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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十一章 朱陰來到(下) 文 / 風簷

    丁柔不滿地道:「百姓們自說自的,你看我做甚?」

    朱陰笑著轉移話題道:「我仔細打聽過百姓對亭淵的看法,他們一提到你讚不絕口,有幾個老人家說他們活了一輩子,從來只看見向百姓要錢的長官,像陶大老爺這樣送錢給百姓的官兒倒是頭一回遇見。我就不明白,亭淵在秋垣清名卓著若此,奈何在京城毀譽良多呢?」

    陶勳道:「說起清名,我倒想起來一個故事。南朝宋武帝的時候,沈瓚之在丹徒為官,性至疏直,清正廉潔,招人忌恨,遂被構陷下獄,械系丹墀。瓚之自言:『願一見天子。』武帝召問之:『復欲何陳?』答:『臣坐清,所以獲罪。』上曰:『清,何以獲罪?』答:『無以承奉要人。』上問:『要人為誰?』瓚以手板四面指曰:『此赤衣諸賢皆是。』後武帝知其無罪,復除丹徒令。吏人候之,瓚之戲曰:『我今重來,當以人肝代米。不然,清名不立。』」

    朱陰默然不語,過了一會才說道:「誠如君言,歷代莫不如是,豈獨本朝能免俗?太祖朝之後世漸以貪腐為常,反而清廉遭世人鄙夷,亭淵莫要因此洩氣,百姓所需要的恰恰是這個世界最缺乏的,本來已經極少,若君放棄則世間豈非更少一人,君所堅持者是為世間保留一清廉脈,也好給百姓以希望。」

    吃過飯陶勳摒退左右,聆聽朱陰傳達太子諭令。

    其實太子的諭令並無多大新意,無外乎先對陶勳檢舉周介真、鄧宏景的罪行大加讚賞,然後令他配合欽差大臣查辦兩賊,最後露出招攬之意。

    陶勳的態度一如從前,對太子的招攬絕不接受,朱陰雖然有點失望,但她早有所料,故也不甚在意。

    她對陶勳說道:「亭淵,左大人為人忠介,深受殿下器重,他亦是前吏部尚書薛公的學生,和你亦算世家之好,所以他來查辦要安你只管放心就是。殿下的意思,此行務必要扳倒周介真,狠狠打擊裴黨的氣焰,打擊妖道風頭,也讓聖上能認清他們的真面目。」

    「我定會全力支持左大人查辦周、鄧二賊,周介真在本縣為官貪贓枉法,不知有多少家庭被他害得鬻田販子,家破人亡,百姓早已恨之入骨,鄧宏景無論以前為官時還是致仕回鄉後,犯下纍纍罪惡,隨便掀出來幾樁來都是殺頭滅門的死罪。我以前節錄抄報給你只不過其幫兇的供詞,近一個月來已經掌握了兩賊更多直接罪證,正在一一核實當中。本縣那些甘為鄧宏景幫兇的士紳多被我收伏,我也不瞞你和左大人,我借左大人的名聲利用手中掌握的證據逼他們向縣庫捐出三十餘萬兩銀子,大部分已經用於彌補整修農田水利、道路橋樑、城牆學社和賑濟二十萬災民的虧空上面,所剩不過尾數,亭淵打算用這部分打點左大人和他的左右,你可以將這個消息轉告他,讓他心裡有個數。」

    朱陰笑道:「原來亭淵已經明白以人肝為米的為官之道呀。」

    陶勳不理會她的打趣,繼續道:「那些以罰贖罪的士紳已經答應要替我辦一件事,等左大人一到,我便讓他們到左大人那裡去檢舉揭發周介真和鄧宏景,先造個聲勢出來,左大人也好辦事。至於那些平日為惡過甚的土豪劣紳和周、鄧兩人的死黨,我已經將他們拘押起來,正在嚴刑拷問,相信等左大人到秋垣縣的時候他們已經招供出重要的信息。我手中還有一人,叫做席屹,其父以前是秋垣縣的文吏,因為告發周介真貪沒朝廷賑款、私徵賦稅未果反被誣陷至死,我會讓他拿最重要的證據出首狀告周、鄧二賊。」

