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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五章 不可能的任務 文 / 陸雙鶴

    「南十字軍已經出動了。」

    南十字軍一出發,索菲亞皇家騎士團中負責情報探查的大劍士莫利菲就立即向克瑞斯報告了這個情況。克瑞斯滿意地笑了笑,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王家花園--由於尚未被正式任命為王國首相,克瑞斯還不方便使用以前的首相專用房間,好在王宮中空房間不少,他還能另外找到一間屋子用作辦公。

    「他們全都離開了?」

    「是的,他們的七個陸上中隊已經向北地三城進發,兩個海船中隊也已經從皮特羅斯要塞附近的水域,北上前往米蘭控制區了。」

    「還真的出動了,海因主教,真是有自信啊--不過,只要他們的海上力量能夠讓阿爾伯特那隻老狐狸感到畏懼就好了,至於北地三城麼……攻不下來也罷。」

    克瑞斯嘴角邊浮現出譏諷的笑意。這讓莫利菲有些驚奇:「大人,您似乎對於南十字軍的陸上行動並不抱希望?」

    「你認為呢?莫利菲。」克瑞斯抬頭看著自己信任的部下,淡淡地笑著。

    「這……恕下官直言,北地三城是帝國新近建立起的防禦重鎮,莫特爾斯城本來就經過索菲亞多年的經營,當年在帝**的攻擊之下也堅持了兩個月之久,後來是因為聽到王都聖佛朗西斯城陷落的消息後那裡的守將才停止抵抗,另兩座城雖然建立的時間不長,防禦設施尚未完善,但作為補償,帝**在那裡加派了防禦部隊,據下官所知,北地三城的防禦兵力加起來共有十八個中隊之多,已經超過一個大軍團的戰力了。而南十字軍僅以七個中隊出戰,無論如何也太少了一點。」

    「關於這個麼,哼哼,那海因可不是一個傻瓜--難道你沒發現近來聖佛朗西斯城中的僱傭兵少了很多麼。」

    「不錯,據說獨角獸傭兵團和南十字軍的關係很好,不過就算加上獨角獸傭兵團的六個中隊,雙方兵力仍然稱不上對等,更何況對手還佔據有城防的地形優勢,南十字軍的處境很不妙啊。」克瑞斯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愈發濃厚了。

    「你分析得很好,莫利菲,絲毫也不遜於出身於正規軍事學校的將官呢--不過,你可別忘了,南十字軍的軍師是誰--海因主教既然敢於接受這個任務,想必是有一定的把握吧。」

    「難道他想單純靠智謀彌補實力上的差距麼?」

    「這個麼……對於南十字軍這次的戰果我其實並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對於那位海因主教的智謀表現,我可是抱著很大的期望呢--且讓我們看看南十字軍的真正實力吧。」克瑞斯淡淡地微笑著,眼中浮現出期待的神色。

    南十字軍出征了,但新科夫諾城內的軍人卻並沒有明顯的減少--來自索菲亞各地的諸侯軍仍然在陸陸續續地向王都聚集。不過,由於阿斯爾已經任命克瑞斯全權處理城內的事務,因此克瑞斯得以充分展現他的政治才能,在此後的十餘天裡,這位新上任的「首相代理」幾乎每天都是不眠不休地處理公務,王都的秩序也漸漸恢復起來。然而,在城內居民的眼中,這些本國的軍人依然及不上當初作為佔領軍的青龍騎士團來得親切--青龍騎士雷昂這些年來勤勉工作所爭取的人心,在他被迫離開之後反而更加明顯地表露出來。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對於「解放」這個詞的新鮮感也在逐漸消失,士兵和城內居民的不滿情緒都在逐漸增加。聖佛朗西斯城的酒館中常常可以聽到這樣的抱怨聲--

    「這算什麼呀!就連帝國士兵每次給的小費都比你們皇家騎士團大方許多呢!」

    「什麼?要賒賬?別開玩笑了,以前的青龍騎士團姑且不論,就連前些日子先進城的南十字軍也從來都是用銀幣付賬的呀!你們可是索菲亞的皇家騎士團啊!難道薪水還及不上地方武裝的南十字軍?」

    和林斯塔的酒館不同,早就被青龍騎士團的友善態度寵壞了的王都居民絲毫也沒有「一切為了皇家騎士團而做出奉獻」的覺悟。而早就習慣了尊敬和逢迎的皇家騎士團士兵們當然更不能容忍這些升斗小民的無禮冒犯,而這種情緒對立最終的結果往往是引起不可收拾的大毆鬥,而那些惟皇家騎士團馬首是瞻的地方諸侯軍也往往趁機推波助瀾,這更造成了局勢的惡化。

    更糟糕的是,軍團的最高指揮官中,阿斯爾以王太子之尊當然不可能親自來處理這些事情,而克瑞斯也每天忙著解決其他更麻煩的問題,根本無暇顧及士兵和居民關係的小事,雖然各中隊的中隊長也都抱著寧事息人的態度極力地壓服,但終究還是有風聲傳到了克瑞斯的耳中。盛怒之下,克瑞斯立即召見了負責軍團具體事務的巴爾哈姆斯詢問事態--本來皇家騎士團的事務都由傑克佛裡特負責,不過現在傑克佛裡特要忙於各路諸侯軍的整編工作,皇家騎士團的事情就移交給了此方面才能比較優秀的巴爾哈姆斯子爵。

    面對著克瑞斯蒼冰色的憤怒眼神,巴爾哈姆斯絲毫不敢怠慢,併攏雙腿老老實實地做出報告:「居民方面,昨天一天就發生了三起鬥毆事件,其中有兩起與我們皇家騎士團有關。已經有十七個店舖拒絕出售給我們任何物資……」

    克瑞斯的臉色愈發陰沉,巴爾哈姆斯禁不住有些害怕,不過限於職責,他還是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報告:「在我們這一邊,修戈蘭斯中隊長,倫貝朗中隊長和摩爾德斯中隊長也都不止一次地發過牢騷,說城裡的居民忘恩負義,我們把他們從帝國的鐵蹄下解放出來,他們卻絲毫沒有報答的意思,反而終日指責我們不守規矩……眼下在城內的各路部隊,除了阿魯巴大人的王城近衛軍因為原來就在聖佛朗西斯城中生活而和當地居民關係較好之外,其他部隊都對這裡的刁民很不滿意……」

