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除魔責君(下) 文 / 風簷
此時退卻已經晚了,陶勳仙法既已施展豈會無功而收手……
那青紋掀起的波紋有種不可抗拒的巨大力量,它拓展的速度似乎不快,可當面直接或間接接觸過之物都無法逃脫其衝擊,五人的法寶在此情形下哪裡還收得回去,半途上被青紋沾到立即灰飛煙滅、無影無蹤。
不光法寶如此,五人也沒有逃脫波紋的攻擊,身體隨著空間的震動劇烈地抖起來,看似馬上要灰飛煙滅,卻像塊老麵團般被撕扯得劇烈變形始終頑強地保持著囫圇軀體。
陶勳眉頭大皺,又是域外天魔在出手干擾。他現在動用的仙術已經在自己能確保可控的極限邊緣,再進哪怕一絲結果就難預料。
怎麼辦?
陶勳沒有多少猶豫,左手單手畫出一個半圓,右手以肉眼不可辨的速度畫出無數個符篆,然後一聲斷喝:「破!」
整個空間隨著他的這聲斷喝抖了一抖。
只抖了這一下,空間瞬間崩塌粉碎成億萬個碎片,空間裡的一切,除了陶勳自己之外,都隨之化作塵埃顆粒大小的碎片。
陶勳雙手齊揮,又一聲叱喝:「焚!」
億萬個碎片同時轟然成作億萬團熾白的火光,猛烈地燃燒,然後迅速、乾淨而徹底地消失不見。
這一下的火光不光照亮天空,更將方圓數百里範圍內照得如同白晝,好在延續時間異常短暫,只有不到半個眨眼的工夫。
一切化盡,陶勳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全身仙力非但沒有散去,反而更加凝聚,他自己也沒有把握剛才的仙術威能是否突破了他辛苦開拓的空間的承受力極限,萬一有丁點洩漏到凡界,勢必引起天地法則之力反擊,下一步來自天界的未知天譴隨時可能臨頭。
等了一會,居然沒事,沒有任何天劫出現的跡象。
陶勳暗鬆口氣,將目光投向前方不遠處的五團淡淡的白色人影。
五個人影便是那五個神秘的修仙者,天魔被滅,他們自然恢復了神智清明。
五人一齊施禮:「感謝上仙解救我等擺脫天魔控制,終於可以重入輪迴,不必再受它的控制和折磨。」
「未能保全諸位道友肉身,學生心下慚愧不已。」
五個人影一齊回答:「上仙萬不可如此說,若是待天殛天魔,我等便連轉世輪迴的機會都沒有。能得如此,夫復何求。」
說話的這會功夫,五人的身體變得越來越淡。
陶勳知道他們的殘魂再無法支撐於這個世界,心中慼然,卻無計可施。
忽然,從五道人影中各飛出一個小光點,五人的聲音各自傳入陶勳心中:「上仙倘若有便,請將我們罹難的消息傳回我們家中,以解家人、弟子掛念。」
陶勳收起五個光點:「定不負所托。」
一時天空異象散盡,天高雲淡,星朗風蕭。
陶勳抬頭看著上天,除去奪月珠仍如滿月高掛蒼穹,再無異常,他狐疑地多看了上蒼幾眼,一個瞬移回到地面。
紫宸殿內香煙裊裊,近百內待、宮娥在丁柔凶狠目光的注視下戰戰兢兢地圍在皇帝身邊。
皇帝倒是神色如常地坐在龍椅上面,殿中誰也不敢吱聲,地上那一堆人形狀的香灰還擺在那兒,當時駭人的一幕將在場的人全都嚇得失了魂。
白光微閃,陶勳出現在妻子身旁,他不說話,先揮手佈置下幾重怪異禁制,四下間異光迭閃,殿內之人除去皇帝之外似被施了定身法,眼皮都不瞬一下。
丁柔惱陶勳先前拋下自己,想要賭氣不理他,終狠不下心,語氣生硬,卻是關切地問了聲:「剛才我感應到天魔王的氣息,你沒事吧?」
陶勳答道:「無妨,已被我消滅了。」
丁柔難掩眼中訝異,沒有追問,只道:「這裡怎麼善後?」
陶勳先抬指朝地上玄微大天師留下的殘灰一點,殘灰應指消逝,被他直接還原成天地間最基本的二元物質。
沒有那堆礙眼的東西,殿內的氣氛登時緩和許多。
