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琢玉 第十六章往事成煙 文 / 林家成
第十六章往事成煙()
看到何盈望向自己，小環提步就想向她跑來。正好這時一連幾輛馬車經過，她只得急急的退後，那一副掂著腳向何盈張望，生怕她不見了的樣子，讓何盈的心一下子軟了起來。
好不容易幾輛馬車一過去，何盈向小環看去。卻見她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熟人：劉姝！
何盈向兩人微微一笑，大步走了過去。劉姝看到她走近，臉上的笑容更加明媚起來：「好啊！才多久沒有見到你？你就名滿周城了！連三皇子都不時的提到你了呢！」
劉姝衝上來握著她的手，劈劈啪啪一連串的話語一衝而出。何盈衝她一笑，轉頭看向激動得臉都通紅的小環，溫柔的說道：「這陣子你們過得可好？」
小環嘴一扁，眼睛都紅了起來。倒是劉姝馬上回答道：「好啊，當然好了。何盈，要不是碰到你，我也準備到四皇子府請你出來玩兒呢。」
說到這裡，她做了一個鬼臉，嘻嘻笑道：「這個想法我可是一直都有。可惜了，你現在是何玉，是一個男人。我一個大姑娘家找你，還真要找個好借口才是。你不知道，這陣子我沒事就在那裡想著找個什麼借口好呢。」
何盈溫柔的看向小環,輕聲說道：「小環，你呢，你現在可好？」
小環含著眼淚，激動的說道：「小姐，我我很好。」
劉姝調皮的一笑，拍著何盈的肩膀說道：「你什麼意思？你的丫環，難道我還會苛待了不成？」何盈不由一笑，她看向小環，見她雖然瘦了一點，卻面色紅潤，神采奕奕，在劉姝面前也表情自若坦然，確實是生活得還不錯的樣子。
三人這樣站在街道旁，已經引起過路的人的指點了。何盈面目俊逸，白衣翩翩，劉姝嬌艷如花。看起來倒是一對璧人。格外的引人注目。
何盈發現到這一點，當下笑道：「好了，我們先進酒樓再聊吧。再這樣站下去，你家三皇子還會以為你在外面私自約會呢。」
劉姝臉一紅，放在何盈肩膀上的手不由一縮。因為她發現了左右行人投射過來的曖昧的眼神。
小環看到兩人這個樣子，不由噗哧一笑。三人轉身向附近的一家酒樓走去，挑了一間雅房，稍稍的點了幾樣菜，便攀談起來。
才坐下不久，小環看著劉姝忽然笑道：「小姐，劉小姐現在可是夫人了。」
何盈一愣，這才發現劉姝現在的髮型，已經梳了起來，分明是已婚婦人的妝樣。她不由笑道：「恭喜恭喜，原來你還是嫁給了三皇子了？這下與心上人生活在一起，應該很開心吧？」
她一邊說，一邊細細的打量著劉姝，見她眉眼之間添了幾分艷色，一副少婦的風情宛然流轉，看起來應該生活得還不錯。雖然細看之下，眼神之中隱有憂愁，不過想來也是很正常的。她不過是三皇子家臣之女，嫁給一個皇子當妾室，與眾多女人一起爭寵，怎麼可能得到純粹的幸福？
看到何盈一雙眼睛放在自己身上，不住的上下打量，劉姝舉著小拳頭就是重重的打了過來。何盈嘻笑著一手握住，嘻皮笑臉的把她的手自己一扯，扯得她向自己身上一倒。同時說道：「哎喲，小娘子，小生就算長得俊美不凡，你也用不著一見面就投懷送抱吧？」
劉姝臉羞得通紅，撲了過來就掐向她的耳朵，一邊掐一邊笑道：「叫你胡說！叫你有點功夫就得意！」
小環在旁邊的看得格格直笑。兩人打鬧了一會。小二也把菜送上來了。
「你現在的氣色看起來真好。」劉姝打量著何盈，不無嚮往的說道：「整個人都明亮起來了，與以前的神情相差了好遠。要不是我和小環對你太過熟悉，一下子還真是難以認出你來。」
小環也在旁邊說道：「是呀是呀，小姐，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好好看哦。不過，就是太像男人了一點。」
何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向兩人晃了一下，輕聲說道：「我現在叫何玉，本來就是一個男人。」她側頭看了看劉姝和小環，又接著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這一輩子都當一個男人！」
小環睜大了眼睛，劉姝也是驚訝的說道：「你不打算嫁人了？那怎麼行？對了，那個黎清，我剛才還看到他呢，你和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何盈沖兩人安撫的一笑，溫言說道：「我現在的身份是黎清的未婚妻，實際上，那個婚約怕是輕易不會取消。黎清我是絕對不會嫁了。再說，嫁人有什麼好？成天看一個男人的臉色，與一大堆女人爭寵。」剛說到這裡，她就一頓，馬上後悔自己口無遮攔。因為劉姝的臉色黯淡起來。
不等何盈開口安慰，劉姝就幽幽的說道：「你說得不錯！不過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不像你那麼的出色，那麼的與眾不同。我只希望能為他生一個兒子，將來年老的時候有個依靠，也就滿足了。」
