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二卷 遊學 第十三章 沐婷身世 文 / 風簷
. 樵隱醒後立即向正在收功的橙眉真人拜倒叩謝:「承蒙橙眉大師救命之恩,老樵夫在此謝過。」
橙眉止住還要再拜的樵隱:「樵兄,你怎麼會中妖屍的六幽鎖神妖術呢?」
「是我一時疏忽。」樵隱灑脫地笑了笑,指著躺在床上的王遠江道:「一個多月前,我在山裡發現這個孩子,身中濕荼屍毒,毒性入腦。我知道這肯定是普釋搞的鬼,這陣子那個妖僧一直在找我的麻煩。我見這孩子身具仙緣、根骨上佳,還與跟我有師徒緣分,所以帶他回來替他療毒。他中的毒十分古怪,如果只是普通的濕荼毒也就罷了,每次我運功驅毒時需耗費真元才有效果,可是到了第二天毒性重又加重,狀況只比前一天稍好一點點。我道行太淺,查不出什麼毛病,只得每天耗真元給他驅毒。到了昨天,我自己的真元也虛弱起來,所幸他身上的毒也快除盡。不過我的心神忽然跳得厲害,所以往水雲庵寄飛箋給大師。」
「嗯,我原本早就回山了,幸好因為陶公子的緣故延遲行期幾日,方未錯過你的飛箋。昨晚我入定演算一卦,知道你有危險,故而一清早攜徒趕來幫你。」
「大師的卜術天下無雙,老頭子我命大求對人了。呵呵呵!」樵隱爽朗笑起來,接著道:「昨晚打算為他將餘毒驅盡,一開始十分順利,就是快結束的時候從他的手上傳過來幾道涼氣。當時我也沒太在意,孰料運功恢復的時候天地元氣運行到身上六穴時就消失得乾乾淨淨,這才知道中了人家的道。」
橙眉真人歎道:「賊子好深的心計,先在這個少年身上下毒,然後又埋了六幽針在他身上,等你為他驅毒大耗真元之後乘勢發動六幽針制住你身上六穴。」
陶勳插話道:「樵仙,王大哥也是受害者,這事可不能怪他。」
樵隱看了陶勳一眼,臉上微有詫色,隨即平和地安慰道:「我知道,這是周厴的毒計,王小哥也是身不由己。再說我跟他有師徒之緣,怎會怨他。」
陶勳聞言,心中又喜又羨,很明顯這個樵隱正是他和王遠江要尋找的樵仙,沒想到王遠江居然跟他早有師徒緣分,他既替王遠江高興,同時也羨慕他。向道之心一起,陶勳就想向可樵隱拜師,被他虛手一抬便跪不下去了。
樵隱笑嘻嘻地對他道:「公子是想拜老頭子我做師父吧?不過老夫可擔當不起呀,你命絡奇特,是人間大富大貴之人,跟我這個化外野民可沒有緣分,你還是求一求橙眉大師吧。」
褚小蝶在旁趁機求情:「師父,陶公子向道之心急迫,差點拜入了四神邪教門下,您要是不點化他,只怕以後會被壞人利用。」
橙眉真人目光掃過褚小蝶,悠悠道:「非是我不允,只不過陶公子命絡實在太過奇特,以貧道觀之必將身居廟堂造福天下蒼生,這是他的命相,自是天意。再說他雖然道骨上佳,身上卻沒有仙緣,勉強不來的。」
褚小蝶自然知道沒有仙緣就意味著根本無法入道,臉上一黯,歉然地看了陶勳一眼。
陶勳已然聽明白了橙眉真人話中的意思,臉上掩不住的失望,默默坐在床邊十分頹喪。
沐婷輕聲對他道:「你別灰心,仙緣不是固定不變的,你現在沒有並不代表以後沒有,也許以後忽然哪天便有了。」
陶勳知道她是好心安慰自己,道了聲謝,仍是悶悶不樂。
褚小蝶乖巧地轉移話題:「師父,你先前所施的千手千眼的仙術是佛門的大神通嗎?」餘人也極想知道,齊齊地看著她。
「千手千眼是不錯,不過可不是佛門大神通,應該說這本來就是我峨嵋派的道家無上仙術。」
