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分封天下 第1503章 ：人間地獄 文 / 王寫意

    從大內義從認識天台大師算起，至今也有近十年的時間了。

    在他的印象當中，任何時候看見天台大師都能感受到一種恬淡自若的風度。即便是當年火山爆發，也未曾見過天台大師有過任何驚慌失措的行為舉止。

    之前他們見識過明軍神機營的厲害後，幾乎被嚇到心驚膽顫的地步，甚至有一種大難臨頭即將毀滅的感覺。哪怕身邊就有十多萬聯軍，卻依然有種孤身獨處在餓狼群中的感覺。

    但是天台大師接到消息趕來之後，卻絲毫都沒有半點慌亂之色，彈指一揮間便輕鬆迅速的解決掉了神機營1個兵團，在最短的時間內穩定了軍心。

    而在之前不久，又第二次出手，一鼓作氣又全殲了明軍神機營1個兵團。

    直到現在大內義從還清楚的記著那一幕：天台大師在槍林彈雨中談笑間摧毀十輛木牛流馬的情形。那些噴射死亡火焰的神跡火銃面對大師，卻猶如孩童玩具一般不堪一擊。

    但是這一刻，剛才結束戰鬥後感到疲勞而主動要求休息的天台大師竟然從營帳中驚慌失措跑了出來，臉上的那種恐懼表情是任何人看上一眼都會感覺心驚肉跳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大師！」不止是大內義從，其他大名也都有些糊塗了。

    天台大師卻根本就沒有時間詳細解釋，只是大喊：「快跑，快跑！否則就來不及了！」

    「跑？為什麼要跑呢？難道是敵人來進攻了？可那又怕什麼？我們的大營中可是擁兵十餘萬，更有精銳的忍軍在周圍活動。不論來了什麼敵人，都不會束手就擒的！」

    旁人不理解也就罷了，可大內義從和陶晴行對視一眼後同時心生不妙。能夠讓富士山倒塌在面前都泰然自若的天台大師如此驚慌，那肯定不會是什麼小事情。

    於是兩個人第一時間就飛跑過來，焦急道：「應該向那邊跑呀？大師！」

    儘管他們的反應很快，不過天台大師已經顧不上回答他們的追問了，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失神的望向天際：「來不及了，全完了！」

    大內義從和陶晴行急忙抬頭，順著天台大師的目光看去。只見星光月華中，一道黑影正在以肉眼幾乎難以捕捉運行軌跡的速度向下墜落。

    「那是什麼？」大內義從不由自主的問了一句，卻沒有等到天台大師的回應。

    眼見那道黑影的墜落速度越來越快，甚至在夜空中劃出了一道耀眼的火花，他終於明白了這就是危險的來源。不過等他轉頭再去看天台大師的時候，就見大師已經盤腿坐在地上開始默默唸咒了。隨著咒語的啟動，一層散發著淡淡銀輝的光圈出現在了大師身體外圍。

    這道光圈十分巧妙的將盤腿坐在地上的天台大師包裹了起來，沒有露出任何的破綻。

    「這是……」大內義從稍稍一愣，就馬上臉色大變：「天命籠罩？」

    旁邊的陶晴行也認了出來，這分明是天台大師用來保護自身安全的天命籠罩。

    以前都聽天台大師說過，當初在九州阿蘇火山爆發的時候，正是依靠這個天命籠罩，才護得肉身安全。就算是再猛烈的岩漿，也不曾給大師帶來過分毫傷害。

    不過，一切也就到此為止了。隨後甚至沒等他們再說出哪怕一個字來，整個世界都和他們剝離開來，再也沒關係了。

    以超乎想像的神速軌跡劃過夜空天際，創造出絢爛光芒的那道黑影終於砸在了地面上。

    所有人都感覺到地面似乎產生了一陣幅度很輕微的顫動，若非眾人的精神很專注，幾乎就感覺不到這種幅度的震動。

    下一刻，從著彈點上升起了一圈肉眼根本就無法察覺到的波紋，以驚人的速度向外擴散了出去。而波紋所到之處，只留下了一片齏粉。

    無論是人、帳篷、旗桿柵欄、山石樹木、河水鳥雀，乃至刀槍糧秣和螞蟻臭蟲，全都在波紋劃過的一瞬間化為蒸騰的水汽，裊裊升空。

    一層極其龐大而又類似於霧氣的煙雲很快從著彈點徐徐升起，由於波紋的向外擴散推進速度極快，因此這層霧氣煙雲也以同樣迅猛的速度擴大。

    在這種難以想像的武器威力面前，大內義從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升起第二個念頭就已然在轉瞬間化為一捧帶著淡薄紅色的水霧騰空而起。

    而他身邊的其他人也基本是在同一時刻隨之汽化，以水霧的形式裊裊升起一片煙雲。一切人間的恩怨情仇、雄圖霸業，全部都在最短的時間內粉碎成渣。

    西日本聯軍包括後續加入的忍軍在內，共計全軍將士113678人。他們的大營設在川邊郡與有馬郡的中段交界處，紮營面積大約能連綿十多里地。

    除去11萬有餘的將士之外，還有數目高達1萬有餘的牲畜，此外還有無數糧秣與生活在這片區域內的數萬百姓，都在波紋升起後向外擴散的短短不到1分鐘的時間之內盡數都化為齏粉，並形成了鮮明的水汽，組成淡紅色的煙雲裊裊升起。

