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章 新樂廠 文 / 公元前的狐
第一百三十章新樂廠
江北市機場，一名工作人員舉著一塊紙牌子，上面寫著「先鋒軟件湯」的字樣，格外引人注意。黨為民和韓明瑞一下飛機就看到人群中的那塊招牌，雖然只是一個紙箱子做好的，但是畢竟是一塊接入專用招牌不是？
「您是湯總嗎？」那名工作人員歲數不大，臉上還帶著些稚氣，估計上班沒有多長時間，「我是清湖區政府的，張區長請我來接您。」
「知道了，謝謝你們張區長。」黨為民之前已經跟江北市的清湖區政府聯繫了一會兒，打聽了一下那家叫做新樂製藥廠的情況。可能王學寧關係打了一下招呼的原故，區政府的態度非常熱情，表示一定要好好招待自己，並表示願意為他的收購一路開綠燈。
小范的老爹在江北市地方志當司機，現在也面臨退休，便想把自己兒子調進機關上班。儘管他在體制內混了許多年，可地方志畢竟是行政機關中清水衙門，屬於即無權也無勢的單位。所以老范用盡混身解數也沒有把兒子調進機關，現只能在江北市清湖區政府裡打雜，算是一個臨時編製，等待以後的機會了。
出了機場，小范開過一輛八成新的桑塔納3000轎車，這是區政府的汽車。在路上黨為民注意到公路兩旁的情況，由於是四月份，麥子倒是起來了，但長勢一般。
「今年我們江北市有點旱，所以麥子不行，我們這兒連著三年都旱。」小范一邊兒開著車，一邊介紹著本地情況。
「江北市的房價怎麼樣？」
「市中心大約5000一平吧，外邊兒要低些。」
「這個價格並不高，但周圍幾個城市不都挺富裕的嗎？」黨為民問，看一個地方富裕程度直接問問房價就行，這也算是一種快速詢問的技巧，在網上查到的資料畢竟不如實際的第一手資料。
「江北市有幾家製藥廠？」黨為民打算直接問情況。
「就一家，新樂製藥廠，原來的江北市製藥廠改制的，九十年代通過生產健康口服液好過一陣兒，後來就不行了，越來越糟。」小范看來對這個廠的情況很瞭解，便滔滔不絕的說道：「尤其是最近這廠領導班子，特不是玩意兒，把廠裡的錢都撈到他們家去。現在廠子停產六個月，人們都在罵街」
「小范，你怎麼知道的？」黨為民暗自警惕，這人不是安排的托吧？
「我女朋友的哥哥就是這個廠的，全家都下了崗，現在開了一家烤鴨店混呢。」小范接著又說，「湯總，那家廠子面積不小，幾千畝地呢。」
「那為什麼不搞地皮開發，現在城郊的地皮還擔心沒人買？」韓明瑞插了一句嘴。
「開發啥啊，那廠子挨著火葬廠和革命烈士陵園呢。就算拆了原廠，也沒有人會住那裡。」小范接過黨為民遞過的一隻香煙，也可能是覺得黨為民的歲數很小，便沒有那種警惕心理，「我們這兒都開玩笑，說新樂藥廠開在火葬廠邊兒上，估計都是吃了新樂廠的藥才送進去的。」……
韓明瑞一聽就有點擔心，因為許多老闆特講究忌諱，尤其是發財的位置，守著一個陵園和火葬廠能吉利了麼？他為什麼強烈支持這位湯總買下這座製藥廠，就是打著為自己的研究所找個出路的考慮。
但現在看看這家藥廠位置就知道為啥要關門大吉，守著那兩地方還能成功？要不說房地產商都是人精呢，自然知道那個地方可開發或者不可開發。
剛一進市區，黨為民拍了拍小范的肩膀，「先拉我到藥廠看一眼再說。」還是先看看地方再說比較令人放心，萬一有人故意想搞黃了這場買賣呢？
他們這一輛在去藥廠的路上還趕上了一個出殯的，哭聲震天，鞭炮齊鳴。
「砰！」一個兩響的「二踢腳」在車的左側方爆炸，響了幾人一跳。小范放下車窗，伸出脖子大喊，「我說你們幹什麼呢？看著路和車點兒！另外，趕緊把道兒讓一讓，先讓我們車過去！」
出殯的管事瞧見了車擋風玻璃後的市政府通行證，便招呼人們分開讓開一條道路。黨為民看著後面車上的紙人紙馬之類，問道：「你們這兒怎麼下午出殯？不一般都在上午麼？」
「這就是我們江北的特殊風俗，下午出殯。還有大年初一上墳祭奠先人之類的，這兒的鬼神文化很發達，所以人們都說江北才是真正鬼城，什麼豐都之類的都不行。」小范打著方向盤加速度衝過了隊伍，「剛才那哥兒們我知道，這一陣子我們這裡鬧流感，城裡死了好幾個，這人也是。」
