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四章 火焰之雨 文 / 陸雙鶴
大陸歷597年的一月,卡奧斯帝國的赤龍重裝兵團和索菲亞王國的南十字軍圍繞新科夫諾城的爭奪戰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雙方在第一個回合的較量中各自感覺到了對手的強勁,因此當第二個回合的較量展開時,兩支部隊的實際指揮者--南十字軍的海因和赤龍重裝兵團的凱勒爾都做了最完善的準備。凱勒爾的運氣略好一些,他抓住了下雪的機會,將南十字軍陷於被動,而且更得到了冰龍海騎士團的援助,決心在海上徹底地壓制住索菲亞人。
不過,南十字軍方面的修道士海因早就準備好了對付帝國海軍的策略,本來應該是胸有成竹的。然而,即使是足智多謀如海因也萬萬沒有料想到: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從來不介入大陸各國間爭鬥的海賊團竟然也會來插上一腳!
「偉大的米爾斯神啊,我一直很虔誠地侍奉著您。然而,您真的要徹底拋棄您在新科夫諾城的子民嗎!」
修道士海因臉色蒼白地看著天空,發出了這樣憤怒的叫喊。
就在這時候,另有一個人也在向天神祈禱。不過他所信奉的神?和海因所信奉的完全不一樣。「以海神波瑟斯之名起誓!我黑鬍子可是個有血性的漢子,上一次,我手下那麼多的弟兄死在了科夫諾人手中,我作為首領豈能無動於衷!一定要為他們報仇!」
正是在這樣的思想驅動下,在上一次劫掠新科夫諾城的戰鬥中僥倖生還的海賊頭子沙穆斯?馬其斯率領強大的戰艦隊前來報仇了!
吸取了上一次失敗的教訓,這一次黑鬍子重新召集了大批的部隊,而且,他還專門調集了海賊團最精銳的戰船--裝備有投石器的重型戰艦。這種戰艦體型巨大,載重能力極強,每條船上除了裝載了一具中型投石器以外,在艦體的兩側還各有一排固定的巨大弓弩炮,而且,船艙裡還可以載運大量供投石器用的石彈和供弩炮使用的大箭。為了保證機動力,船身上不僅安裝了普通的風帆,還在船體的兩側開有漿眼,有整整一個中隊的水手坐在船上,在海戰中如果己方處在不利風向或是船帆損壞了,他們仍然可以用大漿移動戰艦,如果與敵人的戰船相遇了,這些水手又都是驍勇的戰士。總而言之,這些海賊大型戰船的作戰能力絕對是一流的,就算是卡奧斯帝國的精銳戰艦,其性能也不會比這些海賊戰船更好了。沙穆斯為了從海賊團總頭目的手中借到這些戰艦,可是費了不少的功夫。
「有了大型戰船,只要那些科夫諾人膽敢露頭,就一定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不僅僅是沙穆斯一個人這樣想,所有見識過這些大戰船威力的海賊都這麼想。這一次黑鬍子之所以敢於再次返回來找南十字軍較量,除了為部下報仇的想法之外,有這些強大的戰艦撐腰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果然,當新科夫諾城的商人們和南十字軍中的諸將官在城牆上看見那些碩大無比的帆船時,就連海因和歐內斯特臉上都變了顏色。海賊團竟然擁有如此巨大的戰艦,這是任何人都沒有料想到的。
「天哪,這麼大的戰船,就算是帝國的海軍也不過如此罷了!」
也不顧是否會影響軍心,萊恩斯在城頭上張大了嘴巴驚歎,他的話更加引起了一陣恐慌。本來,就站在他旁邊的海因應該出言阻止他的,但這時候海因自己也是臉色蒼白,靠在城壁上喃喃自語:「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這個海賊頭子沙穆斯還真是會挑選時機。」
「這麼大的規模,就算是索菲亞王國的全盛時期也不曾有過如此龐大的艦隊啊。」
就連老將歐內斯特也禁不住出言感歎,他的白鬚微微顫動,臉上也頗有驚訝之色。
歐內斯特和海因兩人尚且為這突如其來的進攻所震懾,城裡其他的人自然就更不用說了,逃跑的、叫罵的、嚷著要出戰的、趁機偷東西的都擠作了一團。一時間,新科夫諾城中亂作一團。人們拖兒帶女,四處逃命。甚至有人對南十字軍提出了抨擊:「自從你們索菲亞人來到這裡,我們新科夫諾城就再也沒有安寧過。海賊團、帝**、甚至波爾拉的領主都來進攻我們了,這些都是你們招來的禍患!」
一般的平民抱持這樣的想法倒也罷了,但是,當商人議會中的成員,奴隸販子卡西莫也這樣說的時候,本來心情就不好的萊恩斯一下子跳了起來:「什麼?這全是我們招來的?簡直是忘恩負義!遭受了這麼多次的進攻,可現在你們還能夠舒舒服服地坐在新科夫諾城的市政廳裡聊天,難道不正是我們的功勞嗎?」
「神氣什麼,黃毛小子,誰都知道南十字軍真正的掌權者是歐內斯特將軍,你只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