樵隱聽褚小蝶描述仙術施展後的情形後詫道:「峨嵋派有此大神通,修仙界的人從來沒有聽說過?」
「這本是峨嵋派的『千手千眼金光普照』術,乃開山祖師飛昇之前幾年參悟出來的,祖師說過此術太過強大,本應屬於天界仙術,嚴誡不到性命交關不可使用,再加上修煉此術有幾般苛刻條件必須符合,否則修煉者必定仙力反噬則形神俱滅,故而此乃峨嵋派不傳之秘,每代只有寥寥數人得以修習。我修煉此術也不到十年,威力太小,要是掌門師兄施展出來要強上百倍千倍。」
陶勳惑道:「仙長,觀音菩薩千手千眼跟峨嵋的仙術有關係嗎?」
「我峨嵋派開宗已經有一萬三千多年,佛教創教才兩千多年。五千多年前,本門一位祖師追隨軒轅黃帝征討妖魔時曾得到一名天竺番人的幫助,遂許他在本門選一樣東西,道術和法寶不限。那番人眼光倒也厲害,恰恰選中『千手千眼金光普照』術,後來回去天竺,想來此人與佛教必定有甚深淵源。」
眾人聞之莫不嗟歎一番。
橙眉真人正色對樵隱道:「樵老,你和我峨嵋派淵源很深,焦師叔雖然沒有正式收你為徒,卻傳你不少道術,也算得上峨嵋外門弟子。你今天受傷很重,尤其受六幽鎖神妖術後經絡受創嚴重,此地凡間對你身體恢復沒有幫助,還是隨我回仙雲山吧,掌門師兄也很想見見你。」
樵隱道:「老頭子巴不得如此,只不過我這個未來的徒弟可怎麼辦?」
橙眉真人想了想,道「這樣吧,今天你先在這裡休息一晚,這是我煉的清露丹,對你的傷勢有益。你等王公子醒轉便收他為徒,我這裡有枚培元丹,可以給他服下,你只需教他入門心法讓他自己煉化藥力,我看他跟你的師徒緣分須再過兩年才能結緣。正好陶公子四處遊學途中頗有些坎坷,你可命王公子一路保護他。等兩年之後傷勢痊癒,你再下山尋他教他道術吧。你看如何?」
「就依大師之言吧。」樵隱爽快地答應下來。
「小蝶,我要給婷兒療傷,須先回一趟水雲庵。你在樵隱的草廬外將旗門陣補齊,外層再加一道匿跡潛形陣法。辦完之後盡快回水雲庵。」
橙眉真人安排妥當,自帶沐婷回轉。
褚小蝶花了點時間完成師父安排的任務。悄悄地拉陶勳到一旁,送給他一塊小玉牌:「陶公子,你原來的護身符被法元惡道搶走,師父說你遊學途上還有不少凶險,我送此符與你防身。」臉兒微微一紅,不待陶勳答話,轉身駕起劍光飛縱離去。
褚小蝶回到庵堂的時候,橙眉真人已經為沐婷療傷完畢,師徒三人都盤坐雲床上運功恢復。
第二天一早,師徒三人先後出定,橙眉真人問起褚小蝶救陶勳的詳情,聽說元空洗劫了陶勳的財物尤其是搶了清易道人贈給陶勳的護身符後,橙眉真人雙眼精光一閃,命道:「婷兒,你現在馬上帶上捆仙索去安仁城外一百里的臥虎洞,法元現在躲在那裡,你抓住他後別傷他性命,帶他到澗溪交給陶勳處置。記得務必收回清易師侄所贈的玉牌。」
沐婷不高興地道:「師父,我不去,你讓師姐去吧。」
橙眉少見地將眼一瞪:「婷兒,你想違抗師命嗎?」
沐婷不敢強嘴,嘟著嘴氣呼呼地出了門。
待沐婷走遠了,褚小蝶問橙眉真人:「師父支開師妹想必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跟徒兒講吧。」
「為師想給你講個故事。」
「故事?」褚小蝶有些驚訝。