皇帝冷冷地道:「爾等是何方神聖?入宮意欲何為?」
陶勳向皇帝揖道:「回稟陛下,我們是隱修世外的閒散之人,籍籍無聞,名號不提也罷。今晚冒昧闖宮,原是為誅除妖邪而已。」
「就這麼簡單?」
「陛下聖明,當自有決斷。」
皇帝沉默一會,突然問道:「敢問仙師,妖人黨羽眾多,不知餘黨如何?」
「皆如玄微之輩下場,京畿範圍內無一漏網。」
皇帝悚然色變,旋即紅光滿面,情緒激動,強自抑制住,道:「仙師神通廣大,可是天庭玉帝派下來的天使救朕於水火?」
丁柔忍不住譏道:「陛下還在妄信虛無的天庭麼?難道就不曾仔細反省過自己如何弄得這番田地的?」
皇帝怒叱:「放肆,朕縱然有過,也輪不到你來教訓。」
丁柔眉頭一揚便要發火,被陶勳拉住,憤憤地別過腦袋。
陶勳不溫不火地道:「陛下,時至今日你就未曾後悔過麼?看看殿外禁軍,盡落他人掌控;現在在你身邊的這些內侍、宮娥大半是奸臣爪牙,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不能自己控制;你空有帝位,連這殿上片瓦都不能挪動半分;你空有帝號,連自己的親生兒子、嫡孫都保護不了。」
皇帝每被問一句臉色就難看一分。
「陛下,你可認真地想過這一切究竟是怎樣發生的?從何時起以及為何你一步步落到如此田地?」
皇帝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先前好不容易強撐起來的皇帝尊嚴如同一隻已經碎裂的瓷瓶一塊接一塊地迅速崩潰,只一會兒工夫,他一直挺直的腰板便佝僂下去,落寞的神態使整個人顯得蒼老許多。
「難道仙師此來除妖之外就只為數落朕麼?」
「除掉擾亂天道的妖邪是首務,至於其餘則須看陛下如何想、如何做。」
皇帝聞言精神復又一振:「朕欲剪除奸黨,仙師可願助我?」
陶勳搖頭道:「剪除奸黨又能如何,今日除掉個靖寧侯,明日又會出現個其他什麼侯,換了湯卻沒換藥。」
「仙師是在責備朕昏聵?」皇帝慘然笑道:「祖宗之法,歷朝歷代君權之重未有如本朝者,天下萬事悉決於皇帝,人力有時盡,天下之事決非不諳世故、不悉民情之深宮獨夫所能決斷,朕將政事盡付諸臣難道有錯麼?」
「以天下奉一人,或以群臣共禦天下,其中利弊非我可以揣度。我但知本朝內閣名為權重,然票擬須皇帝批紅方可實施,皇帝若能勤政,中外諸臣自能肅然惕守、兢兢業業、各安本分。但似陛下這般耽迷於神仙方術不理朝政,任由親信內侍代筆批紅,便給外廷奸臣、內廷宦寺相互勾結為禍的機會,就算出十個靖寧侯亦不足為奇。陛下到了今日這步田地,仍要將過錯推卸乾淨麼?」
「朕問心無愧。」皇帝顯得十分倔強。
「好個問心無愧。本朝制度如此,勤政便是皇帝的本份,而陛下玩物喪志,靖寧侯正是利用這一點與妖邪勾結,一步步將勢力滲透至皇宮內外、朝堂上下,眼看陛下祖傳的江山就要換姓,而陛下卻在說問心無愧,難道陛下真的以為天下人儘是白癡、傻子麼?列祖列宗泉下有知,陛下可有面目面對他們?」
「朕…朕是因為中了妖人的毒…」
陶勳打斷皇帝的話:「倘若陛下不是玩物喪志,妖邪焉有可乘之機?」
「仙師非要朕認錯麼?朕有何錯?朕只不過追求長生之道,想要成仙得道罷了,倘若這世上沒有神仙便是朕錯了,若世上果沒有神仙,玄微、玄徹、玄雲他們三個妖道算什麼?兩位仙師又是什麼身份?朕難道追求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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