以前卡西莫在面臨眾人的嘲笑譏諷時一直是採取忍讓的態度--他也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但是,這一次也許是覺悟到了失敗的前景,卡西莫竟然毫無顧忌地同萊恩斯爭吵起來了。不過,萊恩斯這些日子以來為了能與海因辯論一直在苦練嘴上功夫,雖然現在辯論本領還及不上海因,但對付一個卡西莫倒還是綽綽有餘的。兩人立刻唇槍舌劍地吵了起來,頓時,城頭上也鬧作了一團。
「夠了,卡西莫,瞧瞧你的醜態!」
「好了,萊恩斯,難道你還嫌麻煩不夠多嗎!」
斐蘭德和海因立即厲聲呵斥,但毫無效果。萊恩斯的小孩子脾氣一旦發作就根本不理睬海因的勸阻,至於卡西莫,他反正也沒了顧忌,再加上一向對斐蘭德就有所不滿,此時正好藉機發洩出來,因此兩人仍然爭吵不休。不過,很快,有另一種力量迫使他們各自閉上了嘴。
「科夫諾城的守財奴們,這回要你們為上次的殘暴行為付出代價!」
一想到上一次的狼狽樣,沙穆斯就咬牙切齒。所以,當他的戰艦隊接近了新科夫諾城的城牆以後,沙穆斯立即下令把所有的大型戰艦都橫過來,把側舷對著岸邊的城市。沙穆斯特別觀察了城樓上敵方指揮官們站立的位置,然後,黑鬍子冷笑著下達了攻擊命令:「上一次,你們的投石器讓我們吃了大苦頭。如今,讓你們見識見識我們大型戰船的威力!所有投石器和弩炮,瞄準……攻擊!」
頓時,所有海賊戰艦上的投射武器全都發動了,鋪天蓋地的大型弩箭和巨大的石塊向著新科夫諾城中飛了過去。
「呼……呼……嗖嗖嗖……」
天空中響起了異樣的聲音,正在忙於同卡西莫較量口才的萊恩斯抬頭一看,臉都白了--天空中像是飛過了無數的鳥雀--大石塊、巨弩箭,投槍……黑壓壓的一大片東西向著他們站立的地方飛了過來。
「天哪,他們進攻啦!」
沒等萊恩斯把話說完,海因一把拖住他逃下了城樓。有幾塊大石頭在萊恩斯的身邊掠過,砸到地上發出驚天動地的響聲。一直站在他們身邊保護的艾爾夫又及時地伸出盾牌幫助萊恩斯擋住了幾支流矢。好不容易,海因拉著萊恩斯逃到了較為安全的城牆死角中。
「你沒事吧?」
海因一邊拍打著身上的塵土一邊詢問--剛才為了逃命,一向注重風度儀表的海因竟然一路滾下了城牆台階。而萊恩斯自然也和他一樣,好不容易爬起來之後才發現自己身上被碰傷了好幾塊,疼得萊恩斯齜牙咧嘴。不過即使是在這種時候,萊恩斯猶自不忘找海因的麻煩:「嘿,看不出來我們的軍師手腳還挺靈活,反應也不慢哪,滿可以充當一個小隊長。」
當然海因完全無心和他開玩笑:「別胡說了,快看看其他人……呀!艾爾夫,你受傷了!」
站在他們身邊一直忠於職守的劍士艾爾夫身上中了兩支箭,因為他一直用盾牌遮擋萊恩斯和海因,結果自己倒顧不上了。幸好,弩箭射到這裡以後已經沒什麼力量了,艾爾夫的傷勢很輕。
「沒什麼,軍師大人,只是輕傷,您還是看看其他人吧。」
看到萊恩斯和海因已經沒有危險,艾爾夫這才放下盾牌,坐在地上開始給自己包紮傷口。海因見狀重重地踢了萊恩斯一腳,恍然大悟的萊恩斯連忙跑過去手忙腳亂地幫忙,同時甜言蜜語地向部下道謝。
「真是太感謝了,艾爾夫,若不是你我們兩個恐怕就送命了--自從我們在王都的金庫門口相遇開始,你已經救了我們不止一次了。」
正直的艾爾夫反而不好意思了:「不必介意,閣下,保護上官本就是下官的職責。而且現在也沒有大礙,您還是看看其他的人情況吧。」
萊恩斯站起身來東張西望,附近是一片混亂,誰都沒有料到海賊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發動攻擊,原本聚集在街上騷亂的人群被砸死砸傷了一大片,站在城頭上的守衛更是傷亡慘重,南十字軍的諸將全都忙不迭地逃下城來,新科夫諾城商人議會的成員自然逃的也不慢,幸好有大批護衛的保護,總算沒什麼重要人物傷亡。不過所有的人都是一副狼狽模樣,只有老將歐內斯特依然不緊不慢地緩步行走,保持他一貫的風度。老將軍手持的長劍不停閃動著,所有射向他的弩箭投槍都被輕輕地撥開了,就連幾塊大石頭也被卸到了一邊。眾人很快就發現他們的軍師已經找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於是,所有的人很快都聚集到了城牆的角落中--在這裡不會有從天而降的打擊。
「怎麼辦,軍師大人?」
幾乎所有人一見到海因的面都問出這一句話來,而海因也都做出同樣的回答:「不必擔心,我自有安排。」
等到人差不多到齊了以後,海因立即做出了一連串的部署:「戈爾斯,立即組織士兵去搶救傷者,讓大家都躲到屋子裡去,決不要在街上停留。」
「是,閣下。」
「菲裡克斯,帶著你的盾斧手到城牆上去監視敵人,不要讓他們趁機攻城。注意用大盾牌保護自己!」
「遵命,閣下。」
「特菲亞,你的弓箭隊隨時待命,如果那些海賊真的攻城,一定要把他們射下去!」
「放心吧,大人!」
