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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六章 敲詐鹽梟(下) 文 / 風簷

    閏十月初八,程天青天沒亮就從惡夢中驚醒,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屋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他從聲音裡判斷可能出大事了,趕緊起床打開門。

    來的人是他的親信陳機,進房後慌慌張張地說:「香主,出事了,我們的鹽倉出事了。剛才收到消息,半夜裡衙門出動了一百多人,分別由王都頭、袁班頭和歐班頭帶領,同時襲擊了我們在樊安、楸坪、麓陽三處的鹽倉,我們藏在那裡的七百多引鹽全沒了。」

    「人呢?人有沒有被抓到?」程天青最關心手下的人,如果被官府抓到人再順籐摸瓜查過來,青竹幫便不得不退出秋垣縣。

    「本幫的人有五人被抓,不過香主不要著急,被抓的是王四、齊家兄弟和魏猛子,他們都是真正的好漢,也不是第一回下大牢,沒有洩露過本幫的秘密。」

    「今天晚上只有他們五個值守嗎?他們怎麼這麼不小心?」

    「值班的不止他們五個,還有手下的七八個弟兄,他們都逃出來了。」

    「他們五個都是十分機靈、老練的人,怎麼手下人沒事自己反倒被抓住了?何況王遠江和袁道宗都是江湖赫赫有名的高手,難道……」

    「香主懷疑出了內奸?」陳機悚然驚醒。

    「哼,誰要是做叛徒,我滅了他全家。陳機,你馬上將逃出來的弟兄分開圈禁起來,任何人不得靠近,要他們將昨晚的詳細經過講清楚,接下來的事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天一亮我就到縣衙門去,看來官府這一次是有備而來的。陶勳要是再對我避而不見,便休怪我拚個魚死網破了。」

    程天青一大早來到縣衙,請門房通報進去之後,這一次知縣大人沒有拒而不見,但是也沒有馬上召見,只說是有客人要來,讓他在門房等一等。

    一直等到巳時二刻左右,衙門外跑來一匹驛馬,一個官差模樣的人跳下馬,亮出一口純正的官話沖迎上來的差役喝道:「刑部急文,速去通報你們知縣。」

    兩廂的差役一大早已經得到了上峰通知,牽馬的牽馬,通報的通報,帶路的帶路,將公差請到二堂等候。

    很快,陶勳穿戴好官服迎了出來,看見刑部公差便笑道:「上差遠來辛苦,本官未曾遠迎,實在抱歉得很吶。」

    那公差給他施禮時被他攔住,便順勢起了身,從懷裡掏出公文遞過來,早已候在一旁的簽押房司號件的長隨上前來驗看火漆印。

    陶勳接過公文,對陳子軒說道:「夫子,上差遠來辛苦,請你陪他到內衙喝茶用膳,手續的事稍晚一點辦也不要緊的。」

    那公差假意推辭。

    陳師爺笑吟吟地過來握住他的手道:「上差奔波了這麼遠,路上實在太辛苦,大老爺早已經準備好酒菜,千萬不要推辭喲。」

    這公差一路上快馬加鞭送公文來,每天吃的伙食實在不怎麼樣,聽到有好酒好菜,想想吃完酒菜再走也不會耽誤時間,便爽快地跟他去了。

    陶勳拆開公文細看,上面的措辭非常嚴厲,先歷數他緝盜不嚴之失,然後狠狠地申飭了一番,最後限令一月內將兇手緝拿歸案,否則判他徒流罪辦事。

    所謂徒流罪辦事就是被判了流放刑的官員在新官接任之前仍代行公務,等新官上任之後便要服流刑。

    陶勳看得怒火中燒,他花了那麼多金錢和精力治理秋垣縣,朝廷全不看在眼裡,只為幾個道士被殺就要判他徒流罪,真是叫人寒心。

    生了一會兒悶氣,門房又進來報程天青催請進來拜見,陶勳讓門房帶他到一間花廳相見。

    程天青忐忑不安地被帶到了二堂偏廳一間房子裡等候,過了不一會,陶勳從外面走進來,他立即起身磕頭:「草民程天青叩見大老爺。」

    陶勳伸手將他扶起來:「呵呵,程老闆前幾次來訪時時本官公務繁忙總抽不出時間相會,實在怠慢得很呀,今天又聞程老闆來見,本官決定再忙也要抽出時間來,程老闆也是本縣的名流貴人,本官以後還需多多仰仗。」

