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遊歷齊楚 第四章 齊風 文 / 風華爵士
第四章齊風
百餘人的隊伍漸漸離開淮上舊楚故地,進入齊國境內。
眾人行程不急,一路之上一邊欣賞齊國的風光民俗,一邊觀察沿途地形,倒也不覺到無聊。
這一日,眾人來到沂水盡頭,遠遠地望去:一道巨大的人工長城依山傍嶺拔地而起,猶若蒼然的巨龍般在山領間盤旋蜿轉,時隱時現,顯得氣勢雄偉,威嚴無比。
扶蘇心中讚歎:好雄偉的齊長城!一邊信馬隨韁向前而行,一邊驚歎的眺目遠望!
不知不覺間,眾人來到了長城邊上,官道的盡頭,一座雄偉的城關赫然聳立在眾人的面前。
「站住,幹什麼的!」雄關下守門的數十名齊兵各挺刀槍,攔住了去路!
扶蘇向無心努了努嘴,無心會意,下了馬,以齊地口音對齊兵道:「諸位兄弟海涵,我家公子從楚地經商而回,正準備返回臨淄,請行個方便!」說著,袖子一籠,重重地拍了拍領頭的一名齊軍卒長的手。
卒長突然覺得手上一重,低頭一看,一道金光閃入眼簾,不禁喜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連忙縮手將財物揣入懷中。笑道:「好好,既然都是齊人,那就都過去吧!」
扶蘇忽地心機一動,笑道:「這位將軍大人,在下久慕長城雄偉,想親自登上一觀,請將軍大人能否行個方便!」趙地口音接近齊音,卒長倒也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
卒長聞言一愣,頓有為難之色道:「這,不太好吧。長城是我齊**事重地,不能隨便讓閒人進入的!」扶蘇向無心使了個眼色,無心會意,低聲道:「大人行個方便,讓我家公子一償夙願!」說著,袖子一籠,又重重地拍了拍卒長之手。
卒長感覺到手上又是一重,迅速地將手又在懷中過了一遍,臉上立時變得熱情了許多:「好好,看看也無妨嗎,大家都是齊國人不是!只是人不要太多,否則被旅大夫發現,可就不好了!」
扶蘇笑道:「行,我們就四五個人!」說著向蕭何、曹參、范天石三人招了招手,三人會意,一齊下馬。卒長親熱的道:「公子在城上不要亂跑,看看就回吧!」扶蘇笑道:「知道,知道!多謝將軍成全!無心,你帶大隊先過頭去,我隨後就到!」「喏!」
無心便先帶大隊人馬通過了關隘,扶蘇則和蕭何數人在卒長的默許下登上了巨大的長城。
眾人來到稍稍遠離城關的一座塔台前,兩名齊軍兵卒正懶洋洋的躲在一旁城牆的林蔭下納涼。看見扶蘇眾來,也只是毫不在意的打量了兩眼,便瞇著眼睛繼續睡覺,簡直連一點警覺之心都沒有!
扶蘇心中冷笑,和蕭何三人登上了塔台,縱目遠眺:山嶺重疊間,雲霧繚繞中,巨大的長城像一條臥龍般在雲霧中蜿轉盤旋著,巨大的身姿讓人禁不住有一種驚歎和拜服的**!
扶蘇不禁讚歎道:「好雄偉的長城!真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雄關!」
蕭何卻冷笑道:「雄偉是雄偉了,只可惜是只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范天石笑道:「是啊,這臨淄南長城,東起琅琊山,西抵濟水,將臨淄城牢牢地護在其中,表面上看起來可謂是雄關百座,牢不可破。只可惜守備鬆懈,將無戰意,兵無鬥志,甚至這樣的軍事重地,我們這些閒人都可以隨便登臨窺探,能起多大防禦作用實在是一個大大的疑問!」
曹參也點頭道:「是啊,一路行來,所過齊國各城,在我秦國大軍已經壓境之時,仍然毫無警覺之心,防備鬆弛,兵心散亂,看來,我秦軍只需輕輕一擊,齊國就會像鬆軟的沙土一樣迅速倒下!」
扶蘇點了點頭,長歎一聲道:「大勢不可卻也,齊國亡定了!走吧,去臨淄!」「喏!」
眾人下了塔台,兩名在蔭涼下睡覺的齊兵動都不動,繼續在和周公下棋!