看到海因發佈指令又快捷又清晰,所有的人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海因總是有辦法的。這種思想已經成了新科夫諾城中所有人的一種信念。這時候,新科夫諾城方面的代表,商人議會團長斐蘭德出現在大家面前,商人議會的成員中,也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其他人呢?大家都沒事吧?」
海因很關心地問道,斐蘭德點了點頭:「還好,都沒什麼大礙,安萊斯和蘭登的背上挨了箭,但傷得都不重。只有紀千老頭兒的運氣不好,腿被石塊砸斷了。」
「什麼,卡西莫那傢伙呢?」
萊恩斯連忙問道,他記得剛才卡西莫是站在城樓上最顯眼的地方的。
斐蘭德笑了笑,用諷刺的口氣說道:「這傢伙嗎?他當時嚇傻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還是我把他拖下來的。不過,他的運氣還真是不錯,這麼多的石塊和弩箭從他身畔飛過,竟然沒有一支擊中他的。」
「這就叫『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吧!」
奇立恩在旁邊插嘴,最近他常與紀夕會面,學到了不少中京國的諺語。
「現在大家都躲起來了吧?」
海因接著問,斐蘭德不由得苦笑了:「我讓他們都回去--現在待在街上太危險了。」
斐蘭德說話的語氣有些古怪,想來那些人離去的時候一定沒和斐蘭德打過招呼。不過,海因還是很滿意:「很好。幸好佛利爾男爵不在,要不然他可就有些危險。」
這時候海因竟然有興致開玩笑了。現在,輪到斐蘭德向海因提問了:「怎麼樣,海因修士……噢,應該稱呼你為教士閣下了。閣下有沒有取勝的把握?」
面對斐蘭德直截了當地提問,海因的臉上也浮現出了苦笑:「本來,我倒是想出了一個法子對付來自海上的威脅。但是,那些佈置是為對付卡奧斯帝國的冰龍海騎士團而準備的,如果現在用在了海賊團的身上,以後若是帝國海軍前來進攻,我們可就是束手無策了。」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可想嗎?你可是大名鼎鼎的海因軍師,一定有辦法的!」
斐蘭德充滿信心地鼓勵著,海因苦笑著搖頭:「策略不是議長大人您錢袋裡的金幣,隨時都能取出來的。算了,先試試看這法子吧:貝利克安,帶著你的騎兵中隊到沙灘上去挑戰,設法誘使海賊們登陸--在陸地上我們總還能對付他們的。」
「是,閣下!」
貝利克安立即出動了。新科夫諾城的城門大開,一隊騎兵衝了出來,在海灘上來回奔馳,向海上的海賊團發出了挑戰。然而,經驗豐富的沙穆斯對於南十字軍的挑戰毫不動心。
「上一次我們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過於輕敵,在陸地上同正規軍作戰的緣故。所以,這一回我們只在海上同科夫諾人交手,決不上岸!」
沙穆斯這樣教導他的部下。的確,要論起海上的作戰能力,恐怕除了卡奧斯帝國的冰龍海騎士團以外,大陸上沒有一個國家的軍隊能夠及得上長年生活在海上的海賊。
「那些小蟲子,竟敢在我們面前跳舞?給他們點厲害嘗嘗!」
隨著沙穆斯一聲令下,所有的戰艦都把投射器對準了沙灘上的貝利克安騎兵中隊。貝利克安的反應也不慢,一看到海賊團調轉船頭,立即下令全軍後撤。然而,他們的動作還是慢了些,剛剛逃到城門邊就遭到了箭雨的攻擊,頓時栽倒了一大片。在海賊們一片囂張的嘲笑聲中,貝利克安和他的部下們狼狽地逃回城去了。
「軍師大人,這一招不行啊!那些海賊不上當。」
狼狽不堪的貝利克安好不容易逃到了海因的面前,哭喪著臉向海因訴苦。斐蘭德等人都用期待的眼光看著海因,等待他更多的策謀。然而,海因只是兩手一攤,很無奈地說道:「別這麼看我,事情來的太突然了,我也沒什麼法子。」
眾人面面相覷,誰都沒了主意。
「沒辦法,好在投石器的射程畢竟有限,我們先躲到他們的射程以外去吧,那些海賊遲早都要登陸的。」
萊恩斯提出了一個不怎麼高明的主意,引來了斐蘭德很不友好的目光:「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就放任在海賊們射程內的房屋被摧毀?」
萊恩斯聳了聳肩,很不在乎地承受了斐蘭德的敵視:「新科夫諾城大得很,就算損失一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我們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
「竟然說出這種話,這像是承諾保護市民的南十字軍軍團長說出的言論嗎!」
斐蘭德怒氣沖沖地叫喊道,海因慌忙把他攔住了:「別生氣,議長大人,我們現在派部隊到海灘上去只是白白損失兵力罷了,還不如保存實力等待海賊們登陸的時候與他們決戰。萊恩斯的意見雖然不中聽,但也是惟一可行的辦法。」
斐蘭德憤憤地哼了兩聲。作為新科夫諾城的最高長官,市民們選舉出的執政者,他當然不能忍受這樣的回答。斐蘭德轉過身去,看著後面的一個人,新科夫諾城中惟一的海軍部隊長官。
