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八十七章 一生遺憾 文 / 造化齋主
第八十七章一生遺憾
「為什麼……」
齊無憾簡直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流盡了鮮血，拼上了性命，得到的卻是這麼一個不能接受的結局。
葛巔峰注意到了來人，那種虛弱到極限的身體，簡直不堪一擊，只要他稍稍發出一道掌氣，就能取走對方的性命，然而他沒有這麼做，因為他覺得又找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了，不由得出現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既然你這麼想見這個女人，那麼還給你！」他拎起忘劍心，隨手扔了過去。
齊無憾連忙接住，卻因為自己早已沒了力氣，被扔過來的屍體撲飛出去，摔倒在地上。
一瞬間，他還期待著這一切只是幻覺，是因為自己救人心切，加上身體疲憊不堪，所以導致出現了幻覺。
然而，那衝擊而來的觸感，在懷中的份量，都告訴他這一切並非幻覺，都是事實，只是殘酷得難以接受。
「對不起，我沒有好好保護你……對不起，我沒有遵守約定……」齊無憾雙手緊緊抱著漸趨冰冷的屍體，徒勞的想帶給對方溫暖，語帶嗚咽的道歉著。
——你的臉不是挺漂亮的，為什麼要用面具遮住？我沒有在撒謊，是真心這麼認為，那道胎印絕不難道，倒不如說反而是點睛之筆，唔，如果你能笑一笑的話會更加漂亮。別拔劍啊，我是說真的，沒有在開玩笑，你我立場對立，我沒道理去奉承自己的敵人吧？放心吧，就算世人都不懂得欣賞你的魅力，至少還有我。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都已經放棄和她在一起了，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為什麼連這點渺小的願望都不能施捨給我呢？」
——動手吧，這是你我之間必須面對的障礙。無關感情，只是立場不同，你要救自己的義父，而我也要幫助自己的朋友，你我都不能退讓，所以，揮劍吧！
——你不希望義父死，你也不希望我死，但是每一條生命的消失，都有跟我們同樣的人在悲痛！這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你我必須做出選擇！
——我不願同你在一起的時候，還要承受良心的拷問，我不願同抱著你的時候，心中還有不敢說出來的愧疚，我更不願你我之前還有一層看不見的隔閡，所以我要撕開它，讓你我坦誠相見，哪怕會彼此受傷，哪怕會撕出鮮血，也必須面對，否則你我一定會永生後悔！
——她若原諒我，就不能原諒自己，她若想原諒自己，就不能原諒我……唉，終究是有緣無分。
——只要她能平安無事的活下去，我便心滿意足了……
衷心的祈禱，無法換回懷中漸趨冰冷的人。
奇跡，終究不會上演。
彼此相愛相離，願意接受無奈的命運，縱然無法再見，縱然今生無緣，只求在天之一方，伊人能安度餘生。
這樣的要求，過分了嗎？
這樣的希望，奢侈了嗎？
齊無憾想要仰天慟哭，卻沒有了氣力，想要質問命運，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身心的疲憊，意志的摧殘，漸漸抵擋不住這股沉重的打擊，意識落入黑暗之中，只是在全部沉寂之前，餘光瞥了一下葛巔峰，似乎要將這位殺人兇手的長相深深烙印在記憶中。
