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鐵腕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不會翻開的筆記本 文 / 刀鋒起舞
雖然很想去面見王林等人，但考慮到已經是下午，時間上倉促，趙長天打算明天前往省城。
在拜訪的次序上，趙長天雖然非常想第一個拜訪王林，但他沒有對方的聯繫方式，而且也不知道是否有什麼忌諱，因此，他打算首先拜訪章文濤，見過章文濤之後，再從他那裡弄到王林的聯繫方式。
至於高全的電話，王寶華在中午的時候就寫給了趙長天，倒是不需要從章文濤那裡知道。
其實，趙長天也知道，他拜訪章文濤應該沒什麼問題，但能否有機會見到王林和高全，趙長天卻是沒什麼把握。儘管這兩位幫了他大忙，但畢竟彼此的身份相差懸殊，人家能否給他見面的機會還是個未知數。
剛想到這裡，張文強敲門之後走了進來，恭謹的說道：「書記，張廣君張縣長想見您，您看？」
「讓他進來吧。」趙長天淡淡的應了一聲，嘴角微微翹起。
「好的。」張文強應了一聲後，退了出去。
作為趙長天的秘書，張文強對縣長張廣君與老闆之間的關係，可謂是看得清清楚楚，對於張廣君的處境，也是瞭然於心。
在張文強看來，張廣君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到擰縣之後與老闆唱對台戲。否則，他也不會落得到如今的下場。
如今的張廣君，他下達的指示基本沒有任何人響應，在政府大院兒內，也幾乎沒有人和他招呼。就彷彿，張廣君是一個透明人。
作為一個縣長，張廣君的影響力還比上一個鎮長，甚至連村長都不如，而且，人人避之如大便，這在張文強看來·實在是太可悲了。
張文強覺得，如果把他換成是張廣君，估計一定會發瘋。
有些時候，看著張廣君的可憐樣子·張文強覺得自己的老闆真是有些慘忍，整人的手段過於恐怖了一些。
懷著一絲說不清的情緒，張文強把等候在門外的張廣君請進了辦公室，之後，他退了出去。
趙長天指間夾著一支煙，一邊抽著，一邊打量著規規矩矩的站在眼前的張廣君。
張廣君眼圈明顯的發黑·頭髮凌亂，鬍子也是多日沒刮的樣子，與他剛到擰縣之時相比，整個人似乎老了十歲。
頹唐的眼神有些畏懼的注視趙長天，張廣君的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此刻的張廣君，給趙長天的感覺·身上已經沒有了任何鬥志，就彷彿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面對這樣一個人，趙長天忽然失去了與之鬥爭的興趣·如今的張廣君已經沒有資格成為他的對手。
「老張，坐吧。」趙長天語氣平淡的說道。
小心翼翼的拉開椅子，張廣君依言坐下，其坐姿宛如上課認真聽講的學生。
「老張，你到擰縣也有近半年的時間了，談談有什麼感受？」趙長天的語氣非常平和，就好像在與一個普通的下屬談心。
趙長天注意到，隨著他的這句話，張廣君臉上的肌肉猛的跳動了一下。
「趙書記，我···我···」張廣君彷彿很吃力的張開嘴巴·聲音明顯有些發顫，還有些結巴。
「老張，我們是同僚，是一起工作的同志，你不要有什麼顧慮，有話就說吧。」趙長天上身微傾·鼓勵著說道。
一邊說著，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戲謔的光芒。
「趙書記，我以前做了一些錯事，希望您大人有大量，給我一次悔改的機會。」一咬牙，飛快的看了趙長天一眼，張廣君一口氣說出了醞釀不知有多久的這些話。
說完之後，張廣君垂下眼簾，放在桌下的兩隻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身體不爭氣的顫抖起來，心臟的跳動已經達到了一個從未有過的高頻。
趙長天沒有馬上給出答覆，而是一臉嚴肅的仔細打量著張廣君的表情。
張廣君的這些話出乎了趙長天的預料，他的語氣也讓趙長天有所觸動。
趙長天不知道的是，這一刻，張廣君心理的緊張已經達到了頂點。如果擱在半年前，他絕不會想到會有如此放低姿態的一天·更不會想到，他的命運會掌控在別人手上。
作為一個曾經心高氣傲的人，如果不是被逼到實在沒有辦法的程度，張廣君絕不會邁出今天這一步。但凡是有一點點辦法，他也不會如此的委屈自己。
他確實是沒有辦法了，如今的他，幾乎每一天都像生活在地獄中。在擰縣，他是最不受歡迎的人，甚至連一個打掃衛生的都可以對他視而不見。
在市裡，自從包大同在擰縣受辱而歸後，李大江對他已完全失望，把他當成了棄子，他曾經多次去李家拜訪卻一次次吃了閉門羹。他找過李少平、錢貴林等人，可這些人對他也是愛答不理。