「普立克提督,你不是也通曉海戰嗎?我們提供你船隻和人員,可不是讓你這時候躲在船塢裡的!」
「這……閣下?」
普立克轉向海因,徵求他的意見,但海因卻堅決地搖頭:「不可以,普立克提督,你的海軍必須用來對付冰龍海騎士團,我不會在這種計劃外的麻煩中把海軍消耗掉。」
「海因軍師,你不能這樣不負責任啊!難道就眼看著我們的城市被摧毀?」
斐蘭德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海因搖了搖頭,解釋道:「很抱歉,斐蘭德議長,如果可能我也很想教訓那些可惡的海賊。可是,普立克提督的海船全部都是用商船改裝的,根本就沒有用於海戰的裝備,如果現在派出去,還沒接近對方的戰艦就會被擊沉了。到那時候,我們就真的完了。」
「是的,閣下,我們的水手都很勇敢,如果有機會接近海賊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拚殺,不過,海賊們不大可能給我們進行接舷戰的機會。」
普立克也很冷靜地提出了諫言。面對這樣合情合理的解釋,斐蘭德傻眼了。
「難道只能任他們肆虐了嗎?」
「恐怕是的,好在對方真正對我們城市構成威脅的只有那些投石器投射出的大石塊而已--只有大石塊才會砸壞我們的房屋。而他們的海船體積再大,也不可能裝載許多石頭航行,等到他們的石頭投完了以後形勢對我們就有利了。」
海因很有自信地安慰斐蘭德,但議會團長一點都不因此而放鬆。
「有利,怎麼個有利法?」
海因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解釋:「到了那時候,他們無法再在遠距離威脅我們,只能有兩個選擇:要麼,就是全軍登陸,進行地面作戰,而在陸地上我們南十字軍還是有把握對付他們的;如果他們不願意登陸,那就只有撤退一條路可走了。我們只是損失了一些房屋,而被砸壞的房屋是很容易修理的。」
海因很自信,因為他堅信事態的發展只能是這樣了。然而,正如海因自己說過的一句科夫諾諺語「事實常常會超出想像」,修道士海因畢竟不是神,他也有失算的時候。
過了整整半天的時間,當夜色逐漸降臨以後,新科夫諾城中的人們注意到密集的石塊攻擊終於漸漸稀疏了。
「他們的石頭快要用完了。」
海因很自信的這樣推斷,然後下令全軍做好戰鬥準備。南十字軍的士兵們悄悄地在城內集結,準備等海賊登陸時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此時,在城外的海面上,黑鬍子沙穆斯正藉著夕陽的最後一抹餘輝滿意地觀察著自己的戰果--新科夫諾城的城牆上被打得千瘡百孔,雖然尚不至於坍塌,但已經被破壞得一塌糊塗。在城外靠近城牆的所有建築都被摧毀了,到處都是一片廢墟。
「哼,本來我倒不想破壞你們的城市,只要你們定期提供一些金幣就夠了。可你們竟然膽敢組建軍團來對抗我們,還把我們殺得那麼慘,現在,就讓你們這些愚蠢貪婪的科夫諾人知道我們海賊團的厲害!」
沙穆斯的自吹自擂被部下的報告聲打斷了。
「大人,石頭用完了。」
「這麼快,我還沒盡興呢!」
沙穆斯意猶未盡,他冷笑了兩聲:「現在,大約那些科夫諾人會以為噩夢結束了吧。不過,就像那一次我們在他們的城牆裡面所遭受的悲慘境遇一樣,我也要給他們一個意外驚喜!」
沙穆斯回過身來,大手一揮:「小崽子們,把我們給科夫諾人準備的禮物拿出來!」
「遵命,大人!」
隨著響亮的應答聲,海賊們從船底的艙室中搬出了大批的弩箭,這些弩箭和剛才他們所用的普通弩箭有所不同--所有的弩箭箭桿都是黃褐色的,塗抹了大量硫磺和白磷,在中空的箭桿內還灌注了大量的油脂,經過這種處理之後的弩箭在空中飛行時很快就會自行燃燒,而且箭稈內的油脂遇熱爆裂之後就會四散飛濺,引燃周圍的一切。在大陸諸國的武器庫中,這類火箭的威力是最大的。但是這種火箭製作不易,又因為太容易自燃而不易貯藏,再加上硫磺和白磷的價格過於昂貴,所以大多數國家只是將它作為用來奇襲敵軍輜重隊時的手段,還很少有在大規模戰爭中使用的。
不過,對於經常在海上作戰的海賊來說,這種火箭是對付戰船的最好武器了--所有的海船都是木製,一旦被這種火箭擊中就一定會引起不可收拾的大火。所以在海賊們的武器庫中,這類火箭的儲存量是非常大的。為了研製和大量生產這種武器,海賊們可說是投資巨大。即使是在海賊的島上,這種火箭的價格仍然極為昂貴,沙穆斯這一次竟然籌備了這麼多的火箭用來攻城,也可以說是不惜血本了。
「為了購買這些火箭,我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不過沒關係,上一次死在那城牆下的弟兄們,我黑鬍子今天來為你們報仇了!」
沙穆斯的聲音在夜空中隨著海風飄蕩,他高高地將手舉起,然後又落下,下達了攻擊的指令。