扶蘇搖了搖頭,心中長歎:「齊地文風長盛,武備竟衰弱至此,真和後世的弱宋有異曲同工之處!」
這一日,眾人途經濟北郡北方的泰山,扶蘇對泰山仰幕已久,笑謂眾人道:「泰山為五嶽之首,不可不觀,諸位可願和我上頂一觀?」
范天石笑道:「過泰山而不臨,千古憾事也!應當登頂一遊!」
曹參笑道:「聽聞泰山仍是聖山,登前必須淋浴更衣,齋泰一番方可,否則上帝便會震怒!」
蕭何微笑著搖了搖頭道:「這都是胡說八道之語,泰山不過是沾了古代聖王封禪於此的一點仙氣而已!它實際上也不過是一座風景優美的名山罷了!不過,要登泰山必須起早,聽聞早晨日出時的泰山才是最美的!」
扶蘇笑道:「我也聽說過,這樣吧,今天我們在山下早點歇息,明天三更起床,四更開始登台,爭取能在峰頂看日出!」眾人稱好,便早早在山下泰安小城歇息下來!
次日半夜,天空尚且星光燦燦,月光如玉,扶蘇眾人即起了身。而此時,客棧內也早熱鬧起來,顯然其它遊人也都有共識,都準備登泰山而觀日出。
四更時分,眾人準備完畢,一齊驅馬來到泰山之下,然後留下數人守護馬匹,其餘大隊開始向泰山樊登。
泰山不愧是東嶽名門,險峻雄偉名垂天下,眾人初時尚不覺疲憊,後來越登越高,便漸漸有些乏了。尤其是火鳳四個女流之輩,漸漸有些攀爬不動,扶蘇為了照顧他們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扶蘇漸有些煩了,便對眾人道:「你們在後慢慢登山,我先行登頂!」秦虎道:「公子,我還頂得住,我陪公子一起上吧!」曹參也笑道:「我也還行,也陪公子一起上吧!」扶蘇點了點頭,當下三個體力最好的人離開大隊,開始飛速各山頂攀爬而來。
漸漸地,扶蘇因出發前只稍稍進了點稀粥和清水、肚子有些餓,但從山腰開始,被清涼的山風一吹,卻感到頭腦越來越清醒了。
很快,在東方的夜空中,稍稍露出一抹魚肚白時候,扶蘇和秦虎、曹參一口氣登上了泰山之巔!
此時的泰山頂上,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扶蘇縱目四望處,只有一個高大的祭壇默默的守侯在泰山之顛。祭壇斑斑駁駁的十分古老,顯然已經很有點年頭了。
扶蘇繞著祭壇走了幾圈,燦爛星光下,看著腳下的層層君峰,面拂著陣陣強勁的山風,心中忽地興起了一種威臨天下的感覺。這是不是就是孔子所說的『登泰山而小天的』感覺呢!
扶蘇笑了,心中忽地對天地起了一種敬服的感覺,不由得整了整衣襟,拜服在祭壇下。想著古代聖王多在此處登頂而封禪,扶蘇心中興起一種強烈的興奮和渴望:「我日後能不能雄鎮天下,也來到這裡封禪呢!泰山啊,泰山!世上常人你有靈性,你能不能給我的未來一點啟示呢!」
扶蘇跪伏良久,他再睜眼看處,整個心靈為眼前的美景所吸引溶化:朝陽中,雲海濤濤,無邊無涯,被朝陽這麼一照,更是映上了一層金邊,分外壯美。
「多麼壯美的景致啊!」扶蘇禁不住發出真誠的感歎。
一時間,扶蘇禁不住有些癡了,觸景感懷之下,又累又困,也不知怎的竟然暈暈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夢之中,忽地,扶蘇感覺到浩翰無限的雲層中有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劃破天際,傳入他的耳簾:「扶蘇,我借你父王的手來統一宇內!你父王即將做到!而你的使命呢,你能夠做到嗎?」
「我有什麼使命,請上天明示?」扶蘇放聲大呼,但怎樣也蓋不過這個巨大聲音的餘音!
「安定天下,復整河山,揚威異哉,興我華夏!這十六個字,你做得到嗎?」
「我能,我一定能!你看著吧,父王是你的驕傲,我也將是你的驕傲!」扶蘇自傲地奮力狂喊!