汽車又往前開了一段，在一座工廠前停了下來，小范按了幾下喇叭，門衛那裡毫無反應。黨為民便推開門自行下車，小范也有點不好意思，便主動下來去叫門。
一推開門，發現門衛室裡面煙霧騰騰，不知道還以為是失火了呢。只見五六個漢子在圍在桌子上推著麻將，嘴裡叼著煙，每人面前都放著十張八張的鈔票。
「麻老三，你昨回事？大白天的你就幹這個？」小范知道廠子人心渙散，可沒有想到居然在半年之內居然連基本狀況都維持不了。
只見人群中一個國字臉，紅鼻頭的大漢抬了一下頭掃了一眼兒小范，吃吃笑道：「不幹這個幹啥，廠子都一兩年沒有正常開支了，大傢伙落個兒零錢花。你小子昨跑來了？」
小范扭頭看了一眼，發現黨為民在外面瞧了一眼沒往裡面動窩，「我們柴頭說讓我領人看看，沒關係吧？」
「沒關係，反正這廠快要被人拆空了。」麻老三把頭又扭回牌局，一看之下大怒，「那個孫子剛才把我的紅中給掉換了？誰這麼大膽？」
看著這個廠子，黨為民可以想到為什麼區政府相當熱情地希望自己能夠收購這家企業，就像早些年的國有企業一樣，部分私企脫胎於國有企業。老闆都是原來的廠長書記之流，低價承包之後，通過掉包倒帳行為，最後把國企變成自個的。
但這種企業一般都有個通病，從銀行貸款數額非常大，如果企業能夠運轉之時問題不大，但資金鏈一斷，就馬上玩兒完。這個新樂製藥廠也是這樣一家由國企轉制的老廠，廠長直接從國家工作人員變成私人的董事長。有那麼一陣倒也發了財，廠子還挺著。
老闆垮的原因很傳奇，據說是在省城時吃飯，一次喝高了直接衝撞了省紀檢委書記，結果被人給下套拿下，然後資金鏈一斷，這個廠子就黃了。
「之後也有老闆來過這裡，想買下這個廠，可一看這廠的位置都特別噁心。現在國際金融危機更沒人買了。多虧了您……」小范說到這裡住了嘴，這不是說湯總傻冒麼。
進了廠區之後，黨為民看著牆面上的地面，這個廠的面積真不小，生產車間共有四座，還有倉庫，儲料室、研發室、機械維護部、行政辦公樓、後勤樓、宿舍樓等等。
挺好的，黨為民點點頭，對這個廠整體設置很是滿意，所有生產建築一應俱全，估計不用搞大的基建就能滿足基本需要。
廠裡很久沒有人上班，荒草長滿了路兩邊，原來的藍球場戳了幾根桿子，兩輛破爛不堪的皮卡車正在突突倒車，邊上站著十一二個人，像是一個汽車駕校。
「趙光明，趙光明！」從他們身後傳來了叫聲，麻老三穿著件破舊的工作服走了過去，兩手形成喇叭狀大喊著，「廠裡有客人，來一下。」
麻老三喊完之後，滿臉都是笑容，走到黨為民身邊，伸出手來，「您好，是湯總吧。我叫麻青海，是廠子的保安科長。」
他剛才正打著麻將，就接到了一個哥兒們的電話，說是有個姓湯的年輕老闆要來，打算買下這個廠，讓他注意著點。麻青海今年35歲，從部隊退伍後，進了公安派出所混了兩年協警，又到這個廠當保安干了七八年，對廠子感情挺深。從內心深處他也不願意讓廠倒閉，所以一聽小范領來人，便急忙忙跑過來迎接。
趙光明歲數不到40歲，長著個大下巴，形成一個半月形，再加上名字裡有個「明」，所以人送綽號「下半月」。他原來在廠子的精烘包車間當車間主任，是正經的醫藥專業的大學生，後來又讀了在職的研究生。技術上是沒有說的，但人卻有點一根筋，認定了這個廠不帶撒手。其他人一見廠子大勢不好，便四散而去。
但趙光明堅定地留在了廠子裡，一直堅持他的一個夢，他聲稱這個廠子很快就要發達，成為了世界頂級的大廠，屬於醫藥行業的巨無霸。大家看到廠子裡荒草都有半米高，趙主任居然還在那裡做夢，都認為他不是傻了就是迷了。麻青海就開玩笑的說，如果企業能活到那個份子上，他本人就能去月亮一遊。
「湯總，我來帶您看看廠子吧。」趙光明遞了根石林煙過來，黨為民笑笑，把自己的大熊貓遞了過去。
趙光明大喜，便和麻青海和小范一人分了一支，美滋滋抽了起來。他沖車場那裡喊了一聲：「你們倆先帶著人練，我有點事兒。」
「你不是教練嗎？放下不管？」黨為民問。
「沒事，那都是暫時混飯吃的，我給您說情況重要。」趙光明回答。
黨為民點頭，回頭對著韓明瑞說道：「老韓，具體就請你記一下了，你是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