無數的弩箭被海賊船身兩側的巨大弩炮射上天空,在空中突然自行燃燒,剎那間天空中似乎劃過了無數的流星,眾多火光劃破夜色,形成壯觀無比的景象,紛紛揚揚地向著新科夫諾城的方向飄了過去。
「那是什麼?」
當新科夫諾城中的人們紛紛抬頭觀看這美麗壯觀到極點的景象時,他們心中竟然沒有感覺到恐懼。
「真是太美了!」
甚至有人這樣讚歎,但是,當這些流星落到他們身上的時候,讚歎聲立即變成了慘叫。
「是火箭,火箭哪!」「天哪,竟然用這種東西……」
慘叫聲變成了呻吟,最後漸漸消失了。被火箭直接射中的人固然是當場斃命,就算是那些站在旁邊的人,也因為油脂的四處爆燃而全身著了大火,滿地打滾慘叫。火箭所射到的地方立即引起了一片大火。這樣的破壞可比先前單純的石塊破壞力要大得多了。只一會兒工夫,新科夫諾城東側靠近海面的地方就化作了一片火海。而且,不僅僅是直接被火箭覆蓋的範圍,就連那些原本在海賊船射程之外的地方也因為火勢的蔓延而遭殃。
海賊們的伎倆還不止於此,為了增強火箭的威力,他們又用投石器把大量灌滿了油脂的羊皮袋拋向城中,這更助長了城裡的火勢。巨大的火浪使得一切試圖滅火的努力都化作了泡影,天上飄落的雪花對於這樣可怕的火勢也沒有任何影響,新科夫諾城的大部分都陷入了一片悲慘的烈火地獄中。
「簡直就是當年科夫諾王朝覆滅慘景的重演!海因修士,現在怎麼辦?」
斐蘭德看著眼前的一片火光大聲叫喊,雖然他們站立的地方暫時還沒有受到直接攻擊,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氣。
「我的鋪子,我的鋪子被燒啦,救命啊!」
奴隸販子卡西莫不知從哪個店舖裡鑽了出來,他的屁股上著了火,但手中仍然緊抱著一個大包裹不放。雖然眾人對這傢伙都沒好感,但他畢竟是新科夫諾城商人議會的成員,老將軍歐內斯特走過去把這個肥胖的奴隸販子拎起來扔到一個水缸裡,卡西莫手中的包裹落在地上,灑出了許多亮閃閃的金幣。
「我的金子!你們都不許動!」
奴隸販子竟然不顧自己身上的火仍未熄滅,試圖從水缸中爬出來撿拾那些金幣,歐內斯特沒好氣地把他一把按了下去。
「沒人會動你的金子,先滅火吧,吝嗇鬼。」
歐內斯特又回過頭去,看著海因:「這樣下去我們的損失太大了,必須出戰,海因!」
此時,年輕的修道士臉色蒼白地呆在原地,一直沒有說話。由於他的計算失誤,給新科夫諾城帶來了這麼大的損失,這著實給海因的自信造成了很大的打擊。
「怎麼辦?海因!我們先把你為應付帝國海軍所作的準備用來抵擋海賊吧。」
就連萊恩斯也焦急地催促起來了,海因猶豫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不行,萊恩斯,我們還是設法把他們誘到沙灘上消滅。」
「太固執了,海因!」
萊恩斯的叫喊沒有起到任何效果,海因轉身找到了負責實戰的艾爾夫:「艾爾夫,你的部隊集結了嗎?」
「剛剛集結了,閣下。可是,現在又全都分散開了--大家都去救火了。」
「是嗎,那麼,至少把你的中隊集結起來,然後到庫房去搬取盡可能多的金銀幣和絲綢錦緞,然後把這些東西都搬到海灘上去。」
「這……遵命,閣下。」
艾爾夫雖然不理解海因的指示,但他還是遵守了命令。片刻之後,就看見大批的士兵大包小包地把許多東西朝海灘上搬。不時的有許多金銀幣從包裹的縫隙中漏出,灑落在沙灘上,在城內熊熊火光的映照下閃爍著誘人的光芒。看到這樣的景象,海賊們無不血脈賁張。沒過多久,就有人向沙穆斯提出了建議:「大人,大人,看見海灘上那些寶貝了嗎?我們登陸去搬吧。」
然而,沙穆斯一點都不為所動。
「一群笨蛋!你們也不想一想,那些科夫諾人為什麼要把這些東西扔到沙灘上?」
「城裡著了火,他們當然只能把東西往城外搬。」
兩個海賊自作聰明地做出了解釋,但隨即被沙穆斯重重地踢了兩腳。
「蠢貨,難道把這麼多財物往我們的面前搬嗎?明明是誘騙我們上岸的伎倆,周圍一定有大批的索菲亞軍在等著,只要我們一上岸肯定會遭到圍攻。」
「可是大人,眼看著這麼多財寶卻不能去搬,實在是……」
海賊們猶自不肯罷休,沙穆斯冷笑了一聲:「當初我們就是因為貪心才被騙進了那可怕的陷阱,後來整整五個中隊的弟兄活著回去的不到兩個小隊,還都是被科夫諾人釋放的。如果你們想死,就儘管上岸去搬好了,不過,我可要事先說好--我的火箭會攻擊所有膽敢靠近岸邊的船。」
沙穆斯冷酷的命令使得所有的海賊只得斷絕了趁機大撈一筆的念頭,不過,在沙灘上那些閃光的金幣著實令他們眼饞,海賊們的注意力明顯分散,眼睛老是盯著城外的沙灘。
黑鬍子很快就注意到了部下的失態,他決心一勞永逸的解決掉這些誘惑物。
「向沙灘上攻擊!」
沙穆斯下達了指令,部下的海賊們無不大驚失色。
「大人,這些可都是……」
「攻擊,混蛋!」
沙穆斯舉起了手中的皮鞭,與其他海賊頭目有所不同,沙穆斯很少使用手中的「九尾貓」--木柄上系有九條皮索的鞭子,這是海賊頭目們用來壓制手下的有效工具,也象徵了頭目的權威。沙穆斯平時很少用這東西,不過,這一回他高高地舉起了手。