    「夠了!」

    克瑞斯怒氣沖沖地打斷了巴爾哈姆斯的報告:「大敵當前,有多少事情待辦,可你們居然還弄出這些麻煩來……修戈蘭斯、倫貝朗、摩爾德斯,都是軍團中脾氣最暴躁的指揮官,讓他們好好約束自己的部下!不准再惹是生非!」

    「可是殿下,聖佛朗西斯城的這些居民受到帝國的蠱惑太深,這是事實,就算是最正統的貝爾夫德斯老伯爵,對於這裡居民的怠慢其實也是頗有怨言的……」

    克瑞斯陰沉著臉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步,重重地哼了一聲:「平民總是只看重眼前的利益,就像當年蘇爾雅城中的人一樣……算了,現在我也不想再追究誰對誰錯,不過,巴爾哈姆斯,傳我的指令,從今天起,任何人不得再與城內居民爭鬥,違令者,不管是誰的部下,一律格殺無論!」

    「……殿下,這樣做,對我們的士兵是否太不公平?」看出了克瑞斯心中的動搖,巴爾哈姆斯試探性地提出了一點疑問。

    「其實我們的士兵也沒怎麼騷擾他們,只不過喝酒時希望能賒個賬什麼的,偶爾和當地的女子說說話,也算不了什麼大事啊--比起其他地方的軍隊來,我們索菲亞的軍紀已經是非常嚴格的了。」

    克瑞斯冷冷地哼了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作為麼,當初在林斯塔的時候,若不是因為我們先後擊敗過帝國的大軍和林斯塔本國的軍隊,當地居民也不會容忍你們的那些言行!當然,這裡的居民以前習慣了青龍騎士的寬容,那也是事實--不過現在我們還騰不出手處理本國內部的麻煩,所以必須容他們的傲慢……不必再多說了,就這樣傳令下去!不管怎麼樣,這裡畢竟是索菲亞的國土,如果被人詬病說索菲亞本國的軍隊還比不上帝國的侵略軍,豈不招人恥笑。」

    「……是,殿下。」如釋重負的巴爾哈姆斯慌忙退下了,克瑞斯考慮了片刻之後,又令人召來了傑克佛裡特。王**的第一猛將這些日子裡忙於整編各路的諸侯軍,也忙得身心具疲,不過在接到克瑞斯的傳召之後,他還是急匆匆地跑來了。

    「諸侯軍的協調能力怎麼樣了?」一見面,克瑞斯就直截了當地提問,傑克佛裡特愣了愣,也立刻給了一個直截了當的回答:「坦率的說--很不好。」

    「就連閣下『黑傑克』的威名都壓服不了他們麼?」

    傑克佛裡特嘴角邊出現了一絲苦笑:「殿下太看重下官的虛名了,事實上,除了一起並肩戰鬥過的林斯塔軍還比較服膺下官的指揮外,其他各路諸侯都不願意輕易聽命於人哪。」

    「那個麥蘭也敢不服從麼?他可是知道閣下實力的!」

    「法爾桑的麥蘭侯爵……」傑克佛裡特臉上的苦笑之意更加濃厚了。

    「殿下也知道這個男人是怎樣加入到我們陣營中的,可以說,當今天下,也只有殿下才能讓他畏懼三分。平心而論,麥蘭侯爵的能力和實力都相當出色,可是,他並不是一個會向別人奉獻忠誠心的人,下官根本就指揮不動他。而且,有他在,下官對其他將官的指令也會更困難一些。」

    「難道他還敢煽動其他諸侯和閣下作對麼!」

    克瑞斯猛然站起,臉色變得極為嚴峻:「當初我之所以饒他一命只是因為他發誓向阿斯表兄效忠,若是他現在不但不能起到用處還帶來麻煩的話……哼哼,我隨時可以取下他的腦袋!」

    「這一點,倒還沒有顯露。不管怎麼說下官還是諸侯聯軍的最高指揮官,麥蘭個人對下官的命令陽奉陰違倒也罷了,若是他公然煽動反叛,下官當然會以軍法處置他。」

    傑克佛裡特淡淡地笑著,臉上顯露出身為王國第一大將所特有的威嚴與自信。克瑞斯點點頭:「好吧,那麼就請閣下轉告麥蘭,要他好自為之!」

    「是,下官明白。」黑衣的猛將躬身受令,雖然他本人的實力比起那位法爾桑的麥蘭侯爵來更要強大許多,但傑克佛裡特可從來沒有那種桀驁不馴的野心。

    「那麼其他各軍團呢?如果現在就上陣與敵軍對壘,傑克佛裡特將軍,閣下能控制他們的行動麼?」

    「一般情況下發出的指令也許可以被接受,但是如果到了緊急的時候,那些地方諸侯可能會出於保存實力的念頭而自行其是。」

    「這麼說還是不能抱太大期望麼?」

    克瑞斯焦躁不安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突然自嘲地笑了起來:「原本我還指望利用這支大規模的混合部隊來對付青龍騎士團呢,現在看起來,南十字軍和克勞德聯手騙取了聖佛朗西斯城反倒是我們的幸運了,若是正面交戰,這麼一支連指揮都不能協調的雜牌部隊如何對付大陸排名第一的軍團。傑克佛裡特將軍,閣下還有多久才能完成對諸侯軍的編制?」