「好好好!你是我的選擇,我的愛子!」雲端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漸漸地和雷聲一樣漸行漸遠!突然間,耳邊猛然傳來一個巨大的驚雷聲,扶蘇感到臉上一濕,猛然驚醒。
「公子,下雨了,趕快下山吧!山上已經沒人了!」不知什麼時候,眾人已經全部登上了山頂,都侍立在扶蘇身後。原本見扶蘇熟睡不敢驚醒,但現在見扶蘇已醒,天色又陰暗下來,雨點紛紛飄落,不禁相勸。
扶蘇揮了揮手,有些驚疑不定地道:「你們剛才聽到了些什麼?好像有人在跟我說話?」
蕭何眾人面面相覷,有些毛骨悚然地道:「沒有啊,公子,我們一直守侯在公子身後,不敢打擾!」
扶蘇不禁驚呆了,仰望著雷電轟鳴的天空,心中一時驚疑不定:「剛才難道只是幻覺,或者只是一個夢!不,不一定!也許這是華夏祖先托夢於我,希望我能夠繼父王一統宇內之後,能夠興我華夏!」
扶蘇禁不住有些熱血沸騰,仰望著浩翰無際的雲海,迎著轟鳴亂閃的雷電,舉起雙手,懷抱天地,奮聲大呼道:「華夏的祖先,如果你們在天有靈,請保佑我大秦萬載永長!你們放心,今日的囑托,我今後會以最忠誠的態度履行我的諾言!」
濛濛的細雨中,隨著奮力狂呼的扶蘇,眾人只感覺到扶蘇的背影是那麼的高大,猶若一向巨山像眾人壓來,直壓得眾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蕭何心中一時驚歎道:「難道這就是王者的威嚴!?多麼巨大而又浩然的力量啊!」
雨漸漸大了,扶蘇慢慢收回雙手,漆黑的雨幕中,扶蘇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像黑暗中的明燈一般散出著奪人心魄的自信和威嚴。無心眾人跟隨扶蘇最久,不禁立時感覺到扶蘇有些變了:變得更加自信,更加強大!
扶蘇打量了一下四周,山頂之上,除了扶蘇一行人外,其餘遊人早就跑得一乾二淨,不禁哈哈大笑道:「回吧,雨中游泰山,倒也別有一番韻味!」眾人被扶蘇餘威所鎮,一時竟無人說話。
扶蘇也沒注意,獨自迎著濛濛的細雨,大踏步向山下行去。眾人猛然醒悟,急抬起步履緊隨其後!
忽然間,漸漸濃重的雨幕中傳來一陣慷慨雄壯的高歌聲:
狼煙起
江山北望
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心似黃河水茫茫
二十年縱橫間誰有相抗
恨欲狂
長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
何惜百死報家國
忍歎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
我願守土復開疆
堂堂z國
要讓四方來賀
……
初時,只是扶蘇一個人唱,漸漸無心等人、『狼牙』武士奮力相和,慢慢地,連范天石、蕭何、曹參三人都會了、也熱血沸騰的隨後相和。一時間,轟隆隆的雷電中,陰沉沉的雨幕裡,高亢的歌聲和豪邁的笑聲不屈不撓地泰山上奮力迴盪著,留下一斷不朽的回憶!
遊歷完泰山以後,次日一早,眾人就趕往臨淄而來。
這一日中午,驕陽如火,熱浪灼人,連路邊的花草都被曬得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而扶蘇眾人在飢渴難耐間,也終於抵達了臨淄城。
照例賄賂了一下守城的齊兵,眾人便施施然入了臨淄城。
扶蘇四下打量著臨淄,發現臨淄城果然不負盛名:寬闊整齊的街道筆直的通向遠方,足可並行四輛豪華馬車;街道旁遍佈著無數的商舖和酒樓,每一處建築都是不一樣的風采,雕樑畫棟、飛簷碧瓦,建築的精緻和多采甲於天下;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真不愧是號稱人口百萬的雄偉大城!
扶蘇眾人讚歎間,漸漸轉過一處拐角,向秋水武館方向前進。忽然間,街道兩旁傳來一陣巨大的吶喊聲,緊接著就是巨大的腳步聲震動著大地,隆隆而來。
扶蘇面色一變:「怎麼回事?難道洩露了身份,被識破了不成?」急問無心道:「怎麼回事?」無心側耳仔細聽了聽,笑道:「公子放心,是兩幫閒人遊行來著!」
「什麼,遊行!?」扶蘇不禁愣了:「在兩千多年的古代還有遊行?真是稀奇稀奇真稀奇!非好好看看熱鬧不成!」於是,笑道:「這般熱鬧不可不觀,我們找個地方,一邊吃飯一邊看個熱鬧!」眾人大笑,紛紛同意!
