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32．善意的天平 文 / 格子裡的夜晚
132．善意的天平
導盲犬，一直以來都是寵物訓練中一個非常特殊的分野。對於狗的血統，狗的性格，和訓練中的各種表現極為苛刻的要求讓能夠勝任這個工作的狗非常少。就算訓練出來了，也不是一般的家庭使用得起的。絕大部分的盲人，始終是社會中的弱勢群體，他們因為先天或者後天的原因喪失了視力之後，就沒有多少工作適合他們了。對於家庭來說，也多少是個負擔。對於大部分盲人來說，維持生存，溫飽，和一定的他們感觀範圍內的娛樂是最終要的事情，而其他的，多數也就顧不上了。和一些福利系統比較完善的國家相比，至少在目前的國內，導盲犬隻能是一些因為意外失去視力的富人的玩偶。
上海市政府和數字圖騰合作的，正是通過政府撥款和企業捐助聯合推廣數字圖騰生產的寵物狗的一種特別的改進型——具有導盲犬的功能的寵物狗。
除了一般的寵物狗的基本性能之外，在身體利安裝了一個支架，可以讓使用者拉住，從而引導盲人步行。而在寵物狗的身體裡面，還安裝了一般的寵物狗不具備的一些電子裝置，比如直接和互聯網上的交通服務網站進行無線互連的資料查詢器和一個語音轉換裝置。用一個耳塞將引導的簡單的語音信號告知使用者。這也是相比於真正訓練出來的導盲犬，這種機械導盲犬的優勢。
對於盲人來說，即使有了這樣的好用的工具，有時候也會碰到一些特殊的情況。比如被懷有惡意的人攻擊，碰上不遵守交通規則的司機亂開車而遇到意外之類的事情。導盲犬在關鍵的時刻自然也會作出處置，比如將使用者從車輛的行駛方向裡撞開之類的事情，反正，寵物狗也僅僅是具有一定智能的，比較昂貴的機器而已。絕對無法和人命相提並論。
為了應付這種情況，寵物狗內預裝了一個極為堅固的無線電信號發射裝置，一旦導盲犬被破壞，這個發射裝置就開始發出特定頻率的信號。而附近的由政府設置的服務站就會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幫助失去了導盲犬的盲人。
這決不僅僅是一個產品，而是一個更為複雜的服務體系。對於數字圖騰來說，或許提供一系列的導盲犬產品來說並不算是很大的經濟負擔。而和上海市市政府合力建設一個為盲人，以及將來可能擴大範圍的對於弱勢群體的服務體系，那就是個極為複雜的工作了。
陳靜第一次知道，原來，想要處理好一個項目，是那麼複雜的一件事情。雖說，作為集團副總裁的她，有總裁辦公室的顧問可以為她出謀劃策，只需要她拿個主意，自然會有公司各個部門的能幹的員工來接下任務，為了自己的積分而去拚命。可是，要在每個需要準確判斷的時候，都能拿定主意，那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市政府對於數字圖騰的這次合作，同樣是有條件的，比如，在這個項目的資金方面。市政府除了提供各個區的服務站的地點和一些人員方面的支持之外，其他的一切都需要數字圖騰公司自己來。維持那麼大的一個服務系統？怎麼可能？僅僅上海一地，這就是多大的一個人力成本？雖然除了初期提供的一批免費的導盲犬之外，之後自然也可以將導盲犬定價出售，但哪怕定價比較高，也不會有足夠的利潤來維持這麼一個龐大的開支。從其他項目的利潤裡貼補這個項目？那麼，就真的是混淆了慈善事業和生意之間的關係了。
陳靜極為頭痛，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辦好了。市政府的態度可以理解，明年就是世博會了，市政府手上的財力和人力也很有限。而數字圖騰想要推廣的這個項目雖然很有前景，確實能幫助很多人，而且也能構形成將來對於弱勢群體的一個服務體系，但需要的時間還是挺長的，沒有2到3年，絕對點鋪遍整個上海，更不要說擴大了。這個導盲犬的項目的普及，確實也任重而道遠。