小環在一旁點頭道：「小姐，你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女人，當然想法和做法會與眾不同了。」她的聲音中滿是自豪。顯然一直以何盈為榮。
何盈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無愧疚。不過如果有機會再來一次的話，她還是會把小環托給劉姝。她現在所走的那條路，稍不留神，就萬劫不復。
氣氛一時沉寂下來，劉姝還陷入傷感當中。何盈看著她，卻不知從何安慰起這個新嫁娘。她苦笑了一下，心裡直責怪自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對了，你說你今天遇到了黎清？」何盈打斷劉姝的傷感，輕聲的問道。
劉姝也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就在半個時辰前，我和小環剛出府。他一看到我，就主動下馬車向我問話。」
說到這裡，她聲音遲疑了一下，輕聲說道：「他的樣子有點憔悴，似乎對你有點」說到這裡，她停了停，顯然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倒是一旁的小環馬上接口道：「小姐，黎將軍還在念著小姐呢。我覺得啊，他似乎喜歡上了小姐，盼望著小姐回心轉意呢。」
劉姝一聽連連點頭道：「對，對，就是這樣。他雖然沒有怎麼說起你的事，不過聽那語氣，看他那個表情，他顯然還念著你。」
何盈沉呤了一會，抬眼看到兩女正盯著自己，不由失笑道：「怎麼？你們被他打動了？」
劉姝點了點頭，小心的措詞道：「這個，他畢竟是你明正言順的未婚夫。他如果能真的一心一意對你，那當真是世間最好的事了。你要不要回黎府看一看？」
何盈啞然失笑，她淺笑道：「傻瓜！你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對上兩張疑惑的臉，她一一分析道：「你們想，我現在在四皇子府中住了這麼久，黎清他一個大男人，就不會懷疑我的貞潔？」見劉姝要分解，她又說道：「你可以說，這個可以檢查出來的。是不是？」
見劉姝和小環都在點頭，她哈哈一笑，站了起來，眼睛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意氣風發的說道：「我為什麼要為了讓他相信我的清白而去讓人檢查？我為什麼要回黎府與幾個女人爭一個沒用的男人？我為什麼要回到一個輕賤過我，還讓我一再的陷入危險當中的男人身邊？就因為他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夫嗎？」
她悠然一笑，如玉的臉上容光煥發，光彩照人：「我這樣生活就很好了！我何盈並不需要依靠任何一個男人！何況這個男人還一點也不值得我信任和依靠！」
她的話鏗鏘有力，落地有聲！劉姝和小環怔怔的看著她自信的面容，看著她白衣勝雪，負手而立的姿態。似乎直到現在才發現，現在的何盈，竟然有一種傲視王侯的風流灑脫在內！
這種變化，還是來自於昨晚那首李白的《將進酒》，幾乎是有一瞬間，何盈明白了一個道理：畏畏縮縮的活，也是一生！縱情任意的活，更是一生！她實在是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讓自己時刻處於小心當中，處處思量，處處計較，弄得自己這麼累了！
幾乎是一種大徹大悟，讓何盈的心情從所沒有的開闊起來。直覺得自己以往種種，著實是作繭自縛了！
劉姝和小環都抬頭仰視著她，目光中有著無比的嚮往和羨慕，以及心動和神傷！一時之間，千百種思緒都湧上心頭，最後化成了一個微笑。
三人相視一笑，開心的吃起飯來。正在這時，外面響起了小二殷切的聲音：「她們就在這裡，將軍請！」
接著，是一人推門的聲音。何盈三人轉眼望去，正好對上了黎清，路明還有站在他們身後的月兒！
六人都是一怔！劉姝和小環都站了起來，傻傻的看著黎清等人。而黎清一進門，就緊緊的盯著何盈，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他的眼睛神采變幻，一時之間，似乎懊喪，失落，歡喜，痛恨，自責，愛意全部一湧而出。種種思緒，讓他的臉色不停的變化著，直到轉為平靜。
何盈淡淡一笑，坐在原地動也不動。她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向黎清三人舉了舉杯，笑道：「黎將軍好靈通的消息！既然來了，就請進來喝上一杯吧！」