    傑克佛裡特想了想,躬身回答:「大約還需要十天時間。」

    「十天麼?」

    克瑞斯低頭思索了片刻,抬起頭:「好吧,那麼就等十天以後,到時候,無論閣下的編制工作進度如何,我們都必須出發迎戰帝國的侵攻部隊了。」

    「明白了,那麼下官這就去加緊準備。」

    目送著傑克佛裡特匆匆地離開,克瑞斯苦笑了一聲:「只有十天時間準備哪!莫利菲,你覺得我們這一次能贏麼?」

    從屏風後頭緩緩走出了大劍士莫利菲,平時他總是悄悄地站在克瑞斯身後充當護衛。

    「十天時間,即使對我們來說也太短了,而且,那時候恐怕南十字軍的陸軍尚未完成攻擊北地三城的任務,他們無法參加對帝國主力部隊的戰鬥了。」

    「南十字軍麼?」

    每次只要一提到這個軍團的名字,克瑞斯的臉色總會微微有些變化:「說實話,我本就沒指望他們的陸軍--這樣一支已經被青龍騎士團打殘了的部隊能有什麼作為!」

    「據說他們已經完成了重新整編才出發的。」

    「為此用光了倉庫裡幾乎所有的金幣,以至於現在我們在資金運用上處處捉襟見肘!」克瑞斯很不高興地說道。

    「海因主教確實智謀過人,不過,靠金錢臨時募集來的流浪漢怎麼可能在短期內成為英勇善戰的士兵,更不用說他們已經喪失了軍隊的實際領導者--南方劍聖歐內斯特,沒有了這個老將,光憑海因一人的智謀也成不了大氣候。他們攻擊北地三城,無論成功與否,都必然傷亡慘重,軍力疲憊,之後若是強要同帝**主力交戰,那他們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了。」

    「那麼殿下當初為何堅持要南十字軍出兵呢?」

    莫利菲大惑不解地問道。而克瑞斯則冷冷一笑:「南十字軍出戰固然不利,可他們若留在城裡,對我們則更加不利。我以前不是說過麼,南十字軍的獨立意識太強,而且現在他們總是以首先奪回王都的功臣自居,有他們在,我們處理城內事務就很不方便了。眼下正是與帝國對峙的關鍵時刻,任何延誤都會影響到全局。」

    「所以殿下打算犧牲掉南十字軍?」莫利菲低聲詢問。他和克瑞斯的關係非同一般,因此說話間也少了很多顧忌。

    「犧牲?不……我還沒這麼想過。」

    克瑞斯想了一陣,回答道:「南十字軍畢竟是我們索菲亞的一支重要力量,不過也許是因為他們來自地科夫諾的原因吧,他們對索菲亞王朝的忠誠心始終有限,更何況他們又有那樣一個過於聰明自信的軍師……居功自傲是難免的了。不過,在他們沒有公開表露出反叛之意前,我還是不會輕易放棄他們的,當然南十字軍恐怕無法參加即將與帝國展開的大戰了,如果他們的海上力量能夠幫我牽制住米蘭,甚或於迫使阿爾伯特倒戈,那他們已經算是完成任務了。」

    「米蘭以海上貿易立國,陸軍實力不強,但他們的艦隊實力確實頗為雄厚,南十字軍僅有兩個海船中隊,而且其中一支還是運輸船隊,以這樣的兵力攻擊米蘭,恐怕有一定困難呢。」

    「關於這個麼……海因主教倒是向我保證過的,且讓我們看看他的那個海賊部下實力如何吧。」克瑞斯不置可否地回答,但眉宇之間,也顯露出了淡淡的憂色。

    就在克瑞斯等人為了南十字軍是否能擊敗米蘭艦隊而擔心的時候,在阿倫西亞大陸東面的海域,靠近米蘭附屬港亞得裡亞灣的海面上,正上演著一出烈火熏天的大戲。

    「燒,給我燒光他們!」

    巨大的米蘭戰艦上,沖天的火光幾乎將整個海面都要映紅了,而在這些著了火的大傢伙周圍,無數窄小的海賊快艇在來回穿梭,不時有海賊試圖爬到船舷上去搶掠,不過他們的企圖大都失敗了--船舷上的米蘭士兵們拚死抵抗,將那些海賊砍的到處亂竄,然而,士兵們的勇猛並不能挽救失敗的戰局--幾乎所有的米蘭戰艦都已經被大火所包圍,大多數米蘭士兵的精力都用在滅火上了。

    在距離戰場略遠一些的地方,另一隊戰船整整齊齊地排列著,船帆上繪製著南十字軍那著名的南十字星圖案,不過在船帆下站著的那位指揮官可完完全全是一副海賊模樣--黑鬍子沙穆斯身上雖然披了正規軍的戰袍,可行動起來卻還是一副海賊的派頭。

    「哈,小崽子們,加油幹哪!搶到的東西全是你們的啦!」在黑鬍子的鼓動下那些海賊幹得更起勁,沙穆斯自己也是躍躍欲試,若不是主官普立克在旁邊冷眼看著,恐怕他自己也會忍不住加入到那些搶掠者的隊伍中去。不過現在,有了官職在身的黑鬍子只能老老實實地在一旁看著,當然他本人是絕不甘心僅僅做一個旁觀者的,過了一陣子,沙穆斯用討好的語氣開口了:「哈,不愧是普立克提督,居然只用六個中隊的兵力就擊敗了米蘭的海軍主力。」

    「那些米蘭戰艦雖然體型龐大,卻還是當年的老傳統--依靠船上搭載士兵進行接舷戰來取勝,作戰方式的落後導致了他們的全面潰敗。」

    普立克淡淡地做出了總結,實際情況也確實如此--開戰前米蘭船隊極為驕橫,無論是戰艦的數量、士兵的數量,還是戰艦體積的龐大都是米蘭艦隊佔了絕對優勢,可是,南十字軍的作戰方式卻遠比他們先進許多--南十字軍已經完全放棄了用步兵打接舷戰的海戰方式,而代之以遠程攻擊火力,戰艦的先進程度要遠遠超出了米蘭人那種由商船改造的老式戰船。

    自從三年前南十字軍利用海賊擊敗帝國海軍之後,海因就立即著手籌備建造南十字軍自己的戰艦,他吸取了海賊戰艦和帝國戰艦的長處,新造出的戰船全都以風帆為主要動力,但同時也裝備有腳踏輪漿,這樣,平時海員不必花費太多體力在動力上,而在風力不足的時候他們的新戰艦也不會動彈不得。

    更大的進步表現在攻擊方式上--新造的戰艦上不再考慮步兵的位置,只配備必要的水手,這樣就節約下來了大量空間,而且還不必再攜帶太多的糧食和飲水。作為補償,甲板上裝備了大量的遠距離投石器和弩炮,可以攻擊任何方位的敵人。不過,和傳統習慣不同,海因在船上裝投石器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扔石頭,他要投擲的,是比石頭更可怕的東西,還是來自上一次海賊攻擊的靈感--裝滿了油脂的羊皮袋和威力強大的火箭。在所有戰艦的底艙都大量貯存了這些東西,一旦點燃引信發射出去,只要是木製的船隻就逃脫不了著火的命運。