葛巔峰沒有趁此機會下手，反而感歎道：「哪怕失去了意識，也要緊緊抱著對方，真是一對苦命鴛鴦，連我都覺得有些良心過不去了，淒婉的愛情啊，終於容易觸動人的情感。」
「都統大人也有良心這種東西嗎？」出言諷刺的，是負傷歸來的鬼亦真，
葛巔峰沒有因為對方的話而生氣，平淡的回擊道：「大概和你一樣多吧。不過居然被打成這種狼狽的模樣，你也太沒用了吧，這就是修煉的時候總是偷懶的下場。」
「偷懶的習慣是向大人你學習的。話說，阻擋一名為了愛人而爆發的武者，實在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差點把小命給搭上，這種任務以後再也不想碰了。我這樣還算幸運了，孫懼留直接被斬毀肉身，傷到了本源，就算重新凝聚出身體修為也要下降一個層次。」
鬼亦真一邊說話，一邊抽出青龍戟，就要斬下齊無憾的人頭，卻被葛巔峰阻止。
「擊殺了目標對象，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不需要節外生枝。」
鬼亦真連忙道：「喂喂喂，正是為了不節外生枝，我才要斬草除根的，你不會想放他一馬吧？殺了對方的愛人，別以為饒了他一命，對方就會寬恕你，這絕對是不死不休的結。」
葛巔峰理所當然道：「殺了他的愛人，他自然要報仇，可為至愛報仇這種事不是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嗎？無論是報仇成功，還是報仇失敗，人生就是要變得戲劇性一些，才不會無趣。」
鬼亦真摸著額頭歎氣道：「你這是在給自己埋下死亡的伏筆啊，哀兵必勝的道理不會沒聽過吧？這種人爆發起來最是可怕，說實話，再讓我跟他打一回，打死也我不去。」
「這就是你還沒有領悟到人生中極致樂趣的證明，也是你追不上我的原因。在趣味面前，生命算得了什麼呢？沒有趣味，像行屍走肉一樣活下去，這樣的人生太空虛了！這個世界若是存在永遠不變的日常，那就不是日常，而是地獄了，這樣的話我寧可死掉。」
「這種變態的想法我一點也不想領悟，雖然在別人眼裡我也是一名變態，但跟你相比，還遠遠不夠，小巫見大巫啊。既然你堅持這樣，那我也不多說什麼，反正對方要報仇的話，第一個要殺的肯定是作為殺人兇手的你，作為區區的幫兇，在你沒死之前，我都是安全。」
「想讓我死，可沒那麼容易，」葛巔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有一股血腥味，「玩弄他人的人生，真是一件讓人愛不釋手的趣事。」
……
廢棄的一座古廟中，正上演一場逃命與追殺的戰鬥，蓋樵帆身形靈活如猴子，在各種建築中騰挪閃躲，一點也沒有大塊圖的笨重。
「女人真是小心眼的動物，不就是殺了你一個分身嘛，用得這麼記恨，一路追殺我都兩天兩夜了，還不放棄。」他轉身呼喊道，「算了吧，你也很清楚，自己殺不了我，不如你我一笑泯恩仇，更上一層樓。」
「閉嘴！那不是分身，是化身！這道化身可是足足耗費了我二十年的光陰，用了無數珍貴材料才煉製出來，能夠模擬本體八成的功力，心神相通，是一道保命符，不亞於我的另外一個生命，世上不可能再找到第二個，居然就這麼被你毀掉了，我豈能輕易饒你！」
一個尖銳聲音打斷了蓋樵帆的建議，只見地面上湧起一團水球，接著外形慢慢變化，形成豐滿的女子外形，接著先前的夏露就從中走了出來，隨手一抹，回去身前所有阻擋視線的物體。
「所謂化身，不久為了替主人犧牲而存在的嗎？我幫你替她實現了存在的價值，你應該感謝我才對。在實現存在價值面前，生命算得了什麼呢？若不能實現存在價值，發掘生命的意義，像行屍走肉一樣活著，這樣的人生太空虛了！」
夏露怒道：「閉上你那張胡說八道的嘴，看我不撕爛了它！」