被嚇壞了海賊門只得不情不願的向沙灘上攻擊,在沙灘上來回搬運東西的索菲亞軍完全沒有任何遮擋,在心理上又沒有任何防備,頓時就被打倒了許多,而那些堆放好的財物也都被打得七零八落。艾爾夫只得放棄財物,逃回城去向海因報告。
「什麼?竟然連金幣都不能誘惑他們?」
海因陷入了沉思,過了片刻,他低聲喃喃自語:「看來這個黑鬍子倒還並非完全的貪財之徒呢,還是有些頭腦的。」
「現在不是愛惜人才的時候!快想法子對付那傢伙!」
萊恩斯幾乎是在海因的耳朵旁邊大叫了,而斐蘭德也差不多是在哀求了:「海因軍師,如果您不能想法子化解掉海賊的攻勢,我們就沒有機會面對帝**了!」
海因終於點了點頭:「說的也是,現在只能把我為冰龍海騎士團準備的『大餐』用來招待這些不請自來的客人了。」
他回過頭去,高聲地下達指令:「艾爾夫、戈爾斯、菲裡克斯,你們到港口去,按照我們說好的步驟行動。普立克提督,派出誘餌艦,把海賊團引到港口中去。」
艾爾夫等人的臉上都顯出興奮的神色。他們分頭離去,海因本人則繼續指揮南十字軍和新科夫諾城的守衛隊進行滅火和救護工作。
※※※※※
不久以後,在海面上志得意滿的沙穆斯發現從海面另一側的港口中駛出了數十條小艇,艇身上飄揚著南十字軍白底藍十字加一顆金星的旗幟。
「哈哈,看來科夫諾人確實比以前大方多了,居然捨得拿出錢來建造海軍。不過,用這種小船就想和我們的戰艦對抗實在是太天真了。」
沙穆斯先是滿不在乎地加以嘲笑,但隨即又勃然大怒起來--他發現這些船正是上一次他自己在劫掠新科夫諾城時被南十字軍俘獲的船,其中一艘甚至正是他自己當初的座艦!
「混蛋,是在嘲弄我嗎?小崽子們,衝上去,把他們擊沉!」
海賊團的大型戰艦暫時停止了對新科夫諾城的攻擊,改變方向朝著那幾條小船追了過去。自知不是對手的科夫諾海軍立即撤退,向著港口內退了回去。
新科夫諾城的港口正是格雷爾河的入海口。奔騰洶湧的格雷爾河到了這一段驟然變寬,河面也因此而平靜了許多。而在入海的位置又恢復成一段狹窄的小口子。這樣一來海面上的風浪就無法影響到停泊在內河的船隻,這一段寬闊的河面就形成了天然的良港。平時港口內總是商船雲集,眾多的桅桿形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樹林。碼頭上總是堆滿了來自大陸各國,甚至來自其他大陸的珍貴貨物。各式各樣的人種在這裡彙集,在這裡至少有十種以上的語言同時通用。到了夜晚則是燈火通明,岸邊所有的酒館旅店裡都擠滿了人。舞女和酒保在人群中穿梭,從客人身上賺取大把的銀幣。
不過,當沙穆斯來到這港口的時候,展現在他眼前的繁榮已不及原來的十分之一了。大批的商船都被拖上了岸,碼頭上也是空空蕩蕩--現在帝國海軍封鎖了海面,商人們的海上貿易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再加上軍師海因又於近日發佈了命令,要求所有船隻不允許停泊在港口,於是大部分商人只得借此機會把船拖進船塢進行檢修了,少數仍堅持航行的也只得把船停泊在外海。饒是如此,港口的岸邊仍然燈火輝煌,而諸如倉庫、酒館、行會等大批建築物引起了黑鬍子沙穆斯極大的興趣。
「啊,原來科夫諾人的財源在這邊呢!小崽子們,別管那些小船了,把船身橫過來,破壞他們在岸邊的房屋!」
隨著主帥的命令,數艘最大的戰艦和數十艘環繞在周圍的小型戰船全部側過船身,準備再一次的發射火箭。然而,就在他們的橫向陣形剛剛排列完成,第一波攻擊還沒來得及發出的時候,從新科夫諾城的城牆上反而搶先射出了一支火箭。不過,這支火箭並非射向海賊,而是對著空中發射的--這是一支信號火箭。
信號火箭和海賊們用來攻擊的火箭略微有所不同,它的箭稈中也灌注了油脂,但是在箭稈表面的硫磺中還摻入了少量的金屬粉末,隨著摻入金屬粉末的不同,在空中燃燒時發出的火焰光芒也不一樣。
這支火箭表面摻雜的金屬是銅,在空中發出了耀眼的綠光。在射到一定高度後驟然炸開,在空中綻開了一個巨大的禮花--信號火箭也時常被用來充當節日慶祝時的焰火。
不過,現在的海賊可無暇欣賞這焰火的美麗,他們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意思?」
「不對勁,有古怪。」
沙穆斯憑本能的感到不妙,上一次在衝進新科夫諾城的時候他也曾經有這種預感,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是正確的。很快,他就發現了異常。
從港口的一側傳來了隆隆的聲音,在黝黑的夜空深處迴盪,如同打雷一般--但誰都知道,這種下雪的天氣是決不會打雷的。隱隱的,在遠處的海面上出現了一條白線。
「那是……難道……」
沙穆斯以往也曾經見到過這種景觀,但他絕不相信這種事情會在這裡出現。不過,他的擔心立即變成了現實--那白線迅速靠近,發出震天的巨響。現在,所有的人都能看清楚那是什麼了--那是一排滔天的巨浪,向著海賊們的戰船直衝了過來!