「十三年前,我出了一趟遠門,雲遊到京城的時候半空中被股清氣擋住。掐指算來發現清氣的主人倒與我頗有緣分,便降到地上看個究竟。找到清氣的方位走到一戶人家門前,裡面有嬰兒哭聲,聲音獨特。我在附近打聽一下,得知原來這戶人家生了個女兒,由於其母體質孱弱又兼養胎時受到驚嚇,女嬰誕下來後體質極差,已經病了大半年,眼看就要斷氣。為師遂敲門自薦,說可治好女嬰的病,那戶人家求之不得,許下不少厚禮只盼能救轉女兒。女嬰的病對凡間的大夫來說自是絕症,對我而言治好並不太難。我號脈之時看她道骨絕佳並且身具仙緣,便又給她算了一卦,卻是個幼年離親的命數,十歲之前不能跟父母生活在一起,尤其不能隨父親的姓氏。我將此一情況告知主人家夫婦,男主人忿然罵我是妖道蠱惑人心、間疏骨肉血親,要命人趕我走。我顯了個神通將他們震懾住,他們夫婦方才信服,依依不捨地讓為師將女嬰收為徒弟,帶回仙雲山。」
「師父,那個女嬰就是師妹吧。」褚小蝶聽出些端倪。
「不錯,婷兒的母親娘家姓沐,婷字是她乳名。」
「師妹的本姓和閨名是什麼呢?」
「婷兒的本名叫做丁柔」
褚小蝶笑道:「原來師妹的本名叫丁柔,那個死丫頭,居然連我也瞞著。呵呵,等她回來看我同她算帳。」
橙眉真人很嚴肅地道:「這件事峨嵋派只有寥寥數人知道,你既已知道便不要傳於他人耳中。」
「謹遵師父訓示。」褚小蝶又問:「可是師父為何要告訴徒兒呢?」
「婷兒之父丁崇一直在京為官,前幾年奉詔往景雲府主持院試,陶勳正是被他錄為院試頭名。」
「這樣算來,她和陶公子也算是同門師兄妹,可真巧呀。」
「何止是師兄妹的關係。」橙眉真人怪怪地看著褚小蝶道:「丁崇對陶勳青眼有加,就將女兒許給陶勳,兩家已經換過庚帖了。」
褚小蝶心裡格登一下,不動聲色地問道:「師妹可還有姐妹麼?」
「丁家只此一女,婷兒正是陶勳的未婚妻子。」橙眉真人說完後看到褚小蝶沉默了好半天,於是軟聲道:「小蝶,你的心思我已經知道了,你和婷兒從小一塊兒長大,她的脾氣性格你是知道的,我不想看到你們倆因為某個原因生出嫌隙來,所以才將這層關係告訴你。」
「那……師妹知道嗎?」
「她十歲之後我便將她送回了丁府跟父母團聚,每年回山三個月。婷兒性子傲,看不起凡人,聽到父親給她訂親便跟家裡大吵一架,賭氣回峨嵋仙雲山,一直不肯回家。」
「難怪師這幾年師妹經常不在山上,您又不肯告訴我她去了哪裡。」
「婷兒跟你不同,雖然有仙緣,命中塵緣更重,宿命之中要為官宦家室享受一段人間的富貴,所以不可能長居仙雲山。」
「師父,您法力無邊,既然師妹不願嫁給凡人您何不施法成全她呢?」
「傻孩子,為師縱有天大的本事,卻不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譬如你,本來命中該出家修道,卻無故出現了姻緣擾動,今天看來是因果必然,半點也勉強不得的。陶勳與本門似乎很有淵源,掌門師兄吩咐要多加留意,保護好他。」
「他跟本門有淵源?那是怎麼回事?」
「你就不需多問,為師推算不出來,也許到時候一切都會自然清楚的。」
丁柔趕到臥虎洞裡將法元逮個正著,施出捆仙索把他制住,帶著他搶走的東西一路趕到澗溪草廬。
陶勳正和王遠江在草廬外聊天,看到她從天而降後嚇了一跳。
丁柔狠狠地將法元往陶勳腳前一摜,怒道:「師父令我把法元抓來交給你處置,要殺要剮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可要走了。」
王遠江看到丁柔的第一眼心裡便暗暗地驚歎:「好清秀的女子!」見她要走,不自覺地出聲挽留道:「姑娘慢走。」
