地揮一揮手」，把來時的傷痛，從身上到心底都全部抹去，暢暢快快地走。

    「蕭大哥，等等！等等小雨！」卻在此時，緩緩朝下滾動著的電梯上，忽然傳來一個女子急切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