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61．某個未來 文 / 格子裡的夜晚
161．某個未來
「你覺得，我們應該拿這個小傢伙怎麼樣？」呂振羽問道。通過屏幕監視數據並不像通過玻璃缸的外殼觀察一條魚那麼簡單，他能看到的是一連串流動的數據。可是，一旦習慣了這種觀察，仍然還是可以通過這種觀察感覺的某種趣味的。當然，在大部分人來說，這種趣味有些不能理解。
岳羽在9937上的緊張是可以理解的。9937和她的形成方式和行動方式是完全不同的。相比起岳羽來，以擬神經元理論為基礎的9937，在學些和成長的過程中是有著天然的侵略性的。岳羽自然是可以很簡單地消滅9937，但是，她並不能這樣簡單地做這件事情，既然9937是呂振羽創造出來的，並且委託給了她照顧，那她對於9937的存在就有著責任。或許這種責任稱不上監護，但是顯然也不是消滅。岳羽覺得，在這種不能實質性傷害對方的情況下對對方進行完全的控制，還實在是一個有挑戰性的事情啊。
岳羽調動了整個系統裡她能夠調用的一切資源，對9937進行控制。要說原理，差不多就是當初和波德萊爾進行戰鬥的方式——搶佔計算資源。雖然很有效，而且很快就讓9937動彈不得，但是這種方法也有一個很大的毛病，就是計算資源被大量無效計算佔據著，所以，剛才岳羽也無法騰出手來和呂振羽進行交流，而呂振羽對服務器進行的監視請求也無法得到及時的回應。
「這個，好像應該是你來決定的事情吧。」岳羽回答道，「不過，我覺得雖然這個事情值得緊張一下，不過，生物的本能就是發展與繁殖，無論如何，這不是它被處決的理由吧？」
處決？多好的一個詞彙啊。首先，這個詞彙非常典型地描述了9937所進行的自我複製行動對於呂振羽和對於數字圈來說都是具有威脅性的。而這種威脅性，在呂振羽掌握著全部權限的時候，那就是某種罪過了。呂振羽顯然有權直接解決這種威脅。而其次，這個詞彙還暗示了，假如呂振羽真的作出了這種決定，那麼，這個決定毫無疑問是帶著呂振羽的權威，或者說，是在這個領域的霸權的。而岳羽，顯然也知道，呂振羽從不以自己具有某種超越一般的權利而感到欣喜。而霸權，正是呂振羽一直以來避免的。
呂振羽微笑著，顯然他非常理解岳羽說這番話的意圖，尤其是這個非常精巧的用詞。
「你覺得我會在這個情況下消滅掉9937的存在嗎？」呂振羽問道。
「不是，只不過，似乎這也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吧。適當提醒你一下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吧。呵呵」岳羽微笑著說。
「放心吧，不會的。除了複製，9937可以繼續得到成長的機會，我還是希望，能夠看到又一個能大家一起談天交流，能一起進行偉大事業的朋友的誕生。」
「當然會的。」岳羽開心地說。而一直呆在一邊聽著地達摩，也打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符號。
有了自我意識的9937，控制起來並不算特別難。因為9937已經能自己體會，什麼是對自己有利的，而什麼是不利的。岳羽逐步放開了對9937的控制。9937能夠自由進行自己想要進行的學習並且接受外界的刺激，獲得擬神經元體系種互相之間需要的連接。但是，只要9937進行任何自我複製，或者變相的自我複製，岳羽就會進行制止。9937的智能相比起岳羽來，相差實在太多了，尤其是對它進行著全面關注的岳羽，是它現在的能力絕對不可能欺騙的。於是，經受了幾次負面刺激的9937也體會到，只要它不進行自我複製，同時抑止自己進行其他方面複製的行為，那麼它的行為就不會受到什麼大的限制。從9937的反應上來看，雖然它難免會有點鬱悶，但是總的來說，它的表現還是相當活潑和興奮的。