「姐姐啊，到底該怎麼辦呢？」陳靜這幾天可以說受夠了煎熬了。公司裡的各種業務要處理，幾個項目鋪開之後，各種各樣的反饋信息不斷湧來，而她作為項目負責人，自然要一一過目並作出判斷。和市政府方面的合作進行之後，自然也要有一些和政府官員的應酬，雖然她身份特殊，並不會有人敢於折騰她，但往來酬酢，也是極為讓人厭煩的事情。而後，和上海志願者協會的人的接觸，和上海殘疾人協會的接觸，和街道，居委會等等基層組織的接觸……這些都太龐雜了。讓這個天真的小姑娘著實有點吃不住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了。慈善事業畢竟還是不能和生意混為一談的。至少，你還是有些著急了。雖說我們不是沒錢支撐這個項目的持續運作，但是，如果不能把這個機制變得至少能自負盈虧，那就不是個好的機制。萬一若干年後，我們公司垮了怎麼辦？萬一我們經營不善，不再有財力支持這些比較邊際的，只有投入沒有產出的項目怎麼辦？萬一碰到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怎麼辦？其實，最理想的狀態並不是我們自己去搭起這個框架，而是這個框架被搭起來了之後，我們以低廉的價格，或者免費，提供我們的產品……這個之間的順序。還有我們究竟應該在什麼時候站在明處，什麼時候站在暗處，都四你需要再瞭解的呀。」陳寧對著自己的妹妹說著自己對於事情的瞭解，指點著自己的可愛的妹妹。
陳寧可是見識過很多事情的，性格上也比陳靜更適合於複雜的事務，這也就是她為什麼能通過安全局的訓練，能輔佐呂振羽從一窮二白（或許並不準確）中建立起了數字圖騰。她更理解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則。
或許是因為陳寧頗有一點烏鴉嘴的天賦。雖說陳靜擬定的服務網絡計劃並不被陳寧看好，但正當大家準備認真推進這個項目的時候，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第一批領到免費的電子導盲犬的一個盲人，在興奮地在大街上行走的時候，卻在一次車禍中意外喪生了。如果是一次簡單的車禍，那說不定並不會發生什麼。車禍撞死人的事情，這個世界上，這個城市裡，時時刻刻都在發生，哪怕是一個有電子導盲犬的盲人，也並不能倖免於此。可是，事情的發展卻不僅僅那麼簡單。那位盲人在經過一個路口的時候，一輛轎車試圖闖紅燈，導盲犬有了及時的反應，將盲人撞開，倒在了邊上，導盲犬變成了一團碎片，而盲人當時還是安全的。但是，就在那個剎那，另一輛車，在盲人倒下的那個車道口，也闖過了紅燈，並且將那位盲人在車輪底下變為一團肉醬……
值得慶幸的是，好歹導盲犬項目是數字圖騰和上海市政府合作的項目。為了大家的面子，這件事情在媒體方面被及時壓住了，沒有進行報道。但是，這並不會影響到關於數字圖騰的導盲犬產品在判斷方面存在瑕疵，從而導致盲人喪生這樣嚴重的傳聞在網上，和其他渠道裡流傳。
判斷方面存在問題？數字圖騰的技術人員們立即對導盲犬的程序進行了全面的檢查，在實驗室裡，在工廠的測試場地裡對導盲犬模擬當時情況進行了一系列的測試。答案是否定的。雖然導盲犬稱不上十全十美，但是，在程序的運行機制上和反應上，沒有任何問題。這個時候，遠在德國博根海姆賽道技能型準備的呂振羽，也抽出了時間，檢查了整個程序，認可了導盲犬沒有問題的結論。
這是一個可以讓人接受的結果嗎？不知道。因為，數字圖騰並不需要為了這件事情向公眾澄清什麼。在公眾眼裡，這件意外並不「存在」。但是，和市政府合作的整個項目，卻一下子停滯了下來。已經分發下去的導盲犬，不會受到影響，但之後，則不會繼續推進這個項目了。那些落實的服務網點的地址，將繼續保留，但一切都要等合適的時機……
