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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八章 師徒夜話(上) 文 / 風簷

    聽見師父如此發問,橙眉真人躬身答道:「談不上很瞭解,弟子對他的瞭解都已經向掌門匯報過了。」

    長風真人又問:「聽說天機閣演算陶勳命絡的時候白眉師侄曾親自參加?」

    「是的。天機閣前後演算兩次,第一次是清易師侄帶回他畫的那幅畫後,第二次是他突然修成天下無人能修成的《洞元太清奉道天冊》,並且一舉擊敗崆峒派玉機子之後。可惜弟子們的功力太低淺,兩次的結果都無法看透這個人的來龍去脈,師父既然已經出關,請師父主持再演算一次,必定能成功。」

    「要是仍然算不出來呢?」

    「這……以師父無上法力應該不會無功的。」

    「看來連你也對為師親自出馬後的結果沒有把握呀。」

    「弟子不敢,」橙眉真人趕緊辯解:「弟子只是……」

    「你不用解釋,為師的想法也同你一樣,你們算不出來,我也算不出來。」

    橙眉真人聽見師父如此出人意料的話語,不由得一呆。

    長風真人道:「天下間的人、天下間的事我們無法知道的多了去,有些事、有些人不用瞭解那麼透徹反而更好。天機閣總想事無鉅細統統將來龍去脈弄清楚,焉知知一事未嘗不是生一事,這是為師入關參悟出來的道理,你覺得如何?」

    「弟子謝師父傳授悟道心得。」橙眉真人深深稽首,直起身後道:「懼於未知是人類的天性,故修仙者以先天神卜之術窺天道以知未來,然斯為逆天之行,故上天必降下責罰,是以知一事而生一事。莫非這次演算出的魔劫過程中會另生波折?而且與陶勳有莫大關係?」

    「呵,癡兒雖未解深意,然話中未始沒有切中之處,你日後漸漸會明悟的。」長風真人背起手將視線投向別處,緩緩道:「陶勳始終是個未知因素,他今天執意匆匆離去或許是不願過早捲進這場劫數,殊不知不管願不願意,這場魔劫他都是避不開的。」

    「師父的意思是因他的絞雲羅使峨嵋與崑崙之間生疑,將不利於本門與馮前輩聯手消解魔劫,因為這個因緣他終會被捲進來?」

    「也許是,也許不是,也許不止於是。」長風真人指向後院:「他走之前留下兩樣東西給婷兒,都是了不得的寶物,先前在他身上的時候我尚不知道,婷兒的道行終究太淺了些,在他走後走漏了寶物的氣機,雖然她很快不知用什麼方法重新掩蓋起來,洩漏的時間也十分短暫,卻足以讓有心人察覺到。」

    「有心人?是馮前輩麼?」

    「馮宇昭一直關注著烽台觀,我能覺察到的他多半也發現了,不過盯著這裡的不光是他,要是只有他,事情反而簡單得多。」

    「還能有誰?」橙眉真人有些吃驚。

    「無法確定呀,這正是最令人擔憂的地方。」長風真人的眉頭有絲難以掩飾的憂慮:「為師總感覺這場魔劫從開始到現在都有一雙黑手在幕後推動,他監視著一切,掌控著一切,我們都在他的局中而不自知,像玩偶一般被他操縱於股掌之中卻可笑地自以為控制著一切。」

    「這……這是什麼人?這人未免太可怕了吧?」橙眉真人有些動容了。

    「如果有這個強大得難以想像的神秘人物存在,你認為我們在烽台觀守株待兔將遇到什麼?」

    「婷兒的兩件寶物氣機外洩,他順勢做些手腳示予聚集在兗州的同道知曉,則必生謠言訛傳,謂我峨嵋派已經佔據傳說中的寶物出世的地點……如果真的出現了這種結果便能證明兩件事,一件是那神秘人物的存在,第二件是陶勳可能和這個人有某種關係……可是天機閣兩次演算的結果都預示……弟子覺得他不會是那樣的人,婷兒和他夫妻數年不可能沒有半點察覺吧。」