因為心情的極度糟糕，他把一肚子的壓抑都發洩到了家人身上，老婆、孩子、父母，都成了他發洩的對象。
有一天的晚上，他第一次動手打了老婆。
老婆帶著委屈、悲傷回了娘家，臨走前告訴他，日子沒法過了，等著離婚吧。
敬愛的岳父帶著一腔憤怒，來到他家，重重的打了他一耳光，老人含著淚水摔門而去。
原本好好的幸福家庭，已經面臨支離破碎的境地。父母天天以淚洗面，女兒天天哭著讓他把媽媽接回來…···
來自於工作、家庭的雙重打擊，讓張廣君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覺得自己已經走上了絕路。
到了如今這種生不如死的境地，死亡他甚至都已經不在乎了，但他無法割捨自己的女兒和父母，也無法割捨多年恩愛的妻子。
怎麼辦？他無數次的問自己。
他很多次想去岳父家向老婆和岳父賠罪，把老婆接回來，可他不敢，因為他知道，只要他在擰縣的處境沒有改觀，他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即使獲得老婆的原諒，也很可能還會再次傷害到她。
最終，在經過無數次痛苦的思索後，張廣君做出了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定，向趙長天低頭，表明自己投靠對方的立場。
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張廣君清楚的知道，在被李大江放棄的情況下，只有趙長天才能改變他的處境。
至於他與趙長天的仇恨，他已經顧不得了。相反，他最擔心的是趙長天不肯給他『悔過自新，機會。那樣一來，他或許就真是沒有任何活路可走了。
「老張，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不知過去了多久，在張廣君無比的忐忑中，趙長天說話了，他的語氣很嚴肅、鄭重。
張廣君的眼睛瞬間睜圓，他從趙長天的這句問話中感覺到了一絲希望。
「我…」張廣君的表情陷入了掙扎。
事實上，在決定向趙長天低頭的時候，站在對方的角度考慮，他就想過趙長天可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他很清楚，如果他不能讓趙長天信任他，以他所瞭解的趙長天狠辣的性格，肯定不會接納他，也就意味著他的處境不會得到改善。
因此，在幾經權衡之後，他已經有了應對的方案。只是，一旦執行那個方案，就意味從此以後他將會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對方手上。
儘管不願，可他已別無選擇。
用力的嚥了一口唾沫，張廣君深呼了一口氣，表情募然變得堅定起來。
「趙書記，你看看這個吧。」
一邊說著，張廣君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筆記本，向著趙長天遞了過去。
趙長天敏銳的發現，張廣君的那只拿著筆記本的手在微微抖動。
深深的望了張廣君一眼，趙長天把本子接到手中。雖然還沒有翻開，但趙長天對本子裡的東西已經有了一些自認為是接近事實的猜測。
「老張，你確定讓我看？」趙長天非常認真的問道，語氣中蘊涵著凝重。
回應趙長天的，是張廣君重重的頷首。
此刻，看著張廣君堅定的表情，趙長天的眼中閃過一抹欣賞之色。不是每個人都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魄力，張廣君能做出這種抉擇，讓趙長天對他高看了一眼。
「這個本子，我現在不會看，而且，我希望永遠也不會看。」
趙長天把筆記本用雙掌合上，淡淡的說道。
「趙書記，你···」張廣君猛的挺直上身，嘴巴微張，直直的望著趙長天，難以控制的流露出震驚的眼神。
以張廣君的智慧，自然明白趙長天此舉表達出來的多重涵義。
一時間，張廣君也弄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只覺得心中的恨意悄然間消散了一些。
「或許投靠眼前這個人，也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張廣君默默的想著。
「老張，我給你放三天假，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三天後，你回來上班吧，我希望能看到一個全新的你。」
趙長天仲出手，輕輕的拍了拍張廣君的肩膀。
感受著趙長天釋放出來的善意和親近，張廣君眼神有些複雜的望著那張微笑的臉龐，忽然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