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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五大臣時代 第二百零二章 亂後 文 / 石頭比較多

    第二百零二章亂後

    雖說事發突然,可京城畢竟是天子腳下,戒備森嚴之地。等朝廷的各個衙門反應過來,亂事就很快被撲滅了。饒是如此,奉旨勘察現場的幾位官員到了之後,也都是欲哭無淚、面面相覷。

    短短的一個多時辰,就死亡了上百人,還有千餘人受傷。沿街的幾十家店舖盡數被搶,還有上百幢房屋被燒為白地。這樣大的損失,在京城歷次遭受的災難中,絕對可以排進前十。而最最讓官員們覺得難以接受的,卻是孔子那塊「大成至聖文宣王」的木牌位在混亂中摔得粉碎,這可是前元初建京師文廟時的遺物。

    一時間,負責勘察現場的官員都出離憤怒了。一些被拘禁在附近的儒生,甚至被這些怒從中燒的官員當眾毆打。

    不過,對於滿朝官員的如喪妣考,朱由校關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根據官員們勘察的記錄,五城兵馬司、特別是東城兵馬司的官員都在聲稱,自己事先接到了兵部的公文,准許他們在上元節這天放假休息。

    對此,朱由校有些迷惑不解。

    「陛下,這件事都是微臣管教下屬不嚴,」兵部尚書黃嘉善滿臉的尷尬,「新上任的書吏自以為是,發錯了公文。」

    「你,」朱由校一窒,狠狠的瞪了黃嘉善一眼,卻決定給他點面子,「做事如此粗心大意的書吏,又怎能在兵部任職。革職,查辦,全家流放奴兒干。」

    朱由校直接給那個不知名的書吏判了罪。

    「罪臣管教不嚴,請陛下發落。」黃嘉善悄悄的鬆了口氣,卻滿面愧疚的向皇帝請罪。

    「就罰你三個月的俸祿吧。」朱由校淡淡的說道。

    其實,君臣二人心知肚明,這個書吏十有***是收了人銀子,故意發錯公文。但出於某種考慮,朱由校卻決定將此事一筆帶過。否則,拔起蘿蔔帶起泥,兵部必定一場大亂,這是力求朝政穩定的朱由校不願意看到的。

    黃嘉善跪下謝了恩,然後畢恭畢敬的退回班次,等候皇帝接著處理這場變亂。

    朱由校靜靜地坐在御座上,等候著大臣們開口。

    大臣們卻個個垂眉低眼,成了木雕泥塑。

    今天的這場變亂太過棘手了。

    在本朝,儒生***、聚眾上疏並不罕見,就連一些官員,一有不滿,也會匯聚一批人到御門前請願。這其中最為出名的一次,就是嘉慶三年的「血濺左順門」案。

    當時,大臣們為了和嘉靖皇帝爭論「大禮儀」,在左順門前據理相爭,結果被年輕氣盛的嘉靖皇帝打了個七零八落,僅僅受到廷杖的人數就有一百八十多人,其中有十七人被當場打死。於是,嘉靖皇帝獲得了大禮儀的勝利,受廷杖的官員卻得到了天下人敬仰。

    在那以後,左順門就成了清流進言的聖地,官員聚眾上疏更是屢有發生。每次上疏後不管大臣們有理沒理,都會受到天下人稱讚,皇帝卻無能為力。

    不過,像今天這樣因儒生上疏引起民亂的事情,還真的沒有發生過。更不要說,聖人牌位也在***中受損……

    一時間,在場的大臣們作了難。

    朱由校靜靜地坐在御座上,等候著大臣們開口。

    大臣們的目光卻集中在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孫如游身上,國子監等機構雖說清貴,但都是禮部統管,孫如游責無旁貸。

    遲疑了一會兒,孫如游終於熬不過眾人灼灼傷人的目光,出列奏道:「……此事如何處理,還請陛下聖斷。」

    朱由校挑了挑眉頭,對孫如游將皮球提給自己有點不滿。

    「諸位愛卿,此事是何章程,還是大家議議吧。」朱由校皮笑肉不笑的將皮球踢了回去。

    大臣們都傻了眼。

    也難怪大家作難,這件事起因經過都一目瞭然,是那些在開海過程中利益受損的勢力不甘心失敗,組織的一場對朝廷的反撲。只不過運氣不好,或者說是被人藉機陷害,將事情鬧大、搞壞了。

    按理說,朝廷要對參與此事的儒生們嚴懲,以明示出海的決心。而變亂中引起的傷亡,以及被損壞的聖人牌位,都足以讓儒生後面的人說不出話來。

    可是,今天參與的儒生太多了。一舉處罰上千名儒生,必定會被***指責為刻薄,這是任何人都不敢輕易承擔的罪名。可要是含糊其辭,從輕發落,這無疑會對朝廷開海政策造成嚴重打擊。