    而以著彈點為中心的半徑10公里以內方圓314平方公里範圍內，所有一切的生物、建築物、固體、液體、花鳥蟲獸山石溪水，全都遭到了瞬間汽化。

    各種由不同介質所組成的物品或生物沒有任何例外，一個不留的以汽化而收場。

    偌大的區域內，只剩下了無數鬆鬆軟軟的泥土，都是猶如細沙一般的存在，甚至喪失了本身的質感。隨便抓點在手上，輕輕吹口氣就能一掃而空。

    與此同時，那層緩緩升起的霧氣遮天蔽月，幾乎將整個夜空遮掩的毫無嫌隙。

    一陣微風吹過，只留下了無盡的死寂在夜空中伴隨著冷月嗚咽，讓人感到渾身發冷。

    這次的煙霧騰空而起，由於太過濃郁，在天空中幾乎停留了7天時間，在天亮後很快就被周圍的人們發現了。

    而且這層霧氣並非只在空中，而是從上到下一體存在。只不過越是向上越是濃郁，而越是向下霧氣則越是淡薄，就像是普通的大霧天氣。

    有些好奇的人們曾經在天亮後走進這片被霧氣所籠罩的區域內，卻幾乎在毫無防備之下一腳踩空掉下去——原來地面上的沙土完全都喪失了硬度，彷彿是細沙組成的沙漠般軟綿。

    幾經調整之後，才算是稍稍適應了土地的變化，逐漸掌握了平衡。

    不過走進霧氣之中的人們沒走多遠，就全都被嚇得屁滾尿流般逃竄了回來。

    「太……太可怕了！那裡簡直成為一片鬼域，根本就連半個人影都看不到了……」

    「看不到人影也就罷了，居然連一棵樹和一隻鳥都看不見，更別說木屋和耕地了，甚至連河水都不見了，只剩下了乾枯的河床，上面甚至沒有鵝卵石存在，只有細細的沙土在。」

    「周圍什麼聲音都沒有，就算我用盡最大的力氣吼叫也沒有任何應答，只有偶爾傳來的一陣嗚咽風聲，聽得人心裡一個勁兒發麻呀！」

    「本鳥村你們都知道吧？按理說這時候應該有炊煙升起，可我卻什麼都沒看見。等到走近些再看，整個村子就像是被魔鬼從地面上抹平了似的，什麼都沒有了！」

    無數不同的人從霧氣中逃生出來後，紛紛繪聲繪色的向周圍的家人或鄰居們講述著自己的見聞，又引起了一陣陣驚呼。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男人或是女人，全都被嚇壞了。

    但誰也沒想到，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沒過多長時間，剛才那些個正在講述本身恐怖見聞的人們紛紛渾身顫抖起來，不少人更是隨即口吐白沫委頓在地，身體如篩糠般搖擺不定。

    最平常的症狀便是兩眼翻白且舌頭拚命向外吐，身體顫抖而手腳胡亂拍打甩動，突然間力氣大了好幾倍，1、2個人根本就按不住。嘴裡面更是邊吐白沫子，邊胡言亂語說些別人都聽不懂意思的話語。

    這明顯是撞邪了嘛！

    隨著周圍慌亂的人們對這些人採取急救措施——尋找巫婆或醫生對他們進行治療，沒過多久這些人又穩定了身體情況。

    但是，其後發生的事情則讓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

    這些進入過霧區之內的人們，有的突然發瘋一般的撲向別人，撕咬著每一個他們活動範圍以內的人，活生生的吃人肉且喝人血。偏偏這些人還力大無窮，幾乎沒人能抵抗。

    有的則是渾身發生了潰爛，那些原本結實而充滿力量的肌肉居然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爛成了一塊塊腐肉，甚至很快就有白森森的肥胖蛆蟲從人的眼睛、耳朵、嘴和鼻孔中爬了出來。

    還有人開始向外吐血，那根本不是一口一口的吐，而是就像流水般向外傾倒，用不了多久整個人就明顯的乾癟了下去，彷彿像是一具來自埃及的木乃伊。

    甚至不少人突然間感覺自己力大無窮起來，幹什麼活兒都輕鬆無比，甚至包括干女人也是一發而不可收拾，前所未有的雄風蕩起傲然不羈。

    也有人突然發覺自己聰明了起來，以前學不會的東西現在差不多是聽一遍就記住，而且還熟練的不得了，就連最精湛的匠師或獵戶都讚歎不已。

    可這些人都沒有能夠活的長久，那些發了瘋或身體出現異變的人們頂多也就多活了兩天一夜，而其他身強體壯或陡然聰明起來的人也在第三天夜裡突然就死去了。

    此前根本沒有看出任何意外，就好像是突然間失去了靈魂般，轉瞬間整個身體的所有機能就全部喪失了。

    這次的事件震驚了整個攝津國，再也沒有人敢於輕易走進那片被霧氣所包圍的區域之內了——人人都說哪裡是被魔鬼所詛咒的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