這時，一直逃跑的蓋樵帆忽然停下了腳步，直面對手，看上去是做好正面絕對的準備了。
「哦，你不逃了，決定認命了？」
「所以說啊，一直糾纏不清的女人最麻煩了，而且頭髮長見識短。你難道還沒有察覺嗎？我是故意引你到這裡來的。」
夏露心頭一驚，審視四周，儘是荒涼的一片，滿地黃沙，沒有絲毫水源的蹤跡，而且不僅僅如此，這裡的風水也非常不利她的屬性。
「南方飛星，朱雀振翅，這裡是火燎之地！」
「現在才看出來，晚了！胸大的女人無腦，憤怒的大胸女人更加無腦。」
蓋樵帆大喝一聲，百辟刀直斬而出，刀罡先行開路。
「就算地形不利那又怎麼樣？你別以為這樣就能贏我！」
夏露結印施展術法，四周空氣一陣變化，無數如拳頭大小的水團懸浮在半空，然後形態一變，先是結成一面冰牆，擋住了刀罡，隨即又轉化成尖頭的圓錐形，全部凝為冰針，頓時破空聲大起。
同一時間，銀光爆起，一條無所不在的銀線飛舞在蓋樵帆身周，將所有刺過來的冰針全部斬斷，防守得滴水不漏。他的百辟刀越舞越快，最後甚至化為一堵光團包住身體。
只可惜，那些被斬斷的冰針並不代表夏露的攻擊被阻擋，它們重新懸浮起來，並將碎片重新組合，變回原形後再度發起進攻。
這種源源不斷的攻勢，硬是將蓋樵帆的前進之勢攔住，逼迫他轉攻為守，難以寸進。
夏露好似發狂般尖笑道：「怎麼了，剛剛說了大話，現在就慫了，你的膽氣就只能持續一個呼吸嗎？」
然而蓋樵帆沒有感到半分急躁，因為眼前的情況早在預料之中。對方既然能控制水份，也一定能控制空氣中稀薄的水汽，從而積沙成塔。不過這些都不要緊，在不利於自身屬性的環境中戰鬥，所損耗功力一定成倍增加，所以重要的是激怒對手，盡可能將對方拖入自己的節奏當中，持續下去就能等到逆轉的時機。
「就算我傷不了你，可你也同樣傷不了我，只有能保住性命，我就成功了！怎麼，靠這種撓癢癢的攻擊就想替你的化身報仇，未免此人說夢了吧，你的水魔大刀呢？」
「就算不用水魔大刀，我一樣能取你的小命！你就在這乖乖等死吧！」
無意中，夏露暴露了自己暫時無法使用水魔大刀的消息，這種重要的事情就這麼被引誘出來。
蓋樵帆果然是心機慎密之輩，暗藏城府，跟閻無辜那種直來直去的性格截然不同，戰鬥風格自然也大相逕庭，在逆境中，他的心思沉穩得波瀾不驚，手上刀速再度加快三分，竟是於無孔不入的進攻中展開了反擊！
一道長長的輕虹刀氣飛貫而出，夏露沒料到對方居然在如此密集的攻勢下還存有餘力反擊，一時不察，被劍氣擦過輕微偏離的腦袋，在臉龐上留下一道細微的血痕。
夏露先是一怔，接著無邊憤怒的情緒從她心中升騰起來，就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獅子：「你這該死的傢伙，居然，居然敢弄傷我的臉！看來等一下不能讓你輕鬆死去了，我一定要折磨得你死去活來！我告訴你，從站到我面前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輸了——要知道，人體的百分之七十都是水份呀！」
她的手微微抬起，手心對準蓋樵帆的方向，然後，重重的一捏！
蓋樵帆身體一震，刀速一緩，冰錐快速穿透攔截網，就要擊中他的身體，這時忽聽一聲驚吼。
「虎辟嘯林！」
一陣猛虎咆哮的聲響，震破了所有的冰錐，接著捲動飛沙走石，直襲敵人——方纔的短暫停頓，僅僅是因為要蓄力絕招。
被音波擊中，夏露整個人破碎成水中落地，接著又重新凝聚起來，她的臉色有些難看，不過並不是因為中招受傷。
「為什麼沒有效果？」
夏露握緊的手顫抖著，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看到蘋果中的半條蟲子般充滿了訝異和恐慌，任誰在自己認為百分百會成功的時候，突然跌落獨木橋，這樣的滋味絕對不好受。