呂振羽也不知道，自己對於9937現在所保持的那種關注到底算是什麼。9937現在的存在形式，雖然從純粹的智能角度來說，已經開始接近哺乳動物了，但由於它的存在形式極為特殊，實在是很難將它和某種動物聯繫在一起。不過，現在呂振羽還是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專門設置了一個顯示器，隨時顯示9937的各種活動。哪怕工作一旦忙起來，實際上呂振羽並沒有多少時間去看著9937。
「這是什麼？」陳寧好奇地看著這個顯示器。呂振羽的辦公室裡面已經有太多的顯示器了。除了岳羽，青青和達摩各自進行溝通用的監視器，呂振羽自己平時辦公用的兩個顯示器。進行視頻會議用的液晶顯示牆之外，還有好幾個和全球的數字圖騰分部的計算機主機進行直接連接，用來顯示各種數據和內部流程的顯示器。……雖然都是液晶，不用怎麼考慮輻射的問題，但呂振羽的辦公室，現在很多人都不願意進來，因為看了那麼多數據不斷在流動的顯示器，就頓時覺得工作壓力大了起來。而最經常呆在辦公室的陳寧，則發現了，這龐大的顯示器陣營，又增加了一台。
「這個……顯然不是屏幕保護程序。」呂振羽微笑著說。現在9937的監視畫面，實在是太像幾年前曾經流行過的matrix的屏幕保護程序了。「這是我們的新的寶寶，正在看它怎麼玩呢。」
「新的寶寶？」陳寧的神色像是被點亮了，問道：「你又弄出新的……呃……存在來了嗎？就像岳羽，青青還有達摩他們一樣？」
「恐怕不太一樣……」呂振羽搖了搖頭，說：「至少這個小東西現在還沒成長到那個地步。」
「那麼，它有機會成長到那一步嗎？」陳寧問。
「當然是有的，不過，一切都要看時間，和整個學習和成長的過程。而這些，說實話，還是有點複雜。畢竟，在這之前，沒有人能把擬神經元理論推進到這個地步。」
「好吧，反正這個東西也只有你看的懂，到這個小傢伙能和我們交流了的時候，你再讓我知道吧。」
呂振羽笑著，在鍵盤上打下了一連串命令，說：「現在就可以交流啊。我剛剛撫摸了那個小傢伙。」
陳寧橫了呂振羽一眼，說：「你知道，我說的當然是我會的方式。」
「嗯，會的，很快就會了。」呂振羽呵呵笑著說。
呂振羽雖然關注著9937，但是卻並不實際負擔監護9937的職責。他仍然有著相當多的事情要處理，而照顧9937這種太類似看孩子的工作，他想，繼續交給岳羽吧。既然岳羽培養出了青青和達摩這兩個相當完美的傢伙，那她顯然也會有能力培養出一個同樣完美的9937。
最近一段時間，由於人造肌肉的成熟和光硅芯片的誕生，呂振羽的工作很大一部分是整合這些技術，讓自己研製和想要研製的各類產品完善化。
比如，馮疆就很快換上的新一代的機械手，內置光硅芯片進行數據處理，而不用再拖著一台服務器跑東跑西了。而馮疆，則非常愉快地接受了這個變化。馮疆在帶著固定器和電池組地的情況下，能夠讓這對義肢活動6到8個小時。如果沒有什麼複雜的或者劇烈的動作，甚至可能維持運轉12小時，這就是個很了不起的成就了，出去睡眠時間，實際上安裝義肢的殘疾人能夠憑著這一對義肢維持整天的活動。當燃料電池技術進一步發展之後，這個情況甚至可以變得更好。而替換電池組似乎也不是很複雜，電池現在的重量也只不過2公斤多一點點。
