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略河隴 第三百一十九章 安西戰略(九) 文 / 高月
第三百一十九章安西戰略(九)
中午時分,一輛馬車緩緩地停在了東市裡新開張的乾雲大酒樓前,黃雲卿跳下馬車,快步走進了酒樓,酒樓大堂裡客人滿座,喧囂吵嚷、熱鬧非常,他繞過兩名客人向櫃檯走去,正在櫃檯後算賬的胡掌櫃見他過來,立刻給他使了個眼色,黃雲卿會意,逕直上了三樓,三樓是一間間檔次較高的雅室,此時也都坐滿了客人,鶯鶯燕燕聲不斷從房間裡傳來。
黃雲卿走進最靠邊的一間,推開門,這裡面卻是一個通道,裡面還有一扇們,兩名雄壯的侍衛分立門左右,黃雲卿取出一塊銅牌在他們面前一晃,兩人便讓開了一條路。
推開門,裡面卻又是一條幽暗的小樓梯,直通到四樓,樓道兩邊站滿了帶刀侍衛,黃雲卿拾階上了四樓,眼前豁然一亮。
四樓是一個大通間,光線充足,裡面是一排排書架,上滿堆滿了各種文稿和資料,十幾個人正忙碌地抄寫整理文書。
這裡便是西涼軍內務府設在長安的情報中心,負責收集整理大唐各地的各種人文、地理信息,再彙編成冊,最後送到隴右,因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地方,便暫時設在乾雲大酒樓四樓,李翻雲處理公務的地方也暫時在這裡,就在盡頭的一間房內。
黃雲卿快步走到房門前,向站在門口的一名侍女道:「請通報大小姐,雲卿受命前來。」
侍女進去通報,片刻便走出來笑道:「大小姐請你進去。」
房間裡佈置得異常簡單,只有一櫥一幾,牆上掛著一把劍,屋角擺著一隻香爐,青煙正縈繞盤旋,顯得十分清雅。
李翻雲身著一襲黃色道袍,秀髮盤在頭上,她正伏案處理一疊公文,在她的身後則站著兩名黑衣女侍衛,警惕望著黃雲卿進來。
黃雲卿上前,躬身施一禮道:「雲卿參見大小姐。」
隨著時間推移,黃雲卿已經正式成為了隴右的官員,官拜內務府判官,但他的公開身份還是李俅的幕僚,不過他依然不知道眼前這個神秘的道姑究竟是誰?
「快請黃判官坐下!」
一名女侍衛給他搬來個繡墩,請他坐了,李翻雲將筆放下,對他微微一笑道:「我聽說洛王要你搬家,你卻不肯,這是為何?」
黃雲卿搖搖頭苦笑道:「家父和鄉人住久了,彼此感情已深,不願離開老宅,我也沒辦法。」
「那我就在原地給你擴修老宅,如何?」
黃雲卿連忙站起來謝道:「多謝大小姐美意,只是家父念舊,現在的房子也夠住,再者,我總覺得太張揚不是好事,為人還是低調點好。」
「你說得不錯,為人是要低調一點,這也是我的一貫風格。」李翻雲笑了笑,便不再堅持,她略略沉吟一下又道:「我得到宮裡的消息,昨晚崔小芙殺了一名御醫,聽說和皇上的病情有關,我估計李俅也會得到消息,會和你商量此事,所以我把你找來,要告訴你一些應對之策。」
「大小姐說得不錯,這幾日為了皇上的病,洛王已經幾次要進宮,皆被擋在外面,他無計可施,便天天在府中發脾氣,責打下人,我們幾個幕僚也幫不了他。」
「你既然是他的首席幕僚,怎麼能在關鍵時候不給他幫助呢?」
李翻雲狡黠地笑了,她取出一封信遞給他道:「我的策略都寫在信上,你自己斟酌一下說詞吧!」
......
黃雲卿就在乾雲酒樓裡吃了午飯,隨後,他又匆匆趕回了洛王府,剛下馬車,便見府中的一名管家慌慌張張跑出來對他道:「黃先生到哪裡去了?王爺到處找你。」
「我到外面吃午飯去了,究竟出了什麼事?」
管家見周圍無人,便附在他耳邊道:「聽說昨晚宮裡又出事了,有一個宦官跑來給王爺報信,王爺正等著你呢!」
黃雲卿渾身一震,事情果然被大小姐料到了。
.........