    朱陰皺眉問道:「亭淵,你將一切安排得如此周全,該不會是故意構陷周、鄧二人吧?我可不希望你做出這樣的事來。」

    陶勳心裡也是一凜,忙道:「要是朱大人不信,我便什麼也不提供,大人儘管自己親自打聽,也可派人分散到鄉村各處打聽,百姓是不會說假話的。」

    「你準備你的,我自會暗訪民間一一核查。」朱陰嫣然一笑:「不說這個了,還有一件要事你應該沒有忘記如何安排吧?」

    「左大人受命前來核查青虛觀六妖道的死亡真相,指認六道的烏衣門頭目五個中有三個畏罪自殺,還有兩個自殺未果,但也已經成了白癡,不過他們的供詞都在,審訊當時一幹吏役都在,左大人自可問個清楚明白。」

    「呵呵,好個死無對證,難得你這樣的君子也會做此等事情。」

    「我是被逼無奈,六個道士身份特殊,他們是聖上親封的天虛真人的嫡傳弟子,他們死在秋垣縣衙的事又太過驚人。全縣城的百姓都看見了他們飛到半空中跟另外五個飛在半空裡的仙人惡鬥,直到被其中一人殺死。朝廷飭令我這個小小的縣令擒拿兇犯,試問如何去擒?聖上尚且將仙人供奉在皇宮,我一個凡人又憑什麼去管劍仙間的仇殺呢?」

    「尊夫人呢?」朱陰卻問道:「尊夫人法力高強,難道七八個劍仙大戰縣衙上空的時候她會無動於衷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內人道行本就淺,在他們那個世界裡叫做不入流,更何況她嫁給我之後就被逐出師門,既無閒情又無實力去管仙道界的事。再說事發當日她怕我有失,陪我去了虞撼川府上,對縣衙上空發生的事也是事後才知道的。」

    「你說的可是真的?」朱陰有些吃驚。

    「仙道界的事非我凡人能過問,我知道的都是我親身經歷的,其他的事她從來不跟我說,我也不能夠問。」陶勳怕她在這件事上追問不休,將主題扯回到青虛觀六妖道身上:「玄機等六妖道被殺的事不屬於凡間事務,我是管不了的,朝廷若是非要有個交待,我只好用李代桃僵之計。玄機等妖道跟烏衣門有染,也是烏衣門的頭目自己親口供述,應當是事實。」

    「最好是事實,否則你在聖上那裡不好交待。」朱陰的話說得很直接,目光炯炯彷彿要照透他的心思,過了半晌才轉淡,歎口氣道:「其實不管是不是事實何嘗重要呢,只要結果對太子殿下有利就可以了。我是怕你沾染了太多官場習氣漸漸湮沒本性。」

    陶勳心中感動,亦柔聲答道:「太剛則易折,易折則無用,要造福一方百姓,為官便不能太過剛直,我用一些手段時何嘗不自責於心呢?你儘管放心吧,我的本性是不會變的。」

    「我相信你。我奉命代表欽衛所護送欽差大人來此,路上已經左大人約好,他按行程上路,而我提前到秋垣,要一明一暗將案情查個水落石出。左大人這趟出來辦差,正好順路回鄉過年,大約二月初才到到秋垣縣,時間還有一個多月,既然你已經準備好我也不多費事,只按你提供的材料一一核實即可。我在你這裡住下來,你和尊夫人不會嫌我礙事吧?」

    「哪能呢,我們歡迎之至。查案的事,你若要人協助只要說一聲即可。」

    猛聽得半空中傳出來一個聲音:「哼,好個正人君子,又住進來一個。」

    朱陰驚起,飛快地從袖中亮出兩柄短劍,如臨大敵般四下張望,大聲叱喝:「誰!何必藏頭藏尾,有膽量偷聽,怎麼沒膽量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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