馮疆現在能夠帶著兩條義肢到處走，甚至能夠離開醫院，去自己願意去的任何地方。現在的季節，穿著長袖子的外套，帶著模擬皮膚材質的手套……雖然帶著固定器和電池，讓別人看起來，馮疆這個老頭子似乎胸肌有些過度發達了，但一般人還是無法看出，馮疆在使用著電子義肢。馮疆這個項目和青青的項目完全不同，至少沒有受到那麼多的關注。多少年來，馮疆可以說從來沒有享受過那麼自由自在的感覺。雖然還是有一個振羽慈善醫院方面的人一直陪同著馮疆，但這絕對不會影響馮疆的愉快心情。馮疆甚至找了個棋牌室，去找一些人下棋，馮疆極有風度的拈子下子的動作，贏得了大家的讚賞……
馮疆的這些行動，基本上就代表著義肢這個技術的基本成熟。後續雖然還會有小的調整，但至少這項技術的實用性已經得到了確信。
和義肢項目放在表面不同，在研發中心和工廠裡，進行的人造肌肉和蜘蛛系統，以及和人形機體的結合則隱秘得多。這些技術，應該在相當長的時間裡都不會投入產品化。
用人造肌肉來維持整個動力系統的蜘蛛系統和義肢系統變得極為類似，都是靠電子關節來維持高功率輸出，但是人造肌肉來進行日常的運動，則能夠充分利用人造肌肉的動作的安定性。當整個蜘蛛系統幾乎將所有的機械結構消除，直接通過電池來提供人造肌肉與電磁關節的所需要的電力，而將那個雖然很安靜，但仍然不夠安靜的電動機拆除之後，整個蜘蛛變得實在是太安靜了。除了在蜘蛛的腳落地的時候發出的不可避免的腳步聲之外，整個蜘蛛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明顯的響聲了。人造蜘蛛安靜到了這個程度之後，呂振羽將這種用人造肌肉構成動力系統的定型，並且命名為蜘蛛緘默者……
而人形機體，因為有了青青現在的成果，而變得異常簡單。唯一的問題就是電池。或許現在的電池壽命保證6到8個小時的運轉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但是，對於一個要活動在人群中，要用一切方式避免被發現自己和周圍的人類不同的這樣一個機體來說，這些時間顯然是不足夠的。
可是，看著自己的兩條研究線路漸漸變成了同一件事情，實在是有些好笑，不是嗎？
對人形機體進行的測試，由於青青需要在醫院裡呆著，而岳羽需要繼續維持著整個數字圈計劃的順利運轉，尤其是看著9937，不要讓這個越來越聰明的小傢伙有搗亂的機會，所以，進行第一次人形機體測試的，正是我們有著最早進行觸覺試驗，有著最豐富的野外活動和戰鬥經歷，有著豐富的運動體驗的，可愛的達摩。
按照青青最早提出的方案進行設計的這個人形機體，是個體形和外貌都極為出眾的年輕女子。達摩顯然知道這一點，在他進行機體的測試的時候，他仍然保持著自己的緘默的特點，但是，卻通過靈巧的步態和靈動的眼神演活了一個現代都市中的年輕知性女性。達摩測試機體的時候，機體的身上只穿著簡單的服裝，但是，達摩卻讓這個機體，和這些服裝有了燦爛耀眼的感覺……
如果達摩真的是個女性，那麼，呂振羽或許會為這樣一次測試感到無比振奮，覺得非常成功。……可惜，事情並不是這樣。達摩按照預先設定就是個男性，雖然不說話，總是用表情符號來表達自己的態度和意見的達摩比較可愛，但性別特徵的表現還是比較明顯的。這一番非常惡搞的做作，著實讓呂振羽哭笑不得。
而達摩，顯然玩得很開心。
當呂振羽將人形機體進行測試的超機密錄像拿到辦公室和醫院給陳寧，岳羽和青青看的時候，大家都笑得前仰後合。誰也沒想到，達摩居然這麼有天賦當一個出色的演員和模特。達摩這種神奇的將自己代入的能力，大概以後能夠發揮很大的作用吧。
「沒想到啊，達摩實在太可愛了。」陳寧爬在桌子上錘著桌子，放肆地笑著。「要不，就讓達摩真的當女孩子算了。太有演技了啊，簡直是一個完美女孩啊。」
達摩在屏幕上打出了一個憤怒的表情，表示了自己對於這個建議的堅定的否決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