    不過,這種戰船也有其弱點--船上本身堆滿了易燃的東西,一旦操作的水手不小心或是同樣遭到敵方火攻而引燃了那些火器,那麼這種戰船就很容易著火而且爆炸,所以普立克事前反覆操練了他的水手,以確保不會出這種岔子。

    這一次的作戰,也是這種新式戰艦第一次用在實戰上,普立克完美地發揮了這種戰艦的優勢--他指揮著艦隊不停地與敵方兜圈子,始終不讓敵軍靠近,而他那些訓練有素的水手們則不停地把大量油脂袋和火箭發射到敵人的戰船上,這樣,還沒等一頓飯的功夫,米蘭艦隊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在米蘭艦隊喪失了整齊的隊形之後,南十字軍的任務就算結束了,接下來的全都是另一夥人的事情了--海因在這一點上沒有看錯人,沙穆斯果然很快與當地的海賊團伙聯繫上了,並且很快達成了協議--由南十字軍負責對付米蘭人的正規艦隊,而收拾殘局和對付米蘭步兵的任務則交給人數眾多的海賊團來執行。海賊們對於這樣的協議當然求之不得--米蘭商船的巨大財富早就令他們垂涎三尺了,不過以前,因為米蘭人的所有商船都極為巨大,商船上除了運載大量貨物外還往往搭載了數量眾多的士兵,再加上數量龐大的護航艦隊,海賊所依賴的人數眾多優勢在米蘭商船前面根本就發揮不出來,如今,既然有科夫諾的正規部隊幫他們對付米蘭的正規軍,海賊們自然樂得坐享其成了。

    眼下,正是他們履行約定的時候了。不過,與其說海賊們是為了遵守約定,還不如說他們是在為自己的貪心所驅動--就像當年與冰龍海騎士團的戰鬥一樣,大群的海賊明明看著自己的同伴們被一個個殺死,卻依然不顧死活地往已經著了大火的船舷上爬,瘋狂地從火海中搶掠船上的財物。

    「難道這就是海賊的秉性嗎?竟然絲毫不顧死亡的威脅!」

    雖然對於海賊向來都沒什麼好感,但眼看著這些人不顧死活的瘋狂行為,普立克也禁不住連連搖頭。不過,他身後那位,當年的海賊頭兒沙穆斯對此可是深有體會的。

    「這就是我們海之男兒的生活,反正在海上隨時都可能喪失性命,所以也從來不去顧忌什麼,能弄到錢就大把的花用,大不了一死而已。看著他們的精神勁兒,呵,讓我想起了當年的生活哪。」看出了沙穆斯心中藏著的念頭,普立克連忙出言斷絕他的希望:「閣下現在可是南十字軍的中隊長,無論如何我不會同意你去冒這種險的,而且--我們並不缺錢。」

    沙穆斯無奈地笑了笑,但臉上卻明顯有很不甘心的意思,普立克只得繼續安撫他:「這一次海因軍師給我們的指令就是打擊米蘭的商船貿易,所以我們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米蘭的商船,現在我們面對的全是米蘭戰艦,既危險又沒有太多油水,還是讓當地的海賊去對付比較好,這一次消滅了米蘭海軍的主力,以後我們就可以專門在海上尋找米蘭的商船隊襲擊,那些船可要比現在好對付多了--沙穆斯提督,到時候只怕你的船裝不了那麼多戰利品呢。」

    「呵,那倒是。」沙穆斯興高采烈地答應著,總算打消了親自出馬的念頭。片刻之後,另一隊快船迅速地靠近了南十字軍的艦隊,那隻船隊上的旗幟也頗為古怪--黑色底紋上帶著白色閃電的徽記,正是大陸傭兵團中排名第三的幻影傭兵團之標記,幻影傭兵團也是大陸上所有傭兵團中惟一擁有海上力量的僱傭兵團,而且,它的海軍指揮官伊斯華特是出身於古利斯士官學校的正規將官,擁有相當出眾的海戰能力。事實上,這一次海戰的主力倒是幻影傭兵團的艦隊--幻影傭兵團擁有四個可以在海上作戰的中隊和相應的戰船,而南十字軍只有兩個中隊。而且這一次的海戰勝利,很大程度上也要歸功於伊斯華特那過人的海戰指揮能力。

    此刻,伊斯華特正大踏步地走上甲板,同南十字軍的兩位提督會合。

    「一切順利!根據偵察船的報告--果然不出我們所料,米蘭的陸上援軍在得到海軍主力全滅的消息以後就立刻龜縮回了主城,現在,他們的那些附屬港口幾乎沒有陸軍保護了。」

    「很好,那麼我們就繼續行動,一個個搗毀他們的附屬港。」普立克意氣洋洋地大笑道,他將目光投向北面的海平線,米蘭城邦的方向,眼中浮現出一種非常熾熱的神色。

    「米蘭人,多少年來一直獨霸了大陸中部和北部的貿易權,如今,我們科夫諾人終於能夠向你們的商業霸權提出挑戰了!--全軍,向著米蘭的港口進發!」

    在深沉的夕陽下,這場以索菲亞和卡奧斯兩國間的戰爭為外衣,而實際上是米蘭和科夫諾之間爭奪大陸貿易權的爭鬥,拉開了更為宏大的一幕。

    聖城卡達印,地下神殿。

    米爾斯教派的長老們又聚在一起召開會議了,與上次相同,他們討論的問題依然是有關南十字軍那個天才軍師的--現在已經被稱為海因主教了。

    「還是克勞德的建議,讓那個叫海因的少年主教出任索菲亞及其附近教區的大主教。諸位有什麼看法麼?」

    照例,還是教皇米魯迪斯首先開口--作為會議的主導者,若是教皇不說話,其他教士們是決不會主動開口的。不過既然教皇允許大家討論,神殿中很快就有了各種各樣的意見。當然,教士們即使是討論也決不會像鴨子塘,實際上,會議中互相辯論的只有兩個人--和以往歷次一樣,兩位紅衣主教的意見總是互相對立的。