    「一切皆有可能,亦皆無可能,我之所料未必為實,你之推測未必為真,先靜觀其變吧。」

    「可……可是這些話師父為何只單獨對弟子講?且不論陶勳是否真的與幕後黑手有關,就憑絞雲羅很有可能引起我門與崑崙的衝突一事,也應該讓紫師兄和其他師兄弟們知道,這是兩派之間的大事。」

    「陶勳是婷兒的丈夫,你是婷兒的師父,連你也不免從蛛絲馬跡中對他起了疑心,更何況其他的人呢?」

    「……弟子不敢因私廢公。」

    「心志堅定是好事,有時候用得不恰當時卻會壞事。」

    「可經師父如此分析,他的確大有可疑呀。」

    「恰恰相當,我相信那個孩子,儘管從種種跡象看他似乎沾些嫌疑,但為師有一種預感,我們對他應當止於靜觀。」

    「此於靜觀?」橙眉真人有點不解。

    「我叫你來說這些話,是因為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希望你我師徒活在凡界的時候能為峨嵋做出正確的判斷,或者至少不要做出不利於峨嵋的判斷。」

    「弟子還是不解師父的意思。」

    「峨嵋派天機閣這一支以參悟天機聞名,為師一生所做的事就是料事之天機以趨利而避害。這次坐關快結束的時候,我突然悟到剛才對你說過的那個道理。掌門師侄請我出關主持對魔劫的演算,我傾盡所能也只能算出事情之一二,在演算之後再將結果印證坐關所得後,似乎看到了什麼卻抓不住。」

    橙眉真人聽師父他忽然說起別的事,反而聽得更認真。

    「事後我總想著一個問題,陶勳的出現是我們不可捉摸的,那麼在我們推算出來的結果中究竟有沒有包括這個因素引起的變化呢?如果有他就應當可是捉摸的,如果沒有那麼我們為什麼會得到一個並不確定的結果呢?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懷疑著自己親手演算出來的結果,從來沒有這樣陷入矛盾中。」

    橙眉真人很不安,師父今天的表現有點反常。

    「今天親眼看到了他,我心底忽然生出相信他的念頭來,重重迷霧豁然開朗,心頭輕鬆無比,這是種明悟,為師無法說出來。」長風真人語重心長地對她道:「諸事皆順勢而為吧,為師希望你記住從剛才起往後所發生的一切,也許當事情結束之後你能從中參悟到為師此時的明悟。」

    「弟子覺得師父話中似乎有話。」

    「知道我為什麼將乾元一?印都送給陶勳了嗎?」

    橙眉真人身子一震:「啊……莫非……莫非師父……」

    「不愧是我長風道人最得意的弟子。不錯,因為我現在已經不需要它了,在見到陶勳而得到明悟的那一刻為師的渡劫期就滿了,提前了至少十年,如此情形下乾元一?印對我來說就是多餘的。這場魔劫便不能助你們消除了,我要馬上回仙雲山準備渡劫,也許當你回山的時候我們還能見面吧。」

    「弟子恭賀師父得道,亦預祝吾師能順利羽化登仙。請師父恩准徒兒隨侍左右略盡綿力。」橙眉真人激動地跪倒在地上叩頭不已。

    「起來吧,為師一輩子偷窺上天的秘密,也不知道惹了上天多少厭,這場飛昇天劫只恐不怎麼輕鬆,也許走在半路上就會被雷給劈了,就算我擋得了,你卻擋不住呀,你早不是小孩子了,隨侍之類的話不要再提。」

    「師父道行高深,一定能順利渡過天劫。」

    「呵呵,你無須奉承我,捱過飛昇天劫的那一刻不到來,一切皆無從說起。我這就走了,你代我跟紫師侄他們說一句,此間的事你只須記住四個字『順勢而為』,若事不可為,不若為可為之事。」

    「弟子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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