她泰然自若，閒適從容的態度，讓幾人都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劉姝和小環微微一福，輕聲說道：「見過將軍大人。」
黎清手一揮，示意小二把門關上退下，便大步向桌前走來。他徑直走到何盈面前，靜靜的看了她一會，終於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他一坐下，路明和月兒也在他的左右坐下。三雙眼睛，都認真的看向何盈。
要是以前的何盈，現在必然有點心慌了。不過現在的她看到這一情景，心中卻如古井，片波不起。她手一揚，把放在劉姝和小環面前的，沒有動過的酒杯送到了黎清和路明的面前，再操縱酒壺給三人滿上酒。
這一連串的動作，她做起來行雲流水，瀟灑之極。任何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一個善於操縱力道的高手了。
這時劉姝和小環才慢慢的坐了下來，她們擔心的看了看何盈，又看了看黎清，見兩人都是一臉平靜，看不出喜怒，不由低下了頭。
黎清一直盯著何盈看去，他敏感的察覺到，只兩日不見，何盈的氣質神態，又與那天論演會上大有不同。似乎變得更加的顯目，更加的光彩照人了。
路明也在盯著何盈，對於這個女人，他一直沒有存過多少好感。直到後來，聽說她戰敗了段落，緊接著，她在論演會上大出風頭，一番議論，更是讓天下人都大為震驚！那時他就在迷糊，那個自信傲然的少女，就是何盈嗎？
至於月兒，她與黎清青梅竹馬相處了十多年，對他的心意和情緒，她自以為是瞭解的，是掌握在手心中的。甚至她一直都明白，自己雖然身份所限，不能成為他的正妻，不過這正妻之位，遲早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可是這段時間以來，她發現一切都變了，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哥，似乎不再是以前那個對自己千依百順，溫柔愛憐的人了。他丟了心了！
她恨恨的看著面前這個打扮得不倫不類的女子。可不知為什麼，她心中的恨意和厭惡感，卻在面對著這個女子時，更多的是一種自慚形穢！
一時之間，氣氛變得很是古怪。
何盈一臉的從容，甚至嘴角還隱有笑意。她修長如玉的手，正端著一個酒杯，慢慢的品著酒。長長的睫毛擋住了雙眼，讓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采。
過了一會，黎清終於開口了：「你們出去吧！」
他指的，是劉姝，月兒，小環三個女子。三女早就有點坐不住了。一聽他開口，馬上站了起來，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她們剛一起身，黎清就目視路明，路明對上他的眼光，遲疑了一下，還是站了起來，也往外面走去。四人很快的出了門，並帶上了房門。
「何盈，你到底想做什麼？」黎清一見眾人都出去了，便放下手中的酒杯，緊緊的盯著何盈，一字一句的說道。
何盈不由一笑，她抬眼看向黎清，輕輕的問道：「黎將軍何出此言？」
黎清深呼吸了一下，認真的說道：「何盈，我知道以前的事，我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以前我們兩家的恩怨，我不該扯到你一個弱質女子身上去，讓你受了冷落。」
他說得很認真，表情也很誠懇。不知為什麼，何盈卻有點想笑。她抬頭笑呤呤的看著黎清，她的笑容終於讓黎清再也說不下去，轉眼憤怒的說道：「你笑什麼？你得意什麼？」
何盈搖了搖頭，把手中的酒輕輕的晃蕩了一下，看著黃色的濁酒，淡淡的說道：「怎麼？有規定我不可以笑嗎？」
黎清按住脾性，把聲音放溫柔的說道：「何盈，我在向你道歉！」
何盈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說道：「我聽到了！」
她這句話一說出，黎清半晌沒有動靜。過了一會，他壓抑的粗重的呼吸起響起：「何盈，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不要忘記了，你是我的末過門的妻子！你是一個女人！過不了多久，你就成年了，到時我們就要成親了。你還準備在四皇子府住下去？」
何盈把酒杯從左手換到了右手，淡淡的說道：「那有何不可？」
「叭！」的一聲，酒杯落地碎裂的聲音傳來。原來黎清手一揚，把何盈手中的酒杯把打到了地上。何盈動也不動，任那酒杯掃落。她看了一眼地下的碎片，緩緩的抬眼看向黎清。
她明澈如水的雙眼，在對上黎清的剎那，黎清本來憤怒的心，猛的一蕩。這一蕩，如以往千百次獨處時一樣，讓他的心不由感到一股酸澀和無奈：「你到底要怎麼樣？」
同樣的一句話，現在他說來，卻顯得軟弱多了，甚至還有幾分乞求在其中。