    「那個少年現在不過二十多歲,能夠出任主教已經是教皇大人特別的恩寵了,如果再讓他出任僅次於紅衣主教之地位的大主教,恐怕太縱容他了。」

    紅衣主教索南斯當然提出了反對,不過,和以前一樣,另一位紅衣主教費瑟爾斯也立刻加以反駁:「那位海因教士的能力之出色相信諸位是有目共睹的,就連奢靡和**之地新科夫諾城在他的感化下也修建了宏偉無比的大聖堂,不正說明了他的過人能力麼。」

    費瑟爾斯不久前代表聖城卡達印的教皇前去參加了科夫諾大聖堂的落成儀式,親眼目睹了那聖堂的宏偉壯麗,回來之後對於那聖堂的美觀和當地主教海因的能力就一直讚不絕口--這中間也有議長斐蘭德的功勞,按照海因的要求,斐蘭德充分施展了科夫諾人豪華奢靡的派頭,把這位紅衣主教大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正是這樣才不妥!」索南斯立刻張開了反擊的翅膀:「教皇大人想必也聽說了--那座聖堂的富麗宏大甚至超過了我們卡達印城本身的,那個海因教士這樣窮奢極欲,完全不顧地位高下尊卑之分,不懲罰他已經是額外的恩典了,難道還反要提拔他麼?」

    「可是索南斯主教,您似乎忘了,大聖堂是科夫諾商人出錢興建的,能夠讓向來吝嗇的科夫諾人把大量金錢用於米爾斯大神的居所,豈不正說明了當地主教的感召力麼?」

    「但是一座地方教堂造得那麼富麗堂皇,甚至超出了最偉大的卡達印神殿,這絕對是不能允許的!而且,作為米爾斯大神的居所,卻被加上那麼多世俗奢靡的裝飾物,也違背了我們米爾斯教派刻苦修行的宗旨。」索南斯狠狠地說道,語氣之中多多少少的帶了一點酸味。他不僅僅是嫉妒新科夫諾城的大聖堂,也是嫉妒作為使者被派去的盡情享受了一番的費瑟爾斯。所以一提到大聖堂的事情,索南斯總是竭盡全力地反對。

    「哼哼,若是大聖堂修建在卡達印城,索南斯主教就不會如此痛恨它了吧?科夫諾人向來奢侈,如果能夠用世俗的裝飾把他們吸引到聖堂中接受神的教誨,那也是好事啊。」

    「閣下意思是說米爾斯大神要依靠那些世俗的糜亂來吸引教徒麼!」索南斯立刻抓住罪名咆哮起來,費瑟爾斯也毫不客氣地回擊:「總比以前連一座小教堂都沒有的情況要好得多吧!索南斯主教以前不也推薦過幾位教士到那裡去麼?結果如何?」

    眼看到兩人的爭端漸漸加劇,教皇米魯迪斯也終於緩緩地開口了,他的態度決定了這場爭吵的結束。

    「那座聖堂麼……嗯,確實奢靡過分了。那些資金若是能捐獻到總教團來,本可以幫助更多的信徒……」「是,是我忽視了教皇陛下以往的教誨,只看到當地居民皈依教派的喜悅,而忽視了更多信徒還需要我們的幫助,請教皇陛下責罰。」

    一看到教皇的態度並不偏向自己,費瑟爾斯立即伏地請罪--要想在卡達印的教廷中生存下去,能力和口才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乃是對教皇陛下的絕對恭順。

    看到費瑟爾斯認輸,索南斯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不過費瑟爾斯很聰明地把懲罰權交給了教皇,而米魯迪斯顯然沒有重罰他的意思。

    「嗯,既然你已經知罪,今晚臨睡前把祈禱文多念十遍,牢牢記住米爾斯大神的教誨,也就是了。」

    「是,多謝教皇陛下賜罰。」費瑟爾斯用額頭觸地表示感激,心中卻在暗自打著主意:「看來上次回來有些招搖了,得馬上要寫信通知斐蘭德議長停止大聖堂的進一步修建。另外,教皇想要錢……」

    關於大聖堂的爭端結束,議題又回到了是否提拔科夫諾主教海因作為大主教的問題上來。自認為在前一回合已經取勝的索南斯理所當然地堅持自己的意見:「那種不懂得尊卑高下的小子,不能加以重用!教皇陛下不但不應該任命他做大主教,還應該削去他的主教職位。」

    費瑟爾斯這一次很聰明地一言不發,果然,沒有了相反的意見,教皇本人被迫開口了:「唉,索南斯紅衣主教,看來你確實有些老了。」

    「什麼,我……」索南斯這一下的吃驚和害怕可要遠遠超出了剛才的費瑟爾斯,他立刻跪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都在哆嗦著,模樣可比剛才的費瑟爾斯狼狽的多。

    「教……教皇陛下,請恕我愚駑,您……您的意思,我不明白。」

    「還不明白麼?枉你在總教團裡擔任了這麼多年的紅衣主教啊……當初我們為什麼要任命一個還不滿二十歲,而且從未在聖城卡達印之修士館中學習過的修道士為新科夫諾城的主教,你還記得麼?」

    「是……是因為當時新科夫諾城中只有他這一個教士。」

    「是啊,克勞德主教的推薦雖然有些唐突,當以後的事實證明他所推薦的人選還是很合適的--至少,現在我們在科夫諾也擁有了一批忠實的信徒,這不能不說是那個少年主教的功勞,至於他營建大聖堂過於奢靡,那也是因為他對米爾斯大神的一片虔誠之心和科夫諾人奢侈的習慣所造成。不管怎麼說,這個少年主教還是很合我心意的。不過,我之所以贊同他擔任大主教,並不是為了他個人的原因。」

    「教皇陛下英明。」

    這時候才知道自己表錯了意的索南斯汗流浹背地跪在地上連連叩首,教皇米魯迪斯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顧自地與另一位紅衣主教交談:「費瑟爾斯,聽說克勞德主教被索菲亞放逐了?」

    「是的,教皇陛下,那個膽大妄為的林斯塔王子仗著索菲亞王太子對他的信任,擅自宣佈了對克勞德主教的放逐令,這不僅僅是針對克勞德的,也是針對我們整個教團的侮辱!」

    費瑟爾斯與克勞德的關係一向很密切,因此他的憤怒也特別明顯。米魯迪斯點了點頭:「本來我們不應該干涉世俗國家的政務,但是,如果他們的愚行影響到了教團的利益,那就不能不加以注意了。」