而趁著她失神的空隙，蓋樵帆迅速突破周圍冰流群的狙擊，一刀劃出，宛如破曉的天雷一般令人目眩神迷。
「你是怎麼做到的？」回過神的夏露沒有發動連續不斷的攻擊，而是冷冷的問道，眼神中充滿了哪怕不折手段也要消滅對手的決心，從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越來越強烈。
蓋樵帆卻是對此視若無睹，他沒有壓抑心中的狂喜，就像毫無心機的動物般將所有情緒直接又清楚的表現在臉上，嘴角的笑意與對手冰冷的眼神形成鮮明對比。
「你認為在這樣你死我活的決鬥中，我會把殺手鑭告訴你嗎？呵呵，你這個問題問得真沒水準，看來胸大無腦的傳聞並不是虛構的呢！」
說到這裡，見激怒得對方的怒氣更盛，蓋樵帆微微一笑，話鋒突然一轉：「其實告訴你也無妨，畢竟我勝券在握，就算你知道了也不可能翻盤。」
為了得到想要的答案，也為了彌補自己招術中可能存在的漏洞，哪怕是聽到赤裸裸的諷刺夏露也沒有出手攻擊，而是強忍住怒氣，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蠢女人，你的記憶力也太爛了吧，難道忘記上回交手的時候，你的水魔大刀砍不下去的事情嗎？我的真魔元體，可是哪怕心臟被擠爆，一樣能瞬間恢復的特殊功體，區區血流逆流，又怎麼可能傷到我？」
蓋樵帆有恃無恐的說著，心中卻在可憐巴巴的祈禱著，對方一定要失去冷靜，絕對要上當啊。
這傢伙說謊也不臉紅，像他說的那樣，心臟被擠爆也能恢復，的確真魔元體能擁有這樣的奇效，只是那是要到大成才能做到，起碼是閻無辜當初神魂**完美契合的境界。現在的他，只是練就了皮毛，只是**變得強韌了些，應付外傷還沒關係，內傷恢復起來就十分緩慢了。
尤其是方才夏露遙控他體內的血流進行逆流，衝擊得他全身經脈疼痛，還好做好了忍痛的準備，這才沒有表露出來，對方要是多測試幾下，他肯定要露底。
只是，夏露果然被連環的言語刺激得失了理智，加上前面的鋪墊，沒有多做懷疑，只是冷笑道：「就算不能以逆血殺你，我還有其他的手段，雙龍出海！」
滿地的冰屑集中在一起，又有無數水份加入其中，最後形成兩頭怒吼的巨龍，細長的身體上綻開寒冷的冰菊，形象猙獰，惟妙惟肖。不說其餘，光是在外形上的精細控制力，就已說明她對水的控制力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
不過蓋樵帆仍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非但沒有做出防禦的姿勢，還懶洋洋的說道：「看來你誤會一件事，我的確是勝券在握，擁有殺手鑭，但我可沒說過，這殺手鑭在我身上。雖然一開始是打算跟你耗下去，直到將你耗得不得不逃跑，但終究計劃趕不上變化，命運之神還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一股致命的危險感快速掠上心頭，夏露感覺自己就像一腳踩中捕獸夾的野獸一樣，不等對方把玄機賣弄玩，立即催動雙龍發動攻擊。
這時，天外飛來兩道雄渾掌力。
「混元八卦掌！」
「玄罡逆八極！」
兩道屬性相反，本源一致的掌力在飛襲的半路融合成一體，蛻變成混元八陣滅，相當於極招的威力一下子擊潰了雙龍出海，餘勁未消，正中夏露身體，一身慘叫中，水花四濺。
遠方的天空，傳來了空間碎裂的聲響，一座巨艦破空而出，雄威氣勢彌天蓋地的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