「怎麼可能……」
沙穆斯怎麼也想不通在港口裡怎麼會有如此的巨浪,但他什麼都來不及想了--那浪頭來得飛快,頃刻間就衝到了海賊們的面前。那浪頭足足有近百尺高,就連最大的海賊戰艦在這巨浪的面前都像一塊小木片一樣脆弱。那些平時在海上凶神惡煞的海賊此時都變得驚恐萬狀:「波瑟斯大神啊,保佑我們這些可憐的孩子吧……」
祈禱還沒完成他們就被滔天的巨浪吞沒了。為了向岸邊攻擊,沙穆斯原本是下令所有的戰艦都把船身橫向面對港口。現在,這些橫過了船身的戰艦在巨大浪頭的衝擊下就像是遇水的泥牆一般驟然翻倒。不論是大船還是小船,所有進入港口的海賊戰艦在巨大的浪頭衝過以後全部傾覆了。船上的水手都落到了海裡,就連沙穆斯自己也一頭栽下了水面。
幸好,身為海賊游泳是必須掌握的技能,落到水中的海賊們一時倒還沒有被淹死的危險。但是在下雪的天氣泡在水裡可是任何人都難以承受的,海賊們驚叫著向岸上游去。但他們很快就發現到岸上的下場比留在水中更慘。
海賊團的襲擊造成了大量的傷亡和不計其數的財產損失,但他們幾乎是立刻就遭到了報應。看到海賊們向岸邊游來,憤怒的新科夫諾城居民們甚至放棄了對自己財產的搶救而跑去追殺那些成了落水狗的海賊。那些好不容易游上岸已經筋疲力盡的海賊被城裡的居民活活扔進了還在燃燒的房子裡,更多的海賊面對憤怒的民眾不敢上岸,只能在冰冷的海水中浸泡,最後被凍僵而淹死。
沙穆斯比其他的海賊都要聰明,他當然知道往岸上游無異於自尋死路。因此,他一直抱著一根木頭在水中漂浮。但南十字軍早就盯上他了,沒過多久,就有一隻小船向他這邊過來了。船上站著一個二十多歲的精壯漢子,臉色由於長期的海風吹拂而變得黝黑。
「我是南十字軍第六海船中隊的中隊長,提督普立克,黑鬍子沙穆斯,如果你不想凍死在水裡,就老老實實地上來吧。」
普立克伸出了一隻手,但黑鬍子一點都不領情。
「呸!去死吧!」
海賊頭子竟然從水裡向著對方揮了一斧子--他隨身攜帶的板斧竟然還沒有拋棄。不過,在水中攻擊速度當然大為減慢,普立克輕輕易易地躲開了。而且他立即換了一種邀請方式。
「不知死活的傢伙,既然不能把你當人看那就把你當魚吧!」
隨著普立克的話語,從小船上拋下了一張漁網,緊緊地裹住了海賊頭子。然後,不管沙穆斯怎麼掙扎都沒有用了,他被橫拖直拽地拉上了船,五花大綁之後被帶到了新科夫諾城的城頭上。
這是沙穆斯第二次與南十字軍的指揮官面對面,很遺憾的是,和上一次一樣,他又是被結結實實地綁住了。沙穆斯沒費什麼勁就認出了又一次讓他大敗的罪魁禍首--那個穿著一件教士長袍的修道士海因。此時,萊恩斯、斐蘭德等一幫子人正圍住海因問長問短:「太神奇了,海因,你是怎麼做到的?」
「也沒什麼特別的,我讓艾爾夫帶人築了一道水壩堵住了格雷爾河的河道,等到積蓄了大量河水之後再把水壩破壞掉,造成一次洪水就可以了。」
「難怪前些日子戈爾斯他們總是神神秘秘地往城外跑,原來是為了這個。」
萊恩斯這才明白過來海因所說對付冰龍海騎士團的「妙計」,而斐蘭德也恍然大悟:「難怪你不允許我們的船停泊在港口中,原來是為了這個。」
海因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歎氣:「可是現在我最後的棋子也被用盡了,等到帝國海軍真的來了以後,我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沒關係,我們再築一條水壩好了。」
萊恩斯胸有成竹,而海因卻連連搖頭:「不可能的,格雷爾河在冬天的枯水期裡很難蓄水,上次我用了將近一個月才蓄起了所需的水量,現在不可能有那麼多的時間了。」
正說著,普立克帶著俘虜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你好啊,黑鬍子,我們是第二次見面了。」
海因居然先向沙穆斯打招呼,而黑鬍子怒氣沖沖地昂起頭不予理睬。
「還囉嗦什麼,這種人決不能再留著!來人哪,把這傢伙拖出去,砍下他的腦袋掛到城門上去,讓我們的市民至少發洩一下憤怒!」
斐蘭德會感到憤怒是理所當然的--他們科夫諾人的人員和財產損失太大了。但他的指令立即被海因否決了:「不不不,請別急,斐蘭德議長,先把他關起來,讓我考慮好之後再發落他。」
「沒必要吧,這種人除了砍頭之外是沒有其他用處的!」