    「是,他們竟然放逐了我們的主教,我們需要派出聖殿騎士團干預麼?」費瑟爾斯急切地問道,出於對克勞德的關心,他現在很想找借口討伐那個膽敢放逐他朋友的林斯塔王子,不過,教皇米魯迪斯要比他冷靜得多。

    「不,現在還沒有必要--畢竟,聖戰不是輕易能夠發動的。一旦發動聖戰,大陸上所有信奉米爾斯大神的國家都將視索菲亞為仇敵,現在還不至於到這樣的危急時刻。」

    「是,是我太急了。」費瑟爾斯連忙低頭認錯,不過,米魯迪斯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不過,那個林斯塔王子放逐身為首相的克勞德,想必是要克勞德手中的權力了?」

    「是,聽說那個林斯塔王子狂妄無比地放言要擔任索菲亞的首相之位。」

    「可他似乎並不是一個虔誠的教徒。」

    「是,他甚至曾經說過一些只有那些大逆不道的自然論者才會說出的言論,教皇陛下,我懷疑他是個叛教者。」

    「這樣就很麻煩了--單個叛教者的存在並不可怕,但是如果讓叛教者掌握了國家權力,那將導致整個國家與我們為敵--必須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現在恐怕很困難,聽說整個索菲亞的軍隊都服從那個林斯塔王子的指揮。特別是索菲亞的皇家騎士團,更是直接置於他的指揮之下。就連索菲亞的第一大將傑克佛裡特也對那林斯塔王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那個少年主教也不能遏制他麼?」

    「南十字軍只是一支地方武裝,尚沒有直接對抗皇家騎士團的能力。」

    米魯迪斯微微點頭,作出了結論:「就是這樣了--既然我們的信徒不能在世俗的權力分配上取得優勢,那就只有借助信仰的力量來確保平衡了。我們任命那個少年主教為索菲亞教區的大主教,使他成為當地至高無上的精神領袖,這樣,雖然不能像以前克勞德那樣做到政教合一,但至少可以確保我們教團的地位不會動搖;另一方面,他作為大主教仍然可以控制科夫諾地區,以避免他離開之後那裡會出現空白。科夫諾人狡猾而陰險,我們若是派其他人去那裡擔任新主教,恐怕又會遭他們戲弄,還是讓原來那個少年主教控制他們好了。」

    「是,教皇陛下英明。大陸上最宏偉的聖堂若是沒有主教,那可就是一件笑話了。」

    「另外,林斯塔的弗雷坎大主教恐怕要退休了。」

    「是,弗雷坎主教前些日子還寫信回來,說他的年紀大了,不能再為教廷感化更多的世人,他請求返回卡達印的總教團,他寧願擔任圖書館的管理員職責。」

    「他擔任大主教的這些年來,不但不能影響到其他郊區,就連本身的林斯塔教區也世風日下,看來他確實應該退下來了。」

    米魯迪斯的語氣雖然還是淡淡的,但言辭中明顯對林斯塔的主教很不滿意,費瑟爾斯愣了愣,弗雷坎的性格是與世無爭,雖然與費瑟爾斯沒有深厚的交情,但也總算是同學,費瑟爾斯打算還是幫他說兩句好話:「教皇陛下明鑒,林斯塔國小力弱,那裡的主教雖然有大主教之名,卻限於本國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對周圍的諸如索菲亞、阿古利亞這些大國有什麼影響。弗雷坎主教本人也只是一個書獃子,雖然博學而且德高望重,卻沒有具體的處世能力,平日說話間又有些刻薄,得罪的人也不少。相比之下,讓他管理修士館中的藏書也許更適合他。」

    「嗯,你說得也對,反正現在林斯塔教區也將置於那位海因大主教的管理之下,就把弗雷坎召回來吧。」

    「是,那就按照教皇陛下的心意去做。」

    費瑟爾斯伏在地上表示感謝。然後就站了起來,米魯迪斯回頭看了看仍然伏在地上的索南斯,點頭示意他站起來,然後突然向費瑟爾斯問道:「克勞德現在在哪兒?」

    「我們正在全力尋找他,不過,他好像突然失蹤了。」

    「該不是死了吧?」

    看到教皇神色稍霽,索南斯終於站了起來,這時候忍不出插了一句嘴,語氣中充滿了惡意--教廷裡都傳說克勞德是競爭下一任紅衣主教的有力人選,而兩位紅衣主教中費瑟爾斯又較為年輕,毫無疑問,克勞德對索南斯的地位構成了威脅,所以索南斯巴不得他出事。不過緊接著,他看到了教皇米魯迪斯朝他射來冷冰冰的目光,索南斯嚇得低下頭,再也不敢說話了。

    「他是我們教團裡最出色的人才,不能讓他就這樣死去,費瑟爾斯,派出聖殿騎士去搜索。」

    「是,我已經派人去尋找了。不過,教皇陛下請放心,有人看見幻影傭兵團的團長卡西納特和克勞德主教走在一起,有他保護,克勞德主教的安全不會有太大問題。」

    米魯迪斯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索南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有些人恐怕已經老朽了,也該換換了……索菲亞的克勞德,卡奧斯的夫利斯,都是我們教團裡最優秀的人才,這些年來他們在各自的教區都做的很好,相信如果被調回總教團,也會很有作為的。」

    「……教皇陛下!」索南斯絕望地呻吟著,但米魯迪斯不再看他,站起身來離去了。費瑟爾斯也緊接著離開,在經過索南斯身邊的時候,不無得意地哼了一聲。

    其他所有的教士長老也全都站起身來離開,在經過紅衣主教索南斯身邊時全都遠遠地避開,惟恐會染上瘟疫一般,頃刻之間,偌大的神殿中只剩了索南斯一人孤零零的身影,充滿了沮喪,失望和恐懼的神情站在原地發呆。突然之間,他發出了嘶啞瘋狂的笑聲:「以為我就這麼完了麼?哈,不可能!米魯迪斯!費瑟爾斯!你們都錯了!我沒那麼容易失敗的!」

