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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十五章 夜半脫身(上) 文 / 風簷

    瑞王小聲地問:「為何要明晚?今晚不成嗎?」

    「今晚賊人必定看守甚緊,他們後天要舉行儀式,明晚或許會有所鬆懈。」

    「縱然鬆懈又如何?這裡是白蓮教的老窩,外面只怕有幾千人守著,我們只有三個人,而且手無寸鐵,如何能逃出去?況且我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逃出去該怎麼走?」瑞王擔憂地問。

    李幡咬著牙道:「先不管那麼多,逃出去再說。就算逃出去又被他們抓回來,我們大不了一死以報陛下,斷無生受侮辱的道理。」

    瑞王神色一黯,說不出話來。

    陶勳安慰道:「殿下所慮甚是,眼下山重水復,唯有拚死一博才有柳暗花明的機會。況且殿下忘了身上有於滇送的救命符能活三次命嗎?有此物之助,您成功脫險的機會便多了幾分。」

    「不是沒有硃砂、黃紙寫八字救命符就無效嗎?」瑞王疑惑地問。

    「殿下不必擔心,神仙之物自有妙處,硃砂、黃紙寫八字只是用在其他人身上時才需要,殿下自己就不必了。」

    「唉,可惜此地沒有硃砂、黃紙,不然就把你們兩人的八字貼在上邊。」

    李幡大受感動,跪倒泣道:「臣微賤之軀不值得殿下垂顧,請收回成命,臣拼著性命不要,也要送殿下脫離險境。」

    這種氛圍之下陶勳無奈也跟著跪倒表決心。

    不久,進來三個帶刀軍士道:「酒宴已經擺好,奉軍師令請三位入席。」

    三人出房,門外另有二十一名軍士,將三人分開押送。穿過兩道走廊就到了大殿,殿內火燭通明,張鏟的手下二十三人分作四桌坐在中間,旁邊空地擠了三十桌,主席位置擺放兩桌,主位空著,靖侑堂坐在側位,兩側左四右三共七桌,慕容焙、張鏟還有兩個穿紫衣的人坐在左邊,三人被帶到右邊坐下。

    靖侑堂起身道:「瑞王殿下、陶同知、李侍衛都到了,我先介紹一下,王爺對面的是本教長老曲星風,陶大人對面坐的是本教明禮院院主諶巨舟,其餘兩位你們都認識。」

    瑞王向對面的人點頭示意,陶勳和李幡都沒動彈,亦無表情,這自然惹得眾人不滿。

    下面的酒桌上有人大罵:「都他媽成了本教階下囚,還神氣個屁。」其他人紛紛附和鼓噪起來,有的人甚至拿出刀劍相擊,以壯聲勢。

    瑞王臉色慘白,雙股、雙手有些發抖。

    靖侑堂看在眼裡微微一笑,抬手虛按朗聲道:「大家安靜,瑞王、陶同知、李侍衛遠來是客,法主臨行前不是吩咐我們要盛情款待麼?不要嚇壞客人失了禮數。」

    「哼,便宜了三個小子,不然爺們把他們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仍有不少人憤憤地沖三人發出威脅,手中的刀劍都收起,大殿裡漸漸安靜下來。

    靖侑堂拿起一封信,高聲道:「在宴會開始之前,我要向弟兄們宣佈一個特大喜訊。」

    殿內頓時寂靜下來,只聽到火燭聲和抑住的呼吸聲,人人臉上露出難以自持的興奮、激動和期待。

    陶勳有種不好的感覺,不安地盯著靖侑堂。

    「一個時辰之前,法主發回捷報,今日巳時法主親自率領五千弟兄在窯原縣老窯嶺設伏,設計誘知州張臻傾巢出兵,大破池屏千戶所官軍和綏靖義勇營(地方民兵),陣斬張臻和窯原知縣遽孝祖盡殲其軍,池屏州軍力已空,法主以張臻之狗頭祭旗正式宣佈起義,我們期待的西天極樂佛土很快就要降臨凡間了。」