人們總是說，建設是艱難的，但破壞則異常簡單。看起來確實如此，數字圖騰通過各種渠道，投入了大量資金和人力物力營造出的人工智能機械將能夠改善人類的生活的論調彷彿在一夜之間就被打破。自然，還是有很多人相信，這完全是一次意外。但是，不少論調則轉向了打擊數字圖騰和人工智能機械。說數字圖騰向公眾提供不合格的產品，或許是這些論調中，算是比較低程度的指控了。有些論調，甚至直接說這些都是數字圖騰，或者說，是數字圖騰創造出來的人工智能刻意設置的陰謀，旨在減少人類的數量，為人工智能統治世界做準備……
如果這項指控成立，那呂振羽應該會被釘在十字架上，而罪名，則是反人類罪。這是很少的一些暴君，瘋子，異教徒和邪教的創造者才能享有的殊榮……
無論如何，數字圖騰和呂振羽一直以來的努力，被瞬間抹殺了。
陳靜覺得那是自己的責任，她同樣相信，和陳寧一樣相信呂振羽和數字圖騰的技術團隊始終是將完美和接近完美的產品呈現在大眾面前。那麼，當完美的產品導致了極為嚴重的後果的時候，陳靜不得不想著，那是自己的責任。她雖然並不知道岳羽，青青和達摩的存在。可是她知道呂振羽一直以來努力的方向。和青青在咖啡館下棋什麼的，也隱隱讓她意識到些什麼。
呂振羽不得不回來了，在博根海姆賽道上麒麟車隊正在跑排位賽的時候，呂振羽帶著蘇宛和總是跟著他的衛士們回來了。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呂振羽只準備在上海呆幾天，隨後他又要回到歐洲，在那裡，麒麟wrc車隊將進行本年度最為重要的一輪賽事。那是在阿爾卑斯山區進行的一輪賽事，整個特殊路段穿越數個國家，從法國開始，在意大利結束。這正是對數字圖騰和智能輔助決策系統的一次最為嚴酷也最好的檢測。呂振羽需要在那裡。
回到上海的呂振羽，只是因為需要安慰一下子自己的小姨子，同時，確認一下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他並不相信，在一個瞬間兩輛車同時闖紅燈，還是在一個空曠的，沒有多少目擊者的路口。上海的司機雖然並不都是完人，但哪怕在沒有人監督的情況下，也不至於這樣亂來。
「龐海，你對這種事情不熟悉吧，能不能推薦一個熟悉的人來調查這個事情？」呂振羽吩咐道。
「本來在北京市警察局工作，後來到蘇格蘭場進修，曾經是國際刑警中國地區的調查專員和資深技術顧問，這樣的人怎麼樣？」龐海想了一下，推薦了一個人。
「沒問題。」呂振羽點了點頭。隨後，呂振羽就開車帶著陳靜到了研發中心，到了那個擺放著第一代的，擁有最複雜最完美的觸覺的機械手和視覺系統的房間。
達摩悄悄進入了系統，在工作台上為他們準備了茶水和點心。
「靜靜，這不是你的錯。至少有八成把握，這不少你的錯。」
「我弄砸了事情，不是嗎？」
「不算吧。只能說是意外。我看過你的整個推廣計劃，雖然不見得能掙錢，還是要靠我們的其他項目貼補，但我覺得，想法和規劃都很不錯。有點著急了，也就僅此而已。……善意，難道是壞事嗎？不，不是的。好心辦壞事的情況確實不斷在重新出現。但人們仍然有著基本的寬容。記得的是好心，而壞事，只是好心導致的結果之一，僅此而已。再說了，你連這樣也算不上，最多也就是運氣差了一點。這件事情發生在了這個關鍵的時刻而已。」呂振羽拍拍陳靜的肩，說：「和這個傢伙喝杯茶吧，雖然他不會說話，但他很體貼人的。」
呂振羽就這麼走了。
在呂振羽計劃在上海停留的最後一天，龐海的那個朋友的報告來了。……兩輛車，都是直接衝過紅燈，沒有剎車。兩個司機雖然都有案可查，但順著他們的履歷向前追溯則追不下去。資料是假的。因為事情是讓交通警察去查，並沒有追查過這些。……而這兩個司機，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好像也成了個問題。
陰謀嗎？似乎是的。陰謀並不用轟轟烈烈，並不用造成多麼驚天動地的結果，也不必有多複雜，只要能達到目的就好了。不知道是誰，就是通過那麼一個小小的事件，讓數字圖騰好長時間的努力化為泡影。這就是一個好的陰謀。
呂振羽將報告放在了陳靜的桌子上之後，就去機場，繼續去歐洲征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