丁柔回頭客氣地道:「公子有事嗎?」
「在下王遠江,昨日拜入樵隱門下,聽師父說昨天幸虧有姑娘出手搭救,否則我師徒二人必遭妖人毒手。姑娘救命之恩,遠江在此謝過,請受在下三拜。」說罷便要拜倒。
丁柔趕忙躲開:「王公子太客氣了,昨天救你們的人是我師父,我可沒有幫上忙,你還是去謝她老人家吧。」
王遠江正色道:「姑娘過謙,請教姑娘芳名,我好立個長生牌位時時拜謝。」
丁柔臉上大紅,雙手連搖:「快不要這麼說了,我可受不起。」她為了掩飾尷尬便轉頭惡狠狠地對陶勳道:「你到底怎麼處理法元,我好回去覆命。」
此時的法元早沒了那股仙風道骨、飄然出塵的風采,冠斜發散、袍亂帶松,被根繩索捆得跟粽子似的,咧牙咧嘴地痛得直哼哼。他聽到丁柔的話後,驚恐地望著陶勳,卻說不出半個字,急得直打眼色,臉漲得通紅。
陶勳看法元的狼狽像,心裡的恨意半點提不上來,歎口氣道:「唉,你只為一時貪念才落到如今的下場,前次你沒殺我,這次我亦不忍傷你性命。希望你經過此劫後能夠潛心於修道,清心養性,早日證得正果。」
丁柔哼了一聲:「哼,膽小鬼,他騙了你又搶了你,你連報復都不敢。你可別指望我放他,要放你自己動手吧。」
陶勳苦笑,不想跟她鬥嘴,彎腰長施一禮:「學生一介書生,哪能解得開仙家的寶貝,還請仙子垂憐,放了法元道長吧。」
丁柔見他向自己施禮,心頭沒由來地跳幾跳,正要心軟答應他的時候,正好瞧見他脖上垂下來一塊玉牌,認得是褚小蝶隨身所帶之物,臉色便又一變,冷冷地道:「什麼仙子不仙子的,難聽死了。我可不是什麼仙子,你的仙子是我師姐,你去求她吧,她肯定會幫你。」口中這麼說,手上一揮仍將捆仙索和施在法元身上的禁制收掉,轉身進草廬去和樵隱打招呼,王遠江跟了上去。
法元被捆得全身發麻,歪歪斜斜地站起身,先前看到陶勳被丁柔的話堵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情景就覺好笑,此刻忍住笑向他拜謝:「感謝陶公子不計舊怨饒我一命,大恩大德貧道必定結草啣環以報。公子若無其他吩咐,請恕我就此別過。」
「道長要去哪裡?」
「出了楊梅山的那件事,貧道已經無法在四神教裡立足,今後只好雲遊天下找個隱秘的地方了卻殘生。」
「道長不必灰心。天大地大,您也曾說過世上受苦受難的人太多,道長身懷道術,何不以此造福百姓,總比獨善其身要好。要是道長積下無量功德,對自身的修道不也是有好處麼?如此一舉兩得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法元轉了轉眼珠,道:「公子一席肺腑之言令貧道頓開茅塞。我法元謹此立誓,此去必定遵照公子所囑為百姓做好事,如果做了半件傷天害理的事情,立刻遭五雷轟頂之罰。他日貧道若有善果,公子功德亦是無量。」他話音剛落,天上忽然響起了雷聲,彷彿上天也應了他的毒誓。
法元向他道過別,轉身走出幾步,忽回轉身來非常認真地對陶勳道:「陶公子,貧道有一良言奉上,不知可願聽否?」
「請道長示下。」
「千萬不要再讓那位沐姑奶奶看到你脖頸上的玉牌。」說完大笑而去。
陶勳聽得一頭霧水,可一想起沐婷對自己的凶狠,嚇得身體一哆嗦,趕緊將玉牌塞進衣服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