    「大老爺的話草民擔當不起,本縣百姓傳言大老爺是包青天再世,活菩薩下凡,今日能得見尊顏,草民實在激動莫名。」

    「呵呵,民間的傳言,作不得數的。」陶勳坐在正位上,抬手請他也坐下,等僕役上過了茶,問道:「程老闆今天這麼急著找上門來,可是有什麼急事嗎?」

    「這……」程天青眼睛四下看了看,欲言又止。

    「你們都下去吧,我和程老闆單獨說會話,有事自會叫你們。」陶勳揮手將侍候的僕役支走,笑道:「程老闆有話直說無妨。」

    「草民是向大老爺祝賀而來,祝賀大老爺破獲了三起私鹽大案。」

    「哦?這麼巧?本官也是剛剛接到王都頭他們的報告,程老闆卻已經找上門來了。呵呵,程老闆的消息比本官還要早得多喲。」

    「草民有幾個江湖上的朋友,他們的消息挺靈通的。」程天青先胡亂找個理由搪塞,然後道:「那幾個朋友也十分關心大人要如何處置這個案子。」

    陶勳臉色沉下來,語氣也變了:「程老闆,你交友要慎重,不要誤交匪類才好,否則是要犯大錯誤的,犯錯誤是要付出代價的。本官如何處置私鹽販子,這是官府的機密事件,豈能對外說出去。」

    「大老爺請息怒,官府的機密草民當然不敢打聽,只是受朋友之托想向大老爺求個情,那幾個鹽販都是窮苦人出身,生活不下去才鋌而走險販賣私鹽,大老爺向來愛民如子,求您對他們法外容情。」

    「販私鹽是重罪,朝廷律法如山,本官不忍因私廢公。」

    程天青聽他的話裡用「不忍」而非「不能」便知道自己有戲,肚子裡不住冷笑,臉上換上悲憫的神色道:「大老爺,草民朋友的幾個手下當然知道販私鹽是重罪,可是家鄉遭災、祖田鬻出,身無長技,只能靠賣力氣活,卻哪裡知道中了私鹽販子奸計,糊里糊塗地成了幫兇,請大老爺看在他們家中高堂仍在、膝下尚有幼子的份上,念他們也是受人利用,格外開恩。」他的這番理由不通之處甚多,不過他吃準了陶勳要跟他討價還價的心思,所以也顧不得許多。

    「可憐倒也是可憐,但法不容情,本官亦無可奈何。」陶勳搖著腦袋,不論程天青講什麼一概以此辭打回。

    程天青見雖他一直搖頭,卻並沒有發怒或者趕自己走的意思,越發確定知縣大人的意思,瞅個機會出最要緊的話:「大老爺,草民朋友願為他們贖罪。」

    「哦?贖罪?他們被抓了現場,七百多引鹽哪,案值上萬兩銀子,按律法他們就是有上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要贖罪可不那麼好贖呀。」

    「大老爺,草民的朋友素重義氣,為朋友兩脅插刀,只要能救得他們性命,縱使拿出千兩銀子也心甘情願。」

    「千兩銀子?」陶勳腦袋搖得更厲害:「千兩銀子不少,可惜他們犯的罪太重,這麼大的一個件案子,說不定背後……」

    「草民代朋友再出個價,三千兩。」

    「三千兩,真是好大的手筆,可本官乃朝廷命官,豈能枉法。你不要再說,今天與程老闆只管談些風月的事便了。」

    程天青肚子裡暗罵,猛拍大腿:「一萬兩銀子如何?」

    「上萬兩銀子!」陶勳假作吃驚的模樣:「你怎麼不早說呢?今天上午刑部的公差到本縣辦差,本官正好拿到下面破案的報告,便順口告訴了上差,連稟帖都寫好交給了他,上差說要將稟帖轉交按察司衙門並著他們前來提人,他回刑部後也要在上官面前為我報捷的。唉,現在說什麼也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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