「賤人!」李俅狠狠地一拳砸在桌上,茶杯匡當被震翻了,茶水流了一桌子,他無比兇惡地盯著眼前的報信小宦官,滔天的仇恨在李俅心中驟然爆發了。
昨天晚上已經有御醫找到了餵藥的辦法,卻被崔小芙以大不敬的罪名給殺了,並且封了內宮,不准任何人來探視皇上病體,事情已經很明顯了,皇上就是她下的手。
小宦官嚇得向後退了兩步,他不安地望著這個被憤怒激得快要失去理智的王爺,原指望他能重賞自己,可現在.....
他心中不由一陣懊悔,早知道自己何必來冒這個險呢?
「王爺請息怒!」
不知幾時,門口出現了一個年輕的文士,正是李俅的幕僚黃雲卿,他上前深施一禮,勸道:「生氣於事無補,王爺不如冷靜下來再想對策。」
黃雲卿的話,李俅是言聽計從,說起來,他當初也勸自己不要進宮太勤,自己卻沒有聽他的勸,以至於被那賤人下了手,李俅歎了一口氣,從桌上的描金象牙匣中取出一張飛票,遞給小宦官道:「多謝公公仗義執言,這是幾文錢,僅作聊表心意。」
「謝王爺打賞!」小宦官行了一個禮,接過飛票,眼卻偷偷一瞥,見是千貫大票,他心中狂喜,又謝了李俅便匆匆去了。
待小宦官走遠,李俅才命人進來收拾桌子,又對黃雲卿道:「先生請坐吧!」
黃雲卿坐了,等收拾桌子的侍女退下,他問對李俅道:「宮中究竟出了什麼事?以至於又讓王爺生氣。」
「我還能為什麼生氣!」李俅想到兒子即將不久於人世,自己的夢想也隨之破滅了,他心中一陣氣苦,不由咬牙切齒道:「昨晚已經有御醫想出了餵藥的辦法,不料那賤人卻將御醫殺了,這樣一來,還有誰敢為皇上治病,崔小芙啊!崔小芙,你真是個蛇蠍婦人。」
黃雲卿沉默了片刻,便徐徐道:「自古以來宮廷鬥爭就是你死我活,王爺也不必為此耿耿於懷,崔小芙無非是想再立新君,我倒覺得王爺應在這上面下下功夫,不能讓她輕而易舉得逞!」
「先生請說!」
李俅深深地注視著黃雲卿,他與崔小芙已經勢不兩立,只要能打擊她,他可以不擇一切手段。
響鼓無需重錘,關鍵是要敲到點子上,要掌握住節奏,黃雲卿淡淡一笑道:「我的計劃可分為兩步,首先是盡最後的努力挽救皇上的生命,只要皇上還活著,她就無法立新君,王爺不妨聯絡皇室中人一起進宮情願,要求為皇上治病,不能任其所為,這是第一步。」
黃雲卿的話讓李俅深以為然,既然已經有御醫想出餵藥的辦法,那麼別的御醫其實也能想到,關鍵是要有人支持他們,若自己不出面,還能再指望誰?
李俅點了點頭便又繼續問道:「那先生的第二步呢?」
「第二步其實是一個長遠打算,在皇上無治下施行,當然,如果王爺認為和崔小芙還有把手言歡的可能,那屬下就不多說了。」
李俅冷笑了一聲,「如果我兒死了,先生認為我和那賤人還有把手言歡的可能嗎?先生不必有顧慮,儘管說便是了,行與不行,我自然會仔細考慮。」
「王爺說的是,屬下只是幕僚,提提建議,真正的決策還是要王爺自己斟酌。」黃雲卿自嘲地笑了笑,他沉吟一下便道:「屬下也認為這件事後,王爺與崔小芙之間水火之勢已成,就算王爺忍讓,她也未必肯放過王爺,既然她連皇上也敢下手,對付王爺也就更不會心慈手軟,所以王爺已經沒有退路,未雨綢繆,屬下以為王爺要給自己先尋找一條退路。」
「先生是說我應投靠裴俊?」李俅目光閃爍,他遲疑著問道。
「裴相國?」黃雲卿搖了搖頭,「不要怪屬下說話難聽,若王爺投靠裴相國,遲早會被他祭作與崔小芙結盟台上的宰牲。」
這時,箭已在弦上,不容黃雲卿不說了,他一咬牙便道:「王爺不妨想一想,崔小芙為何現在急著除去皇上,她害怕誰來干涉?真正威脅她地位的人是誰?當初她為何要拉攏王爺?真正能為王爺報這一箭之仇的人又是誰?」
李俅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是說......」
黃雲卿笑著點了點頭,「既然彼此有共同的敵人,王爺為何不能利用他來對付崔小芙?」
「利用?」李俅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