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九十章 文 / 一夢白頭
第九十章
除了包先生外,夏蘭舟和文景也在。
桌上有一張地圖,他們正圍在桌前商議,見到七娘文景關切的問:「少夫人沒事吧?」
夏蘭舟掃過聞玉虎和七娘相交的手,眼神一黯。七娘臉色沉鬱,站在她身旁的聞玉虎回道:「她沒事,城防戰事如何?」
「很糟,」文景苦笑,「就算我們不撤出邊城,最多也只能撐到明日,我正和包先生商議如何才能安全撤出邊城,否則,到真正撤退的時候,城中只怕就要亂成一團。」
七娘看了看天色,冷冷道:「女人、孩子和老人先走,如今一刻也不能等,乘天色未暗就安排他們出城,除了乾糧細軟,什麼也不許帶。」
她又盯了包先生肩上的梟一眼:「那些老鼠往哪兒去了?」
包先生道:「它們出西門後,直奔西南方。」
文景指著地圖,「可是西南方那一帶是大五山的山脈,沒有城鎮。」
聞玉虎長年在邊城,不用看地圖也知地形,他皺眉道:「大五山那一帶人煙稀疏,沒有人接應我們,而我們口糧不多……帶著一城的百姓我們會有麻煩了,泰城離我們只有六十里,我們撤去那裡快的話只需……」
七娘她打斷道:「我們跟著老鼠走……我不想我們在斷糧之前,命就沒了。」
她不是不知道已方的情形,可是如果是地震,地震帶到底是延著哪裡行進,離得近的城鎮更令她擔憂。
看著聞玉虎疑惑的表情她壓低聲音道:「如今這裡只有我們幾個,我就實話說了吧,有可能出事的城鎮不只我們這裡。」
「你是說……」聞玉虎駭然,其他人無不色變。
「不錯,其他的城鎮我們沒有時間去報信了,他們……他們只有聽天由命。」七娘黯然。
聽到一陣急亂的腳步聲一個喘著氣的士兵衝進來:「報告將軍,城裡……城裡有很多百姓不肯……不肯走,李副將問該……該怎麼辦?」
他看清七娘也在後,眼睛一亮,小小的一聲:「仙女?!」
七娘眉一挑:「仙女?」
故事也一起傳了出去,只是故事的結尾傳到後來就成了她是下凡來解救龍鮫國的仙女。
對於這個傳說,七娘是矛盾。
她內心不是很相信自己是那個女孩的轉世之說,認為這故事的種種,可能只是一種巧合。
別看七娘似乎在這個世上活得如魚得水,但其實她內心常常彷徨不安,常常覺得自己在這個世上是個異類,因為在思想和精神上與這個社會的格格不入,還有對親人的離愁都讓她感到不適應,如果不是聞玉虎劉長卿等人讓她在情感上有所補充,長此以往很可能她的精神會出問題,而這個故事姑且不說它是真是假都讓她找到一個發洩的出口。
所以說她的矛盾,她既不信卻又努力讓自己相信這個傳說,這樣她的心才能找到一個發洩的出口。
聽著士兵的解釋,她又好氣又好笑,忽的又想起一事:「你們向各家傳令時,可有發現城中的家禽與往日不同?」
那士兵眼睛瞪著大大的:「姑娘怎麼知道的?不知為何城中各家的家禽,豬哇狗的都煩動不停,攪得各家的人心更是不安。」
這可糟了,她心下又肯定了幾分。她水眸一轉,唇一鉤:「你傳話下去,你們的『仙女』說啦,地傾後,這裡的風水位將徹底改變,這裡將成為凶穴,埋在這裡的人將禍及子孫,他們不走?那就等著他們的子孫倒大霉吧。」
他們或許不怕死,但總得顧及自己的子孫吧。
聽了這話,那士兵轉身就跑。
「你嚇到他了。」聞玉虎見她模樣已知她胡謅,但話語間他寵溺多過責怪。
七娘凝視他道:「如今都到了生死關頭,除了人命我可什麼都顧不得了,入城那天,我眼睜睜看著王大哥他們為我犧牲性命,我,我不想再看到身邊的人出事而自己卻無能為力,如果……如果你走不了,那麼你別想要我獨自逃。」
她的話柔裡透著剛強,雙眸深處仿似有一池秋水,深不可測。表情是那麼的認真。
聞玉虎不由自主的點頭,兩人相視一笑。
看著他們兩情繾綣的模樣,夏蘭舟的心一陣刺痛,原來過了這麼久,他居然還是放不下。
「那麼我們現在就拜堂,」七娘微笑,頭一側對上文景:「我們請文大哥作見證人,現在就成親。」
文景瞠目,原來就知她精靈古怪做事任性妄為,只是自己的婚事怎麼也如此隨心所欲呢?
「不成,」聞玉虎不同意,「這裡簡陋不堪,我怎麼能這麼委屈你。」
「拜堂不過就是一種形式,無論簡單盛大都是一種儀式,」她眸中秋波溫柔似海,雙頰一抹紅霞明艷照人,「這些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真正成了你聞玉虎的少夫人,今後可以與你——生可同寢死可同穴,這就夠了。」
這時的她,一身污漬粗衣,沒有了平日裡的清靈優雅,也收起了平時的戲謔調皮,就這般在他人面前毫不掩飾的述說自己對他的情義。
一股燥熱之氣自下而上蒸騰而來,她的臉紅的驚人卻也美的驚人。
立在一旁的文景心底忽的升上一種羨慕。
聞玉虎愣愣的看著她竟連話都不會說了——他也沒見過七娘這般羞不可抑的模樣。
『生可同寢死可同穴』,夏蘭舟再也忍不住轉身出門,他寧願聽外面的震天廝殺,也不願聽見她去對著另一個男人述說情義。他站在門口咳了起來,上次大病尚未痊癒他就急奔關外,所以病情一直反覆……聽到裡面文景為他們證婚,咳得更凶。
清茶三杯後,聞玉虎和七娘在戰火硝煙中結為連理。
禮畢後,他們沒有時間卿卿我我,七娘問:「包先生的實驗做的如何了?」
七娘自聽過故事後,她對包先生就頗為遷怒,若不是還有事相求她根本不願答理他。
包先生點頭:「一切順利,明早是最好的時機。」
「不行,我們沒有時間了,今晚我們就要進行。」七娘道。
「今夜的風頗大,只怕升空時易將燈體吹斜……」那麼就容易使燈體燒燬。
房子忽的上下震動起來,七娘沒有站穩人向左邊傾去,她下意識往空中抓了抓卻什麼也沒抓住,聞玉虎眼明手快一把將她拽住入懷中,然後放任自己向牆面撞去。
這裡只是用一些木板臨時搭建的,地震襲來,根本就抵擋不住,七娘耳邊聽到東西摔到地上的聲音,木板震動開裂的聲音,人們驚慌失措的聲音,她心底只有一個念頭,她會不會死?
一陣天翻地覆後,她的視線陷入一片黑暗,這不過幾十秒鐘的時間於她卻像過了一世紀那麼久。外面停止震動後,她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她聽得覆在她身上的聞玉虎低低的一聲呻吟,這才驚叫了起來。
玉虎受傷了?傷著哪兒了?她心膽俱裂。
一塊牆板被人揎起,從外透出的光線讓她看到面色蒼白的夏蘭舟。
夏蘭舟和包先生合力將壓在他們身上的雜物清掉。
他們或多或少都受了點傷,但受傷最重的是聞玉虎。一支從中折斷的木條狠狠的扎進了他的肩背部,鮮血淋漓。