    陰沉黑暗的神殿中,充斥著瘋狂的叫喊聲,冷冰冰的,宛如墳墓中不散的陰魂。

    「啊哈,恭喜了,大主教閣下!」

    行軍途中的南十字軍很快就從無所不在的商人那裡得到了海因被任命為索菲亞教區大主教的消息,萊恩斯興沖沖地來向海因道賀,卻被海因一把拉住,商議對敵的方略。

    「你來得正好,我正要考考你。」

    「考我?考什麼?」

    「以前你不是一直自吹你的戰略能力已經相當優秀麼?」

    「當然了,這幾次咱倆下兵棋,我的表現一點都不輸於你啊!」一提到自己的進步,萊恩斯頓時來了精神。海因淡淡一笑:「那麼,我就給你一個實際的題目,考考你的實際戰略能力如何。」

    海因的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而萊恩斯也滿不在乎地坐了下來:「好吧,什麼題目?」

    「就是這一次的北地三城攻略戰,萊恩斯,我把情況給你介紹清楚,再把我所要求的戰果告訴你,然後你就說出具體的方略,如何?」

    「沒問題……不過,你可不能提出不切實際的要求。」

    「放心,如果你想不出法子,我就把我的解決之道告訴你,一定讓你心服口服就是。」

    海因充滿自信地笑著,而萊恩斯也很自信:「那就行,你能想出的法子,我也一定能。開始吧!」

    「那麼,我首先向你介紹北地三城的情況。」

    「上一次軍議會不是都說過了麼?」

    「那是簡略的介紹,我現在告訴你的更為詳細,你聽好了。」

    海因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水,開始了他的介紹:「正如上一次我說過的那樣,北地三城,是指在索菲亞西面國境線上格雷爾山脈的一塊缺口,原來那裡只有莫特爾斯城一座關隘,守將布爾克伯爵也算是索菲亞驍勇善戰的將官之一,在四年前帝國大軍入侵的時候,布爾克伯爵率軍拚死抵禦,一直堅守了兩個多月。後來,由於卡德萊特平原的敗戰,索菲亞王都聖佛朗西斯城在數天之內失陷,布爾克伯爵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不得不向帝國投降。帝國為了表示對降臣的寬大,仍然派他防守莫特爾斯城,不過,宰相夫利斯終究對他抱有戒心,而且莫特爾斯城本身位置也不是很好,無法完全封鎖住那條通路,因此,帝國從四年前攻佔那裡之後,就動手在莫特爾斯城的前方左右兩側修建兩座新的城塞,被稱為新莫特爾斯的雙子城。這兩座城相互之間距離不遠,但都在靠近我們索菲亞的這一方,也就是說倘若我軍要攻擊北地三城,必然要先攻下這兩座城塞,然後再能威脅到莫特爾斯本城。另一方面,這兩座城塞的存在也把布爾克伯爵和索菲亞的國土隔開,以避免他另生異心。」

    「那麼一定要調集重兵把守?」

    「正是,為了互相呼應,帝國宰相派了佛魯特松兄弟兩人來駐防,距離我們索菲亞最近的是左城,守將大佛魯特松是帝國有名的勇者,他的麾下擁有八個中隊的兵力,而且左城的城防也是北地三城中最堅固的,據說甚至超過了莫特爾斯本城。」

    「呵,八個中隊,比我們自己的陸戰中隊還要多,我們才不過七個而已啊。就算加上薩羅斯團長的獨角獸傭兵團,我們還沒有超過對方的一倍,更不用說達到兵書上所要求的『攻城兵力應該是對方的三倍』了。」

    「是的,所以那個大佛魯特松極為驕傲的宣稱,光是他這一座城我們用十年時間都攻不下來。」「真狂妄啊,不過也難怪--若是我處在他的位置上,恐怕也會這樣得意的,而如果他知道我們南十字軍的實際兵力,恐怕還會更狂妄一些呢。」

    萊恩斯自嘲地苦笑著,海因淡淡一笑:「是麼,那麼接下來的恐怕更要讓你失望呢--守衛右城的小佛魯特松,為人謹慎小心,素有智者之稱,他的部下兵力雖然略少一些,卻也並不單薄--他的右城中有六個中隊的兵力,亦是一支相當可觀的力量。」

    「哦哦,光是這兩座城的兵力就已經超過我們了,形勢看來不妙啊。最後那座城呢?」

    「莫特爾斯本城麼?由於帝國方面對於布爾克伯爵始終抱有戒心,因此他麾下的兵力也最少,只有四個中隊。不過,如果考慮到我們和前兩座的大小佛魯特松兄弟力戰以後,那四個中隊也許會是一支左右戰場局勢的關鍵力量呢。」

    「加起來一共有……十八個中隊哪,海因,你可給我們找了一個麻煩的差事。」

    萊恩斯仔細地算了算後,有些沮喪地說道。海因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還有一點--因為是用來守城的兵力,所以他們的部隊都以步兵為主,除了用於偵察的斥侯兵外,基本上沒有配置騎兵,槍兵數量也不多……別著急考慮對策,萊恩斯,你還沒聽到我的要求呢。」

    「要求取勝,攻下這三座城,還能有什麼?海因,你出的這個題目可不容易啊。」

    「不僅如此,考慮到我們在戰鬥結束以後還要馬上趕往卡德萊特平原阻擊帝國的主力大軍,我要求你不但要取勝,而且損失兵力絕不能超過三分之一。另外,時間上也頗為緊迫--估計最多還有半個月帝**就將進入索菲亞領土,所以我們的戰鬥應該在十天內結束。」

    「什麼?太過分了!海因,你在開玩笑麼?」

    萊恩斯很不高興地叫道,而海因卻嚴肅地回答:「這不是玩笑,萊恩斯,我們必須這樣取勝才能生存下去--如果我們攻城損耗兵力太大,那麼在接下來與帝**主力的交戰中必然面臨全軍覆沒的危險,而如果我們拖延的時間太長,就無法及時參加那場大戰,克瑞斯和皇家騎士團一黨今後也就更有理由排擠和壓制我們。」