當即眾人避入一家大酒館內,一起到二樓點了酒菜,居高臨下邊看邊飲!
很快地,街道兩旁各走來一群儒生,都舉著無數白布做成的條幅,氣勢洶洶的急奔而來。很快,兩群人對峙在了一起,開始互相喝罵。
一幫人大呼:
「非齊豬滾回魯國去!」
「齊國不歡迎非齊豬!」
「擁護主上和後相國的和平政策!」
「惹怒強秦是惹火燒身!」
……
另一幫人則回應:
「非齊人、齊人都是齊國人!」
「非齊人完糧納稅,為何不算齊人!」
「打倒後勝的縮頭烏龜政策!」
「只有拚命才能保命!」
……
這明顯是兩個意見不一的陣營在互相喝罵。扶蘇聽著眾人的喝罵,看著條幅上寫得與罵語一般無二的口號,不禁啞然失笑,對無心低聲道:「如今我大秦重兵壓境,隨時可能來犯,這時齊人竟還有心思在這裡鬥嘴,搞內部分裂!真是太不知死活了!」
無心苦笑道:「這些人已經鬧了幾十年了,齊國本地人看不起後來併入齊國的魯人等新齊人,兩幫人時常爭吵,後來漸漸發展成兩個學派,互相爭吵,甚至械鬥!這要求驅逐非齊人、保持與秦友好關係的是齊國本土人;要求齊人待遇、要求對秦作戰的是魯國等外來人口!」
扶蘇驚訝道:「難道齊國政府不管?要是在秦國,剛發生打鬥,人早就被抓走了,那會造成如此野火燎原之勢。」
無心苦笑道:「齊國文風最盛,講究給老百姓說話的權利,所以政府很少管這閒事。更何況城卒們平日裡專事包娼包賭,吃喝玩樂,有事還要臨時湊人,常常半天都集合不攏。城尉大夫卻也振振有辭地道:這些閒人吃飽飯沒事幹,用打架來做消遣,那就讓他們打個痛快。」
扶蘇愕然:「天下還有這等荒唐事,這齊人還真是閒得大發了!」忽地想起『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句話,扶蘇心中對儒生的看法便更加惡劣了,心中不禁陡起殺機!
就在此時,兩幫閒人吵嘴吵得乏了,一擁而上,開始廝打!雙方你來我往,什麼磚頭石塊,木棒條帆,劈頭蓋臉一陣亂毆。街道兩旁店舖和酒館都早早關上了門,以免遭受池魚之殃,裡面的人都從窗戶或樓上一起伸出腦袋來,看著熱鬧!
慢慢地打鬥越發激烈了,似乎臨淄全城都在暴動一樣,連遠處也發現了怒吼打門聲。
就在此時,忽聽四面八方車輪滾滾、馬蹄隆隆。身著紅色和黃色盔甲的齊兵們飛馳而來。他們盔甲鮮明,旌旗飄揚,看起來是威風八面,但是手中使用的兵器卻是幾十年前的舊青銅兵器。這不禁讓扶蘇暗暗好笑:要知道這可是在鹽鐵之利甲天下的齊國啊!
雖然如此,這些齊兵卻似乎對些這些街頭的暴動很有一手。他們將戰馬和戰車並排著,不留一點空隙,然向密密的向中間推進。
那些儒生們見狀大駭,逃無可逃處,漸漸地被齊兵們逼到市中心。雖然有不少人意圖用手中的『武器』脫圍,但是卻被齊兵們劈頭蓋臉一陣暴打。在閃亮的青銅兵器威逼下,大批的儒生們被驅趕到了包圍中,又驚又怕之下,不禁鬼哭狼嚎地亂叫著求饒!
「哈哈……!」樓上的齊人們看得大樂,笑成一團,完全一副麻木不仁的模樣!
扶蘇也苦笑不已,問無心道:「最後這些人一般什麼結果?」
「投降吧,全抓回去!」
「投降後怎麼處理?」
「看病的看病,放回的放回,有少數帶頭的可能會被判處輕微的徒刑!」
「難怪下次還會鬧事,秦國根本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不過齊國仍然這樣麻木不仁的亂下去,覆滅就太容易了!」扶蘇感歎地道。
無心等對齊國也頗有感情,一時也不禁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