斐蘭德很不滿意,而奴隸販子卡西莫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高聲地叫喊:「海因大人,請把這傢伙交給我來處置,我保證讓全城的市民都滿意。我願意出一萬枚金幣……不,我出兩萬枚金幣買下剝黑鬍子人皮的權利!我要把他的皮囊裡填滿稻草掛在城頭上晾乾!」
海因嘴角邊帶著微笑看了看那個突然身價劇增的海賊頭目,沙穆斯的兩眼緊閉,一言不發。海因又看了看斐蘭德和卡西莫,他們兩個都惡狠狠地盯著黑鬍子。海因又轉過頭去,終於開了口:「普立克提督,你先帶人去把那些還飄在水裡的海賊撈起來,別讓他們凍死了。然後再去看看那些被打翻的戰船還能不能用,盡可能回收。」
「是,閣下!」
普立克領命離去,海因又轉向艾爾夫:「艾爾夫中隊長,就由閣下帶人把這個黑鬍子送到監獄裡去,注意別讓市民傷害他。」
「什麼?這……」
斐蘭德張大了嘴巴,但海因立即打斷了他的發言:「別擔心,議長閣下,只要我們願意,黑鬍子的腦袋隨時可以落地。可黑鬍子的腦袋一旦落地,可就再也長不到他的脖子上去了。」
斐蘭德又張了張嘴,終於有氣無力地說道:「反正人是你們南十字軍抓的,你們有權力處置他。」
海因笑了笑,轉身離去。臨走時丟下了一句話:「待會兒讓普立克提督到書房向我報告,其他人不要來打攪我。」
「下官普立克,奉令向軍師大人報告。」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收拾完殘局的普立克提督才有空跑來向上官報告。當他走進書房以後,不由得吃了一驚:軍師海因的眼中佈滿紅絲,顯然一夜沒合眼。
「大人,您……」
普立克原想說些什麼,但立即被海因打斷了:「怎麼樣,提督閣下,俘虜了多少?」
「總共大約有六個中隊的海賊來襲,我們收容了大約四個中隊的殘兵。監獄裡關不下,我把他們全安排在鬥技場裡了。戈爾斯中隊長、菲裡克斯中隊長和貝利克安中隊長的部下正在嚴密看管,其他人還在忙著救火。」
海因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問道:「船呢?繳獲了多少戰船?」
「那些大型戰船基本上都還能用,但小船大都被浪頭打碎了。」
海因的眼中驟然發亮,他站了起來:「大船還能用?那太好了!普立克提督,閣下能夠指揮這些戰船作戰嗎?」
「這……」
普立克臉上顯出羞愧的神色,過了一陣才回答:「大人,海賊戰船與我們慣常使用的商船大不一樣--他們主要是用人力驅動。我們就算能操縱也必須要有大量的人手。」
「我不想知道這些,你到底能不能駕乘這些戰艦上戰場?」
海因急躁地問道,普立克趕緊回答:「可以,大人,但是我們整個中隊只能操作一艘戰艦。」
「那有什麼用。」
海因失望地坐下,揮了揮手示意普立克離去。普立克彎腰鞠躬後離開,但在門口時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頭:「大人,有一些事必須讓您知道……市民們對於我們收容海賊的做法很不理解,而且艾爾夫中隊長也認為四個中隊數量的海賊留在城內太危險了……請您及早做出決斷。」
「知道了,你下去吧。」
海因打發走了普立克,一個人陷入了沉思。
「……沒辦法了,看來只能這樣了……雖然有點冒險,但總比毫無希望的好……終於還是要求他幫忙嗎?新科夫諾城的安危畢竟要重於我個人的尊嚴哪!」
海因在抱著頭喃喃自語了許久之後,終於站起身。他顯然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臉上洋溢著果決和自信的神色。他在房間裡來回地踱步,之後又重新坐下。不過,現在他坐下不再是為了考慮問題,而是迅速地在一幅白絹上寫了許多文字。之後,他走上陽台,那裡有一個鴿子籠。海因從裡頭拿出一隻白鴿,將白絹裹在鴿子的腳上。
「拜託了,請盡快飛回去吧!」
海因將鴿子放上天空。眼看著它逐漸地化作一個黑點,最後消失了。
隨後,海因笑瞇瞇地走出書房,對等在外面的傳令兵下了一條非常清楚簡明的指令:「把南十字軍所有的將官都請到議事廳去,還有商人議會的成員--我要處置海賊頭子沙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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