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二十八章 俺就是朵向陽花 文 / 張金良
第二年收秋種麥的日子,小玉一連幾天做了同樣的一個夢:一對雪白雪白的鴿子,撲愣愣地飛入她的懷,攆也不走打也不走,時間不長就生了女兒,生了女兒之後就再也不夢了。林先生文雅,給孫女兒起個大名就叫夢鴿。過了兩年,小玉就又夢到鴿子入懷,就又生了一個女兒,林先生給取個名字叫白鴿。
夢鴿和白鴿隔兩歲,乍一看臉龐,幾乎像一對俏生生的雙胞胎,白鴿一歲多也開始歪歪扭扭地學走路的時候,秀山娘一手拉著一個到街上,姐妹倆就像一個枝頭上綻放開來的兩朵花。林先生心情也舒暢,近一年來也扔了拐棍兒。
林先生家的好日子似乎就在花開花落之間。夢鴿和白鴿剛能齊排排小步跑的時候,秀山從縣裡回了家,主要原因是秀山死活不唱現代戲,他說唱那些戲,連台步兒也不會走了,調調兒也拿不準了,裡裡外外看著彆扭,扭曲了傳統文化的靈魂。最後他被當做牛鬼蛇神給清理了回來。
劇團裡的老團長已到了開州市劇團,後來還收了秀山做徒弟,姓梁叫梁山,秀山稱呼為梁師傅。
秀山回來後梁師傅來了家兩趟,說現代戲和古裝戲就像羊肉和豬肉,吃慣了哪個都香;戲的表演形式就像花,粉的、紅的、藍的、黃的,只要盡情綻放哪個都好看。檢討一下錯誤回去吧。
秀山不聽,給梁師傅說,是花是花,俺也是花,是朵向陽花,俺就在太行山上綻放了。——當時有句歌詞是「社員是朵向陽花」,秀山的意思是俺就在家當社員了。
林先生很著急,秀山娘就又怕,儘管這次秀山好像成了牛頭,他真害怕林先生再變成瓦缸兒套上去,小玉說了幾回也不太管用,她就把瘦三叫了來。
瘦三給秀山坐了大半天後說:「待見啥就做啥吧,有錢兒難買願意,強擰的瓜兒也不甜,只要倆人兒好,就好。」秀山娘就緊接:「是吔,是吔!種地有啥,千里做官還不是為了吃穿?啥活兒也得有人做,啥事兒也得有人干,俺看王炳中就算個人物兒,這犁、耬、耙、耩哪樣都拿得起來了。」
秀山娘總是說實話,王炳中如今確實樣樣農活都拿得起來了,成了生產隊裡貨真價實的掙十分工的勞力。
三年多以前,王炳中在隊裡每天還是掙八分工,當時他家的四口人三個勞動力,廷妮兒掙八分,他也掙八分,會來年齡小,掙七分。
凡地裡的農活,不知是他真不會做,還是不能做、不願做,隊裡幾乎所有的青壯勞力都每天掙十分。有人就說他,總是跟婦女做一樣的活掙一樣的工分,時間久了不算回事,王炳中總是說,人過三十不學藝,俺三十多快四十了才開始學種地,能分清楚谷子和莠子,也就四兩面的燒餅——打足了。
要再有人勸說的時候他就說:「咋,俺家的工分兒又不少,分的糧食也夠吃,還想過成地主?原先辛辛苦苦攢了那些年,還不是省著省著窟窿兒等著?到頭兒,還不是砍草毗餵了瞎驢?」也是,因為王炳中家沒有吃閒飯的,隊裡到年終結算,工分按家庭人均計算數他多,分到手的糧食也不少。(砍草毗喂瞎驢:瞎驢不能做活,意思說給個沒有用的畜生白忙活了)
會來到城裡參加工作不久,廷妮兒就病了,一下子去了兩個勞動力,王炳中一看不行,一股子強勁使上來,還就啥也學會了,揚在手裡的扯牛鞭,雖然沒有魏老大打得那麼清脆響亮穩准狠,但呱呱地甩上幾鞭子後,還沒有哪個牲口只認魏老大而不認王炳中,聽到鞭響,照樣撅起屁股拚命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