何盈認真的看向黎清，對上他隱含著痛苦的雙眼。忽然又是一笑，這一笑，直如春花綻放。何盈慢慢的說道：「黎清，你和我的父親之間，有殺父之仇對不？」
黎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卻沒有回答她。何盈又說道：「你接我來京的一路上，遇到了好幾起刺殺。這幾起刺殺，要不是我運氣好，人警醒，早就成了白骨，你說我講的對是不對？」
黎清本來的臉色轉為黯然，他輕輕的說道：「這個，我當時是。」何盈搖了搖手，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是要聽你的解釋，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我們之間，不止有仇，對嗎？還有一種我不是很明白的原因，促使你厭惡我，卻要強行迎娶我，一路上百般輕待，到了黎府也百般冷落。對嗎？」
她現在的話，黎清沒有回答，他沉默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猛的吞下。
何盈看到他的表情，又是微微一笑，這一笑，玉臉生輝，動人之極。
「你知道嗎？這一年來，是我這輩子最痛苦最難熬的！我不知道第二天我還會不會活著，會不會給你用什麼理由，或因為什麼原因給送給別人！我害怕，我恐慌，我覺得無所適從！這些你知道嗎？」
何盈說起這話時，不但平靜從容，而且臉上始終掛著笑容。這種恬淡溫和的笑，讓黎清一肚子的道歉和內疚，都沒有辦法說出口來。
「這種沒有明天的日子，我為什麼還要過下去？就因為我是一個女人，我是你名義上的未婚妻子，就因為我家與你有仇？可這些與我何干？我為什麼要承受？」
這咄咄逼人的一連串問話，何盈說時，仍然是一臉的平靜從容。而黎清，已經把頭低得不能再低了，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猛的吞了下去。
「黎將軍，你是頂天立地的男人！你有你的事業，也有你要保護的人。我何盈不過是你生命中一朵小小的浪花，看過了，經過了，就消失了。」
說到這話時，她都有點語重聲長了。何盈不由一笑，聲音轉為溫柔：「我們的相識，本來是上輩們的一個錯誤。現在我走回我自己要走的路，黎將軍，你說我這樣做，有錯嗎？」
又是一陣久久的沉默，過了好一會，黎清才抬起頭來。因為連喝了好幾大杯，他的臉已經有點泛紅了。他緊緊的盯著何盈，目光中有後悔，也似乎有深情。
「以前我錯了，不能重新來過嗎？」黎清忽然說道。說到這裡，他把手一伸，緊緊的握著何盈的小手，連聲說道：「盈兒，我錯了，以前都錯了，可是我現在知道了，你就不能原諒我嗎？你，你一個女孩子家，這樣與男人們一起爭強鬥勝，一起爭口舌之利，遲早是要被人看穿的。這可不是長久之計啊，你還是回黎府吧，你回來，我風風光光的把你娶過家門！」
他越說越激動，越說越興奮，俊朗的面容上神采奕奕，雙目更是流光溢彩，似乎已經看到兩人美好的恩愛的歲月。
何盈抬眼看著他，慢慢的把小手從他的手中掙脫開來。她掙了幾次，因為黎清用了好大的力氣，所以她一直用力，一直用力，直到興奮中的黎清終於發現她的抗拒！
他愕然的傷感的看著何盈。而何盈抽回自己的手後，看著他終於搖了搖頭：「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黎清臉上的肌肉一陣跳動，他嘴角顫動了一會。才喃喃的說道：「太遲了？」
他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何盈,問道：「為什麼？」
何盈站了起來，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輕聲說道：「在我最無助最害怕的時候，你在哪裡？你在為我製造無助和害怕！我現在好不容易衝出來了，好不容易不再囚禁在那個小小的圈子裡，不再成日揣測著你的心思和所作所為。好不容易看到了外面的天空，有了我自己的朋友。你說，我為什麼要回去，回到你的身邊，與你的妾室們爭寵，看你的臉色度日？」
她不無嘲弄的看著黎清，臉上帶笑，風度雍容。
黎清也站了起來，直視著她，冷然的說道：「可是你不要忘記了，你現在所擁有的，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你畢竟只是一個女人！」
何盈靜靜的回視他，直看得黎清表情有點不自在了，她才淡淡的說道：「不錯，我現在所擁有的是鏡中花，水中月。可不管這花月是真是假，我至少還能擁有。呆在你身邊，我能擁有什麼？」
她輕輕的笑了起來，緩緩的說道：「黎清，你也明白，你什麼也給不了我。你甚至給不了我安全感！給不了我信心！」