    「你覺得這樣可能麼--敵軍數量遠超過我們,又佔有地利的優勢,他們也完全不必擔心時間不足,海因,我們在這種情況下可能取勝麼?」

    「完全可能!」海因雙眼中射出極為自信的光芒,正如同他當年面對赤龍重裝兵團和冰龍海騎士團時一樣。

    「當初我正是考慮好了應對之道才答應了克瑞斯的要求--也許克瑞斯認為用這種方法可以把我難倒,但是他大錯特錯了。萊恩斯,你不是說過只要我能想到的你也能想到麼?很高興現在你終於有了這種自信,現在,就把你這些年來學到的軍略知識盡情展現出來吧!」

    「這……確實存在這種策略?」

    「是!」萊恩斯低下頭,開始冥思苦想。不過,儘管他誇下了海口也好,畢竟,他的思慮智謀還不能和天才軍師海因相比。

    「這樣……不行……或者……唉,還是不行……」

    看著萊恩斯完全沉浸到軍略的思考當中去,海因微笑著離開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無論萊恩斯是否能夠想出辦法,他對於軍略的瞭解和掌握已經不會僅僅停留在兵棋推演的程度上了,無論如何,萊恩斯的軍略水準又能夠提高一層,這也是當初海因冒險接下這任務的目的之一。

    聖佛朗西斯城,王宮。

    「這已經是第十一封書信了吧?」克瑞斯微笑著將一封信函扔在桌子上,臉上滿是不屑的神情。

    「阿爾伯特這個老狐狸,終於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莫利菲,聽說他還向你這邊送了好幾份厚禮請你美言?」

    「是,這兩天幾乎天天有米蘭的使者前來拜訪,無非是請求我們命令南十字軍停止對米蘭貿易港口的行動。就連下官家裡也來了好幾撥使者,送的禮物足以買通一個小隊了。」

    「哼哼,阿爾伯特還是那麼愚蠢啊,如果他還認為僅僅依靠賄賂就能要我們放棄軍事行動,未免就太天真了。」

    「他們米蘭人向來這樣處理問題,不過,殿下接連幾次將使者趕出,不但不收禮物連見面都不允許,也未免有些絕情了--畢竟,當初我們沒少收米蘭的秘密援助。」

    克瑞斯淡淡的看著莫利菲,吃吃地笑了起來:「看來他們送的禮物還是起到一些作用了呢--怎麼莫利菲,就連你也認為我做得過分了麼?」

    「殿下,畢竟米蘭曾經在我們最危難的時候秘密援助過我們,如果現在對他們的要求完全置之不理,恐怕……」

    莫利菲的臉色略微顯得有些為難--雖然他沒收米蘭人的禮物,但出於對王國的責任心,更是對克瑞斯名譽的考慮,莫利菲還是盡力地提出諫言。面對部下的疑慮,克瑞斯臉上浮現出瞭然的笑容。

    「謝謝你,莫利菲,我知道你是擔心我被人說成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之徒,不過你大可不必擔心,我們當初制定攻擊米蘭的計劃,正是為了在最恰當的時候收回這命令。」

    「……?請恕下官愚駑,不能明白殿下的意思。」

    「其實很簡單,莫利菲,只要阿爾伯特滿足了我們的條件,我們立刻就可以收兵。不過,這條件當然不會是僅僅要他一些禮物那麼簡單。」

    「那麼我們所要求的是……」

    「一紙文書而已。」

    「一紙文書?」

    「正是,米蘭公國與索菲亞王國結盟的誓約書!當然,在這文書簽訂的同時,米蘭必須破棄與卡奧斯帝國的盟約,這就是我們的條件。」

    「迫使米蘭站到我們這一邊麼……」莫利菲低聲地重複著,仔細咀嚼這話中所蘊含的巨大政治意圖,突然,他的眼睛一亮。

    「下官明白了,這是針對卡奧斯帝國的補給!」

    「不錯,正是如此。」克瑞斯縱聲長笑,隨即做出了更詳盡的解釋:「卡奧斯帝**力雄厚,但在補給上卻主要依賴米蘭的供應。特別是這一次的遠征,隨軍商團幾乎全都是米蘭公國所屬,如果在這關鍵時刻那些隨軍商團撤出,必然會給帝**以致命的打擊。」

    「這樣我軍在決戰中就有勝算了。」莫利菲也興奮地叫起來,克瑞斯微笑點頭,但臉色隨即變得嚴肅:「關鍵是要說服阿爾伯特放棄與卡奧斯帝國的盟約。」

    「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阿爾伯特被稱為『米蘭之狐』,是大陸公認的第一狡詐之士。而且他們與帝國的盟約也持續了整整四年了,到現在為止一點也沒有破裂的跡象呢。」

    克瑞斯輕輕搖頭,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容:「從表面上看,確實如此。不過,如果卡奧斯與米蘭之間的關係真的是鐵板一塊,那麼我們當初就不可能得到米蘭的秘密援助了,不是麼?」

    莫利菲點點頭,也笑了起來。

    「是,下官倒忘了,殿下正是阿爾伯特的剋星呢--每次這傢伙與我們打交道,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殿下預料之中。」

    「過獎了,莫利菲。」

    雖然是在自謙,但克瑞斯卻胸有成竹地微笑著,臉上滿是自傲的神色。不過,他的臉色很快又嚴肅起來:「當然,要完成這一使命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對付阿爾伯特這種人,威脅和拉攏要同時進行。我拜託南十字軍攻擊米蘭港口,就是對阿爾伯特施加威脅,而接下來對他進行拉攏的任務麼……莫利菲,就要看你的能力了。」

    「是,下官這就出訪米蘭。」

    「不必太著急,莫利菲--畢竟,現在感到著急的應該是米蘭人。」

    克瑞斯淡淡地微笑著:「也不必帶任何禮物去,對於那些惟利是圖的商人,威脅遠比拉攏有效得多,你只需要向阿爾伯特大公說明厲害得失,就可以迫使他做出對我們有利的決定了。」

    「下官明白了。」

    克瑞斯點頭微笑,輕輕揮了揮手。

    「那麼,你就去做準備吧。」

    「是,下官告退。」莫利菲輕輕地退了出去,克瑞斯一個人留在屋子裡。他從身後的矮櫃中取出了兵棋推演的用具,為即將到來的戰爭開始演練準備,然而不知不覺間,沙盤中的模型竟然被擺成了北地三城的地形。

    「那個海因主教,他到底有什麼妙計,能夠在短時間內攻下北地三城呢?」克瑞斯陷入深深的思考中,眼中充滿了期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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