    大殿內爆發出震耳的歡呼聲,一屋子的大頭目和小卒們眼中閃著狂熱的光芒,大呼小叫,奔騰跳躍,很快這個消息傳到殿外,整個山寨歡呼聲響成一片。

    與他們的狂歡慶賀不同的是,瑞王和陶勳面面相覷,白蓮教在余顯儒的帶領下終於正式扯旗殺官造反了,他們一是皇子、一是朝廷文武命官,今天還能坐在反賊的酒席上,也許過不了兩天也會如那張知州一般變成祭壇上的犧牲品。

    陶勳心裡尤其翻騰不止,他對余顯儒要造反早有所聞,故而在兗州城外靈機一動想到了這個混進蓮台寨的主意,本是想打探虛實,好日後勸說知州張臻出兵進剿將兵禍扼殺在萌芽中,但沒有想到余顯儒動手這麼快,將他的計劃打亂。眼下就算他救出瑞王,也只能贖回身陷反賊手中未能全節的過錯,或者再多贖一條私自交接藩王的罪名,畢竟他突然出現在兗州遇到瑞王的事難以解釋清楚。

    然而知州被殺後,按序位他這個同知就要責無旁貸地暫攝一州最高長官職務,守土有責,州兵已經損失掉大半,一旦賊兵乘勢攻取州城,他還要坐失城丟土的大罪,除非他力戰死節,否則不但是死罪,還要連坐整個家族遭殃。唯今之計只有馬上脫身趕回池屏州整頓殘兵守城了,至於能不能守住或者城破之後如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白蓮教的頭目歡呼雀躍了老半天,停下來後將目光投向瑞王和陶勳,眼中閃動著紅光,彷彿蠢蠢欲動的野獸要將他們撕爛、噬盡。

    一人叫道:「軍師,現在瑞親王和州同知都在我們手裡,讓他們馬上寫書信飭令剩餘的官軍投降,省得我們再費周章。」

    「對,打下州城,法主馬上在那裡稱帝,建立佛國,我們都做開國功臣。」

    對於下面頭目的熱情,靖侑堂笑嘻嘻地沒有制止,反而坐下來大有鼓勵的意思。那些頭目見狀哪能不會意,紛紛摸出刀劍吵吵嚷嚷地向三人逼去。

    陶勳先李幡一步跳起來護在瑞王身邊,大聲呵斥道:「你們這些邪教妖人,愚昧無知的蠢貨,竟敢殺官造反,以為憑烏合之眾就可以抗拒天兵嗎?可笑蚍蜉撼樹徒不自量,朝廷征剿大軍一到,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眾賊哄笑不止:「狗官嘴硬,砍了他狗日的卵蛋,讓小王爺寫降書順表。」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你們想逼迫瑞王殿下做不忠不孝之事,那就從我屍體上踏過去。」陶勳目眥欲裂,一股精氣衝出眼眶,竟壓得下面百十人沒一人敢上前動手。

    瑞王受到鼓舞,也站起身道:「我朝自太祖以來從無反父的皇子,你們想逼我附逆,逼我做大逆不道的事,我寧可咬舌自盡也不讓你們如願。」

    明禮院院主諶巨舟起身指著那些頭目破口大罵:「你們這群混蛋想幹什麼?還有沒有待客的禮數?法主不日即回,一切自有他做主,什麼時候輪到你們聒噪了?」

    眾頭目被他申飭都不敢強嘴,慢慢退了回去。

    曲星風責備靖侑堂道:「軍師怎麼也不管束一下,傷了客人事小,要是誤了後天的獻俘大典就不好了,這個責任你擔得起麼。」

    靖侑堂嘿嘿一笑:「弟兄們一時興奮過了頭,跟三位客人開個玩笑而已,圖個喜慶嘛,不會真的傷到他們的。」

    酒宴開始後瑞王渾渾噩噩壓根兒沒理會別人在做什麼,等到後來靖侑堂向他敬酒時才稍稍回過神。他乍聞驚變哪還有胃口,滿桌的酒菜沒有動一箸,最後在陶勳苦勸下才勉強吃了點東西,只有李幡自顧自地敞開肚皮大吃特吃,過來勸酒的都被拒絕,整個宴席過程中三人滴酒未沾。

    酒宴到戌時才結束,諶巨舟親自押三人去監獄,人馬穿過寨城,經一條五尺寬的石階山道往上走約兩里,來到一個規模小一號的石寨,原來下方寨城主要是扼守天險的屯兵所,這裡才是白蓮教真正的秘密總壇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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