黎清臉色發白，他緩慢的坐了下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放在他面前的酒杯。過了好一會也沒有吱聲。
何盈踱了回來，一直走到門口，把門打開，對著站在外面的四人笑道：「進來吧，飯菜都冷了。」然後她提高聲音叫道：「小二，給我再來一桌酒菜，要你們最為拿手的！」
路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黎清，知道事情談崩了。他大步走到黎清身邊坐下，張了張嘴，準備說些什麼，卻還是停了下來。
六個人又原樣坐好。小二的手腳倒是挺快的，不一會功夫，就把桌上的殘茶剩飯全部換了下去，一桌熱騰騰的菜開始重新上上來。
何盈站了起來，在所有人面前都放上酒杯，然後一一倒滿酒。她端起一杯酒，站了起來，向眾人敬道：「各位，來，我們喝一杯吧！相識就是有緣，不管以後怎麼樣，今日能在一起聚會，就是值得開心的事。」
劉姝和小環率先拿起了杯子，抿了一小口。月兒理也沒有，眼睛看向樓下，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何盈的聲音。黎清抬眼看著何盈，眼神中頗為憂傷。而路明則大大方方的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路明喝完酒，看著氣質嫻靜的何盈，心裡想道：這女人真的變了很多！
他剛這樣一想，只見黎清忽然站了起來，同時把手中的酒杯往地下狠狠的一摔！「叭」的一聲酒杯碎裂聲中，他轉身大步衝了出去。
看到他離開，月兒狠狠的盯了一下何盈，目光無比的怨毒。然後提步向黎清跑去，她一邊跑一邊叫道：「黎郎，等等我！」
路明倒沒有馬上跟上去，他忽然俯下身，對著何盈一字一句的說道：「何小姐，你現在雖然與四皇子甚為親近，不過你可不要忘記你，你只是一個小女子！真要對付你，將軍有的是千百種法子，可以讓你求生不能欲死不得！所以，你最好考慮一下，不要把別人的真誠相待，看成了驢肝肺！」
他說完之後，馬上給出自己再倒了一杯酒，沖何盈晃了晃，一飲而盡，轉身離開。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劉姝顫抖的說道：「他，他是什麼意思？」
何盈沒有回答，一邊的小環顫抖的說道：「小姐，他是不是在警告你？」
何盈又笑了笑，轉頭向兩人溫和的說道：「吃啊！再不吃的話，酒菜都要涼了！」
見兩人還在盯著自己，何盈舒服的把背向後面微微一靠，淡定的說道：「不要擔心！現在就是天塌下來，也不會壓死我！」
見到兩人還是愕然的望著自己，她忽然心情大好，便把筷子在酒杯上一擊，高聲唱了起來：
「多少興廢榮枯在眼前，人被利名牽，滿目紅塵關塞遠。
笑車輪馬足，晨鐘暮鼓，空勞碌自年年。
不如我琴一張，詩一聯，樂意自悠然。
試看他富貴和貧賤，都一般白骨葬黃泉。」
她放懷而唱，一時之間，似乎從前世到今生的流年轉換，滄海桑田都只是一場春夢！似乎這些年來的快樂憂愁，也不過是浮雲一縷，轉眼成空。
她唱得暢意，那豪邁的詞曲，那洞悉世事而平靜以待的悠然，一時之間，都盡在歌聲中。
何盈唱得起勁，便沒有注意到，她現在的歌聲也著實響亮了一點，更沒有注意到，自她一開唱之後，酒樓上下，都安靜下來，再無聲息。
她前陣子活得太過委屈，現在心結一開，這歌聲中的三昧都深深的體會到了。因此，這歌她是唱了又唱，直唱到第三遍才停了下來。
她一停下，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飲盡，大聲笑道：「痛快！」
「果然是痛快！」她話聲末落，一個男子清雅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何盈剛一愣，門外就響起了敲門的聲音：「這位公子，我家主人仰慕公子的才華，不知可否一見？」
何盈現在心情大好，她把身子向後一靠，大聲說道：「千里有緣一線牽！請進請進！」
她的話一說出，那個清雅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如此，在下就冒味了！「說罷，推門聲傳來，一個高大俊朗的青年站在門口，只見他天庭開闊，劍眉鳳眼，一頭黑髮束成冠，身上穿著一襲黑色的長袍。一看到他，何盈心裡忽然現出一個詞語來「龍姿鳳表！」
那青年一眼就看到了何盈，也是微微一怔。他剛才聽何盈的聲音，就知道她年紀不大。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才華橫溢，風流不羈的才子，居然長得如此的絕美靈秀，直不似凡間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