    方從哲考慮再三,老好人的心性終於佔了上風,「……在東城兵馬司出動平亂的時候,有個名叫史可法的國子監監生到東城兵馬司衙門出首,說發現儒生隊伍中有歹人假冒。此後,在整理變亂中死亡屍首時,也確實發現有疑似假冒儒生屍首者。」方從哲說著,抬頭看了看皇上臉色,接著又道:「臣以為,此事完全是程光奎等人居心莫測,煽動、蠱惑士子而引起。請陛下嚴加盤查,找出其身後主謀。至於其他的儒生,」方從哲哀求道,「還請陛下念其寒窗苦讀不易,從輕發落。」

    「臣附議,」方從哲話音未落,孫如游就急忙附和道,「常言道,一郡一舉人。雖有誇大之詞,可也說明中舉之不易。如今牽涉進來的儒生足有千人之多,還多是國子監的監生、在京備考的舉人,如果朝廷從嚴處置,必定會大傷國朝文氣,還請聖上明鑒。」

    朱由校臉上不動聲色,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方先生和孫愛卿說的倒也有著幾分道理。不過,其他幾位愛卿呢?」朱由校將目光轉向了其他人。

    在旁邊侍立良久的葉向高見狀,還以為皇帝有心饒恕,急忙上前奏道:「陛下,以臣之見,儒生們都是忠君報國心切,才發動起來上疏。至於後面發生的禍事,雖是儒生們行為不當,但也是有心人從中作梗。」葉向高頓了頓,又道,「據臣所知,引發變故的那輛馬車雖在事後被人找到,但其車伕早已不知去向。而且有許多人親眼看到,馬車並非受驚,而是車伕拚命抽打,才使得馬車衝進儒生隊伍。在衝入之前,車伕還故意加了幾鞭……」

    葉向高的這番話,可激惱瞭解經邦。

    「葉大人可知,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中。」解經邦不等葉向高說完,便冷冷的諷刺道:「若不是那程光奎無事找事,蠱惑士子上疏,有怎能出此禍亂?葉大人一心為程光奎脫罪,就不怕無言面對那些死傷慘重的百姓嗎?還有,如不嚴懲程光奎等人,又如何撫慰聖人的在天之靈?」

    解經邦的三個問題,就像刀子般狠狠的刺向葉向高,使得葉向高無言以對。可解經邦還是不肯罷休,又一轉身,向皇帝奏道。

    「陛下當初有言在先,開海與否由評議會決定,無論結果如何都不得旁外生枝,臣等也深以為然。可是,」解經邦臉色一整,「如今卻有奸邪小人,只顧自己的蠅頭小利,鼓動士子***,竟釀成如此大禍。變亂中死傷的百姓何辜,竟要承擔如此罪責?請聖上明察秋毫,窮索程光奎身後主事之人。」

    「解閣老,你想讓那些千餘名士子全部處罪不成?」葉向高臉色大變。雖說程光奎鼓動的大多是沿運河兩岸的士子,可江南東林黨在裡面出力也不小。為了壯大聲勢,更是派出了不少士子以壯聲勢。

    當初,籌劃和參與的人都想著,鼓動士子以清議之名上疏,縱使皇上不滿,但礙於民間清流***,也不能將這些士子治罪。就算萬一治罪了,也能讓這些士子借此揚名天下。可誰想到,上疏的士子剛出了文廟,就被人栽贓陷害,引起了這麼大的禍亂。

    如今之計,為了不讓那些士子被一網打盡,葉向高等人只有豁出命來,和解經邦等人爭個長短。

    一時間,以葉向高為首的寬恕派,和以解經邦為首的嚴懲派,在皇上面前爭執起來。

    方從哲和孫如游等人對視一眼,卻不約而同的後退一步,觀望起來。

    作為朝廷大臣,他們自然覺得這件事葉向高等人做的過了。在朝廷有了公論後,還發動***生事,這明顯是在給內閣、給皇帝添堵。可作為讀書人,他們又覺得解經邦做的也有點過分。一竿子下去,就有上千儒生獲罪,這明顯是要斬盡殺絕呀。

    「夠了,」見葉向高和解經邦等人越吵越熱鬧,渾然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而方從哲等人也是明哲保身,置若罔聞,朱由校就再也忍不住了。

    「此事朕已有決斷,」朱由校冷冷的說道,「程光奎無知小輩,卻學人訕君賣直、沽名釣譽,以至於引發此等大禍。著令將其革除功名,交地方官員看管。此外,因程光奎之故,文廟被毀,聖人遭辱,百姓傷亡慘重,商舖店家多遭橫禍。著令工部會同順天府仔細核算費用,令程光奎賠償。」

    「國子監上下官員,約束不力,以致監生胡作非為,釀此大禍。著令革除本兼各職,發配奴兒干停用。」

    「其他參與***的儒生,具發往奴兒干停用。十年後,可由奴兒干巡撫據實奏報,將其老實肯干者放回關內……」

    朱由校林林總總的將涉案人員處罰一盡後,也不等大反應過來,便拂袖而去。而自始到終,也沒有對錦衣衛都指揮使駱養性做任何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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